Vol.222[无机]《无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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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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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刺的荆棘,白色的花瓣,碾碎果实,流下汁液。

盐溶液,三滴水银,元素,转化。

沸腾的混合液,液化凝集的水滴,欢迎来到炼金术的王国。

通往真理的路就由你的血肉铺就。

 

 

  把第一天份的药剂拿过去的时候实验台上的男人正在试图徒手挣开束缚,他和我对上了视线,没有停下动作,却也未显露出一丝畏惧。我给他灌下药水,他只是徒劳地挣扎,既不哭喊也不骂骂咧咧。

  几分钟后药剂逐渐起效,男人挣扎的动作带上了几分痛苦的意味,但仍咬着牙没吱声,这让我不禁对他加了几分好感。不像上次那位,一口流利的贫民窟街骂,一剂药水下去后又嚎得像是屠宰现场,吵得我耳膜和脑袋齐齐发疼,不得不专门给他药哑了嗓子,平白增添不少无意义的工作量。

  我很满意目前的情况,他不吭声,我也省了口舌和他废话,我需要的正是这样能让我专心的安静的工作环境。

 

  然而遗憾的是,这种环境并没有持续太久。

 

  事情的转变是从第五天开始的,实验体的身体上表现出了初步的变异,而我如往常一样仔细地做着记录。

  然后,男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其实我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声音,当我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很容易忽视周围。等到我终于意识到他在向我搭话时,我正拿着药剂瓶准备给他灌药。

  “我叫了你很久,你压根就没听到吗?”他颇有怨气地指控到。

  “哦,抱歉。”我也只能如此回答。

  留在记忆中的只有这两句远不能称之为“交流”的话语。

 

  那之后他似乎碎碎叨叨地说了很多,或许是关于家人的事情,或许是关于他从前的生活,我不明白他对我说这些有何用意,我猜我的表面应和一定做得堪称完美,因为他完全没看出,我根本一点也没听进他在说些什么。

  于是从第五天的实验开始,男人总会在我检查和记录的时候自顾自地说着话。奇妙的是,我并不觉得吵闹,他的声音反而成为了良好的背景音,像是初春绵绵的细雨声,像是深冬细碎的落雪声,近乎完美地契合着我的思考节奏。

  权衡片刻,我放弃了药哑他的打算。

  

  日期很快走到实验的最后一天,同时也是这位实验体最后的时光。

  我给他灌下这最后的药剂,他的吞咽动作已经略显困难,我必须小心不让药水倒灌进气管和肺部。而男人一反常态地,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

  这让我很是不解:事到如今他才想着让我收手么?

  噢…不对,我好像明白了,一定是我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过于温和,加之药水影响了他的大脑,以至于让他产生了某些错觉。某些——比如说,我会替他传递最后的遗言,甚至好心放他去见家人最后一面——的错觉。

  我摇了摇头,将空掉的药剂瓶收好。

  男人继续用那模糊不清的气音咕哝着,好像要将未能经历的余下几十年人生的话全部说尽似的。由此倒是可以看出,改良后的药剂减弱了对咽喉部位的变异,取而代之的是……我用镊子翻开他的眼睑,眼睑与眼球之间黏连了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粘膜,之后还需要进一步解剖确认内部的变化,以及……

  一如既往地,我思考着后续处理,手上将实验体产生的这些变化逐一记录,而待我落下最后一个句点时,男人仍未停止呓语。虚睁的眼睛,视线聚焦于半空中的某一点。

  忽然地,他微笑起来。

  我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去,那里只有惨白的天花板。

  他的呓语不再杂乱无章了,而是转变为固定的某几个音节,我猜那是某个人的名字。

  这是较为常见的情况:剧痛和堪称惨烈的身体状况让他的大脑开始逃避现实,从而制造缥缈的幻影。按照我对常识意义上“幸福”的理解,现在他的眼中一定是一副家人团聚的美好景象吧。

  虽然我的实验已经告一段落,但作为坚持到现在的赞赏以及我对他的好感,我决定给他一份礼物。

 

 

蜜糖色的花蜜,红色的花瓣,发梦的果子,搅拌均匀。

焦糖,五滴水银,溶剂是蒸馏水,还有精神。

冒泡的坩埚,六层纱布,三次过滤,欢迎来到梦之国度。

喝吧,快喝下去吧,仪仗队早已就位。

 

  那么,永别了,我初春的细雨,我深冬的落雪。

  晚安,祝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