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27[感情]《为了自立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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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朗,旭日风光,老板微笑,良日加班……好。 

闹钟被砸在墙壁上,反弹到地上,不懈地发出令人恼怒的铃声。 

被子鼓起来一点,随着里面的人翻来覆去,头没了头尾没了尾,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布汤圆。 

又过了一会,玄关的门打开关上,汤圆里应激样钻出一个红脑袋,抬起来片刻,又啪地整个埋进枕头里,就这么与呼吸不畅僵持了几分钟,豆沙汤圆才彻底恢复成乱糟糟的被子,馅料离家出走,然后带着金属表面坑坑洼洼的闹钟回来。 

铃声总算停下了,闹钟几乎每天都被摔这么一次,但它坚韧不拔,仿佛石中青松,每个看到它模样的人都会敬佩它的优秀品质。 

闹钟的主人——汤圆的馅料——夏遥旭垂着脑袋站定不动,又睡了几秒,然后猛然惊醒,掌根敲敲额头去了卫生间。 

等他解决了生理问题、个人卫生后,脑子才清醒了大半。 

白秋夜在他家沙发上闭目养神,而桌上是她带来的早饭。 

几口热粥下去,夏遥旭的头痛也消退不少。 

一顿早饭吃完,两人一同出了门。 

路上夏遥旭在补觉,白秋夜不在,没有她的位格遮蔽,他噩梦不断,一夜未眠,偏偏休假没了,要去封锁区加班,时间紧任务重,只能在路上多休息,因为任务开始他们就不能睡了。  

眼睛一睁一闭,路上再迷糊两分钟,周围的场景就从结晶闪烁的荒野变成了绿意盎然的山中村庄。 

雾还很浓,勉强看得到树木的黑色树干,远处的房屋模糊不清,像山水画随意的一笔。 

两人都很清楚流程,等雾散了,就是彻底进来了,但他们不打算先去村庄,来的不止他们,还有其他人。 

虽然早起的鸟有虫吃,但枪也先打出头鸟。 

两人就这么等着雾散,看着面前白茫茫慢慢变淡,夏遥旭靠在身边的树干上。 

心脏在咚咚地跳,很响,很重。 

咚咚。 

他眼前发黑,黑幕模糊了视野,然后迅速浓重起来。 

咚咚。 

他用手揪着胸口的衣服,腿站不住了,身体就顺着树干滑下来,膝盖弯着,什么也看不见。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有人在靠近,声音很乱,糟心。 

夏遥旭的侧脸贴上一片冰冰凉的东西,眼睛彻底看不见,意识也没入黑暗里。 

…… 

咚咚。 

他猛的坐起,脑袋发晕,胸口发闷地痛,不住的咳嗽,没注意到自己刚刚差点撞到了人。 

那股冰凉的感觉又贴了上来,这次是在额头。 

视野清晰了些,是白秋夜,她在探自己额头,比较温度。 

“醒了?我去。”一个陌生的声音,男的,有点沙哑,带着挑衅的意思:“刚刚心跳都停了,美女手一贴就好了?神医啊。” 

夏遥旭抬眼,眼底酿着浓重的戾气,说话的是个黄毛,这一眼给他看闭嘴了。 

“你还好吧。”旁边有人蹲下来,藏在视野的边角,他需要扭头才看得到脸,这是个白衬衫女人,面目清秀,五官干净,画了淡妆,手里举着一瓶水,递给他这个咳嗽不断的人。 

夏遥旭没接,他咳得缩成一团,只瞟了一眼白衬衫女人就扭过头闭上了眼,头很晕,胸口还在痛,随着咳嗽一阵一阵地痛,痛得他负面情绪疯长,看见个人就想砸烂他的头,把胳膊手脚全砍烂,扯了内脏再把血全洒出来。 

白秋夜观察着他的状态,接过女人的水喝了一口,才把水瓶凑到他嘴边,声音冰冷:“喝。” 

黄毛又管不住嘴了,表情嘲讽:“还要女朋友喂你喝。” 

夏遥旭正压着心里的负面情绪,闻言浑身戾气发散,弥漫出来的杀意把黄毛和白衬衫女人都吓走了,只有白秋夜仍然把水瓶举在他嘴边,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粗暴地夺过水瓶,灌了一口,衣领上洒了不少,也不知道喝进去多少,总之喉咙咕咚一声,水瓶就被他塞了回去,接着手从风衣内侧抽出一支针剂,好似砍人似的往自己大腿扎去。 

液体被推进去,夏遥旭手指颤得厉害,他控制不住得想杀人,想发泄,而下意识思索自己异常的原因又成了新的导火索,因为他不知道,于是就越发烦躁。 

他把插在肉里的针剂拔出来,带出一串血液。 

眼睛抬起的时候看到了远处的三个人,夏遥旭盯着他们,心里在想他们的死法。 

视野忽然黑了,他的眼睛被捂住了,熟悉的冰凉这次在他的眼睛上,是白秋夜。 

看不见目标,夏遥旭想着死法的思绪一顿,滔天的烦躁里出现了点因为看不见而产生的恐慌。他伸出手,试探性地在空气里抓抓。 

白秋夜把另一只手塞进他的手里,五指扣着他的,指缝被填满,心里的恐慌、烦躁慢慢熄了,那只手好像山火时砍出来的隔离带,冰凉冰凉的,正把他心里的火都灭了。 

过了一会,他缓过气来,浑身杀意变成了低气压,声线也低而哑,说出的话却透了一点乖巧:“……我好了。” 

白秋夜盖住他眼睛的手动了动,用大拇指和中指揉揉他的太阳穴,然后才解放了他视野。 

夏遥旭眨眨眼,先看到了白秋夜那张精致高贵的脸,心里好似有张网,情绪都被兜住,不至于狂风暴雨,失控地沉底爆发。 

他想放手,然后解释他们不是恋人关系,可挣了一下,没挣出来。 

白秋夜面色不变,把因为挣扎指缝间的空隙又填了回去。夏遥旭不明所以,却也没立刻询问——白秋夜不是喜欢肢体接触的他,她这么做有她的理由。 

然后是远处的三人。 

他表情僵硬,以前熟练的伪装现在也做不出来了,只好以真面目示人——他对白衬衫女人点点头,意思是抱歉。又对三人说道: 

“我有病。” 

白秋夜淡淡地补充:“精神疾病。” 

三人都在犹豫,黄毛更是咂了下嘴,嘟哝了什么。 

白衬衫女人第一个过来,也对他点点头,意思是没事。可看他的眼神是瞟着的,没和他对上视线,她害怕。 

第二个走近的是个成年男人,三十出头,穿着长裤外套,脸不显年纪,气质又干净,看着像大学生。他向两人打过招呼 自我介绍道:“我在城里当老师,放假了接了任务赚快钱。” 

有人开头就好办了,白衬衫女人是文职,管自己叫“小鱼”,和教师组队来的;黄毛是专职,独狼。 

夏遥旭看到自己垂下的发丝是黑色的,愣了愣,脑子转了一下,被黄毛的大嗓门打断,又停了,负面情绪涌上来,把他刚闪过的思路放走了。他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不想开口说话,白秋夜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帮他做完自我介绍。 

夏遥旭成了“小哥”,白秋夜则是“美女”。 

大家都没说自己的名字,一是记不住,二是没必要。 

做完介绍,众人开始往村子走。 

夏遥旭仍然握着白秋夜的手,由她带着自己走路。才走了一百米,他就喘息起来,气管好像闭合了,呼吸困难,他从胸腔里挤出两声咳嗽,单手揉太阳穴,搞不懂自己的状态。 

先是莫名其妙的情绪爆发,又是身体虚弱,一针强力恢复剂帮他站了起来,却没治好他的异常。 

烦着呢,白秋夜忽然停了,这么一顿,他才发觉自己眼前又在发黑发昏。 

“他像我课上跑完八百的普通人学生,异能者要两三千米。是不是身体不好?”教师慢下来,征得他的同意后扛起他的一条胳膊,扶着腰,和白秋夜一起带着他走。 

小鱼捏着自己的水瓶,语气压着忧虑:“大家的异能……是不是都不能用了?” 

教师第一个点头,黄毛在前面开路,闻声回头说了一声“对”,白秋夜点点头,不吭声。 

然后气氛就这么停滞下来,弥漫在几人之间的低气压又叠了一层。 

…… 

村子里没有人,风声停了,虫鸟无声,安静得令人不安。 

一颗枯木站在村口,正中央、不偏不倚,就连枝条都被砍掉,只有一根光秃秃的主干。 

主干上吊着一块尸骸,皮肉残存,骨骼清晰,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人体的躯干部分。它被挂在枯树上风干,面朝村外迎接这群外来人。 

手脚的连接处被干脆地砍断,头颅失踪,断面露出一截颈椎骨,骨头上穿进去四个铁环,其中两个挂着锈迹斑斑的断铁链,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脚步声停下之后,空气中就只剩下夏遥旭压抑的咳嗽声,他把手臂从教师肩上收回,倚靠着白秋夜的身体,拖着步子往尸骸走去。 

在剩下三人惊骇的眼神里,他站定后,顿了顿,从尸骸的最后一根肋骨处摸出一张陈旧得有些脆弱的纸条。 

他看都没看,递给了白秋夜,接着蹲下,抹开尘土,只见土地下露出了一根绳子,拿起来一扯,便扯出了一块覆盖着泥土的木牌。 

黄土之下是暗红色的湿泥,夏遥旭拍了拍木牌,上面用血液写着一行字: 

“好心人,帮我找找我缺少的部分吧。” 

围过来的三人保持着沉默,正思考着从何找起、去哪里找残肢断臂呢,就听白秋夜毫无感情地念出了纸条上的字: 

“找不到就用你们自己的给我!” 

字迹草率,连笔和笔画简写让识别度急剧下降,小鱼过去瞥了一眼,一时没有辨识出来任何一个字。 

“所以是叫我们把它的肢体找全?都烂完了吧找什么啊。”黄毛也去看了纸条和木牌,他瞄了一眼就走了,鬼画符,看不懂。两步走到尸骸旁,打量了一下颈椎骨上穿着的四个铁环:“四个?分头搜村吧。” 

教师和小鱼点点头,白秋夜把纸条放进口袋,扶着夏遥旭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两人全程没有发话,也没有和他们交流的意愿,教师在他们后面喊话:“午后在这里集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黄毛翻白眼:“病秧子和蠢女人。” 

小鱼背着黄毛骂他傻逼,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表示不理解和贬低。随后与教师商量好搜索的方向,几人就分开,各自去村子里搜索了。 

…… 

夏遥旭躺在了一张木板做的床上,脸色苍白,四肢发软,时不时做几个深呼吸,好似上了岸的鱼。 

他接了白秋夜递过来的水,问道:“你觉得有几个部件?” 

白秋夜答:“不止四个。” 

夏遥旭:“我觉得不止四个。直觉的话……应该有八个。”他呛了一下,咳嗽了一会,抹去嘴边的水,也放下水瓶,继续说道:“我有一些想法,我需要单独呆一会。你去找找肢体吧,鼻子闻得到吧。” 

白秋夜点点头,凝视了几秒那个黑色的发顶,忽然上手揉了揉,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因为喊得太急,他快速呼吸了两次,问道:“你……心情很好吗?” 

背对着他的人顿了顿,右手抬起,头颅微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是。” 

夏遥旭不出声了。 

白秋夜感到背后的视线移开,默默挪动脚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 

时间过得很快,这是在说事实,因为从惨白天光到阴云露日,仅仅只过去了三个小时,他们身上可以查看时间的仪器完全不动,只能靠辨别天色判断时间。 

第一个来枯树下集合的是小鱼,她手里拎着一块卷起来的粗布,包着两个长条状的东西。她向每一个后来的人点头示意。 

很快,教师和白秋夜也回到了枯树下。 

教师托着一卷草席,裹着一双断腿,肌肉组织和软组织已经没了,只有腿部的骨头露在外面,听声音似乎还挺碎的,不过看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应当不会有遗漏。 

小鱼将东西放在了一块,她和教师手上指甲里沾着暗红色的湿泥土,张望了一下,没看到黄毛,也没看到夏遥旭,出于关心病员的心思问道。“那位小哥呢?” 

白秋夜朝不远处的屋子看了一眼,意思是在那里面。 

等待的途中,教师和小鱼开始聊天,话题是关于自己的工作,讲述了数个由真实事件改编的,神经领导和脑残甲方的笑话故事。 

期间他们也想让这位漂亮的白发小姐也加入话题,但怎么也打不开她的话闸子,不过她会在某些时候反馈一些语气词,两人全当是为了避免他们尴尬。 

其实白秋夜真的在听,只是她的工作不是那么日常的东西,也不有趣,大部分沾着血腥味和令人讨厌的“身不由己”,不合适拿出来当谈资。 

可教师和小鱼聊完了,都没等到黄毛。 

沉默着又等了十分钟,教师开口了:“我们去找找人?” 

小鱼同意了:“不能一直干耗着等他。” 

白秋夜还是不表态,望着埋木牌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离开了。 

白秋夜回过神,忽然走到一间屋子里取来铲子,开始挖埋木牌的地方。 

一铲子一块土,暗红色的湿土被铲起,堆在一旁,下一铲又能挖出更加潮湿的暗红色泥土。就像是有人用血液浸湿了这片土地,血液在土壤间流淌,一遍一遍渗透又一遍一遍析出,最后与每一粒土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液体和固体。 

从粘稠的泥土里,她取出一张软趴趴的纸条。 

身后有东西拖行的声音——活物,拼命挣扎,却收效甚微。 

来人沉重而费力,每一步都像最后一步。 

肺部如同破了洞的风箱;气流进入气管就像针扎一样痛苦;哪怕海啸般翻涌的情绪正拍打着岌岌可危的心理壁障,下一秒就会因为那些情绪而失去理性,他还是将这个活物拖到了这里。 

白秋夜收起纸条,回头转身,正对着他,金色的眸子里淌着宁静,而身体语言却透着愉快、亢奋——她伸出手,随那个满身血腥的青年扑进臂弯。 

越发狂暴的情绪需要发泄,一时的平静只是因为压制得好,它们还是在那,争先恐后地晃荡,然后变成压过防线的第一道浪。 

…… 

小鱼其实没有走远,她在选择从附近查起,听到拖行声时,她刚刚进入一间房屋,推开里屋的木门。 

她以为那是黄毛找到了残缺的头颅,却不想手持着拿回来,而选择用某种东西将东西拖回来,所以她出去看了。 

——以躲在门框边的姿态。 

她从小受到正常教育,作为治疗师,她也看过许多血腥恐怖的伤口,她一眼就能断定,黄毛的四肢完全折断,胸腹塌陷是因为肋骨骨折,骨刺扎进了内脏,他口鼻溢血,头颅虽然完好无损,却发不出声音在,嘴里不断流血咳嗽是因为舌头被割断了,这么下去,窒息恐怕会成为他的死因。 

然而她并不是不能理解。黄毛嘴欠,说话得罪人,在没有法律和道德的荒野,必然会遭遇报复,无论是谁对他动手都情有可原,她不会产生任何一丝同情。 

她只是,对“笑”这一动作有了一些疑惑。 

…… 

夏遥旭坐在地上,让白秋夜给自己扎了一针,这次不是恢复剂了,是生命维持剂。他脱力到握不住一支针剂,全靠白秋夜才没直接躺倒在地上。 

教师先开了口:“他怎么了。” 

夏遥旭慢了几秒才有反应:“想杀我,把我肢解了填充尸体。”他的目光向上,看向了吊在树上的尸骸。 

教师默了一秒,转移话题:“现在还缺个头颅。” 

“不缺。”夏遥旭勉力抬手,指了指黄毛,“砍了,给它,还为我们省了事。” 

没人接话,除了黄毛在昏迷边缘痉挛两下。 

夏遥旭再次开口:“不是说了吗?‘找不到就用你们自己的给我’。”他第二次指着黄毛,面露嘲笑、语气不屑:“我们不可能拿得到舌头和眼睛,想凑齐部件一定得死一个人,而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正常寻找,哪怕不知道我们需要那两个部件。结果送上门来,给了我正当理由动手。” 

白秋夜递给他一张纸条,然后去取卡在树桩上的斧子。 

小鱼代替她搀扶夏遥旭:“您能说明一下吗?” 

夏遥旭展开纸条,那是一张报纸的一部分,刚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要找的东西,是手脚、头、舌头、眼睛。”夏遥旭的声音很小,也不连贯,没吐出几个字就要喘口气缓一缓,“这是五年前的新闻,一个女人被挖了眼睛、割断舌头,就过了一年,她被倒吊在树上放血,弥留之际被放下来,砍掉了手脚。理由是传染病。” 

教师接了话:“这个村的村信使说,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个疯子,但他们挖眼割舌,是为了让她变成瞎子哑巴。 

他们在造守村人。” 

白秋夜回来了,斧子扬起落下,话语间就多出了剁骨斩肉的声音,黄毛没一点声音,他本来就快死了,夏遥旭用工具砸断了他的手脚胸骨,却没碰他的脑袋分毫。 

“对。”夏遥旭咳嗽起来,片刻后压制下去,接着伸手指向村子的大道:“那里有烧过东西的痕迹,屋子里有飘走的纸碎片,土地上还有一些脚印,有规律性。我不知道是什么活动,反正对女人来说,不是好事。 

你们在挖掘地,有挖出红泥吗?” 

两人点头。 

“放血不止一次。他们让女人活着,血洒在了村子各处。” 

白秋夜已经把脑袋砍了下来,眼珠不用挖,舌头则被夏遥旭扔在了黄毛的外衣口袋里。 

“她先是恐惧,因为自己看不见了,说不了话,还有巨大的疼痛。”夏遥旭说。 

随着他的说明,两人明显感觉到他的狂躁的情绪在平复,可又有一丝怪异感夹杂在里面,却不知如何去形容。 

“然后她愤怒。她想报复那些人,却做不到。” 

白秋夜砍断了绳子,尸骸被放下来,底下垫着一块麻布,她解开两人带回的肢体,面不改色地将它们拼接到尸骸上。 

神奇的是,肢体凑近尸骸,对应的连接部分就会自动连接,骨头们好似并未死去,古怪的光泽流淌在表面,而尸骸越完整,它们就越富有“生命”。 

仿佛时间倒流,尸体在复活。 

夏遥旭接过白秋夜递过来的,包裹着黄毛舌头的布片,笑着看这具尸体慢慢活过来。 

“她只能挣扎着,在一次次失血里等待足够她死亡的那一次。” 

尸骸站了起来,头颅摇摇欲坠,黄毛的脸消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面貌。 

隔着几米,它向夏遥旭伸出手,白骨化的手指指了指他手中的舌头,接着摊开。 

夏遥旭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它,周身的低气压不知不觉散了,先前的暴怒烦躁好似一个幻觉,他又感觉不到仿佛滔天海啸般翻涌的情绪了,他露出一个微笑:“你想要吗?” 

它点头。 

夏遥旭伸直手臂,掌心躺着那个布片,摊开,里面是一条红色的舌头。 

“那你自己来拿吧。”他神情无奈,完全看不出一丝紧张,像是面前站着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具活过来的尸骸:“然后放我们回去,时间久了,我真的会死在这的。” 

他的秘密在心脏,在这个禁止异能的区域,长时间停留他会衰竭而死。 

尸骸不能说哈,于是它点头同意,一步一步,摇晃中带着稳定,走向夏遥旭,从他掌心取走了舌头,张开嘴,塞了进去。 

片刻后,似乎是适应完毕,它环视四人,从“喉咙”里发出干涩生硬,诡异沙哑的声音:“谢谢。缺失的部分已经带回。你们可以走了。” 

眩晕突如其来地袭击了所有人,景色在视野边缘分快后退,等他们回过神,已经回到了最初进入的地点。 

面前没有结晶壁障,四周也没有浓郁的雾气,空气中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落在手上身上发出轻不可闻的响动。 

夏遥旭晃了一下,跌倒在地,不断地大喘气,好像刚从水中冒出头颅,在憋死的边缘走了一遭。虚弱感正迅速离去,他听得到胸腔里心脏的跳动不再微弱,衰竭正在退走,健康又回到了身体内部。 

白秋夜站在他旁边等他缓过来些,教师和小鱼和他们不是一个地方进入的,出来自然也不是一个地方。 

她眼里一片清明,只是手上身上沾了血迹,面无表情地评价道:“很简单的故事。” 

“我们目前碰过最简单的故事了。”夏遥旭站起来,取出水瓶给她清洗血迹:“要不是那个黄毛先动手,我还在发愁怎么在一天之内找齐部件。” 

晶壁消失后,其内部的区域就显露出来,没有什么村子,只是一片废墟,骸骨半埋在黄土里,只剩主干的枯树上吊着一根空绳,地上则鼓起一块土包,土包后方插着一块木牌,暗红浸染的牌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写。 

两人并肩而立,注视了几秒那块牌子。 

白秋夜歪了歪脑袋,视线还在牌子上,尾音微微上扬:“回去?” 

夏遥旭算了算时间,也没移开视线:“还有半天假呢,吃饭去。” 

他们最后向木牌浅浅弯了弯腰,似是有些无所谓之前的经历,然后才同步转身,徐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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