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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这来就是为了三件事,种地,种地,还是他娘的种地!

【伊利】浪漫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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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斯利对鸡过敏。这事还是他二十多岁之后才发现的,总算是及时止损。七岁时他和街上的兄弟钻到园子里偷了两只鸡,他负责拎着那两只鸡的翅膀扔到墙外头去。随后四个流浪儿跑到荒地上的秘密基地,刨了土坑,烧了鸡;韦斯利两眼一黑,连鸡腿都没吃着就晕倒在一边。三个兄弟还以为他死了,吓得拎鸡而逃。第二天韦斯利悠悠转醒,从此明白两件事:第一,他这辈子可能都与鸡无缘了;第二,就算是兄弟,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又过了几年,韦斯利迷上一个漂亮活泼的小姐,她的笑容总是藏在一把扇子之后。几番追求下终于约到那小姐共进晚餐,他搞来一套正装把自己打扮得人五人六,一点小魔术,一点小情话,一切都很完美——直到他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搞砸了一切。真相大白,美丽的小姐在那一夜戴了一顶白雉鸡羽的礼帽,而她平时遮住神情的羽毛扇,也是从家中的白羽鸡身上拔下来的。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只要沾到某些鸟羽就浑身难受,如此看来一个鸡毛掸子就能把他打得五体投地。所以看到凯伊穿着借来的侍者服,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收拾他的房间时,韦斯利死死捏住门框才没跪倒在门口。  

“灰尘好多。”凯伊把手伸到窗外去拍打掸子上的羽毛,“这是从隔壁安娜老奶奶那里借的,我等下去还。唔,是不是应该给她带点什么礼物?”  

“你不需要这么做的,凯伊,我自己收拾就成。”  

“你说兄弟要相互照顾的。”  

“但是在外面,你要先照顾好自己。” 

凯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欲言又止;不过韦斯利一联想到这个好弟弟干净整洁的房间,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好吧,我们晚点陪她喝茶。别再借那东西过来了,我对鸡毛过敏。”  

“什么叫过敏?”  

“幸运的小家伙。”韦斯利搓搓下巴,他应该刮一下胡茬,“过敏就是……你一碰到某个东西,你就浑身难受,脸变得又痒又红,有些人打喷嚏,还有些人会流眼泪。”  

真是他的好弟弟,凯伊半信半疑地冲他挥一下掸子,韦斯利连忙后退两步作害怕状。  

“我说真的!你知道为什么琼恩总是不吃鱼吗?他对所有的海鲜过敏,只要吃下去两块就要长一身的红疹!”  

凯伊好像终于信了他的话,捡起椅子上的外套盖住那些羽毛,得意地哼着小曲离开。净会戏弄人,当时决定把他捡回家,还真不赖啊……韦斯利躺倒在床铺上,长长地吐出一股气,他这烂窝好像不知不觉中开始有点家样了。  

回到熙熙攘攘的市场,韦斯利嘴里叼一根麦秆,凯伊跟在他旁边,胳膊上挎个小皮包。他总是这样送弟弟去饭馆,等到接近午夜食客散去的时候,再来蹭一扎啤酒,接凯伊回家。饭馆老板曾经笑话他谨慎过头,凯伊分明已经是个大男人,哪需要这样步步紧跟;韦斯利笑着耸耸肩,我们家弟弟是我的好运猫呢,我可得护住了。  

“我今天去和人谈谈生意,嘿,打烊之前肯定来找你。”  

他往前走着,突然发现凯伊不知何时落在身后,有点呆呆地望回看。韦斯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家木匠铺、攒动的人头和偏西的太阳而已。他拍拍凯伊的肩膀,后者过了一会才转过身来。  

“你今天路上小心些。”  

“唔?”韦斯利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讶然,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没有比你哥我更小心的了。哎呀,小心驶得万年船,哥哥知道啦!”  

凯伊低垂着头,抬手挽一下耳边的鬓发,被他揽着肩文文静静地走完后半段路。向餐馆里面的几人挥挥手,韦斯利转身再次没入人海。  

战争似乎要开始了。虽然王城依然在维持平静的假象,人群之间的焦虑却与日俱增。这可不妙啊,韦斯利想,人心越是动摇,发生坏事的可能性不就越大了吗?必须做点准备才行。他约上几个高塔的人,还有仁爱医院的家伙,现在说不定还能谈个好价……  

这么想着,韦斯利差点一脚踩空,幸好他多年被卫队追捕的经验让他身手矫健,闪身翻滚,不然就要栽进地上的一堆马粪里了。一群人在前面围得水泄不通,把一个小孩高高举过头顶,吵吵闹闹地往外走。  

“什么情况?”  

“胡安的儿子没事闲的,在自家门口炸粪玩,嘿,这一炸,把他妹妹吓得往床底下躲!给孩子他爸乐坏了,都说这小女儿是个哨兵天赋的孩子呢。”  

小男孩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地上扔最后几个小摔炮,脸肉挤出一道褶子。庆贺的人群越走越远,他的妹妹是未来的人民公仆,他是街上打弹珠的小屁孩。  

“天赋啊……” 

韦斯利抓抓头发,踱步到男孩身边:走,哥哥带你喝杯橙汁去。男孩走下台阶,韦斯利又看见那家木匠铺,他灵光的脑子此时忽然意识到什么:凯伊刚刚是不是就在往这边看?  

男孩喝过柳橙汁,又和自己的好兄弟们大呼小叫地跑到巷子里去。韦斯利咬一块柠檬,在酒馆恭迎他的“朋友”们大驾。门铃一响,吧台后擦玻璃杯的酒保放下一桶好酒,拍走桌上的几枚铜币就知趣地离开。  

“安迪,我们最不入流、最亲爱的朋友——如果你还叫那个名字的话。”  

韦斯利转身换上恭敬的笑容,演出从现在开始。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沙漠中的欧维耶士兵频频靠近边境线,形迹可疑。中央塔高层口风很紧,虽然依旧对外宣称无需担心,但是已经有哨兵被秘密派遣前往边境。不出半年,不,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自然会有人点燃这桶炸药,但在那之后会如何变化,没人知道。两年,三年,十年,阿勒斯的太平日子就要过到头了。  

韦斯利没来由地想到他的好弟弟,满身的淤青和凝固的血渍,却还旁若无物地站在艾泽桥上望河水。这事不成。最好的情况自然是两方在沙漠打个有来有回,让他这个小平民小赚一笔,不多,差不多能舒舒服服地安度晚年就够。弓箭,火药,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伤药。他不太懂天赋者的那一套,但是再怎么说那也是血肉之躯,肯定有受伤的时候。酒过三巡,情报贩子推拉起来,韦斯利的五脏六腑也和昏沉的理智反复拉扯。交易最终以六颗红宝石敲定。  

“呕……”  

“不是说先照顾自己吗。”  

重新对焦的视野,先是一双粘了土的麂皮靴子,然后是腿,好长的腿,挎包,窄肩膀,一张无奈的脸。韦斯利还没说出话来,转头先抱着桶继续清空胃容物。  

“……你,我不是叫你……”  

“今天客人少,提前打烊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现在很晚,你没来餐馆,临走时说要谈生意——这不是什么天文问题。”  

凯伊高挑的身子架着韦斯利显得毫不费力,从挎包里抽出一条帕子往他嘴上用力抹抹。头痛欲裂中,他的好弟弟好像隐隐约约地低语: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老弟啊,你以后想去哪生活?”  

“什么?”  

“任何地方,阿勒斯,蒙亚恩,甚至欧维耶……你挑个地方。”  

“……随便。”  

“不不不,不,这,这可不是随便的事,我是问你,啊,”他的舌头开始发木又不听使唤,“哥的本事,你知道,你只要!挑个地方!哥,嗝,把咱俩的棺材本都赚出来!哈哈!”  

凯伊的绿眼睛怔怔地凝视前方,过了一会如梦初醒地回他:“只要跟着你,不是走到哪里都饿不着吗。”  

“哎,你这话倒是有理。不过啊我的凯伊弟弟肯定是要长大,以后扑棱扑棱就飞走了!在此之前,哥哥我肯定照顾好你!”  

月光铺满土路,街上无人,韦斯利头脑昏沉,又突然感觉有种无尽的畅快,就好像呼吸也变得更通畅。他想说话,他好像有好多话要说,他的好弟弟实在是个很好的听众。他想唱歌,然后他就真的唱了,拉不开栓的嗓子,走调的曲子,凯伊甚至来捂他的嘴,可他就是想唱——燃烧的信飞过河岸,飞到女孩的手里吧。  

离开艾泽镇之前,凯伊把他拉到隔院的安娜太太家,去喝相约已久的下午茶。好弟弟的女人缘很好,上至年过花甲的老太太,下至街边吃糖的小女孩,都和他有说有笑。老妇人的孙女朝他们招招手,拎起一桶新折的鲜花出门去;韦斯利趁凯伊正和老太太忙着烤饼干的时候,在园艺手套里丢了两枚银币。  

阳光明媚,市场上依然熙熙攘攘,尽然只是一墙之隔,老妇人的花园里倒是显得静谧些。初夏已至,三人坐在花枝的绿荫里,享受一点闲暇时光。好弟弟和老妇人交流着烘焙话题,韦斯利则戴一副墨镜,伸长身子躺在一张摇椅中,仰望摇摆的树叶和蓝天白云,当话题提到自己的时候偶尔应和几句。哎,这才叫生活。  

“哦呀……茶汤不够了。”  

“我再去烧些开水。” 凯伊十分主动地提起茶壶回到里屋,老妇人慈祥地望着他远去;清清嗓子,韦斯利放下一条腿停下摇椅,把墨镜推到额头上。  

“好吧,安娜太太是有什么话是要与我单独说的呢?”  

“凯伊是个好孩子,他喜爱你。”  

“我也喜爱我自己,除了王国卫兵,有谁不呢。”  

老妇人用手绢抽打一下他的手腕,韦斯利委屈地瘪瘪嘴。  

“净说不着边的话。”  

“我把他捡回来,洗干净,喂食喂水,现在就等着他自己飞走呢。捡到麻雀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捡的麻雀还知道给你烧水做饭呢。我告诉你,不许带凯伊出去招摇撞骗。”  

“是是是……”  

“偶尔地表达一下谢意吧,”安娜太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不是要当个好哥哥吗。”  

脚步声踏出门槛,韦斯利把墨镜推回鼻梁上,躺回摇椅里前后晃悠。凯伊一边倒茶一边称赞邻居的园艺技术,多漂亮的花啊;安娜太太也欢迎他常来做客,韦斯利不在镇上的时候,多个人作陪也更高兴些。  

“哥哥我很快就回来,两周,不超过三周;可就劳烦我们的大美人照顾好弟弟啦。”韦斯利一跃站起,从花藤上掐来一朵紫色的牵牛花别在耳后,“想要什么纪念品,哥哥都带回来。”  

“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哎,这叫什么话。只不过路上太远,若是带一篮水果可就烂掉了……我见机行事,见机行事。”  

话虽如此,前往南方运输线的路上,韦斯利日夜兼程,竟完全没有一点闲时。城门变得更加严格,巡逻的卫士变得更多,越是向西前进,他越是验证自己的猜测:大雨即将降临。局势逐渐绷紧,等到武器和药物运送到他在马来卡兹城的私人仓库,他的直觉告诉他必须立刻回到艾泽镇去。回家——他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  

尽管非常希望能像一个凯旋的英雄那样,骑一匹飒爽的白马,英俊潇洒地从大路上飞驰而过,粉墨登场;他这匹灰马却实在是个贪吃鬼,跑几十里路就低头吃两口草。他最终还是以一种十分符合他自己的方式回到艾泽镇,即在一个明亮的夜晚,独自漫步中央大街。卖花的小丫头收摊时看见了他,热情地迎上来:回来就好。韦斯利挠挠头发:我什么都没带回来,你把剩下的花都卖我吧;这些钱你拿好,你们最近有搬家的打算吗?  

重新走上那一条路,韦斯利想给凯伊一个惊吓,没成功的话就是惊喜。不过他的好弟弟总是十分淡定,就好像什么都吓不到他。他故意像每一天回家一样安静地走上台阶,想着静悄悄地转动把手——凯伊先他一步打开门,绿眼睛像是在审视他又作什么幺蛾子。  

“你回来了。”  

韦斯利悻悻然放弃惊吓的主意,从身后变出一把红艳艳的玫瑰来:“想我没有?给,送给咱凯伊的。”  

大概过了一个漫长的十年,或者只有三秒钟,凯伊接过花束,让出门廊。韦斯利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四处干净整洁正如他离开时的样子,桌子上还有一份没吃完的热饭。凯伊擦着他的胳膊经过,从锅里又盛一份热汤给他,拿起剪刀去处理花材。这份奇怪的沉默让韦斯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那卖花丫头说这种花就是最适合重逢之时送的。他坐到桌子另一侧喝那碗汤,凯伊把花束插进餐桌上的花瓶里,也坐回自己吃到一半的餐盘前。  

“还挺漂亮的,怎么样?”  

韦斯利试图用这句话打破气氛时,抬头发现凯伊搓着双手,脸也发红,眼眶亮莹莹地落下两滴眼泪来。  

“韦斯利,”他声音颤抖,“我可能对玫瑰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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