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努埃拉认识陈归的第三个月,也就是次年的3月陈归成了罗林家的养女,随着曼努埃拉的妈妈卡桑多拉回到了墨西哥。
那天因为开学已经提前回了墨西哥的曼努埃拉,为了能尽快回家迎接新成员,她甚至破天荒地提前完成了小测,早早就交卷回家了。即便她知道陈归成为他们家的成员只是暂时的,但是有了一个“妹妹”这件事,还是让她非常兴奋。
去年的12月底,他们一家陪着母亲前往中国试图联系一位曾经共事过的民俗学者,却得到了那位学者已经过世了的消息。而曼努埃拉当时鬼使神差跑酷抄近道意外救下的陈归,又正正好是那位学者的遗孤。
彼时陈归的养父母为了逼陈归交出亲生父母的遗产,收走了她所有的证件,断了她的生活费,并办了退学。因为年纪小,还没有证件,只能在一家网吧打零工。陈归知晓曼努埃拉的妈妈卡桑多拉想要的资料在哪,表示自己愿意把资料给他们,只是提出来希望卡桑多拉能帮她与养父母解除抚养关系。
卡桑多拉虽然有所顾虑,但听到曼努埃拉说陈归身上有很多陈年的伤,又想到他们能找到这个女孩,是曼努埃拉去教堂路上的意外收获,同样作为虔诚信徒的卡桑多拉认为这或许是神的指引,便答应了这个小姑娘的“交易”。
陈归从被退学后就一直在搜集证据,包括但不限于不同时间的伤情鉴定,账户流水,还有养父母威胁她交出父母遗产的录音等等……证据链非常齐全,加上卡桑多拉这样有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的人出现表示希望能领养陈归,整个事情推进得非常顺利。在解除了与原养父母的抚养关系后,陈归不仅拿回了亲生父母的死亡证明,终于将拖延了整整三年的继承手续办妥,还拿回了父母的抚恤金……
紧赶慢赶一系列手续办完结束,也过了将近三个月。
曼努埃拉因为面临着升学考试,并没有在中国呆太久,早早便先回了墨西哥。整整两个月,两个人隔着十四个小时的时差交流,但是现在她们终于可以在同一个时间里一起看日出日落了。
陈归到达的当晚,罗林一家人给她准备了丰盛的欢迎晚餐。饭后,陈归在跟曼努埃拉一同收拾了餐桌和厨房后,主动去找了卡桑德拉和她的丈夫做了一次长谈。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曼努埃拉明显感觉到父亲非常开心。
“你是说,你在参加国际的CTF竞赛?你真厉害,难怪爸爸那么高兴。”曼努埃拉领着陈归去房间的路上,听了陈归大概简述了他们刚刚谈话的内容,了然。
罗林先生在大学里教授的专业就是网络信息安全方向,突然来了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就已经在国际的夺旗赛上获得名次的孩子,他怎么会不高兴。因为自己对母亲的考古专业更感兴趣,和母亲有更多的话题,父亲对此一直很眼红。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曼努埃拉领着陈归来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前,神秘兮兮地对她挤眉弄眼:“打开看看?”
陈归站到那扇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间的门——干净温暖的原木风格装修,软装色调非常统一地选了柔软的奶白。
床品印满了秀气的小花,床头还放了一只taco造型的玩偶;桌面上摆放着给她准备的全新的睡衣,水杯和毛巾;书桌一角还摆放着一个精巧的扩香器;宽敞的窗户上还点缀着几盏摩拉维亚星灯,其中一盏是用着彩色的玻璃装饰着各个灯面。
当灯光点亮,彩色的光斑落在房间里,她仿佛又回到了教堂里那间拥挤的临时宿舍。
陈归沉默了良久,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按照原本和卡桑多拉的约定的,收养只是挂个名,她会尽快自己出去找房子,但是罗林家居然给她准备了属于她的房间。要知道她在之前收养她的梁家,也就一开始还能住在客房里,后来他们卸下伪装后,就直接把她和杂物关在一起。
逃出来之后她在网吧打零工的那几年,也只能是在杂物间支一张折叠床凑合。时间长了,她一度觉得自己和那些杂物并无区别。
“喜欢吗?”曼努埃拉轻轻拍了拍陈归的肩膀嬉笑着,拿过了陈归手上拎着的为数不多的行李,然后把她推到房间里。
“所以你前些天问我那些喜好,是在准备这个……”陈归声音有些艰涩。
“对啊,还不错吧?”曼努埃拉哼哼两声,叉着腰,有些得意。
“……”陈归只是点头,无以言表。
“那……能不能打个商量。”曼努埃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我可以叫你Sibel吗?”
“…Sibel……铃兰吗?”陈归愣住了。
“嗯,”曼努埃拉郑重地点了点头,“你的中文名叫春…从…陈归,还有个小字…小名?叫燕…伪…ei…回…”曼努埃拉有些大舌头地念着那两个名字,“对不起,我这几个音实在发不好,我妈说你的两个名字是回归的意思,铃兰花的花语是幸福的回归……所以,我能不能先叫你Sibel?”
“……”陈归沉溺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然后被淹没了……她缓慢地弯下腰,抱着膝盖哭声渐起……然后愈发地收不住了,便努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不想惊动卡桑多拉和罗林先生,给曼努埃拉添麻烦。
铃兰,陈归以为再也不会听到有人叫她铃兰了。
父母留下的录像带里,她的母亲一遍一遍对着还在腹中的孩子说,“铃兰,我的小铃兰,你要做一个幸福的孩子。”于是父亲便以铃兰的花语给她起名为归,小字燕回。
他们把祝福藏进她的名字里,每一次有人提及她的名字,都是对她的一次祝福。
但父母离开后,那朵铃兰便成了深埋在记忆里,不见天日。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曼努埃拉慌了,“我…你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叫你了,对不起,你别这样啊……我,我做错什么你告诉我……”
“……”陈归摇着头,一把抱住了曼努埃拉,“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叫我……”
谢谢你,让那朵铃兰得以重见天日,谢谢你,我的守护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