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写文……!!!【艰难】
♢
某个白雪皑皑的冬日早晨,一个叫华冬冬的小女孩出生了。
等她过了需要喝母乳的年纪,温柔的父母瞬间变脸,把她扔给祖父家照顾,二人美名其曰(du)云(mi)游(yue)去了。
冬冬:???
♢
冬冬五岁的时候开始学柔道,因为她跟人打架输了。
“他们说我没爸没妈,就是胡说八道!我还不能揍他们吗!”
小女孩把手背在身后,眼睛红红的,满脸不服气。这个年纪的男生力气比女孩大不说,下手还没轻没重。小女孩身上沾了好几块灰,膝盖上还有摔伤的红痕,看起来可比那几个皮糙肉厚的浑小子凄惨多了。
不只是老师心疼,几个浑小子的家长也心疼这个小女孩,在自家孩子的屁股上狠拍一巴掌,让他们道歉。
因这件事情回来的华父华母道:“这件事,让冬冬自己说说她想怎么解决吧。”
“我不需要道歉,今天是我自己打架输了,等一个月后我学成归来再打一架,看谁输谁赢!”
一个月后,新晋小太妹冬冬干了漂亮的一架【?】
♢
冬冬的头发是天然卷,她有一头漂亮的卷长发。上小学的第一天祖母还给她扎了可爱的双马尾是,成了其他女孩羡慕的对象。
不过第二天,她就把头发给剪短了,头发吹干之后会翘翘的。不仅如此,她还脱下裙子,换成了短裤。
问她原因,原来是第一天有男生看她可爱就捉弄她,扯她的头发。她想打架,但长头发和裙子阻碍了她的成长【?】所以她就剪掉了……!掉了……!了……!
♢
假日的时候,蜀山上除了老师和缠着顾老师的温师兄会留校外,还有一个喝着柠檬汽泡水的女孩华冬冬。
简直就是叛逆少女和家中吵架不回家的实例。
但其实是家中老少都去度蜜月了,只有每周送来的纸鹤证明他们还活着。纸鹤叨叨完后,总有一句【Ps:不要来打扰我和你妈(你祖父)度蜜月。】
想到这,华冬冬在心里又“呸”了一声。
♢
华冬冬交了个同年级的小男友,现在矮她40厘米,还在长高。男朋友每次因为身高跳脚的样子非常可爱,忍不住拉到怀里亲亲。
初见面时,小男友在见义勇为,她却认为是其他人在欺负低年级师弟,还干了一架,闹了场乌龙。
小男友是医宗的,却意外的厨艺不错,常给她带自己做的糕点,甚至做了一盒她喜欢的柠檬糖送她。
或许是因为经历,小男友有时候会透露出自己的不安,会像小奶狗怕被主人抛弃一样讨好地说:“冬冬可不能不要我呀。”这样没有安全感的话来。她察觉得到男友的不安,每次都会亲吻他的额头,在心里默默地说:不会不要你的。
♢
xxx在谈恋爱之前的聊天记录xxx
B612小行星:我想到一个办法。
一撮紫啾:嗯嗯
B612小行星:如果你感到不安,你可以和我建立关系。
B612小行星:你可以驯养我。
B612小行星: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建立了关系,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间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上唯一的了。
B612小行星:虽然是小王子里的话,但我想拿来说给你听。
B612小行星:我聆听歌颂恋人的曲子时,会想念你。
B612小行星: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阿里巴巴 主线2
>
刀刃刺入僵尸的身体,理所当然的没有血液溅出而是化为飞灰,古怪的笑脸和之前那少女讲述的一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阿里巴巴收回刀,指尖抚下根本不存在的尘埃,半跪于尘土之间用刀尖在地面上刻画起来。
………最后的僵尸只剩下那个强盗头目…了吗。
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阿里巴巴无意识的握紧五指,刀刃猛地刻下歪斜的弧度将整齐的字体打乱。他站起身踩踏在字迹之上,飞扬的尘土将数字盖过正午的炽烈将他的背影照的模糊。
『哒。』
阿里巴巴踏前一步,他知道只要再走一步这便是他人的领域,但为了存活下去他别无选择。
“……哪怕是再卑劣的手段,我也使得出来。”
◇严重ooc,向亲妈致歉
◇幼儿园文笔
◇有大段大段的对话,描写不能
◇写的时候算错了人数,所以配置是1上帝3狼2民1预言家1女巫1猎人
◇游戏规则是平民杀死所有狼则胜/狼人杀死所有神职或所有平民为胜
◇失败方本来是想要他们贴纸条的,但是没有写(x)
◇我还是不会写恋爱,是假糖。 1551
◇是接白学长的狼人杀。踩点传文,刺激!
“呃,真的要玩狼人杀吗,我有点不会。”狄雅看着《狼人杀》的卡牌,有点犹豫。
“我其实也有点,不过这种东西玩几把应该就会了。”七陆拿着牌,正在考虑什么。
“沙莎学姐,我玩的还可以。”活泼欢乐的五年级男孩兴致满满。
“你还不一定和学姐同队。”白子苓泼周川冷水。
“如果学姐是狼,我被杀死也心甘情愿。”周川倔强。
“其实我……想要上帝。”红发少女犹豫了什么,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能玩学姐主持的狼人杀,我很满足了。”周川继续倔强。
周川拿到自己的身份,是【预言家】
——太好了!
“那么,天黑请闭眼。”沙莎开始主持游戏。
“请预言家睁眼,今天你要验谁的身份?”
周川指了指沙莎学姐,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我的身份是上帝,好,请闭眼。”
——等等,我只是和学姐您开个玩笑!
周川慌了。
“那么你要验谁的身份?”
周川指了指白子苓。
沙莎做了个向下的手势。
意思是【狼】
——白学长,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狼人睁眼,请互相确认你们要杀谁。”
七陆,白子苓,温道年睁开眼睛。
七陆指周川。
温道年指望却纠。
白子苓指自己。
……
——周川是预言家吧,刚才学姐暴露了他。
——周川先放一边。温道年你指望学长干什么?
——随便指的。那您指自己怎么回事?
——我骗女巫药啊。
——万一死了怎么办。
——…………七陆,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万一我死了我就跳预言家,遗言说周川狼。
——到时候我们就配合你?
学弟们真是了不起。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昨天晚上死的人是——……你要用毒药还是解药。”
“好的。天亮了。”
“昨天晚上没人死亡。”
红发少女一拍手,除她之外没人知道“平安夜”的黑暗。
“你们请自由表演。”
首先是秦阙:“我不知道,我是好人。”
“我也不清楚,我和他一样!”华冬冬揽住秦阙。
周川咳嗽了一下,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我跳预言家,昨天晚上我验了白学长,他是狼。”
周川发表了爆炸性的言论,望却纠瞟了他一眼。
白子苓一愣,赶快反应过来:“您就是狼吧,瞎跳什么预言家?首先,我是好人。第一夜最好什么都不要跳,晚上神职容易被杀。一般来说,首跳预言家的,不是不会玩的,就是狼人。我看周川,不像是不会玩的啊。”
“完了,没听懂,玩个游戏这么复杂的吗?”狄雅发表看法。
“他是说,周川是假预言家。”秦阙解释。
“懂了。”狄雅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只有周川一个跳预言家啊,学长你看上去才像是狼,没人证明啊。”温哥拆台。
“呃,现在预言家还要跳吗?不是说第一夜最好不要跳神职吗?”七陆发表疑问。
“本来是这样,但你看两个都快要吃了对方,尤其是白学长局势不利的情况下。”
“那其他人还要发言吗?”狄雅看看一直在微笑的沙莎学姐,“先说好,我是好人。”
“继续吧,到谁了?”
“到我了,”七陆同学抬抬手,“呃,我是预言家。”
“!!不是吧七同学!”周川震惊!没想到七陆同学,居然会来参一脚。
——不会就是狼吧。
“呃。我没有验到什么关键性的人物。晚上随便验了狄雅,是好人。”七陆发言。
“现在有两个人跳预言家了,”华冬冬略一思索,把问题抛给望却纠,“嗯……学长你怎么看。”
“我相信白白。”
——望学长!你这个相信太盲目了!他是狼啊!
周川可委屈了。
“现在看来,周川很可疑呀。毕竟望学长都说了。”狄雅冷静分析。
“那么我就投周川吧,总感觉他第一局不死太可惜了。”温哥混乱分析。
“其实我觉得,第一局的焦点应该在白学长,七陆他也没说白学长不是狼,应该把两个预言家留到下一轮吧。”秦阙冷静分析。
“这样啊,那我跟秦阙好了,听上去很有道理。”华冬冬盲目分析。
“我现在能拿到的证明是我是预言家。所以我就只能投周川了。”七陆认真分析。
局势不利,周川最后寄希望于学姐:“沙莎学姐救我!”
“2:6,周川死亡。”沙莎学姐冷酷无情。
“天黑请闭眼,预言家睁眼。”沙莎学姐开始走流程。
死去的预言家呜呜呜地看着沙莎。
“好的,预言家闭眼。”
——不,我不,我死不瞑目!
周川真实委屈。
“狼人请睁眼。”
——学长我们杀谁?
——目前看不出来。总之预言家死了。
——你看,有人在看我们。
——和他打个招呼?
三狼向周川摆摆手。
——我就应该猜到是你们的!
——那接下来随便杀个人?
——碰运气吧,看能不能撞到神职。
——那学长你怎么办?刚才你让人起疑了。
——那就杀掉吧。
——是个残忍的学长呢。
——……
“狼人请闭眼。”
“女巫请睁眼。你现在还有一瓶毒药。你的选择是?”
狄雅睁开眼睛,略一思考。
“杀。”
“天亮了,昨天死了两个人。秦阙和白子苓。”
“啊,我死了啊。”秦阙愣了一下,有点讶异。
华冬冬握紧拳头:“我要替你报仇。”
“万一你们实际阵营对立呢?”狄雅突然毁气氛,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我没有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狄雅你!我记仇的!”
“抱歉啊。”
“呦,周川,我来陪你了。”白子苓起身,和周川排排坐。
“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如果你要这样子,我也是没办法干涉的。”
“白学长!”
“呃,我验的是白学长,是狼。”七陆发言。
“……望学长,白学长辜负了你的信任啊。”温道年不合时宜的开口。
“温道年!”狄雅白了他一眼。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啊。抱歉。”
“……我们继续游戏吧。”
“……”
“所以,秦阙就是被白学长杀的吗?不会是因为秦阙说中白学长可疑吧?”华冬冬扫了眼白子苓。
“也许你猜错了呢?”七陆帮忙解释。
——你猜的不错!
“白学长他就是被女巫杀的吧。”
“女巫是谁呀?我真的感谢您!”
(“白学长你好像被小女生讨厌了啊?”“别说了。”“抱歉啊,冬冬她没别的意思的。”)
“女巫要跳吗?”狄雅表示疑惑。
“跳……还是别,药都用完了,跳出来容易死。”温哥表面理智发言,心里快速思考。
“这样啊,我感觉我更容易死啊。毕竟我是预言家呢。”七陆笑笑。
“好了,天黑闭眼吧。”沙莎拍拍手。
“预言家睁眼,你要验谁?”
沙莎对空气喊话,没有活人睁眼。
而身为死者的秦阙反睁大眼睛。
——原来,七陆不是预言家呀。
——看到了吧,我才是真正的预言家。
——我没想到呢。
——你有没有想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有人想到了。
白子苓笑笑,明明是站在对立面又知道一切,为什么还要选择帮助呢?
“预言家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今晚,你要杀谁呢?”
——现在,我们起码杀了一个预言家。
——猎人没有死,女巫是狄雅。
——秦阙是民吗?
——应该吧,但狄雅应该是女巫来着,她的话暴露了自己。
——感觉没有那么明显吧?
——总之,现在杀民比较保险吧。
——那剩下谁是平民?
——望学长和华冬冬中一个?
——随意吧。现在看运气了。
“女巫的药用完了,现在直接天亮。”
“昨天晚上,华冬冬死了。”
“你是猎人,可以开枪带走一个。”
“望学长,对不住了。”
————游戏结束,狼人胜
利————
“呃,为什么冬冬你最后要带走望学长啊?”
“我以为望学长,和白子苓是一起的。”
“啊,算了算了。”
“可是我没有能够帮你报仇啊。”
“这是玩游戏啊。”
“可我不想看你受欺负。”
“学长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这只是游戏啊。”
“嗯。”
“莎莎学姐,你不救我!”
“我是上帝,要平等对待众生。”
“那我呢?”
“你也是众生中的一个啊。”
只是,比其他人特别罢了。
“狼人杀真好玩,我们再开一局吧。”狄雅提起兴趣。
“好啊。”
表面态度A,说不定会变成B
抓一个爱丽丝煲汤
◆◇◇◆
自最初进入童话世界以来又经过好多天,海潮郁估计自己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种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再怎么魔幻一旦适应也就与日常无异。
将刻着精致镂空的书签从童话书中拔出的瞬间,他又一次回到了森林中。
便利顺手到这程度也确实跟玩VR游戏没两样了,甚至这么自嘲了起来。
翻翻童话书的书页,可以看到有五六页从原本的空白变成了人物画像,扉页也出现了类似诗歌的词句。
“交错世界者”“手持武器时”“从来者的灵魂被拯救”
老实说感觉有些……咳,中二病?这个成年人念着念着不由自主地脸上一热。
他所处的这片童话领土中有着城堡与参天古树、农屋和乡间小道,虽然萧瑟也算一番异国情调,长期居住现代都市的青年对此并无怨言。
煞风景的只有时不时就会从某处游荡过来的僵尸,自从上次与有栖川莉莉一同遇险后他就尽量躲着这些鬼东西了。
不过每隔一段日子还是不得不敲碎他们其中的一只,因为长时间不履行义务会带来身缠荆棘的惩罚。
虽然暂时没有疼痛感及不便,任其生长据说会招致更严重的后果。
现实世界中也曾自主调查过这起神秘现象,意外地发现各国各地竟都有相关讨论,在网络上被称为「Dark Fairy Tale」,更有人制作了情报整合网站,上面是这么流传着的。
会是什么后果呢……?
说到有栖川莉莉,后来又碰巧遇见过几次,她似乎在各个童话领土间穿梭,积极联络着主人公们,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
“大家在计划着分区域进行线下聚会,如果方便老师也来见个面吧~”少女以轻松愉快的口气发出了邀请。
◆◇◇◆
“……吵起来了呢。”
“……是啊。”
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互相尴尬地笑了笑。
今天的聚会旨在交换情报,起先大家还保持友好地交谈着,突然被一条消息炸开了锅。
——如果荆棘蔓延至全身,主人公不但会从童话世界消失,甚至在现实世界也会人间蒸发,除了其余主人公们以外再没有人会记得他。
带来消息的孩子哭泣着诉说她朋友的遭遇,证明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于是大家对该不该尽早清除僵尸各执一词,或许因为恐慌,渐渐言辞变得激烈了起来。
海潮郁和有栖川莉莉坐在同一桌,喝着饮料听取着周围的争论意见,并试图安抚距离自己较近的人们冷静下来。
“本人和愿望全部消失就很棘手了,”海潮郁表明着自己的立场,“不过无论如何,我不赞成伤害别的主人公,毕竟都是现实中真实活着的人啊。”
“幸好老师和我想像中一样,是个温柔的人~”现实世界算是初次见面,有栖川莉莉其实对于见成年男性网友还是有些忐忑的。
“说起来,我之前查了下《费切尔的怪鸟》这个故事,看起来很……”少女停顿了,可怕两个字没有说出口。
“童话嘛,描述夸张,可能为了更简明地传递善恶有报的观念吧。”
“但是,不是有观点认为主人公的经历会和故事有关联吗,哈哈……”
“我没有哦。”海潮郁就着咖啡杯啜饮一口,端正地将杯子放回托盘,杯盘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响。
“没有哦。”他又重复了一遍,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笑容。
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寒意呢,应该是错觉吧。
阳光开朗的少女想了想,决定不再追问下去了。
○概要:恐高症患者吐露疗程体验,小刘保护协会会长暴打盖恩
○这篇并没有谈恋爱。
○铲上一个是一个。
共8545字
——
洛斯塔
“天哪?小刘?”
“洛斯塔学姐?!”
映入刘家锐眼中的是洛斯塔的倒象。刘家锐长舒一口气,他的脑袋有些晕涨以至于记不清自己到底被倒挂了多久才等来这声“金钟落地”(Liberacorpus)。
“谢天谢地。”刘家锐一边在附近的草堆里寻找自己的魔杖,一边向许久未见的学姐问好致谢。
“这是谁做的?”洛斯塔皱起眉头,思索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会在家长参观日对校友使用倒挂金钟。有必要的话该找他的监护人好好谈一谈。
小刘总算在草堆里摸到了自己的云杉木,赶紧将巫师最重要的东西之一揣进兜里。来不及询问这位已经毕业的学姐为何又回到了霍格沃茨,由于大部分血液回流,刘家锐的脑袋懵了一秒。
“发生了什么?”洛斯塔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小伙子状态很糟糕。她也从卡伊洛斯那儿听说了一些小刘的近况。但没想到真实情况远比她想的更加复杂。他看上去比洛斯塔印象中的刘家锐要疲惫许多。
“学姐,拜托你帮我一起找找我母亲!”小刘的发型因为倒立过久有些杂乱。他耷拉着眉毛,斜裂着眼角,脸上写着无可奈何。但是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小少年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
“如果不快些,下一个倒霉蛋可能不止被她倒挂金钟(Levicorpus)这么简单。”
【倒带】
刘家锐
没有记错领带穿反裤子,刘家锐甚至记得好好扣上衬衫最上段。他用了一个小魔法把自己的翘发顺平。
“卡伊洛斯,你有鞋油吗?”刘家锐前一秒正用小木挫反复摩擦皮鞋尖。
“你看上去像是要去结婚。”卡伊洛斯不认识眼前这个前辈是谁。
“我看上去有这么紧张吗?”
卡伊洛斯不停点头。
所谓风水轮流转,去年卡伊洛斯因为母亲来霍格沃茨彻夜难眠,今年轮到小刘失魂落魄。刘家锐怀着复杂的心情将笔记泄露的事告知了母亲。这位母亲没有让他失望。她迅速回信并且斩钉截铁地表示一定会来霍格沃茨看望他的儿子。前情提要:因为工作繁忙她已经缺席了三年家长参观日。去年还是靠福灵剂勉强赶上。这一次她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还真要谢谢盖恩演的这场好戏。由于圣诞假期不足以让刘家锐跨过半个地球,这是他一年之中难得与家人相聚的机会。
只是这双皮鞋是新的,它另一个名字叫脚后跟锉。小刘没走出宿舍两只脚就快被它物理性报废。刚刚被魔法顺平的碎发重新翘了起来。还有扼住他喉咙的扣子。够了,这太搞笑了。他一把丢掉手里的木挫,换上了原来那双球鞋,扯开领口上的扣子,不去管睡到翘起来的头发。
瑟瑟发抖的少年与其说壮起胆子直面考验不如说横竖一死放弃挣扎。在经历过与学弟肉搏,被后辈欺骗后,刘家锐真正有了些前辈的风范。谈不上无所畏惧,小伙子的人生阅历太过于浅薄。他只是有了对于糟糕事态的心理准备区。
卡伊洛斯
刘夫人立在礼堂外,抱肘含笑。她在门口似乎已经恭候多时。卡伊洛斯很早就想认识认识这位风云女性。当他得知刘夫人会来时,他就像第一次小刘给他分食那样——眼神中燃起了我活了的火焰。他认为刘家锐的母亲对于刘家锐与女性相处的模式起着重要作用。因此她有极高的观察价值。鉴于三强争霸赛开赛在即,他的姐姐大人就快来了。他急需在刘夫人身上找到应对她的方法。
这是一位怎样的女性?从外表上来说,她不再年轻。眼角因为微笑起了皱纹。但岁月从她身上带走青春的同时,也给她留下了些珍宝以作补偿。她并不因为自己年岁上长而失去自信,相反她更知道该如何让年轻人将目光对准自己。她以优雅又包容的姿态对上卡伊洛斯的眼神,朝着年轻人轻轻摆手。
“你好。”
“您……您好!”卡伊洛斯没想到刘夫人会先和他打招呼。
“你是家锐的朋友吗?”刘夫人声音温柔,态度和蔼。
“他是。妈,他是。”刘家锐抢在卡伊洛斯前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顺手拉了卡伊洛斯一把,提醒他快走。
“抱歉,我之前一直没来向你道谢。”刘夫人出于感谢,挽起卡伊洛斯的双手。“谢谢你陪伴我们家锐。”
“您客气了!”卡伊洛斯差点要哭出来。这位女性给他留下一个前所未有的独特印象:她恰到好处地给他话题,又接受他的一切反应。或许这就是东方女人的魅力?
“你们是去上课吧?”刘夫人问卡伊洛斯。“我可以一起吗?”
“当然。”卡伊洛斯不想说话自己打扰母子两人,准备快速退场。结果没跑两步,被刘家锐一把拽回来。怎么了?
他这一回头看到了他的前辈正露出一副极其诡异的表情。他面上毫无波动,神态自若,顶多举止比曾经拘谨一些,可他眼神里却是无尽的恐惧。他分明在哭诉和嘶吼着:不要离开,求你了。
陈安捷
也许有的母亲会因为工作原因不理解儿女的心思,但这种事不会发生在陈安捷身上。她虽说是位魔药师但并不负责治疗工作。她并不具备医者仁心的素养,有时候更不会怜悯。她当然发现了刘家锐的小动作:他试图留下卡伊洛斯,好让客套时间延长。最好能拖延到家长参观日结束,而她碍于外人在场就不能和他好好聊聊笔记的事。她心里一清二楚,这可是她的儿子,就算皮成猴也永远逃不出她的手心。
想也不要想。
她停下脚步,替刘家锐整理围巾:“戴戴好,不要感冒了。”
卡伊洛斯见到这温馨的一幕,根本不敢多停:“额……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再见。”
刘家妈妈用笑容送别卡伊洛斯。等小伙子彻底消失在霍格沃茨城堡里,微笑瞬间随风而去。不同于孩子间的赌气,也不同于向级长打小报告级别的暗算,夫人眼中似有一块寒冰缓缓上浮,在露出水面的瞬间将周围的温度通通吸净:“我教过你什么?”
“不要太相信别人……”刘家锐回答。
“很好,看来你还记得。”母亲走到刘家锐身前,留给她的孩子一个背影。她没有把接下来这句话说出口。一个好猜的心机更能告诫警示他的儿子,让他记牢这次教训。等他长大,步入成人的世界,遇到真正的恶意和欺诈——损害到金钱,利益,前途,乃至于性命。他就会感谢她的。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
“索菲娅?”刘家锐打断了对话。
索菲娅
刘家锐在走廊碰到了又一位鹰院姑娘。她在走廊里来回穿梭,悬浮羽毛笔跟不上她的脚步。她并没有注意到刘家锐,当时她正沉浸在采访工作中,试图在人群中找到足以令人眼前一亮的新闻素材。校内刊物《巫师风尚》的主编今天也在到处狩猎。
“刘家锐!”似乎小刘出现的正是时候。小妮子前一秒还在走廊那头,眨眼间就出现在小刘面前。这一期的《巫师风尚》准备聊聊霍格沃茨令人印象的食物。这时候小刘的出现算得上天降神兵。
霍格沃茨爱好厨房的人物很多,但为此偷瓜的只有这一个。这不是什么光彩事,但对于新闻而言这个刘姓男子充满话题性。虽说“厨子”这个外号在魔法学院内多少带有些贬义和嘲讽,但从另一方面说,这也是对刘家锐手艺的一种肯定。再加上刘家锐似乎与拉文克劳的几人都有些交情。有些出自于他手的小零食很容易流入鹰院。索菲娅便是如此认识这位东方男孩。
“请问在你看来霍格沃茨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食物吗?”索菲娅迫不及待。她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随后她才注意到刘家锐的母亲。今天的确是家长开放日,但很少有家长会来得这么早。
她想要为自己的突然出现道歉,好在刘夫人提前以手势示意她并不介意——她做了个请的动作,让索菲娅继续。只是刘家锐的神色似乎产生了一丝变化。她那洞察一切校园逸事的神奇鼻子闻出了点东西。这对母子的背后似乎藏有些很多故事。
“这有些难回答……我可能可以写一个菜谱那么多。”刘家锐这么回答。
“正好圣诞节就要到了,你可以给大家写个推荐菜单吗?”索菲娅听到菜单两个字甚是欢喜。
“抱歉打扰一下。”一旁的刘夫人突然打断了采访。“是不是快要上课了?”
“还有一些时间,夫人。”索菲娅读出刘夫人话中让她快点结束的余音,她似乎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支持刘家锐走上厨艺之路。道理她都懂,她就是不想白白放走绝佳的采访机会。如果他们母子俩当真因此闹出了些什么事。那不是又可以出一条新闻了吗?
“我不太认识路,家锐我们先走吧?”刘夫人强行把刘家锐拉走,而她走的方向正确无误。
刘家锐不想反抗她的母亲,但小伙子还是扭过头,唇语手语并用:“Ok。”
埃尔南
魔法史课堂上,埃尔南一边坐着麦卡锡小姐,另一边坐着刘家锐。我们“左拥右抱”的小少爷有点怀疑小刘吃错了药。他的确有听说七年级的威尔级长在为刘家锐补习。他们前一阵子也的确常在图书馆出没。但是小刘之前一个妖精起义年份也没蒙对,今天他居然能说出十个起义妖精的名字,这对于一个会魔法的人而言也太过魔幻。更别说,他没有睡觉,没有吃糖,甚至做起随堂笔记。这笔记按埃尔南的标准还是太乱,但相较于小刘之前的作风,这个版本至少能让其他人看懂!天哪!
到底是什么药终于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懂得遵守规矩?他十分想要立即订购,有多少买多少。他在看到后排旁听的刘夫人时瞬间就明白了。于是他勾起嘴角,继续在厚如砖头的书本里捞取知识点。原来格兰芬多也有害怕的东西。他一疲惫就瞟一眼身边浑身都是求生欲的小刘。看一个纪律松散的人突然装乖本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这事如果发生在小刘身上那就更加滑稽。埃尔南甚至想用喜剧性这个词来修饰小刘的一切动作,比如他翻过书后故意把书角折皱再顺平制造出勤奋学习的假象。魔法史让埃尔南重振旗鼓,精神百倍。
“你是怎么越学越精神的?”小刘注意到埃尔南的状态变化。
“我劝你不要在上课的时候说话。”埃尔南好心提醒,并用羽毛笔尖轻点一下身后。
这下麦卡锡小姐都开始笑了。
小刘额头上写满了我快不行了,好想睡觉啊。但是他的桌子上似乎沾满了看不见的硫酸和鼻涕虫。他的灵魂被两股同样强大的思想扯来扯去。
“咳咳……”浮士德教授朝着小刘轻咳了两声。这位教授除了不给高年级划知识点以外凡事都为学生考虑。是位十分温柔的教授。除非影响到其他学生,他绝不会打断同学做自己的事情。
很显然刘家锐为了装乖把日常习惯一股脑全改了憋到快灵魂出窍的行为影响到了他人。
这就是演戏太用力。埃尔南悄声向麦卡锡小姐解释。
“别笑了……”小刘吐出一口恶气。
“刘家锐同学。”
“是的,教授。”
“等会儿下课留一下。”
安德,你知道吗?在遥远的中国有这样一个词,叫功亏一篑。这句话原本出自小刘之口。这个黄毛小狮仗着自己有了点进步就开始在魔药课上调侃埃尔南“笨手笨脚”。
布莱恩
家长参观日对于布莱恩没有任何意义。他在碰到小刘前一秒正这么劝说自己。在他撞见小刘与他母亲之后,事情发生了点变化。
魁地奇赛已经进入准备阶段,魁地奇场开放给学生练习球技。布莱恩没有扫把,但是跑到魁地奇场过过眼瘾还是可以的。只要悄悄地,以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方式靠近,就不会有人戳穿他。
以拉文克劳的智慧,小少年发现了球场旁一条隐秘的通道。草地一角正好靠着老城堡的砖墙,另一处通道恰巧由此穿过,拱门与墙体恰巧围出一块小天地。布莱恩差点就要为这片天空命名,可惜有人在他的视野死角谈话。话语打消了他的想法。
“总之都是我的责任。”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刘家锐。
“这个被你称为入浴剂的液体到底有什么魅力?”这个女声似乎来自他的母亲。
“妈,这是个四年级学生的作品,不要把用看商业产品的标准看它……”
布莱恩原先打算立刻离开。他已经知道他刘家锐拥有爱,爱拥有了。不需要再亲眼验证一遍。
“怎么?你想要一人做事一人当?挺会逞英雄啊?可他们会感谢你吗?会因此对你好吗?不会吧?”
“那是我自己的事……”
“那你凭什么拿我的笔记做这些毫无用处的蠢事?你对外人尽心尽责,对自己的母亲就话不算话?我给你笔记是为了让你轻松一些,你明白吗?”
“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明白就不会把它告诉任何人,你明白就不会把魔药课论文写成这副鬼模样!我给你魔药上的捷径不是让其他人捷足先登的!是为了让你,刘家锐一个人,领先一步!”
布莱恩停下了脚步。
“这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那他们这么做对你公平吗?如果公平至上,那每个魔药配方都该开诚布公,每个魔药师都不会藏私保密,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的孩子。人都有私心,外人都为了自己的目的欺骗你伤害你。只有家人不会——”
“总会遇上好人。”
“你只在学校里生活。根本不了解世界的全貌。大人的世界没有名为天真的路。”
“那我就自己走一条出来。”布莱恩从缝隙中看到了这名刘姓理想主义者。他平静又郑重,没有生气也没有内疚,没有开玩笑也没有冲动:
“我会为此负责。”
“布莱恩?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现任女友找上了他。
“我在寻找新的灵感。”布莱恩拿入浴剂作借口,事实上他已经不打算再做生意了。他现在只想赶快从这里离开。
劳伦
由于母亲去看望格拉尼斯,劳伦得空自由行动一会儿。路过走廊时他听见了雌性动物愤怒的咆哮:“你是傻瓜吗!”
小先生稍稍探头,看见了一位熟人。那是刘家锐和他的母亲。格兰芬多今天真是热闹。
“为什么魔药非得和隐匿晦涩阴暗潮湿诡谲猜忌联系在一起?”刘家锐提高音量。“为什么一提到魔药师非得是躲在狭小黑暗空间里的糟老头?我受够那间黑屋子里了!”
“我们停止这个话题,你我在这里争吵没有任何意义。你直接告诉我都有谁看过这本笔记。”
“你想做什么?”
“只是给他们施个遗忘咒。你不用担心——”
“除你武器。”刘家锐拔出魔杖。可惜刘夫人动作更快,她在刘家锐施咒成功前就用一个无声咒让刘家锐的咒语停了下来。小刘没有反应过来,他自己的魔杖已经被刘夫人击飞。这位夫人出手干脆果断,丝毫没有因为前面站着的是自己的儿子迟疑半秒。
“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这位母亲走近自己的儿子,她按住小刘的脑袋强迫他注视自己的眼睛。
摄魂取念。劳伦知道这个高难度的魔法。劳伦对事态展开燃起了兴趣,
刘家锐显然也知道他的母亲想要做什么,他选择直接闭上眼睛。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解决之道,毕竟一个母亲总有让儿子睁眼的办法。
刘夫人状态很好,她面上有些愁容但这并不影响到她的行为处事。挥动魔杖时她甚至没有眨眼。一个无声咒让小刘整个人头朝地脚朝天悬浮在半空。
天旋地转时刘家锐忍不住,睁开双眼。尽管他很快纠正了这个错误。有些情感太过于强烈,还是不可控地流淌出来。
“盖恩.格罗夫纳。好极了。”刘夫人得到了一个名字,立马动身找这个兔崽子算账。
小刘却还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睁开。
“您好。”劳伦恰到好处出现在刘夫人面前。
“你好,请问霍格沃兹四年级生今天都会上些什么课?我找不到我的儿子了。”刘夫人说起话来温柔又体贴。
“当然。”
【播放】
“我明白了,前因后果有时间的话再和我解释吧,我们先分头行动找到刘夫人再说……尽量不要起冲突喔!”还好这个时候遇上的是洛斯塔。小刘如是想。
盖恩
尽管陈女士已经有很多个年头没有来过霍格沃茨了,但她依然还记得这座古老学院的大部分构造和路线。只要知道了课表,抓一个毛头小子根本不是难事。
陈安捷正在搜寻盖恩·格罗夫纳,犹如一条蛇正寻觅一只自作聪明的獾。墙根,转角,房檐阴影,楼梯,过道。女士快步掠过形形色色的学生,眼神扫过每一条明黄色领带。最终在一条狭窄的走廊里,她捉住了目标。
“您不知道打扰别人是……”盖恩还没有来得及表现他心中的不满。
“无声无息。”陈女士已经将两人与周围简单隔开。“从现在起好好握牢你的魔杖,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陈女士看着盖恩的眼睛,盖恩不知为何无法回避她的眼神。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那双眼睛里全是刺骨的寒冰,却又在熊熊燃烧。深藏于无尽海底的黑色之中,闪烁着伶俐的光芒。盖恩刚刚准备好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决斗,他的魔杖已经飞出老远。陈双手抱肘立在原地,身上穿着的裙子被风轻轻带起。这位女性毫不遮掩自己身上的东方韵味。盖恩可以确定他也曾见过这种气质,他甚至对这位陌生妇人的相貌也感到熟悉。
“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是谁了?”陈女士对盖恩露出一个微笑。这个微笑让盖恩迅速想到了事件的关键人物:“刘家锐?”。格罗夫纳的正统继承人现在总算知道只有年岁在长的格兰芬多到底是从谁那里继承了这刺人眼睛的笑容。只不过,这位女士的微笑里绝不包含任何一点可以称得上阳光的东西。
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刘家锐找他的母亲告了状,现在她来找自己的麻烦了。之前装得正义凛然不再追究,到头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讨回来。小鸡受了欺负来就让母鸡过来报仇,这种令人作呕的方式足够盖恩笑上一天。
“我劝你别自作多情。”了解盖恩的想法对陈女士而言并不困难。盖恩总是恶意揣度小刘的心意让陈安捷丢掉了仅剩下的好心,“这个傻小子甚至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她现在想不明白这样如茶渍一般的人物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他的好儿子袒护,硬要逼她使用摄魂取念才能知道所有值得她在盖恩脸上贴上混账二字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你是对的,我的儿子不该认识你。”陈女士的声音带东方女性特有的磁性。她客观地做出评价,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但她这话很难称得上温柔,因为下一秒盖恩就被她升到了空中,随后地心引力蛮狠地将其拖回地面。
“现在,我原话奉还。”陈女士对着盖恩挥动魔杖。就在这瞬间他的皮肤似被无数隐形的刀刃划破,有一刀直接擦过他的眼角,差一点就进了他的眼睛。血液从伤口中流淌出来,疼痛感叫盖恩蜷缩在地上。
“不止今天这件事。你的家庭,你的处境,你的遭遇,你的痛苦,甚至你需要偷取别人笔记才能维持的可怜成绩,不是天不垂怜而是——”
陈安捷之前只是想给这个混小子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行。而现在,她已经放开了手脚。这个将自己儿子的善意随意在脚下践踏,甚至以此为乐的家伙不值得任何人怜悯:“——你·活·该。”
盖恩很难动弹一下。但名为盖恩的生物开始发出笑声。世界上确实存在这样的物种,他们以悲伤为食,以伤痛为乐,以撕裂他人的伤口作为自身人生的巅峰。盖恩此刻正体会着相似的快感:“哈哈……想知道是谁告诉我刘家锐有那本笔记本的吗?”
他甚至想借此撕裂陈安捷的伤口。小刘的母亲清晰地探知到盖恩的意图。那的确是她极为重视的东西,毕竟里头的内容与她那段身无分文被迫糊口的过去有着一丝关联。
那曾经是她的弱点。
“自己来查啊!阿姨!”
现在依然是一块旧伤:“那就如你所愿。”
刘家锐
小刘试图先于自己母亲一步找到盖恩。他为此特地跑回去问卡伊洛斯,盖恩今天有哪些课。卡伊洛斯不明白小刘为什么对盖恩这么上心,不过不多问闲事一直是他的优点。小刘跑了两个教室,腿都快断了也没发现那个混蛋。他似乎故意躲着小刘。
混小子!这种时候你和我计较个鬼!小刘跑不动了。他双手撑膝,弯腰喘气。小伙子体力再好也抗不住几小时倒吊。更何况他还被摄魂取念掉出了些许不愉快的回忆。那段记忆比有关于盖恩的更为阴暗,比有关于劳伦的更有渊源,比有关于布莱恩的波及更广,比有关于洛斯塔的更久远。这份情感是一块被反复揭开的旧疤,如今已经深入肉中扎进血里,再进一步它会堵住心脏,把它拔出又是血流不止痛入骨髓。
小刘已经不在乎初入霍格沃茨时因为语言不通造成的误会,也不再介意别人拿他的血统开玩笑。麻瓜也好,厨子也罢,他甚至可以以此自嘲。但每次他登上扫把都会感到害怕。无论他长了多高,增加几岁,他只要一起飞,就会变回一年级那个腼腆小孩。他会被扫帚打中脑袋,会被周围的异邦人嘲笑,会掉出这个世界。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都在恐惧面前败下阵来。
他一开始质疑自己不够勇敢,甚至怀疑自己并不该进格兰芬多。后来霍格沃茨帮他找到了原因:这不安全感在他出生时就随血液进入他的身体,它来自于她的母亲。
他们一个是在中国的英国人,另一个是在英国的中国人。他们到底根归何处,死后灵魂又该归往何方?就像蝙蝠,作为会哺乳类不被鸟类接纳,因为会飞也不能堂堂正正地说自己是哺乳类。一旦受了伤,无论是鸟类还是哺乳类都不会帮你。这种孤立无援感远比孤独叫人心惊胆寒。
他的母亲是个西方人,西方血统引领她找到了一个办法: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到不会受伤,强到不需要任何人帮。这是她活着的选择,也是一切行为的本源动机。她现在成了母亲,东方人的血统影响着她。让她保护她的儿子,养育她的宝贝。
小刘很小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清楚。她的母亲对她严格,是要他变强。她害怕他将来吃她一样的苦。她之所以一进魔药制作室就由温柔大方变作尖酸刻薄,是因为爱。他都懂,但他觉得不对。他说不上到底错在那里,在来到霍格沃茨之后,才慢慢找到答案。
这次笔记事件汇聚起之前漂泊生活的点点滴滴,最终为刘家锐指出新的方向。刘夫人毕竟是小刘的母亲,她清楚小刘真正的软肋。小刘毕竟是刘夫人的儿子,他明白自己的母亲在何时会不择手段。毕竟两人同承一脉,共有一伤。
小刘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看到盖恩不光骗他笔记还毁他恋情之后会干什么。
再不快点,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
“up!”刘家锐骑上扫帚,飞上天空。
贝利亚尔
“刘夫人——您这样做是不是有失身份?”贝利其实在一边看戏多时。如果你问他在多早之前就躲在暗处欣赏。他会回答:大概在盖恩被抛起来摔倒地上之前。他其实还可以再在旁观席上呆久一些,只不过盖恩似乎撑不住了。
“对混球还要讲什么身份?”刘夫人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毕竟是小辈,还是霍格沃茨的学生。这么做会给您惹上麻烦吧?夫人。”
“你现在要么走,要么留下来一起挨揍。”刘夫人下了狠心,通过言语途径妥善和解看来是行不通了。
“那么,夫人,告辞了。”贝利向刘夫人行了个礼转身。
“刘夫人?”洛斯塔找到了刘夫人,她看到这位上火的夫人手里捏着魔杖。
“怎么还有人……”刘夫人觉得时间已经耽搁太久。
“除你武器!”
“混淆视听!”
“除你武器!”“除你武器!”
四道咒语搅合在一起。
“妈!”刘家锐从扫帚上蹦下来,空降到场。
刘夫人有些意外自己会被魔咒命中。
洛斯塔握着魔杖一脸迷茫。她刚刚当着小刘的面和刘夫人进行了魔法决斗,而且还打飞了他母亲的魔杖?手感有些微妙,她的确用了一次除你武器,但她感觉刘夫人早有防备。她上一秒还认为自己打空了,下一秒刘夫人手里的魔杖就飞了出去。
洛斯塔在我打中了?我没有?两方来回徘徊。刘家锐则趁机抱住他的母亲,防止她再做出些过分的事来。等场面稳定,三人才意识到盖恩与贝利亚尔已经不知去向。
*字数:4610
*阶段性胜利,感觉之后都可以咸鱼
从圣诞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开始,希尔达决定保持沉默。除了魔药课上与合作者的必要交流外,也没有与任何人讲过一句多余的话。同宿舍的同学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全然不理。
例行去图书馆时,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习惯的位置上,而是换了其他地方。她知道卡洛会在那里等她,所以她不会去。
但卡洛还是找到了她。他无声无息地坐在她身边,讲了些平时他们会说的东西。她强迫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随后发现只要埋头于书本中,这一切也就容易得多。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卡洛已经不见了。虽然是期待中的结果,但她比自己预想到的还要不安。她没意识到自己在等卡洛回来,而卡洛也真的回来了,他快步走来,手里抱着几个毛绒绒的泰迪熊,一言不发地堆在她面前。
希尔达强迫自己不去看它们。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决心不再允许别人走进自己的内心世界,也许这样就不会带来痛苦。可是卡洛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在做错事,她抱着书本站起身,从那里逃走了。
不是我的错……只是他们不懂。她心里嘀咕着。
虽然饥肠辘辘,但她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想到学院长桌的不远处就坐着那个金发男孩,她就本能地想逃离那里。她回到宿舍,房间内空无一人,一阵好闻的香气传来,她发现自己的床头柜上有一盘曲奇饼干。
是谁放在这里的?她犹豫着拿起一块,说服自己只吃一块,毕竟她真的相当饥饿,所以只吃一块大概不会有人发现。回过神来整盘的饼干都消失不见了,她叹口气,为自己薄弱的意志力感到悲哀。
威尔·霍克在这时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向希尔达,把想逃跑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抓住。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们并肩坐在希尔达那张天蓝色的床边。希尔达垂着脑袋,想要继续保持沉默,但她的嘴却替她做了回答:“我不想和任何人来往了。”
她睁大双眼,捂住了嘴巴。
“我大概也看得出来。那么理由呢?为什么突然会这么想?”
“布莱恩·菲尔德……”
不,她不想说出那个名字,可是某种力量似乎将她的心声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就好像是……吐真剂。她猛然明白为什么威尔会在这个时间走进宿舍,为什么自己的床头会有一份饼干,但现在已经晚了,她无法抵抗药效,只能无力地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说……他恨我。”
我的确对她抱有恨意……但那大概是因为我在恨我自己。
布莱恩抱着膝盖坐在空教室的角落,反复地咀嚼着自己犯下的错误。
他并不是一时冲动才做错了事,而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性质。不管是对希尔达也好,还是对爱德莱蒂也好,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伤害到她们。但他还是做了,心怀着一点不被发现的侥幸,只是现在看来全部是自欺欺人。
他到现在还妄想着能被原谅吗?简直是太天真了。
没人能帮他,也不会有人来听他讲话。他自始至终都孑然一身,未来也将这样持续下去,他会彻底放弃被人爱着的愿望,独自一人生存……这样才是最好的。
空教室的门“碰”地一声被推开了,一位有着黑色长发的女生怒气冲冲地走来,她拿着魔杖。注意到这一点时,布莱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Wingardium Leviosa!”
他认得这位前辈。克里斯汀·方,拉文克劳七年级,转校生,相当引人注目。她出手极快,对他念了一个漂浮咒。这个咒语对人无效,但可以作用于人的衣服。他被这些衣服牢牢固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克里斯汀用魔杖指着他,提高了声音:
“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究竟对自己的行为有没有一点悔意?偷窃本来就是恶劣的行为,可你不仅偷走了她的东西,还用言语伤害她!我想你应该知道语言的力量,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吧?我不管你有什么隐情,也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你必须去道歉,然后弥补你犯下的错误。”
布莱恩没有试着挣扎。
“我认识你……也差不多知道你的来意了。哈……就算我拒绝,你又能把我怎样呢。告诉教授,让我从霍格沃茨退学?我不觉得我犯的错误值得这么严重的处罚,顶多是做做义务劳动,给拉文克劳扣上两百分之类的。后者你也不想让它发生对吧。反正你也知道了,我做的是绝对不可能取得谅解的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来白费口舌?”
“如果你是这种态度……”克里斯汀依旧怒气冲冲,“我也有我自己的方式。Cantis!”
布莱恩感觉自己的舌头一阵发麻,以为对方用了封舌锁喉,却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唱起歌来。
居然还是圣诞颂歌……这一切都真他妈诡异。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这位学姐惩罚人的方式可真够独特的,算是他见过的巫师里最有趣的一位了,他一边唱一边想。
“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
他很少唱圣诞歌,这体验也是够新鲜的。歌里所描述的神圣场景他感受不到其意义,更何况他也从未相信过耶稣。
“radiant beams from thy holy face……”
“with the dawn of redeeming grace……”
如果是惩罚的话,只是唱歌是不是有点轻松?他还以为自己会挨上一击昏迷咒,然后丢进飞鸟群里被乱啄一气呢。不过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唱歌并非是件轻松的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渐渐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将歌曲一遍一遍地重复。
“咒立停。”一直坐在旁边的克里斯汀终于停止了咒语。
反正是我活该……他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
“刚刚那只是幕间而已。”克里斯汀盯着他的眼睛,“人在激动的时候是无法好好思考的,现在我想你累了,没太多精力胡思乱想了,那么用你的小脑袋瓜子再想想我之前的话。”
“你是要做一个男子汉,弥补自己的过错,还是一辈子就做个孬种?”
没人想做孬种。
“做出这种事……你还指望我会得到谅解吗……反正去道歉也没用,还不如就这么放弃算了。”
“是啊,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一味地就告诉自己不可能、没希望,所以甚至不用花力气去尝试,真是理想的人生呢。”克里斯汀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是打算塑造一个逻辑自洽的虚拟现实,然后永远住在里面吗?”
布莱恩无话可说。仔细想想,他的确表现得像个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勇气从他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掉了,他不敢面对现实,不敢面对他人,也不敢面对自己,这不是他想要的。
但是他需要怎么做……他完全没有头绪。他抬起头,发现克里斯汀正在等待他发问。
“那么……我该怎么做?”
克里斯汀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希尔达比你想象中的脆弱得多……但她同时也很坚强。我想对她而言,只要你付出诚意和真心,获取她的谅解不是难事。”
“诚意和真心……”
这偏偏是对他而言最困难的东西。
克里斯汀走后,他又变为独自一人。诚意与真心……他要在希尔达面前坦承自己曾经的想法,与她分享自己的过去,这太可怕了,他绝对不愿意做这样的事。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他独自沉思,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找到你了……布莱恩。”
他抬头看了女孩一眼。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即使之前你说喜欢我的话是假的,那么之后让它成真就可以了。布莱恩,我会让你喜欢上我。”
爱德莱蒂在他身边坐下。他想避开她,但没什么力气,也就由着她去了。
“我这种谎话连篇的人,你也会喜欢吗……如果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肯定不会像今天这么说了。”
“可你又没有让我见过你真实的样子,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喜欢?”
好吧,好吧……要怪就怪她来得太是时候,他终于还是被打败了,女孩用她那颗不屈不挠的真心让他一败涂地,他甚至都来不及组织防御的士兵,就被攻下了城池,这突如其来的战败让他猝不及防,以至于没有来得及准备给胜利者的战利品。
于是他说:“你等我回去好好思考一下。”
有些事用文字表达会轻松许多……也许的确是这样。
我首先要诚挚地向你道歉,我答应你的请求只是为了确认“爱”是否真实存在,对于这其中包含的责任缺乏了解,对你造成了伤害,对不起。但实话说,我有时会觉得你非常愚蠢(希望你不要生气,是你要我说实话的),竟然对我这样的人付出真心。但我想也许正是因为你的愚蠢……不对,其实愚蠢的是我,对比起我,你反而显得更加聪明。
我从未想过能与谁这样交谈,这些事我也从未与其他人讲过。要我承认自己的卑鄙是件不容易的事,直到现在我也犹豫着该不该对你说,毕竟我做的事情相当过分,你看了之后大概也会这样认为。
我们吵架的那天,我偷走了一个女孩的扫帚,并在被她发现的时候对她恶言相向。在这之前她单方面认为我们是朋友,我也的确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待她。我至今没有向她道歉,也许很快会,但我想我没办法得到原谅……
我发疯般地嫉妒她,只因她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幸福的家庭,朋友,飞天扫帚,以及对于这个世界毫无防备的心……
…………………………
………………
他写下最后一个字母,把羊皮纸装进信封。巴特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梳理羽毛的动作也比平时更快。布莱恩轻轻摸了摸它的背,看着它从窗口飞入冬季白色的天空。
诚意与真心……他又想起这句话来。在坠入深渊之前,他最终选择抓住爱德莱蒂伸出的手。她会放开手吗?也许会,但他只能选择去相信她的真心。
他的秘密,谎言,令他不堪重负的过去全数被装在信封里飞远,巴特不知道它们承载了多深刻的重量,它轻快地飞行着,一如往常。
希尔达好好地哭了一场。她现在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了。威尔听到她那套“不产生羁绊就不会受伤”的理论甚至有些生气,也许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脆弱,只是自己恰好遇到的都是些特殊状况。
而她自己也从未想办法去挽回。她只是注视事情发生,然后放弃做出努力。也许自己主动一些,事情会变得不同也说不定。
“遇到这样的人也是成长的一环,逃避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以后如果你遇到难过的事情,可以跟我哭诉,我会陪着你,至少现在会。”威尔抱了抱她,这让她好受多了。
“谢谢……”她小声说。
“需要我去找布莱恩谈谈吗?”威尔依旧有点担心。
“不……暂时不用。”希尔达摇头。把激进的想法赶出脑子之后,她觉得自己似乎看漏了些什么。布莱恩对她说的那些话总让她觉得不对劲,他真的是那样想的?还是说……
“我可能会自己去问他……”她嘟囔。
她休息了一整天来补充饥饿和痛哭消耗掉的能量,等到第二天她走出宿舍,来到公共休息室,她看到卡洛坐在扶手椅上,身边摆了更多的毛绒玩具。
“这里面有哪个是你喜欢的吗?”
希尔达觉得眼眶有点湿润。
“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卡洛平静地说,“我以为上次的你不喜欢。”
“没有……”她摇了摇头,“我都很喜欢。”
她内心有种奇妙的冲动,平日她大概不会这么做,但今天似乎不同往日,她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卡洛。
“谢谢。”
“我读完了信。”
“嗯。”
“我想你应该去道歉。”
“是的,我知道。我只是……有些犹豫。你没有其他什么别的感想?”
“嗯……我觉得更接近你一点了。你以前从来不对我说这些事。”
“就这样?”
“不然呢?在我看来你没有你自己描述的那么糟糕啊。”
“呃……还不够糟糕?”
“好吧……也许有一点。但那都是有理由的,你只是……需要别人的帮助,还有一点积极的念头。”
他们在图书馆里小声交谈。布莱恩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头一次发现与女孩相处是件自在的事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道歉?”
“也许……今天,一会儿,前提是我要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哦不。”
她就在那儿,隔着几排桌子,与一个银发的高个子男孩一起念书。
“看来就是现在了。”爱德莱蒂快活地说。
布莱恩站起身,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我是来道歉的。关于我之前做的……也许你不想听我的理由,我也知道我无可辩驳。在做了那些事之后还想请求原谅的确有些厚颜无耻,所以我并不请求你谅解我。我只是希望能做些什么事来弥补我的过错。”
希尔达第一次看到布莱恩露出这样的表情。羞愧,紧张,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她说不清自己察觉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相信这一点,但她就是知道此时此地她应当说出来。
“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想听听那个理由。”
布莱恩的眼中充满了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什么让你如此痛苦。”
她说。
“我明白了。”
长久的沉默后,他摘下了面具。
TBC
感谢观看!
接下来是搞笑剧场:
威尔(暗中观察):嗯,在吃了,等全部吃完我就去抓人。
希尔达(浑然不觉):真香
在图书馆:
另一条世界线上的卡洛:看,猫猫
希尔达:……
希尔达:(为什么我在撸猫,刚刚发生了什么)
爱德莱蒂:对了,你在信里说我蠢。
布莱恩:什么?(装没听见)
爱德莱蒂:你真的那么觉得?
布莱恩:……
爱德莱蒂:说实话。
布莱恩:(救命)
00
“一…二…五…七…。”
几个堆积在安格斯面前的僵尸化成了灰,周遭的环境也恢复了正常,而他自己在确认了手上的荆棘确确实实消失后也回到了现实。
一边抱怨着“不喜欢干消耗力气的事情”一边瘫倒在床上,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整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从那纸契约出现到左手长出荆棘为止,以及安格斯自己在童话世界里所发现的。让安格斯自己都惊讶的是自己的接受能力这么强大,竟毫不觉得这个有些异样的童话世界比现实有什么不好。
目前看来主线的确是清理僵尸,经此而已。但额外有别的发现,貌似还有别人是与自己一样成为了主人公,而且某种程度上可以跨领界。以及手上那个貌似荆棘的玩意,虽然没有痛感但看着确实碍眼。
安格斯皱了皱眉头,开始有点困倦。
“还是懒得去浪费力气,先这样做吧。”看了眼手心里的图案,翻身在床上做起打了个哈欠,睁眼时就听见自己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而那个推门进来的人非常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床,背靠着安格斯坐下来。
他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还冒着刚洗完澡的湿气,安格斯甚至感受到自己脖子上有水滴划过的触感。
“.…..给我起来,你头发没干别靠着我,还有你他妈现在重死了。”
“哎呀你还是一样过分,我现在好歹也算半个‘人’了吧,你就不能对我友好点嘛~”面前这个长相与自己有些相似的人,语气轻佻,背对着也能感受到他现在应该是一脸笑意。
安格斯心里有些烦躁。
“你看起来比前段时间好多了呢,”他的手碰向安格斯的左手,那上面原本三分之二都长满了荆棘一样的东西,而且别人还看不到,本人也没有任何感觉。“起码那上面干净了许多。”安格斯抬了抬左手,“我无所谓。”
貌似想起了什么,对方起身越过安格斯伸手拿过了不远处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趴在自己旁边自说自话的打开了一个网页。
“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有一封邮件,你这个人几百年都没有收过邮件了我就帮你看了下,是个网址。”安格斯对此不感兴趣,打算起身坐到别处的时候又听见一句“好像和那个童话世界有关哦~”动作顿了一下,又坐了回去。“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啦!你自己看呗。”对方识趣的往旁边挪了挪,安格斯搬起笔记本看了起来。
网页貌似是个论坛,大致看了下帖子发现的确是与那个童话世界有关,令人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一个回复最多的帖子主题是有关线下聚会的。安格斯把鼠标停留在标题处,但没有点进去。
“啊,那个帖子我也看了哦,”旁边的人换了个姿势蹲坐在安格斯旁边,安格斯面对他的多动已经习以为常了。“你要去吗?”
“为什么不去?”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表情,安格斯笑着说。
“哎,我就知道你不会去——你这爱说谎的习惯什么时候改改啊?”对方开玩笑一样的说着听不懂的反话。
“和你对话真的很累。”
“明明是安不好啊,你知道骗不了我,自己找委屈受。”
“我只觉得你很烦。”
“你看你看又骗人~”
过了那么一会,安格斯盯着电脑屏幕思索着什么,觉得刚才有些许违合感。
“喂,你不会这么安分的,什么都不干就告诉我这个网页的事情。”安格斯别过头斜视着后方的人,只听对方什么都没说还吹了声口哨。
“喂你说不说。”
“~”
“不说话?”
“啊?你在和谁讲——”
“米勒,我在问你问题。”
“.……。”安格斯唤做米勒的人一脸惊恐的样子,张大了嘴,“哇,你都多久没喊这个名字了,我都差点忘了你还给我取名字了——”
“闭上你的嘴少放点屁,重点不是这个。”
“安啦安啦,我就知道你不会去聚会的,所以我就代你注册了帐号发了个帖子嘛~”
一瞬间安格斯的大脑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处理。
“看来我真的是许了个很恐怖的愿望,嗯?”
“你是指我们两个互相都太过于熟悉对方了吗?”
安格斯不再作答,米勒也不再发话。
手指灵活的在触控板上滑动着,寻找发帖记录,拉到最新的时间点发现了一篇乱码贴。
“我***……!!!”正当安格斯准备就这通无聊的恶作剧发火时他发现就这乱码帖下居然有人回复。
没有任何文字,单一个颜表情。
天性使然,安格斯对这个回复的人深觉有趣,抱着一股浓厚的兴趣回复了他。
同样是只有一个颜文字,不过后面附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附:
其实安哥的性格是不会去线下聚会的【】所以不用想着能看见他了【【】】
室友是真的很皮hhhhhhh
以小心翼翼地没有生命危险地没有专业知识情况下地在现实逻辑下地情况下做些半吊子的情趣为前提的爽文。
跨度时间够长,片段描写连接,情绪高涨混乱的上头写作,反正我还是有点爽的。
一切都是情趣。
简单来说是有点狂躁的E和失常情绪化的狂躁女孩藤的组合。磨刀霍霍向藤妹的故事。
↑OK就go噜。
——
飞机的轰鸣声。
Evariste抬起头寻找飞机的影子。晚上的飞机。天色已暗,凭借点点闪烁他很快找到它的轨迹。他注视它在淡淡的夜色掩盖下,越过几颗星星,消失在房顶,他顺着轨迹继续看,移到房子的门,继续发呆。
说实话,其实现在不是很想回去。他想。昨天忘了回去,今天回去很麻烦。昨天没有回去的理由是什么他忘了,但是如果今天不回去,或许会更麻烦。但麻烦就是麻烦,总是很讨厌的。他保持半死半活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站在门口已经半个小时,在想以“忘了带钥匙”为借口等着某人出门说不定会比较方便,但是毕竟家里蹲是家里蹲,他等了半小时,甚至没等到一个外卖。不,Akinly不点外卖,除非是炸鸡。他想想,还是要打开门。
房间里没开灯。
他抱着“或许她正抱着兔兔在乖乖地在睡觉呢”的侥幸心来到卧室打开灯。乖乖地抱着兔兔在床上是对的,但是乖乖地睡觉完全沾不着边。在开灯之前他就听到声响,毫不意外在亮堂堂的房间看到Akinly正爬起来,坐在床上,没什么表情地(他不确定她到底是什么情绪)看着他。
四目相对。Evariste一时哑口无言。
“你回来了,”几秒钟后,她虚弱地开口,“但是饭也没有,热水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我。”
“你也行。”他顺势回答。
但是很明显,她就是明摆着丢出一个包袱,然后就不打算接了。所以她没说话。
他坐到床边叹气。
“我错了。”他说。
她的声音从旁侧远远地传来:“什么?”
“我下次一定记得带钥匙。”
“那你怎么进来的?”
“地毯下面备用的,我刚刚想起来。”
不久,Evariste感觉有一点毛绒绒的触感从手臂传来,惹得他一身鸡皮疙瘩。
“我还给自己打药了。”她带着哭腔说。“没扎准,痛死我了。”
“啊,你真乖。”
“就不能认真一点夸夸我吗?”
“我认真的啊。你真是乖乖小宝贝。”
他有些焦躁,但是不知道焦躁的理由。Akinly继续靠在他手臂边低声地抽抽搭搭,让他更加没法控制地感到焦躁。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感受她滑下,倒在床单上,以一无所有的姿态哭泣。“今天打了吗?”他克制着不悦问。
“……没有。”
于是他站起来,走到床头柜前拿出针和酒精,以及药瓶。他一边摇晃着药一边观察她的手臂和她的状态:手臂上有血迹和不明的划痕,或许是针管擦的,或是钥匙;她摇摇晃晃地用头顶在床单,两只手抱着肚子,呼噜呼噜地叹息和流泪。
“……你打我吧。”
他垂着头看向啜泣的她。
“你打我吧,”她说,“我肚子里好难受,你打我吧。我不想要这个,我不需要这种感情。帮帮我。”她小声地惨叫哀求起来:
“帮帮我!……帮我把这种不需要的感情拿出来!”
Akinly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融化在被单上。她一边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一边喘着气,用一种困惑地不安地双眼直视他,双眼颤抖着。
(你打我吧。)
一般人会提这种要求吗?这是应有的处理方式吗?他摇摇药瓶,针管还没拔出来,现在或许还来得及。他考虑这个可能性,然后放回去。
“可以啊。”Evariste说。
(窗外飞机轰鸣。今晚的飞机是不是太多了?)
他坐在床上,两只手把住她的肩头,强制她抬起头来,在她还没回过神恍惚摇晃着昂头时,Evariste突然狠狠地朝她的上腹击去。一瞬间的冲击力几乎让时间停止。Akinly反射性地曲着身子倒在他身上干呕起来。这时他才发现到她似乎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不由得有些火大。但她抽搐着身体,靠在他的臂弯,时不时痉挛弯曲,口水和眼泪一起滴落在床上,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呕吐还是像呕吐一样的哭泣。这幅模样又让他觉得有些可怜,可能自己下手太重了。
他把Akinly放平,压制她的蜷缩。又伸出脸靠在她发红扭曲的肚子上,很温暖。细细地传来内脏的哀嚎和黏滑的翻腾声。他抬起头:
“你肚子好热。”
她还在喘气。短短时间内,附近的被单因为她的唾液湿了一片。
“痛吗?”
Akinly眼神空洞地从嗓子里挤出不似话语的气声,像风划过干枯的梧桐枝。他再一次确认了她的情况,轻轻拍打她的肚子:“痛——痛飞走了。”
他又轻轻地问:“飞走了吗?”
Evariste松开手擦了擦Akinly额头上的汗,但她还在哆嗦。过了一段时间,她扭过头挣脱了他给她整理头发的手,在被单上猛蹭了几下,吃力地撑住半个身子:“好痛。”她虚弱又干巴巴地说。
“肯定很痛啊。”
Akinly没继续说什么,但又以一种欲泣的脆弱姿态度吸气,带着模糊的抽噎。但这次没有再吐了。
“你真好。”
Evariste伸手把她的头发别在耳后。
“你真好。”她重复。
Evariste缓缓地抚摸着她的头。她又变得乖巧顺从,和先前哭哭啼啼的模样判若两人,一边小心地用头顶他的手心。像一只训练完美的温驯小宠物。
“肚子怎么样?”Evariste问。
她想了想:“感觉内脏偏移了。”
这当然是她的自己的判断。但是他听着这样的回答却感觉打过她的手开始发热。
“不过感觉舒服多了。”她模糊地说。
“那,出来了吗?”
她这才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的形状稍稍内陷,触碰到才发现是意想之外的滚烫。她顺着轮廓摸索了一圈,才完全地意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被怎样的对待,便有些想吐了。她手向上摸索,划过肋骨。与预想中的不同:腹腔仍然存在一种无法名状的混沌的东西在蠕动。她便又开始发抖,然后随着疼痛一起哭出来。
Evariste理解了情况。
“果然还是要打。”他说。
Akinly猛然抬起头:“我睡着了你会不会走?”她一副泪汪汪的无辜模样,“我睡着了你如果走了怎么办?那你不回来了怎么办?”
“我不是回来了吗?”
“你竟然会趁我因为那种乱七八糟的药然后溜走!”
“我哪有,而且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Akinly号哭起来:“但是我好想你!”
“好吧。”Evariste不快说,“既然你这么说就没办法了。”
她听此番回答终于安心了。于是她又爬起来去抱他,拍着他背,同时用头去蹭他的脖子,喉咙里揉杂着小猫一样咕噜咕噜的鸣叫来讨好他。这招很受用。Evariste满意地任她行动。小小的身体倾倒在他怀中,暂时填满了一段莫名的空虚感。
“果然还是要割开才行。”
Akinly抬起头认真地说。
她爬开坐好,严肃地把裙子捞起来( Evariste看到她内裤是白色的,但这很重要吗?),伸出手横向一划。Evariste可以随着指尖的痕迹预想那之后是什么奇妙的血肉模糊的场面。
“肠子漏了怎么办?”
他问。
Akinly一愣。
“对哦,如果肠子流出来了,怎么办?”
Akinly幻想着那番画面,哽咽着问。
这么一反问,Evariste又感觉立场反转了。他此时才充分理解了那并非他想象的那样(血肉模糊的错误),或许她更想要的是一种痛觉造成的驱散效果。她自始至终所追求的应该都是一种痛觉。割到肠子都会流出来痛觉当然不可小看。他顺着话题继续说下去:
“那么再缝上不就好了?”
(如果血肉模糊的话,内裤会脏掉……但这很重要吗?)
“呃,那样,肚子会不好看……”
“再怎么说,”Evariste没有继续开玩笑的心情。他伸出手,在她稍微有些变形的肚子上应照刚刚Akinly划过的线重复了一次(肚子颤栗着,得到她更大声地抽泣)。凭良心说,她的肚子的确算是好看的一类。“这种程度我还是会好好控制的,最重要的是你要相信我。”
“我、是相信过你的。”
“我哪里让你失望了?”
此话一出,她的泪水又朦胧了双眼,她吞声忍泣,不能控制地:“你昨天没有回来!……”
“我今天不是回来了吗?”Evariste轻柔地回答。
“那昨天没有回来怎么办呢?昨天的我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Evariste看到她手上的伤痕,弯弯曲曲深浅大小不一,效果狂躁得要命。稍微握住拉扯一番,可能又会渗出血来。到底是针管还是钥匙呢?他或许还能在垃圾桶里找到画有小猫的纸巾。
“可是肠子是不会漏出来的,这点你要相信我嘛。我把兔兔给你抱,好不好?”
她收了声。
“……我不要兔兔。”她说,“你让我抱抱你。”
“抱抱我还不简单,”Evariste低下头用嘴唇触碰她的额头,又用脸磨蹭了一会她的脸颊。她一反之前的狂躁,温顺地任他摆布。“我还会亲亲你。”
Akinly想了一会,不知何时眼泪也停止了。她小声地回答:“那肠子如果流出来了,你干脆把我捅死吧。”
Evariste把这当做玩笑看待。
但是刚刚的行动和玩闹让他从那沉重的压迫感中解脱了不少,他决定顺着这个事态继续发展。
接着,他确认了Akinly此时的想法并非一时冲动,然后开始找刀。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格子。他坐在床边把刀(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锋利又安全的刀呢?看起来像新的一样)用沾了酒精的棉花仔仔细细擦拭。
Akinly躺在床上等待着,觉得有些无聊。
那之后,Evariste又去拿出了一系列消毒水、绷带和一瓶新的药(当然还有新的针管)放在旁边。这段时间不算长,但Akinly的耐心是极其有限的。于是Evariste丢给她一个酒精棉球来打发她,叫她把自己肚子擦一遍。那瓶药让Akinly本能地厌恶,她推测是那种令她昏昏欲睡的镇静剂。
她躺在床上握住手又松开,感受肌肉的拉扯。然后等到Evariste爬上床,坐在她身上拿着刀一本正经地往下看。
“呃。等下。”
“怎么?”Evariste问。
Akinly盯着刀尖刺眼的反光,感觉太过锐利了。
“给、给我一分钟冷静一下……!”
“一分钟太长了,半分钟给我准备好。躺平,不要乱动,捞好裙子,不要抓我,内裤是白色我看过了不用继续提醒我。”
“你怎么可以对我的内裤没有兴趣?”Akinly委屈地说。“那胸呢?要摸胸吗?”
“别这样,现在是这个话题吗?”
“胸要摸吗?”
“要摸但是你还要砍吗?”
“要。”
“那就闭嘴。”Evariste说,“我已经忍不住了,我现在很烦,我烦死了。”
Akinly下意识在心里回答你烦死了关我屁事,但最终还是吸气,憋回那些自己无意识的泪水,努力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肚子被Evariste微微按压着,她只觉得自己的肚皮像个弹簧球,真是一个的诡异的搞笑比喻。
一切准备就绪。
刀抵在Akinly的肚子上。两个人不约而同默默对视,但很快她移开了视线,转向停滞在肚子上的刀,眯着眼睛有些气息不稳。好吧。Evariste心想。他稍微用力,像按下会毁灭世界的红色按钮,刀尖慢速没入肉体,一时还没溢出血,但是Akinly的腿已经似抽筋地跳起来。“不要那么紧张。”他说。
Akinly口齿不清地抱怨了什么,无非是抗议自己没办法控制这种生理反应一类。不过两个人当下都不关心这个,或许她自己说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Evariste从容地缓速移动着。墙上的时钟流动声格外清澈响亮。一旦插进去接下来的事情反而顺理成章,压力全部都烟消云散,剩下替代的淡淡的快乐涌现而出。血液反应迟钝地跟随冒出来,堆积成团,再滑下。Evariste从割开的伤口里看到刀子上的血迹,倒映着他无表情的脸。
(无表情?……)
他移开搭在Akinly腰上的手,轻轻扣在她脖子上。
她看向他。
“……要做吗?”她小声地问。
脖子的动脉跳跃着,时不时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他的手指。让他回忆起之前她小宠物一样地在他怀里磨蹭他的手心。Akinly在懦怯地望他,可是血管欢呼一样在挑拨。这种反差(和矛盾)让他想起他自己(没有表情的脸浮现在他脑中)。“……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同样轻声回答,把手收回去。“看心情吧。”
“意思是你现在心情不好吗?”
他听到她少许焦虑的提问。
(他不禁怀疑这是她讨好的一部分吗?)
“还好。”他说。
“还好……呃……还好……?”
“闭嘴。”
Akinly露出委屈的表情,听话地不再发声,除了因为痛和紧张而发抖的牙齿。Evariste又继续操纵刀子保持一定深度刮开她的肉体。随着划开的长度越长,她的牙齿咔哒咔哒地频率也越快。他一时还怕她会不会咬到自己的舌头,好心地把一只手臂伸过去。她乖乖地大咬一口,痛得他差点刀差点割歪,一不小心插得太深了。Akinly呜咽一声,又磕磕巴巴地松开,又开始咔哒咔哒地发抖。他看着手臂上的红紫牙印,不由得心生遗憾。他胡乱地把捞起的裙子塞进Akinly的嘴里(他突然想起她的白色内裤,但这个切割的角度怎么来说都不会弄脏的,或许)。她只是迷离地(艰难地仰起半个头)望着刀子的移动。她仿佛已经意识模糊,身体维持着小幅度的震颤,什么都唯命是从。
牙齿打颤的声音停止了,但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暧昧的痛苦的鼻音与不成器的呼吸声。Evariste沉醉在这微妙的氛围中。
他无端的感到一种无名而从未体验过的愉快,他瞥向Akinly。她此时头稍稍歪在枕头上,因为疼痛或是别的什么而渗出的眼泪顺着滑下,少许沾在睫毛上,显得亮晶晶的。没有目的也没有理由,不知注视何处。她膝盖轻轻靠在他腿边,时不时因为刀子或深或浅而不经意地磨过他的裤子。微微拉扯着裙边。她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过眼珠:意外的平和恬静,轻轻柔柔。像当初两个人在家里一起看电视的模样。如此一来,Evariste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哽噎。
像月亮铺在洁白的羊毛地摊上。
飞蛾环绕到窗边,世界是白色的。
令人平静,同时觉得无可救药。
伤口按照Akinly当初所规定的位置停下。Evariste轻轻拔出刀,听到两人不清晰的叹息。为了保证安全,伤口不算深,从开始到结束颜色像渐变的红色色卡。些许翻开的皮肉因为身体而起伏而微微颤抖,是人无法言喻的温情的画面。她意识到异物离开她的身体,慌忙吐掉嘴里的东西,颤巍地伸出手想去触摸那条口子。但被Evariste拍开了。他伸手沾了一些血在指尖,从她的脸画到嘴角。这番暗示下,Akinly还未从疼痛感中清醒,呆滞几秒,歪着舌头努力舔了舔。尝到了血味,又顿住:确认了伤口的存在和确认了非梦的现实,痛觉再一次更深层次地从伤口扩散而来,Akinly扭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哀嚎。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后悔。
Evariste为她多次后知后觉感到有趣。
虽然一开始是Akinly自身提出的,但是Evariste的确被这样的行动给放松了。
“拿出来了?”他重复了之前的话。
Akinly困惑地无声反问。
“这里。”他擦过Akinly突出的肋骨(她或许还是太瘦了)。“怎么样?”
“……?”
他感到不耐烦地又将手扣在她脖子上。“要做吗?”他问。
“……要……做?”
“我想割开。”Evariste说,“我想割开,你同意吗?”
Akinly吃力地睁大眼,迟疑一顿时间,微微点头。这不算趁人之危,他想,因为她现在是清醒的。割开这些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他撇开她因为汗而黏糊糊乱七八糟的刘海和眼角的泪,再一次拿起刀。
“如果划伤骨头了,就要送到医院去了。”他开玩笑说。
“哈……呃……我……不想去医院……”
“不去医院那干脆把肠子也给拿出来好啰,反正也不差这一下。”
“你他妈……是人啊……”
刀只是单单搭在她胸部下方的肋骨上。但是她咔哒咔哒着牙齿,身体也和刀碰在一起咔哒咔哒的响。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开了自动挡自己弄伤了自己还呜呜哭起来,这幅场面无论如何都实在是太搞笑了。“但是医院还是要去的吧?”他用刀尖随便地画了几下,只有浅白色的一抹就消的痕迹。
“如果能不去的话,还是不想要去……!”
他往下挪。像下了一节台阶一样自然,咔哒,下了一节台阶。Akinly的声音变调,表情古怪,难以描述究竟是什么感情。她腿有些抽搐,两只手抓着被单。
“哦。不说话了啊。”
被划破的伤口继续渗出血来。但是也就只是流血而已了。
“控制得好的话,我觉得不去医院也没关系。”他继续说,“到时候记得提醒我消毒就是了,不能拔刀就直接睡过去啊。”
和腹部不同,这是一次具有节奏性的行动。因为每一条肋骨都会有最高点,那一瞬间Akinly都会抖一下,顺带喝一口凉气,但是还是困惑的模样。他或许会这段节奏考虑是什么样的公式算出来的函数图。他从左边开始,顺着斜线一路下去。到了最后一根肋骨的时候,她突然停住呼吸。继续保持那奇怪的表情,喉咙抖动。但已经无力去关心这些了。Evariste稍微烦躁,因为他仍然找不到那种感觉。……因为没有捅进去吗?他偷偷瞥了一眼床头柜那瓶安静的小罐子,叹了一口气,换一边继续开始。他握住没有伤口部分的腰部,右边第一根,像循环一样——
“啊。”她突然小声地漏出一声。
他顿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身体震动着。
“……你笑什么?”
(像月亮铺在洁白的羊毛地摊上。)
(飞蛾环绕到窗边,世界是白色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Akinly狂笑着。Evariste甚至怀疑她腹部的伤口会喷出血来。
那种感觉消失了。甚至他自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偷偷给她打了药然后忘了。他不经意抬头,幻觉的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他突然轻松了不少。至少完成了初衷。
(世界是白色的,飞蛾停在窗边。)
(月光洒在羊毛地毯上,洒在床单边,洒在她的发尾。反射的淡淡莹色照亮了她的笑脸。)
“你知道笑的话会影响听不到心跳吗?”他随口问一句,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但Akinly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笑着。
“如果是之前就笑说不定会割歪啊。”
她的笑声实在是太有趣了,惹得他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但是双方听着对方的笑声,都觉得格外滑稽,于是两人就一直这么继续笑下去。还好是肋骨。他想,肋骨的话没有关系,反正割歪了也没关系。
“痛吗?”
Evariste问。
但是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是一种仪式必要的关心,本意不是为了追求答案。但是很显然身下瑟瑟发抖瞪着眼睛的家伙可能已经疯了。她表情明媚,好像在湖边痴迷地看小鸟唱歌,还转着圈欢笑的表情。这不该是一个正在被刀子捅的人应该有的表情吧。刀子往下挪一条肋骨,她的表情就更为亢奋,同时发出细细的悲鸣。弹起的身体撞到Evariste身上,不轻不重,让人恼火。
“啊……痛……好痛。”
Akinly迟钝地回答。
“不对……痛……?哈哈。不是、我、……一点都、不痛……!”
“好像、好像有、电在肋骨……窜……!电在我的血管里流……!我的肋骨在漏电啊!好厉害!在漏电……!喂、把手机放过来,说不定会……爆炸耶……!”
“哈哈哈,这个,不好笑啊。”
“有、什么……关系!”她情绪意外地高昂,或是说兴奋过头了。刀子继续向下划过,她为了惨叫而被迫停顿下来,然后在空余时间继续深呼吸:“我,一点也不痛!我现在……很幸福……!我现在很幸福!因为……你很幸福吧?!你也……很高兴!你也在笑!我很高兴……!只要你很高兴的话……我也、好高兴啊!”她一边说着,时时又高音调地惨叫(还破音了,这听上去有些凄惨),乱七八糟的话听上去毫无说服力。
这种异常的状态或许不是她的本意,因为这不像她。但是这种状况下,气氛已经被她给烘托起来,逐渐狂热化。Evariste只觉得现在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没关系(啊,这当然也是事实),什么都不想考虑了。这哪里行?这和计划不符,那他特地消毒特地准备有什么意义?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实目的。因为她高亢的哀鸣先前的节奏全被破坏了,他愤恨地想,在感染破伤风前脑子先被这种东西感染坏了啊。不去医院那能怎么办,难道还要我屈辱地去医院买疫苗吗?混账东西!他们本身就是有保险的行动:没有血肉模糊,没有鲜血四溅,没有什么碎肉碎骨,为什么又被这样给挑逗起来了呢?他泄愤式地更用力地往下摁,听到“咔吱”的声音。作为最后一根肋骨,这是个不错的收尾。
最后一根肋骨。
他突然有点理解先前Akinly莫名其妙的“肋骨漏电”论,因为好像可能是真的漏电了,着着实实从她的最后一根肋骨传来了无法言喻的快感。一股电流式的快感从伤口窜到刀尖冲进手心,直直刺进他的心脏。麻痹的刺痛涌进口腔,他无言无语,全身发麻,几乎呕吐。像一根长针把他们两一同捅穿,内脏喷涌,肝脑涂地,血液交缠。他一个哆嗦,大口呼吸把自己状态调整回来。
Akinly的哀叫声戛然而止。
Evariste从美妙的幻境中清醒过来。
空气中残留着Akinly淡淡的小小的气声,像被掐住脖子的奄奄一息的白鸽。Evariste不自觉地很快又重新投入了这种奇妙的旖旎的气氛中去。像是先前串串甜蜜的涟漪,快感的浪潮眷恋地划过,小提琴颤动的余韵。他慢慢倒下,靠在Akinly的胸前,感受她缓慢的心跳与自己大脑频率如此相似,而不留痕迹,惹人怜爱。自己的脸或许沾上了一些血或者是意外的肉沫什么的,这是计划外的事。他不在乎。因为很快乐,他现在很快乐!他想直接把刀扔开然后抱住眼前的人一起痛哭大笑,双手紧握,一头撞进腹腔上的伤口里撞个头破血流。虽然都是她的血。
这时,她的胸腔传来了如风箱一般空洞地咯咯地笑。不知为何,这样的笑声在两人的体内不断回响。他的喉咙也控制不住,一同笑起来。窗外有飞机的声音。附近没有机场。飞机会越过他们的房顶。他们的笑声和飞机的声音混在一起,流入他耳内。他觉得自己脑子变得轻飘飘的,想直接抓住她乱啃一通。
“飞机……要在……晚上飞!”
她突然说。
“因为,飞机要,去触碰月亮……!因为月亮是必须的……!”
Evariste克制地笑。
“放你娘的屁,飞机晚上飞关你屁事?”
得到的回应是Akinly意味不明的微弱的兴奋的喘气声:月亮,月亮的声音。是飞机的声音。不是飞机,是月亮在坠落。因为飞机要在晚上飞。他一把抱起Akinly。女性的长发温顺地靠在他的颈窝,那痴狂地带着吐息的笑还没有停止。Evariste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不记得自己笑的理由,但是他们俩就这么靠在一起,伤口靠着衣服,染红了他的衬衫。他俩就这么乐呵呵地傻笑起来。傻笑到打嗝,傻笑到痛哭,傻笑到睡着。笑得他忘了消毒忘了包扎伤口,笑得他忘了该死的细菌感染该死的破伤风该死的医院。去他妈的,有这种好事儿,去医院有什么屈辱的。就算他一边在医院楼顶高唱《舞女泪》一边买一箱疫苗都比不上现在的快乐的十万分之一。快乐属于今夜,让明天的他再头疼去吧。不,至少,医院还是不会去的。草。他想,他什么都忘了,还忘了确认是不是伤到骨头了,不然肠子也得拿出来啊。
——
8k字的超级废料。为了庆祝昨日E某荣登春晚,赶紧写完了……
某种意义上是《迫降》的……对应?
24(bg)的关系确立,我就认为该这么做了。
首先是“优雅的安静的在小房间里割肚肚”变成了“两个谐星一边说相声一边割肚肚了”,变成了狂气混乱又搞笑的结局。反正都是好事儿!
在没有生命危险和专业知识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做些见不得人的情趣,真让人快乐。某种意义上两个都是正常人啊……
◎字数:2312
◎接序章(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556/)
◎人家都要三强争霸了我才刚刚开学【。】
Chapter.01
国王十字车站或许是霍格沃茨特快唯一停留的麻瓜聚集地,在离开伦敦以后,这列红色的蒸汽机车就避开了城市与村庄,它驶向不列颠的群山之间,于湖畔边穿梭,于荒野间奔跑。
列车急行的声音并未影响车内乘客的谈话,蓝德尔与他的伙伴们正坐在车厢内,像往年一般,在到达霍格沃茨的这段漫长又短暂的时间里讨论新学期可能会发生的轶事和早上从各自同学那里听到的趣闻。
不过自今年起,似乎就需要发生点变化了。
时间要倒回到八月的尾巴,从那时蓝德尔收到的一封信说起。
当时,蓝德尔正在自己的房间内尝试用他新得到的电磁炉加热一杯红茶,一只猫头鹰就这样自然地飞了进来,随之落下的是一封有点不寻常的信件。它啪地掉在蓝德尔的桌子上,发出一个细微而沉闷的声音。
这特别的声响引起了蓝德尔的注意,特别是当他拿起它后,更是有了一些猜想。信封内包裹着的物品透过白色的信封传达出坚硬的手感,告知他除了羊皮纸外其中还有别的什么。
他打开信封,一小块金属质感的玩意儿就这么从里面掉出来。当那枚青铜色的边框与蓝色底面的徽章出现在蓝德尔的视线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猜想应验了。
这个小家伙的表面印着一只代表拉文克劳的鹰图案与显眼的字母P,一切也就随之变得清晰——蓝德尔收到了一枚级长徽章。
之后事情更令人愉快。开学的前一晚,也就是昨天,他得知克劳提茨也收到了黄色与黑色搭配的级长徽章。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能摆脱昨晚的噼啪爆炸牌大赛——准备第二天在级长车厢内的自我介绍,为其他的级长带来一个良好的印象,这显然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一般而言,级长们都会早早在级长车厢就坐,好让低年级或是需要帮助的同学们能够立刻找到他们。不过,蓝德尔和克劳提茨在托管行李的时候请示过学生会主席科林·麦克唐纳,他表示理解他们想要与同伴坐在一起的心情,并且同意他们只要会议能准时出席就可以随意坐在自己喜欢的车厢。
因此,克劳提茨与蓝德尔在列车出发后的不一会儿,就需要前往级长车厢了。级长会议总是在级长车厢进行,每位级长都必须在学生会主席的带领下进行新学期的第一次级长会议,然后各自安排组队巡逻,好看看有没有哪位新生弄丢了他的宠物或是找不到自己的座位。
他们进入级长车厢的时候大部分级长都已经到齐,或者说都在等待他们。他们与其他级长打招呼,有些是他们熟悉的,而另一些是与他们一样刚刚成为级长的五年级生。蓝德尔在空余的座位坐下,他的边上是一位来自赫奇帕奇的女孩儿,浅金色的长发中掺夹一缕麻花辫,蓝色的眼睛仿佛天生包含着温暖的笑意,她的外貌令蓝德尔感到一丝眼熟,在他就要想起之前,对方率先向他搭上了话。
“啊!你!你是蓝德尔·奥德里奇吗?”
她一脸惊喜的模样就像是看到阔别已久的朋友一般,蓝德尔对此并不反感。尤其这时,他已经意识到这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他点头承认。对方笑得更甜美了,“初次见面!哦……或许我们在课上已经见过了。不过,我是说,我叫莫妮卡·墨菲,是特伦斯的姐姐……我想你应该听他提到过吧?”
她兴奋地握上蓝德尔的手,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否有些太突然,又松了开,脸上带着一点儿不好意思的红晕,看起来依然是十分可爱:“嘿嘿,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因为我听弟弟说,你是他的室友,这四年你帮助了他很多!他说你的眼睛很特别,所以你一进来,又穿着蓝色的边领,我就想一定是你!我的意思是……我想谢谢你,谢谢你在我不能在他身边的时候照顾他!”
她的眼睛中充满真挚的谢意,让蓝德尔觉得很有意思,他礼貌地开口:“很高兴认识你,墨菲小姐。”
蓝德尔对上她蓝色的眼睛时确实感受到基因的魅力,他的室友特伦斯也有着同样温柔的眼睛。
“特伦斯确实有向我们提到过他有一位十分温柔的姐姐。现在看来,他能有像你这样的姐姐真是令人羡慕。其实不用道谢,特伦斯也帮助了我很多,和他一起讨论魔咒总是能得到实用的建议,我该谢谢他才是。”
他露出友好地笑容,然后看到对方的袍子边领戴着与克劳提茨同样的徽章,“恭喜你,我想特伦斯也有为你成为级长感到高兴吧,我甚至能想象晚上到达寝室的时候他自豪的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也恭喜你!我想他要是知道你也成为了级长,一定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莫妮卡害羞地露出笑容,这副模样也与特伦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笑容一样。
“那么我想,你就是五年级的新女级长了?”
站在一边的克劳提茨带着温和的声音加入了对话,“很高兴接下来三年能与你一起共事。”
简单的问候过后,科林终于宣布会议开始了。总得来说,除却兰斯的小插曲外,这是一次十分顺利的级长会议。
事情是这样的,实际上兰斯也收到了级长通知书。然而通知送达的那天,或许正巧他们又去了哪里玩耍,或者干脆是因为兰斯睡了午觉,总之他错过了猫头鹰。从来都是将收拾行李的重任丢给家养小精灵的兰斯直到会议开始之前才在自己的行李箱里发现了那封可怜巴巴的信件。
格兰芬多的新五年级级长琳达·休斯领着一脸讪笑的兰斯走进级长车厢的时候,克劳提茨与蓝德尔不由得好奇起来,既然他们四个里有三个成为级长,那究竟是谁得到了那枚绿色的级长徽章呢?
问题的答案在蓝德尔走出级长列车的时候立刻揭晓了,他看到那身绿色内衬的长袍上银绿搭配、雕刻着蛇与字母P的徽章,以及徽章主人的那双只要见过就令人难以忘怀的灰绿色眼睛。
“毫不意外的答案。恭喜你,阿特拉斯先生。它确实与你十分相称。”
蓝德尔向几乎挡住了他去路的尼尔·阿特拉斯送上赞美与微笑,那位足足高了他半个脑袋的斯莱特林听了这话只是蹙着眉头盯着他,他常常这样盯着他所以蓝德尔显然已经习惯了。尽管尼尔看起来有话要说,他现在却没有倾听的打算。没有等尼尔开口,他便径直进入了下一个车厢。
蓝德尔心不在焉地开始巡逻车厢,走到自己的那节车厢时,他又不免开始思索。
天知道菲尼克斯要是得知自己的室友与兄弟都担任了级长,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怎么还是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本章开始将呈现奇怪角度的黄龙岛……
一大波私设喷涌!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5863/
====================================
前情回放: 前往黄龙岛的官船上,发生了疑似星罗宫所为的离奇命案,众人警惕之余不由心思各异,而黄龙岛已在眼前……
====================================
第二日清晨,两艘官船同时抵达黄龙岛,经由昨日命案,不少人生出共同进退之心,主动找峨眉派商议联合探查,以至于赵盈池分身乏术,连田知甚一大早就下了船也未察觉。
昨夜的雷雨将天空洗的如明镜一般,海天相接,碧色相连,仿佛天地间界限已消。岸边裸露出大片的嶙峋怪石,石头漆黑如墨,沙滩却白如云雪,二者连绵不绝,呈现出罕见的风景。
卢雁站在一块既高且大的礁石下,手搭凉棚张望,“这个岛尽是黑石头白沙子,为什么偏偏叫黄龙岛?”
卢泰前两天晕船,白日间只能闷头大睡,如今双脚踏上实地,顿时精神大振。“傻子,难道叫黄龙就非得有龙不成?取名当然要图个吉利么。”
“谁傻了,既然是讨口彩,怎么不叫金龙黑龙白龙?田公子,你看了那么久——你说——是为什么啊——””卢雁现在觉得,凡事只要问田知甚,总能听到新鲜道理,所以她乐此不疲。
田知甚的声音不负期望的从礁石上方传来,“《淮南子》中有五星之说,东方木也,其兽苍龙,南方火也,其兽朱鸟,西方金也,其兽白虎,北方水也,其兽玄武,中央土也,其兽黄龙。黄龙为五星正中,取名之人许是认为这岛是天地中心。”
田知甚说完轻松的跃下礁石,他四处查看,如今终于有了结论。“这地方让我想起一桩旧事。”
卢雁双眼发亮,比起刚才那些让她如堕云雾的东西,她更乐意听故事。
田知甚讲故事的水平不见得如何高妙,但这个故事胜在本身离奇,即使寥寥数语,也能引人入胜。
“多年前本门有位善卜的前辈,曾在海上偶遇异人,据说对方于观星术上见地独到,两人倾盖如故,不眠不休的畅谈了三个日夜。临别时前辈问其来历,对方不肯多说,只称出身海龙吐云,星辰荟萃之地。这位前辈回岛之后,曾多次演算友人下落,以期来日再会,但卦象始终呈无方无状,不生不死之局。前辈思来想去,认为只有江湖传说中的星罗宫门人才有此能耐,也曾猜想过星罗宫是否就在东海某处,但他既无任何证据,也未再遇见过那个人,最后只剩了这个故事。”
卢雁听的津津有味。“那人要不是有苦衷,为什么不和朋友说明自己的身份?但他又不想欺骗朋友,所以故意说的叫人听不懂,田公子讲这个故事,是不是觉得那位前辈猜的有点道理?”
田知甚淡淡一笑,卢雁目无尘障,轻易就抓住了重点。“要是放在几个月前,我还不会这么想。但现在……”
“今早我在甲板之上,见黄龙岛一头如被斧劈,突生孤崖,另一头平缓无坡,没入海中,岛中山形呈盘龙之象,地势好不寻常,又想到朝廷也是从万贤山庄得到图谱,再配合牵星术才能辨明方位,足见此岛位置异常隐蔽。我于天文星算上所知不多,但这些迹象隐隐与海龙吐云,星辰荟萃之说相合,所以我猜——这里很可能就是星罗宫之所在。”
“这里是星罗宫!”卢泰震惊的跳了起来,“怎么可能?江湖上谁不都知道,朝廷这回召集天下英雄是为了找回前朝宝藏,怎么会找来星罗宫?”
“卢兄既熟知赏善罚恶令,可知朝廷的藏宝图是何来历?”
卢泰努力回想,“好像…是叫千里江山图。”
田知甚颔首,“没错,这幅千里江山图本由蔡京所藏,乃是画师王希孟所绘,宫廷画师听命于朝廷,被授意画一张藏宝图不算什么,蔡京曾为前朝权相,收藏千里江山图也理所当然。既然宝藏本属朝廷,为何指明宝藏方位的图谱会流入万贤地宫,又为何当今朝廷反要借江湖势力取回宝藏?”
卢家兄妹面面相觑,田知甚所说的他们都有所耳闻,可田知甚所想的,他们从未想过。
“为…为什么?”
“只因所谓的前朝宝藏,并非朝廷所藏,而宝藏宫也非朝廷所设。万贤山庄和花家书院被星罗宫渗透多年,而万贤地宫、花家书院、太湖乌龟岛中的构造和机关皆属一脉相承,多半都是星罗宫的手笔,其机关术自成一派,精妙奇诡,无奈之下,朝廷只能借助江湖奇人异士的力量破解机关。”
“你是说……宝藏本来也会是星罗宫的?不不,赏善罚恶令是朝廷为号召武林豪杰护国保家而设,怎么会叫大家来…来抢…”卢雁惊觉自己说的不对,但又不知如何才能说的比田知甚更有道理,跺了跺脚,急中生智道,“一个画师怎么会知道有宝藏?他要是知道哪有宝藏,还做什么画师呀!”
“画师?”田知甚的目光闪了闪,似有所悟。“他也许是个关键人物。卢姑娘,你很聪明。”
“我……很聪明?”卢雁眨了眨眼,情不自禁的笑开了花,已忘记自己本要辩驳什么。
“星罗宫的宝藏只有星罗宫的人才能知道,除去画师的身份,王希孟此名不显于世,他或许会是星罗宫的人,至少,也是和星罗宫有关的人,说不定还是仇人。”
卢泰肃然道,“田兄弟既知道这些,昨日当着大家的面怎地不提?”
“不见黄龙岛真容,一时也想不到这些。”田知甚从怀里抽出一把弯刀,“螳螂曾用这把锯齿短刀使出一招“月照沧海”,这招为峨眉剑招中的精要,而螳螂与萧悦明本就相识,能将萧悦明的独门功夫“凌空剑气”运用自如。赵盈池说的,不全是真相。”他的眼神有一点冷,有一点傲,“卢兄可以视名利如浮云,不代表人人如此想,何况只要宝藏在,这里是星罗宫还是月罗宫,其实无太大区别。”
“要是这里真是星罗宫,岂不是更危险?我们是不是该叫大家别走散?但没有证据,谁也不会相信的。”卢雁在原地转了几圈,认真的苦恼着。“田公子,我们想想办法呀?”
“证据?淬刀之物就是证据。”田知甚转动手腕,弯刀的刀刃在阳光下流过幽幽的碧色,泛出诡丽的光彩。卢家兄妹闻言面色一喜,紧接着又听他道,“螳螂淬刀所用的是一种名为‘碧舌’的稀有海贝,这种海贝对生长环境很挑剔,表面看来,黄龙岛似乎满足条件,可我沿岸看过,却毫无发现。”
这本该是令人失望的消息,卢泰却朗声大笑,“我就知道,兄弟岂会坐视不理!既然是稀罕的东西,没准就藏在岛里,我们再找去!”
在他看来,有了方向就有办法,只要全力去办就能有好结果,至于海贝离开海水能否存活这等小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紫衣如蝶,四散奔逃。
岛上本应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掩盖在藤葛荆棘,奇花异草中的小道,可身后数人飘若鬼魅,踏枝奔行于密林间如入无人之境,逃的最远的紫衣少年不敢回头,他分明听到了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却恨不得再生七八条腿来逃离噩梦。
陡然一柄黑剑追其背心,紫衣少年惊骇之下扑入一棵大树之后,不料剑穿树干如入豆腐,直迫眼前!
突然,有人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向后一拨,少年立即被这股力道翻摔了出去!
“泷泷,死人就不能用了,又是何必呢?”
“谁让他不是我猎的?这些星罗宫的人药力更好,我可不能让啦。”
“也罢了,让我先问他几句话,余下的等会再说可好?”
紫衣少年刚逃过一劫,突然又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他惊恐的发觉救自己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他们袭击过的黄衫女子,只觉后颈发凉,脊如针刺,面色倏然间已如死灰。
方才他见识过这双润白的手是如何折筋裂骨,她杀起人来就像摘花。
少年当然不会知道,这是撷骨如撷花的撷红手,是一门极难练就又分外狠戾的武功,他只是拼了命的想,如何才能活?
阿羡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个紫衣少年,在他紧紧的闭住嘴唇,打定绝不开口的主意前,右掌疾拍其肋间,只听两声击中皮肉的闷响,左右肋骨各断两根!
突如其来的剧痛已是难捱,跌倒时断骨互刺更是几乎将皮肤顶穿,少年一声惨叫还未出口,阿羡又把人提了起来,朝他微微一笑,再次松开两根手指。
紫衣少年视死如归的坚定顿时土崩瓦解,惊惶大叫,“你想知道什么!”
阿羡将他轻轻挨着树放下,温颜道,“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只不过有个小问题,想劳烦小哥据实回答。这片树林在悬崖之上,前面已无退路,底下就是海水和乱礁,你们为何不逃往岛内,却要往悬崖上跑?让我猜猜看……是有人命令你们守在此处,不得离开是吗?”
紫衣少年本已痛的满头大汗,闻言面色一僵,咬牙切齿道,“是又怎样!外人上岛格杀勿论!”“这个嘛……方才已有领教。星罗宫门下这般有骨气,真也难得,看来你已经想好了。”
少年胆气一寒,颤声道,“想好……什么……”
阿羡直视少年的双眼,仿佛看进他的心里,“瞧你,吓成这副模样,怎会有胆子跳崖呢?底下乱礁密布,即便水性再好,一不留神摔也摔死了。不敢往岛内跑,是因为若被你主人知晓你落荒而逃,一定比摔死更难受。所以,你往悬崖上跑,想是因为还有一线生机,禁地通道就在悬崖之下……我说的是不是有几分道理?”
紫衣少年的嘴唇无意识的抽动了几下,只待大声反驳,阿羡目光一凝,一掌按上胸口。明明隔着衣物,少年只觉膻中穴如遭火炙,刹那间内力不受控制的向外流泻,浑身热血也似被这股力量抽空殆尽,他张嘴想要惊呼,颈骨却发出令人战栗的脆响,一切知觉的到此为止。
江泷泷眼见紫衣少年的头垂了下来,不禁嗔道,“好啊!又来哄骗我!”
阿羡拂了拂衣袖,身不沾尘的起身道,“现在可不是问完了?泷泷,猎物怎能相让呢。”
江泷泷瞪大了一双杏眼,她虽不服气,但阿羡说的没错,采药使之间互为竞争,猎物岂可相让。“你……真和从前一样气人,我再不上当啦。”
围上来的少年中有人讨好道,“小师姐,我留了活的……”
江泷泷朝少年们飞出白眼。“就你多事,不要了!”
阿羡闻言微笑,离开飞镜山三年,这些少年已非原来的那些面孔,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熟悉,她光听声音也知是谁在说话。
“泷泷的意思当然是以大事为重。”阿羡的声音令人无一处不觉舒畅,“符千,你处事细致,在太湖做的很好,我想善后交于你是最好不过了。”
圆脸可亲的符千眨了眨一双机灵大眼,躬身应道,“是,羡师姐。”
“黄圭素来善辨毒物,刚才星罗宫门人使的毒粉只能由你去辨,最好能知道从何而来,有何其他用途。”
高瘦沉闷的黄圭永远站在末尾,闻言看了阿羡一眼,依旧闷闷的应下。
三个面貌相似的少年连忙道,“羡师姐,那我们呢?”
阿羡一一分派,诸人诚心奉令,他们对江泷泷的顺服源于长时间的亲近,而对不认识的阿羡,他们由最开始的拘谨,很快变得敬服且依赖。
江泷泷静静的看着阿羡,这个人与从前一模一样,一样……一样的。
一个时辰后,阿羡等人另一边绕道下达悬崖,倚仗轻功强行穿过波涛之间的乱礁阵,果然发现了悬崖下端的洞口。洞口离海面不出两丈,若非时逢三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退潮,这个平素隐匿在海水之下的洞口,外人将无从察觉。
洞口岩石如犬牙交错,进入后只觉洞壁狭窄幽深,除非向洞中垂下的巨大铁链借力攀爬,否则无法一跃而上。穿过这段几近垂直的通道后,地面逐渐变得平坦,洞顶不断升高,呈现在阿羡等人眼前的是一个开阔的圆形洞穴,而这里面居然有光。
数十道光柱从极高的洞顶射下,浮动着令人目眩的五彩之色,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岩壁与地面被精心凿刻出无数花纹,巨大的花纹交错缠绕,呈现出宝光莹润的浓厚紫色,其中有细长而弯曲的金色图腾游走其中,闪动着诱人的色泽,整个洞穴都是这些鲜妍夺目的花纹,铺天盖地的向洞穴中央的石台涌去。
打头的“三吕”已上掠下伏的将整个洞穴迅速摸了一遍——无暗门。
黄圭像蛇一样伸出尖长的舌头,吮吸着无形的空气——无毒。
符千虽陪在阿羡与江泷泷身边,眼睛与耳朵却动个不停。
江泷泷指挥符千站进五色光圈,“觉得怎么样?”
符千站进去张手踢腿了一会儿,发觉并无异样,“小师姐,我看这些小戏法伤不了人。”
江泷泷撇了撇小嘴,“小戏法?那你说说是怎么变的?”
符千嘻嘻一笑,胸有成竹。“我见过富贵人家藏细软的暗室,为防走水不用灯烛照亮,在墙上凿些暗洞,里头装上锃亮的铜镜,将天光引进屋里做灯烛使,这里可不就是这样?”
“好啊,就知道胡说!铜镜要是能照出这些颜色,那我每日间照镜,脸得花成什么模样?”
几人七嘴八舌,阿羡听在耳中,目光在洞顶转了两个来回,已想通五色光的伎俩,只觉得很是有趣。“这星罗宫未免过于阔绰………”
江泷泷惊奇的睨她一眼,和少年们哗啦一下聚拢过来,“你又知道什么了?”
阿羡笑眯眯道,“上好的水精日照则出五色,洞顶确实以符千说的办法引入了天光,妙就妙在多嵌了大块磨平的水精镜,天光照进洞里,便成了这般奇景。”
只不过以她的眼光,也不能断定这些紫色是否源于某种珍贵玉石,但夹杂其中的金色显然是黄金。这里远离陆地,人迹罕至,却以水精做镜,黄金嵌壁,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与时间。她见过花家地下厅堂中奇怪的花纹沟槽,虽与这里相比简陋百倍,但看起来同出一源,不知有何特殊用途,或是用于某种仪式?没想到星罗宫看似偏居一隅,从前也曾昌盛一时,不像如今的空旷沉寂。
但如此重要之处,却无人看守,似是废弃已久,早已可有可无。
岩洞的尽头是一面削平的石壁,似乎唯恐有什么破壁而出,壁上钉着碗口粗的铁链,一道又一道的缠绕层叠,几乎看不清底下的模样。
阿羡扬了扬手,手指上已多了一枚青色的指环,她自然不是为了好看才戴上的。
“这里很快就会被海水淹没数日,这枚漳州蛇玉的夜视之光可持续十二个时辰,在它熄灭之前,我们须得带碧舌珠出来。”
石壁后隐隐传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声响,仿佛无数断舌之人发出不知意味的咿呀,又似乎有人在无尽的深渊里含悲幽咽,一阵又一阵的钻入众人耳中,但所有人不为所动,甚至在听到十二个时辰后洞穴会被海水彻底淹没时,也未有丝毫的犹疑之色。
江泷泷颇为羡慕的看着阿羡手上的指环,她喜欢一切灿烂耀眼的东西,这指环的名目虽未听过,但看也知道是件稀罕的饰物,可阿羡却拿它做莲花漏用。
“哪用得了十二个时辰?我倒想看看,星罗宫还能怎样装神弄鬼呢,大中小吕,你们闪开。”
江泷泷仗剑上前,璇波剑法加上能削金断玉的黑剑,几乎未发出太大声响,十来截铁链已跌落脚边,五名少年毫不费力就推开了那道可供四马并驰的斑驳铁门,一股潮湿幽冷的腥风照面吹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可有可无的闲话:
1.北宋初年杨亿著《杨文公谈苑》曰:嘉州峨嵋山有菩萨石,人多收之。色莹白如玉,如上饶水晶之类,日光射之有五色如佛顶圆光。
菩萨石,千年冰,水精等都是古人对各种水晶的称呼,东海自古多产水晶,早在战国时期,齐国的水晶饰品就很出名,打磨技术不逊色于现代工艺。
2.明代最年轻的状元费宏著《先址形胜制》有云:碧云岩下,有含灵仙子洞天,秉烛以行,明如日月,无幽不显。
碧云岩就在福建漳州,出产一种发光持久的淡青色萤石,可吸引蛇虫,古代夜明珠材料之一,现在还有哦(谁想知道啊!)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1679/】
联动:橘【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0409】
丹【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4467/】
&官方秋后算账事件
食用bgm:三木生贄——花之祭P【http://music.163.com/#/m/song?id=472261628】
☆
【星なき暗闇の中 】
在那没有星星的黑夜中
【囁いてるさよならは 誰の声だった 】
轻声说着再见的那个声音 是谁
☆
“所以,艾治,你想好万圣节的舞会要装扮成什么了吗?”
丹笑吟吟地看着他,一时间,休息室里的大家都看了过来。少年挠了挠脸颊,眼神游移着到了一旁亮堂的炉火,轻声道:“姐姐给我寄了她之前穿过的吸血鬼装……”
“哎,静前辈的衣服?”
似乎是想起去年,毕业前的静・乔斯达在万圣派对上帅气到男同学都要腿软的吸血鬼伯爵装扮,丹和梅尔文对视了一眼,然后又转向面前瘦小腼腆的男孩,试图把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脑海里对接到一起。半晌后,丹才斟酌着开口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对吧。”艾治苦笑道,“姐姐说什么她就是穿这套衣服迷倒了无数lady,希望我也能靠着舞会一鼓作气漂亮地追把喜欢的人追到手……怎么可能嘛!”
“嗯……那,你会跳舞吗?”丹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
“会一点点吧……姐姐教过我一些,但我的舞步比起她要差太多了,一点也不帅气……”
一时间,炉火旁的对话安静了下来,少年苦恼地抓了抓头。显然,有个光芒四射的姐姐或许是件好事,但也有可能不是件好事。丹和梅尔文面面相觑,思考着要怎么打破这个气氛。就在这时,莫妮卡在他们的旁边坐了下来。
“丹和梅尔文今年万圣节要怎么安排呀?又要像去年一样没有舞伴,兄弟相依为命在舞会上乱窜吗?”
想起去年舞会上喝醉的鲁法洛双子冲进乐队里抢过了主唱的乐器一通鬼哭狼嚎的混乱场景,丹和梅尔文的脸色登时就变得很难看,而艾治则忍不住“扑哧”一声转过身,背着兄弟俩笑了起来。眼尖的梅尔文一把抓过他的肩膀,紧紧扣住不让他逃跑,一字一句地道:“我可是约了女朋友炉火通信的哦!那你呢,艾治?”
“我……?”
“当然是你拉文克劳的白月光呀,我的小艾治。”丹报复般地调笑道,“你邀请了她吗?”
被提到了女朋友的事情,少年像是噎住了一般,呛了两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是我的白月光……”
“你就别装啦。那个漂亮的拉文克劳女生天天来我们宿舍门口找你,不是她是谁呀?”梅尔文摇晃了两下针织帽少年,可怜的艾治被强壮的梅尔文摇得七荤八素,撑在腿上咳嗽了起来。
“艾治不要担心啦,放手去做,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莫妮卡也在旁边拍了拍少年的背给他顺气,一边怂恿道,丹抱着手臂点了点头,按住了艾治的肩膀,道:“如果你不去邀请水无月的话……”他在艾治疑惑的目光下凑近了少年的耳边,恶作剧般地低声道,“如果你最后没有带着水无月去舞会,我可就要天天在她面前亲你了。”
“……哎???不不不,等一等???”
艾治的脸涨得通红,本能地向后仰去,却一不小心从蒲团上摔了下来,直接来了个后脑勺着地,这副滑稽的模样换来了双子的笑声。
“你们别欺负他了。”莫妮卡责备地看了他们一眼,伸出手将艾治拉了起来,“你还好吧?”
“谢谢你,莫妮卡……”少年轻声道,重新在蒲团上坐好,他长叹了口气,撑着膝盖陷入了沮丧,“可是,就算真的要这样,我也不敢……”
“如果你尝试着主动一点的话,说不定一切会变得更好哦?先试一试吧,艾治。”
金发的少女真诚地看着他道。丹和梅尔文也不再笑了,他们都认真点了点头,看向了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的少年。
“你需要的话,我们随时都能帮忙。”丹拍拍他,看着艾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严肃地道,“别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正常的。”
“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会帮你的。”丹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少年的话,眼中是不容质疑的认真,“不然,什么都不会改变。不如舞会开始之前,我们就一起去练习跳舞,怎么样?”
“……好。谢谢你,丹。”
艾治嗫嚅着,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然后他低下头,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道了谢,飘散在夜晚暖融融的炉火里。
(1)
距离艾治从禁林已经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两天了。
他一边琢磨着莱肯斯的话,一边一如既往地去找纱鵺辅导功课。自从他在对方来赫奇帕奇门前找人被同院的朋友看出来时表现出极其的不自在后,纱鵺便提出让艾治到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门口等她,比起她到赫奇帕奇休息室只能让别的学生到寝室里去喊他惹人注目,拉文克劳门口的鹰环却是只要答对了问题都可以进去。少年满心地应了下来,却没意识到这个变化让这个任务变得更加困难了。
“死亡的尽头是什么?”
老鹰形状的雕塑从口里发出悦耳的声音,艾治抓了抓头,窘迫地开口道:“呃,什么都……没有……?”
鹰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艾治吞咽着,来回走了几步,又一次尝试道:“会……变成幽灵?”
雕塑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少年有些不自在地左顾右盼,尽管拉文克劳的门口来往人非常少——大抵是都去图书馆学习了——他还是很怕这时候被其他人看到,毕竟自己不是这个学院的学生,万一被问起原因,他要怎么回答呢?
——冷静,艾治,你只是来找纱鵺补习的,这很正常吧。
他捏紧了手指,摇了摇鹰状的门环,对着雕塑的鹰头鼓起勇气道:“我只是来找水无月纱鵺辅导功课……所以那个,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能不能……”
“死亡的尽头是什么?”
鹰环的声音仍然非常悦耳动听,落在艾治的耳朵里却像是绝望的宣判。他抹了把额角渗出的汗珠,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先放弃、然后再在明天的早餐时间跟纱鵺说明情况,但那样的话自己就放了少女的鸽子,这自然是不行的,纱鵺答应教自己功课已经很好了。
都是自己太笨,什么都不会,才……莱肯斯说的自己身上没发现的优点,真的存在吗……
他抬起头,刚想再试试别的答案,却跟一双紫色的眼睛撞了个满怀。挑染的银发少女正好奇地站在旁边看着他,袍子里透出的蓝色明显标示了她属于纱鵺的学院,女孩眨了眨眼,食指轻轻点在下巴上——这是女孩子表现好奇心的典型姿势——她的视线透过自己鼻梁上夸张的心形墨镜落在艾治袍子边缘的黄色上,又看了看旁边的鹰环,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扬起了嘴角的笑容。
“不、不、不是!我不是要闯进去偷东西还是做什么……不对……不……我就是……不是,听我说……”意识到对方可能会产生误会,他慌乱地摆了摆手,连带着开口的咬字都带上了爱尔兰乡下的独特腔调,“我就是来、来、来找……也不是……”
“你是来找纱鵺的吧?”
少女突然开口道,那个熟悉的音节仿佛有特殊的魔力,瞬间就将少年牢牢地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半张着嘴,惊恐地试图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不……”
“最近经常看见你跟前辈走在一起呢。”
女孩夸张地微微扬起头,做出一副从头扫到脚的动作,艾治只觉得自己被盯得全身发毛,不禁打了个寒战。
难道他投稿索菲亚的杂志的事情被暴露了?不可能呀,他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应该……
“前辈的话今天应该没有课,你进去找她就行啦。嗯?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我跟纱鵺是一个宿舍的——”
“不,就是,纱鵺说要我拿问题找她,绝对不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艾治赶忙打断了对方的自言自语,音量出奇地大,却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味道。银发的少女若有所思地拖着下巴看着男孩的反应,半晌,她豁然开朗地笑了起来。
“索菲亚的小报上那个为恋爱烦恼的树洞是你投稿的吧,E・J前辈?”
“呃……啊?!”
他被少女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背都贴在了墙上。被戳中心思的少年甚至丧失了反抗的念头,开始后悔起之前为什么不果断逃跑。而银发少女倒是因为发现了有趣的事实而更加兴奋了。
“这么看来,你就是E・J同学了吧。”
“嗯……”
少年放弃抵抗一般点了点头,这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一时间,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凝固了起来。艾治没想到偏偏自己是被纱鵺的室友给抓了个正着,这意味着对方很快就会知道树洞的投稿人就是自己了,也就是说所有没出息的一面都暴露在了纱鵺的眼中。而少女则饶有兴致地推了推眼镜,似乎想要挖掘出更多的东西来,那双锐利的眼睛毫无疑问就是鹰隼追捕猎物时的眼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剖开来似的。
良久,艾治吞咽着,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了,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开口道:“那……那……能麻烦你帮我开一下……休息室的门……”
“不行哦。”少女上扬的尾音体现出她现在的好心情。她微微偏头,摊开手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很遗憾,我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给你两个选择,一,从外面叫前辈从里面开门,声音够大的话她就会听得见,这样我们两个就都能进去。”
“……不行不行不行。”
一想到自己要站在门口大声喊纱鵺的名字让全拉文克劳的人都听见,艾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少女玩味地轻笑了两声,道:“那,第二个选择就是在这里等到别的人来开门啦。”
“……”
少年瑟缩了一下,他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却也只好默默地坐到了墙边的角落里。少女哼着小曲,心情极好似的在鹰环前来回踱着步,时不时还蹲下身看他两眼。
“前辈也不用担心,现在我是唯一知道你的小秘密的人了,你就干脆放心地把问题都交给我吧!毕竟我可是纱鵺前辈的室友呢!”
“哈……”艾治摸不着头脑地应付了一声,直觉告诉他少女所谓的“交给我吧”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少年努力挤出一点弧度,试图遮掩自己逃跑的欲望。
快出来看看吧,纱鵺……我真的不敢待下去了……
他没出息地在心里祈祷着。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间传来,八卦杂志《巫师风尚》的主编索菲亚・里昂疑惑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银发少女和艾治的奇怪组合。她手里拿着一张布告,看起来似乎是要赶着去张贴什么。
“橘,这是……?”
索菲亚转向银发的少女,又看了看艾治。艾治生怕这个八卦主编也热情地冲上来问东问西,本能一般拼命向后缩去,几乎要把自己嵌进墙内,而被叫做“橘”的银发少女却亲昵地一把挽过索菲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我被锁在门外啦,快来帮我开门,等了好久了!”
“你倒是自己学着开一次啊……”索菲亚无奈地道。她跟橘亲密地在一旁寒暄了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艾治还在的样子,慌张了半天的艾治这才想起,自己投稿那篇树洞时用的是匿名,这个主编未必知道作者就是自己,想到这里,他悄悄松了口气,打算趁着索菲亚回答鹰环的当儿跟在后面溜进去。
就在这时,橘突然注意到索菲亚手中拿着的布告,她好奇地凑上去,拉长了声音念道:“这是什么啊……请在上个月违反了校规的同学自觉到校长办公室报道,无视此公告可能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刹那间,艾治感到自己的背突然僵住了,他睁大眼睛,立在原地无法动弹,连橘偷偷递给他的眼神暗示都没有收到。
“是院长刚塞给我的,要我贴到公共休息室里。”索菲亚的声音似乎很遥远,“总之,校长脾气向来很好,如果是我的话会选择坦白从宽吧。”
少女们的声音消失在了旋转的鹰环后面,艾治定定地呆立着,就好像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一样。他感到心脏在疯狂撞击着肋骨,仿佛要打破牢笼跳出来一般。
校长一定是发现自己去禁林的事情了。这是当然的,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偷溜禁林能够瞒得过校长呢?校长会怎么做,训他一顿?关禁闭?罚劳动?还是……
如果他要因为自己的软弱给赫奇帕奇丢分……
少年木然地走在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上,双腿机械而毫无知觉,甚至当路过的室友跟他打招呼时都没有察觉到。
可怕的预感钳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恐惧。
(2)
「艾治・乔斯达 私闯禁林 赫奇帕奇-150分。」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布告板前的人群中,听见背后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锁定在了他的身上,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着他。午后的阳光明明是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金黄,从彩窗散落进来分割成斑斓的惬意色泽,少年却丝毫感受不到这种温度。眼前的事物在亮光下变得刺眼了起来,好像在隐隐浮动一般泛着白色的光泽。他只觉得呼吸急遽加速,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口,木然地弯下身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对不起。”他咕囔道,撇开两边踮起脚试图看清公告的同学,在他们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就拉低帽子跑开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为哪件事说道歉。
艾治几乎是逃跑一般钻回了宿舍里,没有回答西纳蒙疑惑的“前辈怎么了?”的疑问,也没有回应卢西恩“艾治等一下”的呼喊,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包成了虫茧一样的圆形,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回到诞生之前把这些事情全都抹消掉一样。
这下你真的成了名人了啊,艾治・乔斯达。
他把身体蜷缩了起来,惊恐和快把人压倒的愧疚感充斥着全身的每一寸,少年自虐一般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从喉咙里挤出不成样的呻吟声。
即便是上了索菲亚的小报,他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变成众人讨论的焦点。艾治确实怨恨自己的弱小和不起眼,但绝不是用这种形式变得出名,赫奇帕奇的学生向来老实安分,很少一次性丢掉这么多的分数,更何况还是校长曾经毕业的学院。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沮丧和自暴自弃,除了把自己裹在被窝里消失掉以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根本没有脸走出去见他的室友、他的好朋友,更不要说……
——纱鵺肯定也知道了。
他捂住脸,在自己用被窝构筑的避难所里发出无声的惨叫。
那一瞬间,艾治的脑海里出现了少女逐渐向着光芒离去的背影,她回过头,金色的眼中满是失望的情绪。
她说她喜欢努力的我,那明知违反校规却还是做了坏事的我呢?
少年回想起了他去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当他推开门时,艾玛・怀特看起来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只是平和地暗示他在桌子前坐下,向来温和的校长面部似乎没有任何波动,却多了一分若有若无的威严,她在办公桌后坐直了身体,示意少年开口。
“嗯……那个,非常对不起,教授,我看见了公告……之前,我想去看望莱肯斯先生,所以就闯了禁林……”他小心地觑着校长的神色,又补充道,“他是一位很好心的狼人先生,不会伤害学生的……”
“我知道。”
成年的女巫平静地回答。她顿了顿,又开口道:“我有从莱肯斯那里听过一点你跟他通信的事情,相信他也有提醒过你,即便莱肯斯本人没有恶意,禁林里仍然有许多不适合学生接触的东西。”
“我、我知道,就是……我有一点事情,想要跟莱肯斯先生讨论……然后……”
“乔斯达先生,禁林之所以被禁止进入,自然有它的理由。”艾玛的嘴角含着一丝浅淡的微笑,她的手指在桌上交叉为十字,“我知道你有很多困难,但你可以尝试着去询问周围的教授或者同学,当然也可以继续跟莱肯斯保持通信。我感谢你主动来向我说明情况,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仍然会做一些处罚作为警示。”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向女巫道歉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了校长的办公室,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赫奇帕奇学院已经因为自己而丢去了宝贵的150分,望着黄色的宝石沙漏被其他学院拉开的一大截,艾治觉得自己快要被愧疚的漩涡吞没了。这次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闹,是真实成为了全学院的后腿。
他的室友们会怎么看他呢……丹和梅尔文是不是觉得不认识他这样的人比较好呢……还有纱鵺……
校长一定是生气了……为自己的学院有这样的学生。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明明被警告过了,莱肯斯也不赞成自己去禁林,为什么还固执地要去看他呢?
——是为了给狼人先生带冬天的围巾和小蛋糕……
不,你只是想找个人、一个合适的长辈来倾诉自己的感情,单纯是为了你自己说完了舒服而已,别找那么高尚的理由了,艾治・乔斯达。
一个声音冷漠地在他的脑海里说道。艾治下意识地摇头想要否定,却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开始窒息一般地啜泣,更加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缩了起来,任冰凉的感觉浸湿了脸边的床单,就像再也不打算从里面走出去一样。
(5)
“打扰了,他在这里吗?”
“嗯,就在床上,一直都在,我们也不太敢叫他……”
“行,那就交给我们了。”
他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外面说着什么,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大概是因为睡前在哭泣的原因,又或者一直在被窝里捂着,艾治只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下一秒,他身上裹着的东西就被粗暴地扯了开来,新鲜的空气顿时灌进他的肺,一种被暴露在目光下的羞耻感让少年本能地抱住了头,长时间处在黑暗里让他连温和的烛光都觉得万分刺眼。
良久,他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声叹气。
“艾治啊。”
熟悉的声线敲打在他的心上,艾治更加剧烈地缩了起来,像极了非洲那种名为鸵鸟的生物。
“对不起……丹……我……”他的声音细如蚊蝻,但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这个婴儿缩卵一样的姿势。
“艾治,我们没有人会怪你的,你不要想那么多,下次不要再做不就好了,谁上学还不违反一两条校规嘛。”
这次开口的是梅尔文的声音,他听起来一如既往的爽朗和满不在乎,但很快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呻吟,多半是丹给了他一记肘击。
“干嘛呀哥哥——”
“你先别说话。”丹的声音要比刚才轻了一些,却也带上了一丝认真,“艾治,听着,这件事情我们先放一边不讲,你跟我们出去一下。”
“哎……?”
少年一头雾水地被他的朋友们拉了起来,丹拽着他的手,梅尔文推着他的背,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出寝室,从公共休息室的门里推了出去。
“人带来了,后面就祝你们加油啦!”
“等一下……?丹??”
在木桶闭合前最后一刻,他听见丹的声音消失在了通道后面,艾治冲上去拍打着木桶正想让他们开门,站在他身后的人却轻轻开了口。
“艾治。”
来人的声音并不重,却能瞬间将他凝固在原地,连声音都无法发出。艾治张大了嘴看着面前粉色头发的女孩子,半天都无法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他虽然稳稳地站在原地,却仿佛觉得脚下的地已经深深塌陷了下去,而他就在这无限的土地间不断地下沉——
要说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那一定是纱鵺。
“我听你的朋友说你不大好,所以来看看你。”女孩上前抓住了他的手,独特的黑色眼白衬出了她慑人的金色双眼,但在触及艾治的时候却柔和了下来,纱鵺上下打量着他,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确实看起来脸色很差……”
艾治就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样定在那里,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只能机械地感觉到女孩柔软的手指从额头慢慢拂过他的脸,然后,他听见纱鵺继续说道:“你不要太紧张,弄丢的分还有办法挣得回来。”
“我没有紧张,你不用听他们说,我很好。对不起,我今天没有去补习。”
少年尽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他仍然不敢直视纱鵺,一边下意识地揉了揉酸痛的额角,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无能竟然让纱鵺为他担心,而对方显然不会相信这么蹩脚的谎言。女孩握住了他揉额头的手,拉到自己的身边,认真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为喜欢的人费心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用自责……”她像是下定了主意一样,深吸一口气,“我看了《巫师风尚》的报道。”
仿佛这个词拥有什么魔力一样,艾治触电一般浑身颤抖了起来。他倒抽着凉气,像拼命要伸手抓住稻草的溺水者一样艰难地喘息着,就如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抬头一样费力地转向女孩:“你知道了……?”
“是……你不要误会,不是我的室友告诉我的。”注意到艾治的脸色精彩地变化着,她连忙补充道,“我看到索菲亚印好的样刊时,就已经猜到了……我要说的是,我从来没想过你没有资格站在我身边这种事情,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给你带来压力,不应该让你误会的。”
——不,不是这样的,纱鵺是不会有任何错误的。有问题的是什么都做不好、也无法直视自己错误的他。
“我还可以再重复一次……我最喜欢的是一直在努力的你,而不是要完美无缺的你。”
——但我不能原谅自己的努力攀爬却一事无成。
“总之,早点休息,明天都会好起来的。”
——当然不会好起来。每次他都会用同一个谎言欺骗自己,最后只会越陷越深。
少年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面庞仿佛在照亮楼道的火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辉,但这片光明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耀眼了。她说的道理,他都明白,也在试图这么说服自己,但他们想要的却并不是相同的,只要艾治・乔斯达无法变得闪耀,这样徒劳的燃烧自己去靠近光源的挣扎最终只会耗尽他的力气,不断提醒他残酷的事实。
再这样不明不白地下去,真的有意义吗?真的一切就会有变化吗?
他咬了咬牙,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道:“纱鵺,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
没有理解少年的话语,女孩不解地皱起眉,看着艾治轻轻地抬起头,缓缓掰开了她握住少年手腕的手指——艾治向后退开了两步,他似乎真的失去了看向纱鵺的勇气,只是默默地站进灯光的阴影里,令人看不清表情。
“那个,你可以不用自责,不是你的问题,纱鵺什么都没有做,是我不好。”少年斟酌着,有些失焦地凝视着休息室门口的酒桶,就像是要把上面的每一根木纹都数清一样,“我需要一个人再好好静静……对不起……”
一时间,走廊内寂静得可怕。明明还没有到熄灯的时间,赫奇帕奇门口的楼道却没有半点声音,这个夜晚燥热得过分,连寻常会从叶尖滑落的露珠都没有,只有压迫得耳鼓膜胀痛的死静,如果说有人对这片空气使用了石化咒,艾治也不会怀疑。他在心里对着自己的放弃行为冷笑了一声,微微撇过了头。
长痛不如短痛,艾治。现在放开纱鵺,还不至于在之后造成更加糟糕的错误。
大约过去了有一个世纪左右,就在艾治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站到生根发芽的时候,少女动了起来。她飞快地上前了两步,扬起的手举到了半空中——做好心理准备的艾治本能地闭上眼睛,他缩起了脖子,却没有等来该有的痛感。
他睁开眼,看见纱鵺慢慢地放下了手,少女垂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颤抖的声线:“……为什么?”
“不,我对纱鵺真的没有任何不满……”少年慌张地摇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不是,我觉得……我们需要……不,是我需要一个人想一想……”
“有问题为什么不可以一起想办法呢?”纱鵺轻声道,“学习不好的话,我可以帮你补习……为什么要一个人闷着呢……?”
——可是,那只是在单方面享受纱鵺的帮助而已,这不是他想要的啊。只要这个结没有被解开,什么都不会变化的。
艾治深吸一口气,抓了抓头,重新看向了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里面满是对自己的疑惑。
“对不起,纱鵺……再给我一点时间。”他听见自己说,“至少现在的我还不行。然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好吗?”
秋季末尾的夜晚炎热到让人无法忍受,地面上烘烤的腾腾热气仿佛能让人神智恍惚。艾治不记得这段艰难的对话究竟是怎么结尾,少女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女孩飘逸的粉色发丝消失在了视野里,迟来的钝痛割在他的心上,少年无意识地抓住了胸口,咬紧了嘴唇,整个视野里都是火光的橙黄。
——她一定是生气了吧?那是当然的,毕竟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被推开了啊……
你这是自作自受,艾治・乔斯达。
——但是,这样就好。现在而言,对他、对纱鵺,都是最好的……
然后,他感觉到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不断地奔向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焦急而带着一丝担忧。
“……喂艾治!你在做什么啊艾治!”
丹急促的呼喊像是有回音一样在漫长的隧道里不断回响,少年向着模糊的浅棕色露出虚弱的笑容:“……如你所见……就是这样……”
“不,你怎么就让水无月走了?为什么没有邀请她去舞会?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
“没有舞会了,丹。她不会来了,我把她气走了。”
——对,但是这是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只能这么做。
他梦呓般地念叨着,下意识地抓紧了好友的手臂。他看不清丹的眼神,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更害怕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清醒一点,艾治!”
年长的双子用力地摇晃着他的好友,那种朦胧的、梦幻的黄光在少年的眼中剧烈地晃荡着,泛开一层微波的涟漪,凝结成清晰的影像——丹正用充满担忧、关切和焦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睁大眼睛去寻找,里面却没有一丝责备和愤怒。
“听着,艾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做,但现在自暴自弃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你。”
“……我今天有点累了,丹。对不起。”
艾治长叹了口气,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全身充满了疲惫,想要回到他最安全的床与被窝中陷入沉眠,言语和行动之间都透露着放弃的意味。而当他走出了两步时,却又被丹拽了回来。
“之前说好的一起去练习跳舞,我找到了琳前辈来指导。然后,等你学会了……一定要去再好好邀请水无月,不然你事后一定会后悔的。”丹顿了顿,声音严肃而低沉,“你会来的吧?明天?”
“……我会尽力。”
他逃跑似的飞快在木桶上敲出了暗码的节奏,三步并作两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茫然地凝视着窗外,试图不去再去想纱鵺离去的背影。
——你真是个差劲透了的人。
少年对自己说道,然后又一次把自己包进了厚厚的茧里。
就好像打定主意成为一只作茧自缚的幼虫一般,绝望地躲避着明天的到来。
-Fin
后记:
全文9879字,基本飞机赶稿,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下来拼命乱改还是很奇怪,反正既没有决斗,也没有舞会,竟然就有快一万字了,我在干嘛啊
跟丹的文几乎是两条平行世界线了,预感要被中之人炎上(抱头蹲地)因为丹的文里有莫妮卡在场我就擅自写了如果不妥当可以联系我删掉响应……!
阿李的互动又被我往后移了一回合(?)下回它一定会有的!!
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总之就……呃……轻点打我……?
夜之女王与梦境之城纳菲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距我们而言,其实并不遥远。但像所有的传说一样,它有一个固定,却不那么准确的地点。你也许不能在地图上看见它所在的大陆的情况,或是用经度和纬度来表达它在这个星球上的位置。但那些对这个故事而言并不重要,仅需知道,所有的一切开始于一座塔中。
那是一座有着千种面貌的塔,每天它的内部都会改变。原本是书房的地方会变成储物间,原本是厨房的地方也许到了第二天就会变成一段螺旋着向上的,通往未知之地的楼梯。当你站在塔顶的平台往外眺望远处的群山,观看白燕飞舞的轨迹。过一段时间,也许就是等你回过头时的那一刹那,便会惊讶地发现:带着你来到塔顶的阶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可能是一间堆满书的阁楼,又有可能是一间煮汤用的厨房。
总之在塔内,没有什么是固定的。除了塔的主人,和一位被困在塔中的少女。
少女对于这座塔而言是新奇的,对于塔的主人也是如此。我们尽可以大胆地猜测,这是一头龙或是某个怪物的居所,而这个少女以一种并非自愿的方式被带入这座塔中,她的命运也似乎已经在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就已注定。
而塔的主人,如果我们要对他加以描述——他的身上有一种雨后的潮湿与带着苦涩的草药相混合的气味,黑色的头发则像河中飘舞的柔软水草一般披散在肩头,也如刚从水池中沐浴完毕的少女一样。而他的眼睛则看起来没那么有生机,任何见过那双眼睛的人都不会称赞它是如何的有灵性,而是感到一种压迫。就像那些即将葬身于沼泽的动物们,是不会对它们身下的泥潭报以欣赏的眼光的。在他暗红色的长袍上,有两条金蛇正相互撕咬,而它们大张的嘴则恰巧构成了一个圆。
我们之所以用这样的语言来描述他,是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诗人的忧郁。这种忧郁带来的气质,使他至少从外表上与市场上满手猪血的屠夫区分开。但在少女看来,他的忧郁并没有增加她的任何好感,只是把她心中关于厌恶与恐惧的刻痕变得更深罢了。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夜晚,起源于少女的一句抱怨。
因为她已经厌倦了周围的环境,尽管她不能准确地区分窗外飞过的白燕们各自之间有什么差别。但她已经看过很多次燕群的迁移,它们在春天到来,又在秋日离去。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因此它是最早被少女厌倦的。
“这有什么意义呢?”于是她向塔的主人发起质问。而那时,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本该好好的躺在床上,期待着新一天的到来,就像其他女孩一样。
“我所在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想把一个女孩关在一座塔里就只是为了看她从青春到老去吗?”
“不。”塔的主人回应道。
他本该再说一些,但那些话在接触到空气之前,他的嘴就已经闭上了。塔再一次变化,而他们没能抢在变化之前进门,于是之前他们所处的那条忘不到尽头的长廊,现在已经变为了扭曲的楼梯。
“不准备讲点什么吗?你游历过那么多的国家,征服过无数城市,难道就没有一点可讲的吗,就算是关于那些充满血与火的事迹。”她在楼梯上坐下,看着塔的主人。
“那就是说,”他的语气中充满叹息的意味,仿佛是要做一件令他非常不快的事。
“你对战火后的残破街道感兴趣,对吊死在城门上的皇帝感兴趣,对被野狗啃着脑袋的女尸也……”
“难道你的眼中就只有鲜血和死亡吗?”她看出对方只是在恐吓自己,因此少女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在你的眼中的生物,不外乎是活着的尸体和死去的尸体之间的区别吗?”
“也不是。”他又一次否定了。
塔的主人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少女则等待着。
“我可以给你讲一个关于……帝国中发生的故事,在其他的故事中扮演侵略者一角的帝国里的故事……”
“嗯,这很好。”少女努力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尽管她明白这个帝国对于她和她曾经待过的土地意味着什么。每次想到它的名字,她的心都在隐隐作痛。
“但你必须保证,在它结束之后……”
“不必再说了,我保证。”
【纳菲对于所有帝国人都是朦胧的,似乎所有人都去过那里,但没有任何人能回想起关于它的准确记忆。
因为每个人对于它的见解都各有不同,没有人记得它的广场中央摆放的究竟是喷泉还是一尊雕塑。他们或许会隐约地回忆起某些细节,在阳光下闪耀的玛瑙,它们像海滩上的贝壳一样陈列在摊贩铺好的方巾上。系着彩色丝巾的钟楼,它会每隔一小时敲一下,由一个带着发网穿着墨绿色长裙的女人而不是神父来拉下敲钟的绳子。
而每到正午的时候,在钟声回荡时候。从城市的西边会出现一匹全身漆黑的骏马,上面载着一个漆黑的女人。跟在她身后的星月则随着马的步伐逐渐将天空渲染成墨蓝色。她有着一头几乎快要垂到地上的长发,头上的桂冠像仿佛是玉石做的,闪闪发光。她巡游似的走过城市的每个角落,确保每个在纳菲的人都能看到她,然后,她会对每一个停留在那里的人报以微笑。当她胯下的骏马踏出东边的城门一步,阳光便在墨蓝的毛毯中露出个头。当她完全穿过城门,这里的正午便于其他地区的正午一样。
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记忆到此便已结束。因为他们会很快发现,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那个骑着黑马的女人,帝国人称她为夜之女王。她或许是一位神,也许只是在一座奇怪的城市中一个偶然路过的女人。
但她举手投足间显露的气质让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毫无疑问地将她认作一位女王。既然她是一位女王,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目的的,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帝国最早的宗教起源便于这座只存在于梦中的城市有关,每个人都因这个梦而竭力创造出他们自己印象中的纳菲。宝石商人开始把玛瑙像海滩上的贝壳一样排列,穿着墨绿长裙的女人开始与神父争论究竟由谁来敲钟。国王准备拆掉中心广场的塑像,按照他记忆中的纳菲,将喷泉置于城市的中央。
于是帝国人有了一种全新的信仰,而那些古老的、原始的神则逐渐被人淡忘。那些宣传旧日信条的神父不再被民众所欢迎,而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也在某日进入了纳菲,并在那之后接受了夜之女王的信仰。
你可能会问,难道就没有人质疑她的来历吗?当然有。日后的帝国统治者,在当时只是一个冠以萨达多尔姓氏的年轻人,非常无畏地宣称他绝不会信仰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神。而在他沉沉睡去后,却在梦境之中受到了夜之女王的邀请。
她邀请对方与她坐上同一匹马,与她一同参观纳菲的各个角落。在星夜的寂静中穿过森林,路过有仙灵聚集的小溪,最后在草坪上翻滚着做爱。没有人明白夜之女王这样做的意义,帝国人只知道这个年轻人从此获得了一个全新的眼界。对此帝国皇室的解释是,因为他看到了比其他人都要全面的纳菲,因此他便具有了非凡的才能。
而夜之女王似乎很满意他所建造的城市,因此他似乎得到了某种特许。帝国人并不清楚那是种怎样的权能,而他们在臆想中为它增添了诸多神秘的色彩。并添油加醋的说给其他人听,就这样流传了诸多的版本。
不过如今他们都向外人骄傲的宣称,皇室的血统是来源于一位真实存在的女神。就像卡梅利亚的祭司们也乐意标榜自己是来源于亚伦斯与凡人女子的交合,我们并不得知这其中的真假。就像不知道那里是否真的有一座叫纳菲的城市存在一样。】
“你身处帝国时,”少女终于忍不住问到。
“有被邀请前往那座城市吗?”
“不。”塔的主人再一次否认了。
“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失去了做梦的能力。”
片刻之后,他缓缓的说。
“哎,还真是热闹啊……”
蕭千崖下了出租,对着眼前热热闹闹的街道心里感慨了一声。早上七点,街上已经开始上人,拎包的挎篮的,开摩托的蹬小黄车的,吃面包的啃大饼的,全都熙熙攘攘地走在街上,让习惯了山上清净的他一时有点穿越般的恍惚。他比低年级的学生们晚了半天下山,夜里才坐上火车,也因此没有和老师们搭上伴。按理说大家都已经不算是凡人,没必要这么的舟车劳顿,然而修道之事不足为外人道,恐生事端。现在别说用传送术法,连可能被认为是违禁物品的法器都没准他带下山,最后他只能揣了个罗盘与几张符纸下山,若是配个墨镜,简直活脱出一个骗钱的江湖老道。
载他的的哥厚道,顶着早晨的人潮从路的另一边调头把他放在了地铁站的边儿上。通勤的上班族大潮还没有到来,萧千崖咳嗽一声,拎上自己的背包,斜挎着走进了地铁站。
那个戴着工作证的小姑娘足足检查了三遍学校开给他的证明,才满面疑虑地带他去了负责人的办公室。萧千崖也没责怪她,脸上遮遮掩掩一道大疤,他路过倒车镜时自己都觉得自己看着可疑,倒是那位负责人丝毫没在意他的邋遢,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和他一五一十地说了今日地铁里的怪事。
地铁在地下穿行,虽然还不足以改变地埋,但对于那些魂魄而言确实是个打扰。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如此地异想天开,竟然说通了双方,以空运一趟末班车的形式,让这些魂魄也能享受一把现代交通带来的便利,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来保证了双方的和平。数十年过去,这乍一听有几分荒唐的提案早已成了双方默认的约定,谁都没想到如今却又出了岔子。
人说鬼不守规矩,鬼说人在列车上动了手脚,双方各执一词,争不出个结果,最简单的判断方法就是实地调查一番。萧千崖把背包寄存在了负责人的办公室,自己端着罗盘,身上贴了张消除气息的符纸,晃晃悠悠地上了车。
车开出去五六站地,他还在车厢角落默默掐算时,一个二维码突然伸到了他的鼻子下面,给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个笑眯眯的年轻女人。那女人见他抬了头,开口就是一套背得滚熟的词儿,内容无非就是年轻人创业希望扫码支持一类,萧千崖挠挠头,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后又按她说的扫了二维码,那女人才说了声谢谢走开了。
这事本身是相当常见,但那个女人却浑身上下都透着怪异——萧千崖摸了摸自己外套下面,那张遮蔽气息的符纸还好好地贴着,也没遭到破坏,按理说,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有他这么个人,更别说他还刻意站在了角落里。然而那女人却像是瞄准了她一样,径直找上了他,和他搭了话后又干脆利落地扭头就走,看着不像是广撒网而找上他,根本就是专程来向他暗示什么。
——我发现你了。
他皱起了眉头。
萧千崖在地铁上坐了一个来回,基本判明了在车厢侧壁上感觉到的鬼气穿过之后去了哪里,再和负责人要了地图确认之后,目标被确定是隧道内的第三供电电轨。正是因为电轨出现了故障,列车才受到了影响,导致鬼魂们在正确的时间上了错误的车,造成了不应该有的混乱。
鬼气并不强烈,也没有从中感觉到怨或者恶念,如果对电轨动手脚的确实是鬼的话,那么这鬼应当不是什么恶鬼——或许是小鬼贪玩,或许是另有原因,整理信息后所能做出的推论到此为止,剩下的结论部分仍然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他向负责人说明了情况,提出想要乘上“末班车”去一探究竟,没有花费什么口舌就得到了同意。思虑再三,萧千崖还是没有和负责人提起车上遇到的怪异女子。
遮蔽气息的符纸对她不起作用,更为强力的的符他没有带,也不敢用,也没办法再去车上蹲点看看那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带队的两位老师收到了他对于这件事的提醒,没过多久联络他,告知学生们也遇到了那个女人,但是没人像他一样用了术法,因此没人察觉到那个女性的怪异。
末班车的发车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萧千崖结束了调查从地铁站里走出去时才刚刚十点。十几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也不是什么勤俭朴素的人,就近找了家酒店,锁上门静静冥想起来。
【有几个学生擅自离队了,等下把他们的特征发给你,调查的时候也顺便留意找一下,辛苦了。】
信息的提示音响了一般就被萧千崖按掉了,被掐断的半声叮咚却没有立刻消失,在空荡荡的隧道里弹来弹去,半晌才归于沉寂。萧千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亮度也设置到最低,在黑暗的环境里仍然像是一只明亮的灯泡。
太黑了,也太安静了。
萧千崖有点后悔下午在酒店时偷懒没有临时画几张符这件事,如果带了能够夜视的符咒,现在他就不用这样赤裸裸地暴露自己的位置。他带着罗盘与镇鬼符,有鬼靠近他是能很快发现,然而让他担心的从一开始就不是鬼,而是装神弄鬼的人。
他逐渐走进了隧道的深处,罗盘开始略微抖动,警示着这里的阴气与鬼气。隧道里没有开灯,当然也没有空调,却因为阴气而散发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萧千崖好歹也是心动期的修为,这点寒意对于他而言还远远称不上威胁,但是对于低年级的学生来说却能够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这种死寂,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一般,令人永远抱着对风暴的恐惧而紧绷神经,直到那根线不堪重负绷断,这无形的压力才会消散。
那么,风暴是尚未到来吗?还是正在某处肆虐?又或者……早已离去?
鬼气。
萧千崖停下了脚步将罗盘收起,一只手拿起手机照亮,另一手背在身后捏好了五雷指,那股鬼气不强,无怨,不恶,柔且弱,多半是名女子的鬼魂。他心中略微松了一口,但并没有放松警惕,仍然不紧不慢地前行,然而没走几步,他察觉到了异常。
——空中有血腥味。
有人受伤了,是谁,是被什么或者谁所伤,他无从得知,只能闻到那血腥气逐渐浓厚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虫蚁爬行发出的沙沙声。他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略微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出多远去,那鬼倒是迎着他来了。
如萧千崖所料,这鬼是名女子,双手染了些血渍,长发披散,神色慌张,看到他,那女鬼不退也不攻,只是停在了原地,甚至还有些滑稽地举起了双手。
“求你救他。”
“他要被吃了。”
她的话说得含糊,身形已经散去了一些,想来大约时日无多,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力气再说,只能冒出这样没头没尾的两句,然后就呆立在那里,等他回复。
被女鬼带到血腥味的源头时,萧千崖立刻就明白了她所说的“要被吃了”是怎么回事,倒在地上的少年腹部受伤,虽然伤口算不上大,已经开始逐渐止血,数只虫子趴伏在那伤口上,贪婪地分食饲主的血肉,甚至用自己的锋利的腭去撕裂已经隐隐止血的伤口。几只蝎子趴在少年的胸口,对着他的咽喉蠢蠢欲动,却又忌惮着趴在那里的一只蜘蛛,不敢妄动。
学艺不精啊,真是要被自己的小伙伴给吃了。
少年口袋里的镇鬼符露出一个角,萧千崖回想了一下张老师发来的学生特征,猜测他大约是驭宗的学生。那女鬼已经退到了一边,面露担忧地看着少年,萧千崖也不怕她突然发难,捏起道指,口中低诵咒文,一指落下,那些孽虫纷纷四散奔逃,没有逃出几步,就被一道金光碾做微尘。
驭兽食人,已是生了邪心,这一道净身咒下去,少年身周的虫子已经只剩下他脖子上那只蜘蛛,而那蜘蛛像是有灵性一般,见敌人已经被消灭,自顾自地趴下去,钻进了一个翻倒的盒子里去。
女鬼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又瑟瑟缩缩地不敢说话。
“我先带他走,你的事,我们之后再谈吧。”
萧千崖叹了口气,抱起少年离开了。
【低空飛過】
在天亮之前還沒什麼人,這時候走上略有些歪斜的石階,便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格外鮮明。川端由紀子向上前行,感受著在孤獨中更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存在感。穿的鞋子是自己也叫不出名字的牌子,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有點磨腳,或許本來應該在來的路上更換更方便行動些的。
真的是失策。
山路上,植株早已失去了分寸,肆意侵佔這條由僧侶修建出的階梯。
那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墓碑乾淨潔白,每個都很嶄新。沒有蜘蛛網,沒有青苔,沒有污垢,沒有雜草。沒有僧侶穿過這片墓地,也沒有個性化、寫著死了都要愛你的碑銘,一切都是嶄新的。
從死亡開始的嶄新。
三十個墳墓對應三十個人,一半已經填上,另一半則是空的。由紀子試著去尋找那座屬於自己的墳墓,她慢悠悠地穿過那裡。先前,這裡曾經是棵櫻花樹,現在卻已經沒有除了槲寄生外的任何植物在。
槲寄生的花語是什麼呢?
穿著涼鞋、走在山路上的由紀子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件事來。奶奶的墳墓還有點距離,現在是清晨,只能從寺廟裡聽到和尚斷斷續續、帶著點慵懶的念經聲。自己是不是也曾在這條路上用同樣的方式走過呢?是不是也曾經被沿路的藤蔓絆倒過?夏日是不是曾經在回憶中好像要把人的靈魂給蒸走?是不是能在山間聽到鳥兒的叫聲?
那些細節她全部不記得了,只是覺得心的形狀要在胸腔裡頭融化了。
好安靜。
如果能一直這麼安靜就好了,但嘈雜才會表現出安靜,就像人們很難在沒有黑之前認識到白,在沒有高之前認識到矮。這樣相對的概念,現在就像一個拳頭大小的鵝卵石一樣絆住由紀子的腳。如果拋棄所有的二元論,事情似乎不曾發展成如今這幅模樣,但人們靠二元認識世界,認識概念,一切都會在邏輯盡頭相對。
她再往前走幾步,看到了那口蒼老、被人摸得表面光滑的大鐘,其金屬質地已經完全被人手上的汗液改造成溫順的模樣,只有在敲擊時才能隱隱約約意識到些什麼。
聲音並不是二元化的。在極響和無聲間,存在多個區間,證明了聲音並非只有人猛然抬起頭時能分辨出的那兩種。但這些區間的存在等於肯定了一件事,那即是人類觀測聲音的方式是軸向的。
與平等對立的不是不公。
由紀子撫摸著那塊碑石,一如撫摸溫馴的小狗,她的手拂過墓碑的邊緣,去感受對方的形狀和冰冷。無言的死者默許了她這樣褻瀆的行為,只是在沉寂中接納一切。
當人們聯想起平等,他們會想起不公。世上人不同存在千千萬萬,世上有富有的家庭,貧窮的家庭,漂亮的容貌,醜陋的容貌,生而體格健康,生而患有疾病,在種種對立中,人們產生了偏見,也就有了所謂的不公。
有了自我,也就產生他者。
但平等和不公不存在那樣的關係。
是這裡嗎?小時候被奶奶帶來的地方。
由紀子彎下腰去,她的視線在錯綜複雜的枝杈間尋找那個更為容易看見的。她曾經和奶奶一起進入這個地方,那時候奶奶指給她看路旁的野花。
“很漂亮吧?”
“很漂亮。”她重複那個字眼,把它嚼爛,吞下去,又吐出來,周而往復,想去理解那個字背後可能代表的含義。由紀子即使現在回憶起來,也會發現自己就是那麼一個愚笨的孩子。奶奶說的話也好,老師講的課也好,父母想要表達的某種情緒也好,都是在簡單地咀嚼之後沒有穿過她的心,自然也就沒有消化。
這樣的孩子,就算被父母長輩討厭了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啊,對了,雖仍然野花很漂亮,但是奶奶卻不允許她摘一朵下來。“因為那是神大人的東西。”奶奶那麼說,至於是哪個神,又為什麼因為是神大人的東西就不能摘了,也都沒有答案,只是老人家的堅持而已。
由紀子摘下一朵野花,把它別在胸前,繼續走向那口鐘所在的地方。
所謂的平等、平衡這回事吧,實際上是人類觀測世界的騙局。在人類的社會裡,不妨能看出多數標準不存在完美的整數。即便出身相同,經歷相似,也總會有些各種各樣的因素表現出些微的差別。
完全平等這件事是不可能的,這是個說起來很普通的道理,多數人不以為意。
那再舉個簡單例子吧。
兩個重量相似的水果,差不多重,被放在一個天平上,總有一方要比另一方稍稍重上一些,如果沒有,那就說明儀器本身還不足夠探明那或許只能以微觀單位計量的差距。
更換更精確的計量儀器,就會發現實際還是有一方更重些。再不停地更換儀器,只要其精度夠細,理論上不公都會出現。換句話說,就算是無限相似的兩個個體,只要同時存在在那裡,對立和不公就產生,自我與他者的界限就會被分明。
這時候如果存在著能將兩隻蘋果間重量差別補足的紙屑,或許就能挽救局面吧。
但這樣的補差沒有什麼意義,上頭多了紙屑的蘋果,本身的重量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如果能對蘋果起到安慰作用的話,或許也還算有點好處在吧。
你喜歡什麼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定好了,你討厭什麼事也從一開始就定好了。
你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才能,也不清楚自己會無能到何種地步。
就像風起時樹林會捲起枝條,魚兒隨波逐流,蘋果因重力落入泥土,以各自的方式失去自我。
由紀子撫摸那面鐘的銅鐵,想要從其中找出點其本來的面貌,但那口鐘被手指和遊客磨得發亮,再難表現出點什麼來了。
她歎了口氣,隨後在夏日的清晨推動那口老舊的大鐘,等待聲音進入骨髓,傳向遠方。
不公lim→0
=平等?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4091/】
聯動【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1232/】
【14569字,前半二章,後半三章】
距離卡玲·馬賽變回人類,已經足有幾個星期了。她落了一天的課,錯過了一門魔咒課的小測驗,草藥課少了一整頁重要的筆記,科爾溫教授還偏偏在那天講了NEWTS魔藥學的幾個考點,好像所有老師都知道她那天沒去上課,然後會心一笑地把門一關說道“我們今天講重點。”
這還不是全部,社團活動也開始了,走廊上早貼滿了不同社團的小廣告,還有好幾份校園報紙進行著良性競爭——惡性競爭——或者隨便什麼競爭。她還從別人那兒聽說那幾個魁地奇隊早已開始訓練,這也難怪時不時能從霍格沃茨城堡的窗戶旁看到飛行的小黑點。
當然,最重要的是,學生們可以開始申請社團了。
所以當卡玲·馬賽坐在校長辦公室裡時,她不自覺地長出了一口氣。那份被卡玲揉的有點皺巴巴的羊皮紙在懷特校長手裡,後者讀完之後從那張申請書上抬起頭來。
“你前幾年也成立了這個社團。”懷特說道,她放下那張有點可憐的羊皮紙,臉上微笑不減,校長辦公桌上的銀質小物件在談話間規則地擺動,讓卡玲的注意力變得有些散亂。
“是的,懷特小姐,我今年也打算成立——就像前幾年一樣。雖然我不知道今年還有沒有人參加,去年也沒有。”話從口出,卡玲有些後悔自己這個決策了,這不就是在向校長說明自己的社團可有可無嘛,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傻。
懷特校長聽到這個說法後笑了笑,她將那張申請書平攤開來,用纖長手指點了點紙上的一個詞:“你在這裡寫到‘偵探社的目的是為了解決些日常的謎團’,這目的也和之前一樣。只是在這張申請書上添加了報酬。”
“您還記得!我自己都有點忘了,還是找到了去年的申請書上寫的。”卡玲有那麼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報酬是因為之前的——嗯,有人跟我說過如果只是完成其他人的委託,說不定會有人過來拜託我把書包幫他們提過去,所以設置一個報酬的們來……門欄比較像模像樣些。”她因為有些緊張而卡殼了,但又重複了一次這個詞,“但我盡量不讓它牽扯到金錢交易吧。”
“比如說呢?”這是個溫和的詢問,懷特校長蜂蜜色的眼睛在引導卡玲繼續說下去,可問題是,卡玲想不出還能有什麼。
“……我想不出來,”卡玲洩氣了,“或許我該讓委託成功的人跳康康舞?或者原地蹦跶著做幾個鬼臉,講一個笑話什麼的。”她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在這時候坐進校長辦公室了,她怎麼不在來之前準備一個演講稿呢?
她貧弱的幽默感再一次被校長的善意化解:“為什麼是康康舞、笑話、鬼臉呢?卡玲,或許你已經有個主意,只是很難將他們歸納起來。”
“因為很好笑吧……我希望委託結束時,他們的問題得到解決,已經是可以笑出來的心情,因為當人有著能夠笑出來的心情時——說明他們已經走出那個需要求助的心境了。”卡玲說著,隨後又皺了皺眉頭,“不,不對……有時候得知真相不一定是件開心事,儘管那都是些天天發生的小謎團,但一些事情或許還是不知道的好。”
“但你想讓他們笑起來,不是嗎?”懷特笑道,她有種奇怪的魔力,好像總能將卡玲心裡一些難以總結的想法歸納出來。卡玲點了點頭,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做了個決定。
“讓他們做一件能讓自己,也讓別人能笑起來的事情吧,這就是我的報酬。”
她看到校長坐在那張辦公桌後,讚許地懇首。這就是正解。卡玲想。
卡玲·馬賽拿著那張申請書走出校長辦公室時,她不忍有些飄飄然了。她有那麼點想去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旁邊的廚房和小精靈要那麼一兩個小蛋糕作為慶祝,不過,她想到艾維爾達可能在那兒,又決定灰溜溜地回寢室為佳。
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她們倆似乎都在有意識地躲對方。其原因顯然只有一個,那就是上次那件事實在太尷尬了,致使她看到艾維爾達是都會有些發憷,不知道對方是否還在想那件事——萬一艾維爾達還在介意呢?
這個想法就像一只時不時出現的蒼蠅,在她耳邊胡亂飛舞擾動,偏偏當她揚起手來想要正面問題時,那個煩人的小東西又會消失不見。
她帶著點苦惱進了自己的臥室,艾維爾達還不一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如果她不知道那就好了。可就在這麼想的時候,一個背道而馳的小意見冒了出來。
卡玲·馬賽決心甩開那意見。
她找了幾張羊皮紙,用紅墨水畫了個海報——但願這張奇怪的小告示能在今年吸引到什麼人。至於其他的,她也不坐過多期待,既然她已經做了三年的光桿司令,又為什麼不能在七年級忍受一個人的社團呢?
抱著這種矛盾的想法,她把那幾張海報貼上了離餐廳最近的那條走廊的告示板——在那兒大家都能看到。這就完成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至少,在她心裡有件事能放下了。她收拾好那些膠水,聞到晚餐的香味從禮堂的四張長桌上飄了過來。
冉冉點起的燭光將四周照得亮堂,看不見那個隱形的點燭人,窗邊,幾欲下沉的太陽久久不肯落入地平線,唯獨天鵝絨般的夜幕早就壓在天花板上了,而星星點綴其間。今天一定是個會讓教天文學課的阿斯塔教授高興起來的好天氣。
她心滿意足地走向赫奇帕奇的長桌上去,遠遠便看到艾維爾達那顏色淺淡的影子在幾個同年齡的學生旁低頭吃著一盤烤肉,顯得格格不入。或許注意到卡玲的視線,艾維爾達抬起頭來匆匆掃視了一眼,接著又低下頭去應付那盤食物。
卡玲·馬賽人生頭一次破天荒坐在了赫奇帕奇長桌的邊緣。
等晚餐結束之後還有好幾篇以newts考點為基礎的論文在等她,所以她極為反常地沒在吃飯上花費太多時間。圖書館裡塞滿了拉文克勞,她不大想一個人去那兒,但她又不太想回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於是只好在餐桌附近來回晃悠,草草寫那麼幾個要點。
在大綱完成之後,她就半點都不想動了。她已經能預見到這張羊皮紙上被人寫上一個大大的A。梅林的褲衩啊,每個英文單詞她都能看懂,可為什麼組合在一起就顯得像天書。她要怎樣才能理解為什麼小火熬煮青蛙粘液會有三種優點?又怎麼能明白迷情劑的原料和他的成品有什麼關係?每個問題都像個要將人炸飛的地雷,而卡玲很不巧是個笨手笨腳的士兵。
她奮筆疾書,寫完那篇論文時,管理人小姐也提著燈讓大家回宿舍了,理所當然地,卡玲並沒有在餐廳停留太久。她檢查了一次儲物櫃,確認今天沒有人投參加社團的申請後,帶著點幾乎放棄了的心情回了宿舍。低年級學生們早就回了房間,剩下一些年齡大些的圍坐在赫奇帕奇的火爐旁,不知道是在看魔咒學的原理還是魔藥清單。
“卡玲!”其中一個女孩從那本書裡抬起頭來,“我看到你的社團海報了。”
卡玲試圖去辨認那女孩的臉,她長得很美,就是好看到沒什麼特征,挑不出什麼特別的毛病,好像所有五官都恰好在“剛剛好”那個標準線上,除了頭髮顏色怪異了點——而且那頭髮似乎還在不停變色。
“安!”她嚇了一跳,“你變成這樣我都認不出來了。”
“哈哈,怎麼樣,我適合藍色頭髮嗎?”安斯蒂斯笑著問她,她捲起自己長髮,把它們變成波浪狀,又變成雷鬼頭,接著是八十年代流行的捲髮,這就有點滑稽了,“開玩笑的,我想問問你,卡玲——你們現在接受委託嗎?”
“當然。你介意的話我們去人少點的地方說?”她問,避開那幾個高年級生好奇的視線,安斯蒂斯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但她們還是停在這個點沒有人會經過的樓梯口。
卡玲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希望這能提高點對方的印象,雖然這已經是七年來的無數次無用功的其中一個。
“那麼你想提出的委託是?”
安斯蒂斯來回踱步,好像在跳舞,她變成少年模樣,再變回來,紅停了下來,用那雙貓一樣晶亮的眼睛看著卡玲:“我喜歡上一個人。”
這句話讓空氣沉寂了一會兒,卡玲為了不讓自己太過尷尬而繼續問了一個令她有點想殺了自己的問題。
“額,然後?”
“卡玲學姐,我想請你幫我跟蹤他!我想知道他喜歡什麼!我想為了他做點什麼!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在合適的時候向他告白——”
“等一下,從頭開始講,首先,他是誰?你又是怎麼認識他的呢?”卡玲打斷了這個急性子的主顧,她有點跟不上對方的邏輯和思維的速度,“慢慢來,不要著急。”
少女眨了眨那雙晶亮的貓眼,她微側腦袋,儼然一副少女思慕心上人的模樣:“我和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相遇了,他那麼溫柔,看到我也沒有覺得奇怪。”她說著,又變成男孩,“他完全接受了我,承認了我的想法,還在我痛苦的時候開導我……我第一次,第一次感覺到有一個喜歡的人。但我不知道……額,如果他不能接受我作為他的伴侶呢,一個時不時變換性別的人或許——作為伴侶對他來說有些惡心?”
卡玲有些不太清楚對方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或許她對安斯蒂斯是個值得信賴的長輩?又或者因為他們不那麼熟……所以她才肯對自己傾訴?
“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實際上,我覺得如果對方足夠好,你不需要去擔心這點。”卡玲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是斯萊特林七年級的馬多克斯!”
“……不不,七年級沒有這個人。”卡玲說,如果真的有那麼個人,她肯定和對方上過課,雖然她健忘,但不至於忘掉一起上課七年的人的名字。
“那他或許是六年級吧。”
“你有機會能和他說上話嗎?”卡玲又問,老實說她對這種委託有些抵觸,畢竟她父親的偵探社偶爾也會接些這種委託。
如果她在學校裡做的事情和在外面做的一樣,那就沒意義了。
“嗯,有機會。”安斯蒂斯眨了眨眼,終於略有了些自信,她提起來這件事,好像這段戀情已經成了一半。
“與其讓我在學校裡跟蹤他,你要不要試試看向他告白呢?當然啦,不是現在……在和對方釀造出來戀愛的氣氛之後一鼓作氣地向對方說明,這樣或許比我跟蹤他來得好?”
“我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安說,她的臉漲得通紅,不知是出於她天賦的能力還是情緒,又或者兩者都有。
“我了解了。但請讓我說一些我的建議——在我看來,你可以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慢慢了解他在想什麼啊。”卡玲開導道,“這樣自然的過程不是更好些麼?成功的幾率也更大。”
安斯蒂斯顯然在盤算這個提議。她應當有這麼個方法,卡玲想,只是需要什麼人推她一步,她繼續試著推動這個局面。
“如果你需要我幫你營造氣氛,或是提供點什麼戀愛的主意,我樂意之至。”卡玲繼續解釋道。
“真的?”
“當然了。”
安斯蒂斯這姑娘天生不懂得如何掩蓋自己的情緒,她在樓梯口蹦蹦跳跳,就快要跑起來,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提議:“謝謝你,卡玲學姐。”她舉起雙手,高呼萬歲,再一次變成男生擁抱了卡玲。(“嗷拜託,別啊!”卡玲尖叫道。)
這個小小的委託結束之後,卡玲意識到她渾身上下再沒有什麼多餘的能量去在意論文和社團,於是便拖著疲倦的身體回了宿舍。等她的頭沾上床板,夢便拽著她掉進一個讓人安心的懷抱裡了。
她做了一個自己也記不清內容的美夢,似乎與甜甜圈有關,所以當她從床上起來時,嘴裡還念叨著如何保證霜糖酥脆的秘方,這時已經快到當天的第一節占卜課上課的時間了。她匆匆套上衣服,洗了把臉,在這個有點倉促的早晨跑了出去。城堡內,萬聖節裝飾都掛起來了,四處被橙色和紫色給包圍,讓她有點後悔沒給海報變個色。現在看來,那張海報幾乎要和墻融為一體,沒有半點出挑的地方。
至於占卜課,就像往常那樣在她自己半知半解的胡編亂造裡頭過去了,她甚至有點忘記了自己為什麼到了七年級還沒有取消這節課。好在下節課是黑魔法防禦,這讓她振作了點。她在走廊上和幾個赫奇帕奇女生道了聲早安,向著黑魔法防禦課的教室走去。
黑魔法防禦課這學期的新教授列夫站在講台後,現在正在將學生分成兩人一組好進行實戰。他一頭金髮梳理得當,因其長度在腦袋後面扎了一個馬尾,衣著打扮看起來像麻瓜雜誌上的男模特,因為這學期的新決策,相當得學生喜歡。
畢竟能在實戰課上互相射咒語真的是很酷。
“那麼請小組內的成員互相敬禮。”列夫教授從名冊上抬起頭來,一一掃視兩兩一組的學生,桌椅早早被擺排在教室的角落裡。列夫教授似乎還曾提過他打算用課桌製作路障,但似乎在之後不了了之。
卡玲的對手麥斯威爾是個斯萊特林七年級的男生,紅髮,個子挺大,蒼白的臉上長滿了紅斑。在簡短地互相行過禮後,兩人各拿起自己的魔杖,如同拿起一把劍,他們都在等著列夫教授一聲令下。
卡玲沒怎麼和這個來自斯萊特林的對手說過話,她曾聽說過這個男孩在斯萊特林也因為紅髮不大受歡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的家族多半都是格蘭芬多。她盤算著如何能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
“數到三。一,二,三——”
“盔甲護盾!”
“除你武器!”
兩道咒語在半空中相撞,但麥斯威爾的那道要來得更快些。那是個施用得漂亮的鐵甲咒,甚至險些將卡玲彈開。她調整步伐,想貼得更近些那道咒語來得相當穩固,不叫她通過。這樣下去她要被麥斯威爾挨著打。
解決的方法不是沒有。
卡玲跳了起來。
“飛鳥群群!”麥斯威爾又一次叫到,為數眾多的飛鳥從他的杖間噴湧而出。卡玲則在一個飛行咒的作用下騰空而起,她揚起雙腿,跨過那道屏障。鳥群在半空中與她交匯,被她作為助力以手支撐。
“統統石化!”這是麥斯威爾的最後一道咒語,下一秒,卡玲因咒語而變得如同石頭般堅硬的腿掃上對方的前額。
“盔甲護身。”
一道堅實的魔法屏障在兩人間彈開。卡玲向後退了幾步,她抬起頭,看到阿諾德·列夫教授站在幾英呎外的地方鼓掌,臉上一臉笑容。
“很不錯的鐵甲咒,麥斯威爾先生。你的思路也很有趣,馬賽小姐。”
“趁其不備才能出奇制勝。”卡玲笑道,向列夫教授鞠了一躬,“謝謝您。”
“那可是盜匪的做法,馬賽小姐。某種意義以上放棄用魔杖攻擊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在某些情形下合理運用也是好事。”
“是硬漢派偵探。”卡玲小聲更正道,不過這是個好兆頭,“感謝指正。”
他們握了一次手,列夫教授的手強而有力,能感覺到西裝覆蓋下的鋼鐵纖維。過了一會兒,所有組別都進行完了實戰,在一聲下課鈴中,學生們魚貫而出,已經是早休的時間了。
而卡玲馬賽拖著那條因為咒語半瘸的腿,一邊罵著自己蠢一邊拐向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她很確定破解肉體硬化咒的咒語不是平道滑滑,也不是咒立停,但願校醫能找到點辦法。
下次得知道怎麼解開硬化咒再用,這次太急了。她忿忿不平地想到,向大桶敲了敲赫爾加·赫奇帕奇的節奏。
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裡現在正熱鬧著,不少小赫奇帕奇擠在沒有點燃的火爐邊上,小鳥那樣嘰嘰喳喳,似乎是在討論即將到來的萬聖舞會。房間的角落里也擺了些鏤空南瓜,從其過於相似的輪廓來看,絕非手工產物,估計是變形學教授做的。天氣不錯,就連地下也帶著點陽光的味道,從房間四壁能聞到泥草的芳香。
卡玲一瘸一拐地走向宿舍,她看到赫奇帕奇的院長辛哈教授正坐在一個柔軟的沙發上,給他的女兒看一本小圖畫書。小傢伙肉呼呼的手指指著那本認識神奇生物的小繪本,將上頭的單詞一個個念出來,做父親的不多插嘴,只是用輕柔的聲音附和著。赫奇帕奇的學生們早就習慣了這個小情景,甚至經常為辛哈教授照顧他的孩子們。
“辛哈教授,早上好。”卡玲打了個招呼,“迦娜,早上好。”
“早上好,迦娜,你也說早上好,”小姑娘用綿軟的聲音道了句早後,辛哈教授滿意地從女兒身上抬起頭來,“卡玲,你怎麼一瘸一拐的。”他很快察覺了那點異常,語氣裡帶了點擔憂。辛哈教授的長相帶著濃重的異國風情,看起來頗為神秘,臉上的表情似乎也不多變化,可他一張嘴卡玲就知道那是溫柔的父親才有的聲音。
“額……”卡玲想了想決定隱瞞自己愚蠢的錯誤,“在黑魔法防禦課上的出了點小問題,但沒什麼大礙。”她拍了拍胸脯,好向對方證明自己的理論。
好在辛哈教授接受了這個說法。“去醫務室吧,卡玲,卡爾先生可以在十秒內治好你的骨折。”
“謝謝您,我馬上就去。”她笑了笑,然後向小傢伙道了再見,但這回卻被辛哈教授叫住了。
“對了,卡玲,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幫我個忙嗎?
依辛哈教授所說,神奇生物保護課丟了一籠蒲絨絨,有八個左右。(這麼說是因為它們一旦找到合適的環境之後有可能進行繁衍)那本來是要給五年級的學生上課用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在他放進辦公室裡之後不見了。辛哈教授一向對學生們沒什麼戒心,(當然啦,也不需要戒心)加上正好有點急事,(卡玲猜測和他的三個孩子有點關係)因此在當時沒關上辦公室的門。
等辛哈教授忙完之後,回過頭來卻發現裝著蒲絨絨的籠子已經不見了。
“您在那之前做過什麼嗎?”卡玲問。
“我想想……我從一節課上剛回來,五年級學生的。”
“講蒲絨絨的?”
“是的,孩子們都很熱情,因為蒲絨絨比起其他神奇生物要來得可愛得多,還有幾個女孩問我如果要養蒲絨絨該怎麼好好照顧他們。”辛哈教授似乎想起點什麼,從唇間漏出一聲輕輕的笑,但那笑很快又被些微擔憂給取代了。
“原來如此,那節課的學生是哪個學院的?”卡玲又問道。
“是斯萊特林的學生們。”
她去看了眼“案發現場”,當然,那裡已經沒有什麼痕跡在了,因為來去的學生和老師太多,縱使有鞋印也看不出個所以然。辛哈教授蓋在籠子上的布也被一同帶走,大概是為了遮蓋籠子本身。
籠子不小,如果有人曾經抱著它走出教室,應當是個惹眼的目標,問題只在於有沒有人見到過。
當然,目擊證人也不一定需要是人。
所以當卡玲穿過條條走廊,她問起了路上的肖像畫和幽靈們有沒有見過一個斯萊特林、五年級的學生拿著一個巨大的被灰布覆蓋的箱子,或者籠子。肖像畫們有自己的社交圈,並不那麼介入學生的生活,如果你在一個城堡里和一群人玩了幾百年,你也偶爾會去注意一下路上經過的小孩子。
“請問你們又看到過一個拿著被布遮蓋的箱子的斯萊特林孩子嗎?看起來大概十四五歲左右。”她問一夥顯然厭倦了紙牌的十八世紀鄉紳們,“那東西被灰布遮著,大概這麼大。”她張開手比劃了一下。
“你說得太過模棱兩可了,這樣的學生有的是,每天都有。”
“噓,喬凡尼,看看這個女孩,就是昨天把那張海報貼在告示板上的人。”其中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說道,他拍了拍他們,這群鄉紳於是小聲地交頭接耳起來。過了會兒,他們中一個一直手持著一串紙牌的人抬起頭。
“去問問一樓走廊上那張總是盯著人看的肖像畫,她不喜歡四處走動,唯一的樂趣是看你們這些小孩每天在走廊做些什麼,然後再去向教授們打點小報告。依我看,問問總是沒什麼壞處。至於那孩子,我們會幫你留意的,再看到還能告訴你。”
“聰明,臭皮匠約翰。可惜你打牌的功夫總比不過人。”
“瞎胡說,看我下一把出個讓你嚇一跳的東西來。”
這群油畫中的男人於是再度沉浸在紙牌的世界裡,在卡玲的道謝聲中重新整裝待發,滿頭熱血地開始下一盤牌局。卡玲不好再打擾他們,只是照他們所說的去尋找那個在走廊上盯著學生的肖像。她確實對那副畫有點印象,但忘了畫中的主人公究竟叫什麼,不過,一聲“小姐”總是萬無一失。
還有就是有下次機會她一定要對那些傷了一條腿的人們表達敬意。
她一瘸一拐地下了樓梯,但願沒人看到自己這幅蠢樣。實際上,經過了好幾節課,早就已經在高年級中人盡皆知,迫使她有些難以在麥斯威爾面前抬起頭。
偏偏她還在此時撞到了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布萊茲·路易斯站在樓梯口那兒,有點好奇地看向她那條石頭似的腿。
卡玲決定在進行視線接觸前溜掉,她加快腳步——
“早,卡玲,你的腿怎麼了。”
“……我自己施了個硬化咒,現在不知道怎麼變回來了。”
布萊茲沉默了一陣子,卡玲靜靜等待對方笑出聲來,在這個瞬間唯一流動的東西就是寂靜。“需要我幫你治好嗎?你放心的話?”布萊茲終於開口問道,卡玲應聲點了點頭。她不太想去校醫務室,而他又恰好能給她想要的東西,何樂而不為呢。
布萊茲抽出那根白楊木魔杖,在卡玲那條僵硬的腿上敲打了一會兒,就像在檢查哪個部位有沒有損壞零件的修理工。卡玲還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腿能在魔杖碰到的時候發出石頭似的悶響,她歎了口氣,等布萊茲做出一個診斷。
“只是一下,不會痛的。”
那根魔杖隨即點上她的膝蓋,卡玲瞇著眼,她感到一股詭異、但說不上壞的熱流流竄上她的皮膚,在她的神經上敲敲打打,最終停了下來。隨後,她意識到自己的關節已經可以活動,只是略有些僵硬,這感覺就像她的頭被強行安裝在一個關節人偶的身上;它無疑在變好。
“謝謝你,布萊茲,好棒的魔咒。”
“是變形咒,下次請不要再對自己用這個咒語了。能問一句你是為什麼要給自己施咒的嗎?”布萊茲收起魔杖,又恢復到那副有點拘禁的樣子,卡玲猜測布萊茲他其實沒那麼好奇,只是為了再一次提醒自己而已。
“嗷,我在列夫教授的實戰課上給自己用了個咒語,為了用我的腳踢人。”
“給自己施用魔咒嗎,再用拳腳?”他停頓了一會兒說道,“蠻有趣的思路。”
“可行不通,布萊茲,你看看這條腿之前的樣子。”卡玲說。
“你可以用一些別的咒語,或者只硬化鞋底。”布萊茲建議道,“比方說在比賽前先施展水火侵,然後在開始後給自己的拳頭上加點火——額,還有像是把手腳變大也不錯啊,只要質量和體積在那兒,攻擊力就都還在。”
“聰明!謝謝你!”
這句話讓布萊茲的臉上漲起一陣說不清的神采,似乎不是代表害羞的紅暈,也難說是自卑。他含糊地點了點頭,又說自己還有節課在後頭,於是卡玲笑著和對方揮別,小跑向一樓的肖像。
那個盯著大堂看的肖像畫就在那兒,卡玲經過其無數次,這才發現這畫中人頭上戴著一頂幾世紀前的女帽,上頭還插著一根羽毛,有種老派的美感。除了這頂有點奇怪的帽子,油畫神態輕蔑,眼睛直直盯著走廊,好像要看穿卡玲和她對面的墻壁。
“小姐,不知道您有沒有看到過一個五年級、斯萊特林的孩子?”卡玲頓了頓,在他和她之間選擇了一個更模糊些的,“那個人手上拿著一個巨大的箱子,或者籠子,上頭蓋著一塊灰色的布。”
油畫中的女人似乎沒想到會有個學生向她搭訕,可她也不打算理會卡玲·馬賽,這位小姐百無聊賴地舉起前景中一個精緻的茶杯,緩緩啜飲起來,一副十九世紀的貴婦派頭。過了會兒,她放下那個杯子,好像已經進行完一場不得了的儀式。
“我沒有理由告訴你,除非你是為了——”
“我被老師委託,要尋回被人偷走的一籠蒲絨絨,”卡玲打斷了油畫小姐的擺架子,但她語氣輕柔,沒有半點要爭個高下的意思,“如果我不將它們取回來,老師也不好上課,更何況那個孩子如果用學校的公共資產做些不太好的事情呢?”她循序善誘,又提高了點音量,“您這樣一位為了學校著想的小姐,想必願意花費一點時間,告訴我有沒有曾經看過那樣一個孩子?”
“一個男孩,實際上,就在剛才。”油畫小姐退回她的座位,油畫不會面色發紅,不過她多少有些接受了卡玲的溜須拍馬,“淺金色頭髮,戴著眼鏡,劉海不知道為什麼蓋住一邊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往城堡外頭走。”
“嗷——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叫什麼了。”卡玲說,“謝謝你!”她鞠了一躬,接著飛快地跑向城堡外。沿途風景極速化成身後的遺地,她回憶起曾經看到那份報紙上頭的彩色照片,一個看起來有些內斂、拒絕了鏡頭的男孩快步走出照片的邊框,淺色的劉海遮蓋住了其中一隻眼睛。
他叫菲林·斯內克。
如果他只是為了養些寵物,大可把那籠子放在宿舍里,與其他學生交易亦是如此。可他選擇了拿起那個箱子走出學校?他會去哪兒?現在可不是霍格莫德開放的日子。
卡玲停在一片片捲心菜田的泥壩上,她看到遠方的禁林在風聲中呼嘯著,驅逐一切文明的來客。現在可沒什麼人在外頭,可他還是選擇要在這時間出去,並且,他好像不打算把那群蒲絨絨給放回來。如果菲林·斯內克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慾偷了那籠蒲絨絨,那答案就只有一個。
他可別是為了放生而把蒲絨絨帶到禁林去。卡玲焦躁地抓了把頭髮,想盡力排除這個可能性。一個十五歲的男孩一個人拿著一籠蒲絨絨進禁林,在以前或許是件聽起來很酷的事,可她現在作為一個十八歲的人頭一次為這樣的舉措感到危險和難過。
原來成人社會的責任感已經悄悄在她心上駐扎了。
希望他還沒進禁林太深的地方。卡玲想,她加快腳步,禁林的邊緣已經盡在眼前。錯綜複雜的小路劈開灌木叢和藤蔓,稍稍顯露出人類尚還涉足的痕跡。她在那巨大的樹木迷宮旁小跑了一圈,直到看到一抹有別於樹木與草綠的綠色。那個男孩被一棵樹的影子所覆蓋,此刻正低著頭查看一個籠子,他手忙腳亂,四處張望,好像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而那個籠子裡的蒲絨絨此刻少了半數,另一半跳半滾地彈向更遠的地方。
卡玲·馬賽跑了過去,她抓起一隻地上的蒲絨絨,然後用飛來咒抓回來剩下幾隻。“蒲絨絨飛來!”她高叫著,把那幾隻小東西都給關進籠子裡去,隨後轉過身去看一旁的菲林。
菲林顯然沒有料到這個意外中的援兵,他的肩膀僵硬了。
她思考著要向對方說點什麼——她倒是不覺得對方的動機難以理解,只是有些偏頗罷了,加之一個男孩獨自來禁林,道理上來說有些不大合適(而且她也因為了找他而破壞了校規)。嗷,對了,除了她、辛哈教授、還有菲林·斯內克外,沒有人知道菲林就是蒲絨絨大盜,如果用這點優勢,說不定能讓菲林坦誠些。
“……謝……謝……”一聲吞吞吐吐的道謝從菲林的嘴巴裡落了出來,他顯然有些緊張,卻在卡玲面前故作鎮靜。斯萊特林男孩比同齡人要來得瘦小些,十五歲,這個年齡男生應當要竄個子了,但菲林卻還是副孩子模樣。
“不用謝,下次要小心點。”卡玲把裝好盡數八隻蒲絨絨的籠子遞給菲林。這男孩比照片上來得要更普通些,或許是因為小報內容的關係,插圖上的臉色不大好,但現在卻僅僅是蒙上一層膽怯,“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卡玲,來自赫奇帕奇七年級。先出禁林吧,雖然在外圍,但偶爾也會有野獸跑出來的。”她帶著他往外走了幾步,到一個稍能放下心來的平地旁。男孩跟在她身後,小心地應和著,仿佛在對待一個易碎品。
“您好……我叫菲林·斯內克,斯萊特林五年級的學生。”
“你一個人帶著這些蒲絨絨難道不會覺得有些太沉嗎?雖然蒲絨絨本身不大重,但籠子卻不是什麼小東西呢。”看他的身板,要一人持續搬動那麼一塊東西恐怕還有些難度,卡玲於是這麼問道。
“嗯,因為辛哈教授借我這一籠蒲絨絨,讓我好好地觀察他們。”
“這樣啊,你介意我在旁邊看你看看嘛?我也沒課,雖然教神情生物的辛哈老師是赫奇帕奇的,但我偶爾也想在公共休息室以外的地方看看神奇生物。”
菲林停下來了,他顯然在思考要如何圓這個無傷大雅的小謊。另一方面,卡玲步步緊逼,幾乎已經將自己的意圖告訴了對方,只是沒有明說罷了。她等待著菲林的回應,這男孩應該是個好孩子,他自己會把一切說出來的。
“那我在這兒畫下去好嗎?”最終他說道,卡玲默許了這個建議。菲林摸出來紙筆,小心翼翼地畫了起來,他畫得相當不錯,完全就是一副蒲絨絨的樣子,只是因為緊張線條有些毛毛躁躁,畫不出什麼漂亮的曲直。他畫得很慢,好像要用這種方式來浪費時間,但卡玲比他更有耐心點,儘管她幾度把香煙盒拿出來,卻在每次默念校規時又塞了回去。
這場無聊又浪費時間的角力正式揭開帷幕,誰都沒喊開始,也沒人喊停。菲林不停添加些細節,比如蒲絨絨身上的絨毛啦,籠子裡頭脫落的小東西啦,甚至到最後畫到了背景;另一方面,卡玲站在他身後,盡量放空心思,好快點消磨時間。她又想起來那節黑魔法防禦課,或許她應該像布萊茲說的那樣試試別的咒語——還有很多呢,這種戰鬥方式似乎有一定優勢,因為據她觀察,巫師們的反應力似乎沒有那麼快,身體也多半並不強壯,這種方法能為她爭取到更多時間,還可以因為意外性打對手個措手不及,只是就像列夫教授說的那樣,並不是所有情況都適用,如果決鬥者之間的距離過長,這樣的打法就沒什麼優勢了。
但只要他們離得夠勁,她學會的那點格鬥術可以封鎖對方的魔咒
另一方面則是那兩個案子,她上次和父親的通信已經是暑假了,馬賽偵探社的社長到現在為止都還沒來一次信。這讓她有點擔心對方的安全,假如她父親死了,至少她會從預言家日報或者其他什麼報紙上看到的;作為一個偵探,他也沒那麼容易死。
維蘭塔的案子恐怕要等到聖誕節假期才能去調查了,另外一個則讓她摸不著頭腦,她父親沒有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甚至還扔給她更多的謎團。兩者都不是什麼尋常案子,但維蘭塔的起碼要好些,至少她還知道委託人到底是誰。
她一面想著,一面攆著腳下的樹葉,沒留意到東邊的天空已經黑了一半。太陽浮在森林上方,像一隻橙黃色的眼球,她因寒冷而打了個顫。而菲林有些遺憾地放下筆,卡玲被那聲音喚回現實。
“怎麼了?已經能畫完了嗎?”她問。
他看向她,好像在說“你贏了”,他只是低下頭去:“沒事,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學姐,天色不早了,我們把蒲絨絨給送回去吧。”
“好啊,那我們一起送它們回去吧。”卡玲笑了起來,她與菲林一同走回城堡,太陽落得更下去了些,天色太好,天邊的雲彩被燒得火紅。他們倆穿過被南瓜和紫色骷髏裝飾的小禮堂,身旁,一隊低年級的孩子正穿行而過。
“一大堆蒲絨絨待在一個這麼小的籠子裡很可憐吧?”卡玲在越過其中一道門檻時問菲林道,她想知道更多些對方的想法。
“……嗯,我覺得是神奇動物被關起來都挺可憐的。”
他們走向辛哈教授的辦公室,走道瀰漫一股赫奇帕奇休息室才有的奶香味,讓卡玲感到異常舒適,她繼續說道。
“對其中一些特別如此吧,蒲絨絨是一種非常溫順的動物,它們習慣了吃人類提供給他們的剩菜剩飯,偶爾也吃巫師的鼻屎當點心,並不是什麼有戒心的傢伙。這樣的小動物,或許讓他們在野外生存并不是什麼好選擇。”他們停在辛哈教授的門口,卡玲看向菲林手中的籠子,後者緊緊抓著那籠子的手柄,好像小男孩對待他寶貴的禮物,“你要跟我進去嗎?”卡玲問。
“嗯,進去吧。”菲林·斯內克的聲音略硬朗了些,好像終於鼓足了勇氣。卡玲推開那扇辦公室的門,他們重新走進辛哈教授被佈置得有點像家的辦公室,後者坐在那張辦公桌後,抱著一個嬰兒,有些驚訝地看向了他們兩個。一杯東方風味的奶茶擺在他面前,香料味讓整個屋子暖和了起來。
菲林歎了口氣:“那個……辛哈教授,請讓道歉。我未經您允許偷走了您的蒲絨絨籠子。”他舉起來手中的籠子,裡頭的蒲絨絨不多不少,正好八個,此刻哼哼唧唧地互相舔著對方的絨毛,“我非常抱歉。”
“斯內克先生,為什麼這麼做?”辛哈教授輕輕搖晃著他懷裡的嬰兒,好像在哄孩子入眠,他懷裡的孩子已經不多發出聲音,好像快睡著了。
“因為……看到蒲絨絨關在那麼小的籠子裡,感覺很可憐,所以想把他們放回禁林裡。”菲林雖有些結巴,但語氣堅定,似乎已經決定好了要全盤托出,“但是,我違反了校規,也讓我和辛哈教授間的信任關係消失了。”他微垂下頭,不再作聲。
“斯內克先生,”辛哈教授兩根劍眉微微皺起,“作為你這次偷竊蒲絨絨籠子的處罰,斯萊特林要扣三十分。偷竊是不好的。”
菲林沒有再搭話,臉上卻悄悄露出來了些許悔罪的神情,他點了點頭,在沉默中接受了辛哈教授的這種說法。辛哈教授歎了口氣,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但你的保護神奇生物意識很好,斯內克先生,斯萊特林加十分,而且,”辛哈教授頓了頓,又說到,“你的理由而非常有愛心,斯萊特林加十五分。”
菲林·斯內克臉上的鬱結解開了,他的臉色比之前稍好了些,連忙弱聲道謝。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卡玲想起來了點什麼。
“對了,辛哈教授,作為我委託的報酬,您可以指導我們做個蒲絨絨的新籠子嗎?”卡玲問道,被她提起的辛哈教授略有些驚訝,但他很快明白過來了她的意思。
“當然,如果你們想要為蒲絨絨做新籠子的話。”
“我以前經常和我父親出去旅行,就會用到一款魔法帳篷鞥,那些帳篷裡面的空間總比真正的要大,我在想,蒲絨絨的籠子裡能不能做這件事呢?還可以放些蒲絨絨喜歡的小景觀之類的。”卡玲說,她笑了笑,“這樣的話,蒲絨絨的問題也能解決了。”
辛哈教授少有的露出笑容,他又說了一次:“當然。”
————
蒲絨絨大盜案
時間:1999年10月25日
案件進程狀態:結束
委託人:辛哈教授。
————
卡玲滿意地看著這張羊皮紙,將其放入自己的文件夾裡。在她旁邊,維蘭塔·柯羅拉斯正用攪拌勺紅茶,兩個小赫奇帕奇從一摞刑偵書上抬起頭來。男孩叫狄倫,女孩叫丹妮,都是低年級生,他們倆在卡玲剛貼了海報時就來了。兩個孩子都很可愛,狄倫像個小男子漢,讓卡玲頗為中意,丹妮則是個容易害羞的女孩,稍稍有些敏感。
她頭一次感覺到這個社團有點夢想中的樣子,儘管她已經是七年級生,但在霍格沃茨的最後一年應該留下點與newts和魔藥學無甚關係的回憶。
“前幾個月的整理完了?明明曾經說過偵探社是玩樂,馬賽小姐倒是整理得有板有眼。”維蘭塔啜飲一口紅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斯萊特林的六年生已經成了偵探社的常客。他倒是沒加入社團,似乎是為了寫小說取材。
在此之前她還真沒料到柯羅拉斯家的少爺原來有這麼個愛好。
“玩樂嘛,玩樂也要認認真真,不然就沒有玩樂的價值了。”卡玲偏過頭去看了丹妮和狄倫,然後問他們到,“你們想要什麼聖誕禮物嗎?”
兩個孩子快速地交換了下視線,然後各自又沉默了會兒。卡玲猜他們在權衡該要些什麼好。
“賀卡可以嗎?”丹妮小聲問道。
“我想要書,但是社長不必為我們準備聖誕禮物啦。”
“做個參考而已,不過謝謝!”卡玲低下頭去將那個文件夾收好,“柯羅拉斯先生,你呢?”
“一個詢問總會顯得喪失心意,不是嗎?心意需要與驚喜相對,”維蘭塔挑了挑眉毛,他放下那杯紅茶,取了點小精靈幫著卡玲烤的檸檬小餅乾,這些餅乾味道極佳,恰好抵消了原本過重的奶油味,“那我要案子的結果。”
“那你要付的就不算是心意,而是金加隆了——嗷,這就提到一個老問題。不知道你在這兒取材取得還開心麼?”卡玲也抓了一把餅乾,泡在紅茶裡慢慢吃。
“生活題材探案還算勉強精彩,只是人情味過量。”
“可不是嘛,但作為社團馬馬虎虎吧。麻瓜偵探也是分好幾種的嘛,有調查婚外情的,有偵破商業機密的,還有協助警方探案的。”
茶杯在桌子上轉動著,維蘭塔笑了起來,他停下來看了眼卡玲——這是一種觀察者的目光:“這麼說來我有些好奇,馬賽偵探社算那一類?”
“我們什麼都做,唯一的條件就是和巫師扯上關係。因為全英國的巫師就那麼點人,你懂的。”卡玲大口嚼著餅乾,拍了拍自己腮幫子上的碎屑,“什麼魔法界、魔法社會,說得好像很厲害,加起來的人還不如一家麻瓜食品工廠的工人來得多呢。圈子就這麼大,有點什麼大家都不會太陌生。”
“你是這麼看的?這可讓我有點意外了,馬賽小姐。”
“嗷,柯羅拉斯先生,你們這些純血大家族的孩子應當最清楚了,每年能見到的都是同樣的公子哥和小姐們。”卡玲舔了舔手指,“當然啦,這也不是什麼好事或者壞事啦,遺憾的就是圈子小,要是有什麼愛恨情仇就受不了了。”
“比如說?”維蘭塔笑了笑,他品紅茶的標準得像BBC電視劇裡的貴族,但眼神卻像個鏡頭,這點讓卡玲一隻不大舒服。
“過幾天就家長會了,到時候你就會發現一對好朋友的父母是傲羅和黑魔法師了——之類的。當然,我誇大了。讓我們打個賭,”
當然,卡玲·馬賽在家長會裡有想見的人。所以那天早上她起得比以往要更早點。
她吃過早飯,腳步輕快地穿過赫奇帕奇的走廊時,看到早有那個一貫身著風衣的男人站在赫奇帕奇的休息室前頭。他摸著下巴,看著那兩面大桶,眉頭皺得好像有人把一大桶生活垃圾湊到他鼻子底下。
“怎麼了,你該不會是在期待你那糟糕的記性還記得赫爾加·赫奇帕奇的節奏吧?”
馬賽偵探社的社長回過頭來,他身著黑色風衣,戴著頂黑色的巴拿馬帽,手上戴了雙皮手套,魁梧的身材在此刻略有些駝背。他比以往都來得更蒼老,卡玲不記得在暑假時他的額上有那麼多溝壑,也不記得他像沙皮一樣的蒼白肌膚。他看來沒睡好,疲倦得過分。
“哦,閨女。”他倉促地笑了一聲,“我很想你。”
“四個月——我給你寄了二十多封信詢問你的狀況,沒有一封回函。”卡玲舉起一隻手指,想對這個老男人強調這件事的重要性,可她卻發現自己沒什麼力氣,她不會哭的,她不會哭的,可就在她這麼想著的時候,眼眶卻不自覺地濕潤了,“我怕你死了。”她打了自己一巴掌,好讓這丟人的感情離開,但沒什麼用。
她父親看了看表:“讓我們到別處說去吧。”
他們很有默契的出了城堡,在一顆樹旁停了下來。現在還沒什麼人,家長也沒全到。大可討論些重要的事情,卡玲在那棵樹底下停了下來,她看到她父親在擦著額頭上的汗。
他真的在她沒注意的時候快死了。
“你走起路來有點蹣跚,而且還戴著手套。”她說,幾乎是句質問,“你除了去現場的時候從來不戴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做父親的歎了口氣,或許是因為他頭一次發現女兒已經不再能隱瞞,又或許他在尋找一個隱瞞的機會,卡玲瞪著他的臉,想從那張中年男人的臉上讀出一點他真實的意圖。
“卡玲,你看到可別笑。”馬賽社長脫下那手套,給她看紅通通、仿佛正被火焰炙烤的乾枯手臂,那隻手散發出一股尸體的惡臭,又有點像未處理過的冰箱,她看著那東西上頭隆起的血管,意識到其已經失去了力氣和生命,逐漸從過去壯碩的模樣變成乾柴。他只那麼晃了一下,隨後又套了回去,就好像這事情從沒發生過,“我太心急了,我以為就快要真相大白——我以為我能為你媽媽報仇。”
“可你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她說,他沒回話。只是看了眼遠方的院子。
“這裡可真是一直沒變。”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再度有了說話的力氣。
“老爸,我一直覺得犧牲是件很蠢的事情,如果你好好地、好好地待在所愛的人身邊,不用想那麼多事,不用想復仇,隨便吃吃喝喝,抽抽煙斗,日子隨便過過,欣賞自己吐出來的煙是狗屎還是冰淇淋形狀,不就可以獲得幸福了嗎。”
他父親笑了笑,像往常那樣用帶了點煙味的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把她原本就糟亂的髮型揉得更亂,只是這一次,是隔著手套做的。
“是啊,卡玲,但我做不到。”
他們在緘默中看著那個庭院。
冬季最後一片葉子也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