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群像,蜂回视角比较多,大概是一个大杂烩
*假装很热血一下好不好?
*大概需要花19分钟左右时间来快速阅读
*梗也是有在里面藏着的(wink)
*欧欧洗肯定是会有,一辈子都会有的
*每次的结尾都很烂不是你的错觉
*小说结束了应该还会有一个闲聊,所以可能阅读就不止19分钟了(你tm)
*前文: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0958/
*索引: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4075/
九月一日,车站。
蜂回和陆铭并肩站在一起,校车三年如一日的旧的可以,车身在风中被呼啸而过时还会发出由铁板挤压的咿呀声,十分寒酸,除了新生之外,其他老生也算是见得习惯了,蜂回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只帮着把陆铭手上提着的行李塞进客车储物箱去,占了个好位置,其他前辈跟着寄上来,行李霹雳哐啷的往空间里推扔,手法粗暴的也有,储放位置刁钻的也有,蜂回从人堆里挤出来,陆铭的目光才转过来。
之前没见得陆铭在看谁,还是看着的人已经上了客车,蜂回凑到陆铭身边:“你刚才在看谁啊?”
陆铭没遮遮掩掩,但说话明显是为另一位考虑过了,蜂回不认识那位,陆铭只是笼统的概括一下:“是一位前辈,和我有些交集。”
“医宗的?”蜂回觉得对方没有选择和他一起进入符宗,多半是那个前辈在搞鬼,说话声音都低沉一些,生怕其他人听见。他说这话也有些地图炮的性质,突然就报上一整个宗门,周围要是真有医宗的人在,难免不会去多个心思停一下蜂回到底在讲什么。
这些点面陆铭也考虑到了,他摇头,示意蜂回少说话,人瘪了瘪嘴,对方这种回答没让蜂回满意,他更怀疑到医宗那些做传销前辈身上了,那些学精的前辈嘴里总念叨着和安利一套的话术,开口就能把新生都像是灌了迷魂汤一样的夸医宗的好,人换做了陆铭,蜂回倒是愿意相信陆铭不会被谣言迷惑。不过不是医宗的人,为什么叫陆铭去医宗进修,而且陆铭还答应了……
蜂回和人一起上校车,看着校车地面的车板,陆铭仰头左顾右盼,不少前辈和新生已经找到了作为,校车两两座位并排在一块,那些落单的、脾气不好的人一下子就在纷乱的座位中凸显出来了,两人上车的时候还不算人多,走到车厢中间时还有不少空位,蜂回还在纠结之前对方想着前辈的事情,身子都跟着继续往前走,陆铭已经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拽住继续往车厢后方走的家伙,蜂回这才有些回过神,往后两步。
陆铭把靠近床边的位置让给人坐,蜂回只好侧身从人面前挤过去,他实在是别陆铭说的前辈绕晕了脑袋,有的没有的都想了一大堆,又记起对方口里说的前辈就在车里,恨不得蹦上座位,把每个前辈都打量个遍,到底是哪位,陆铭不说外貌,车里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直到是挤满整个校车,前头司机操着一口方言发动了车子,蜂回的屁股就坐实在座位上,打消念头。
新生们对接下来发生光怪陆离的事情充满好奇,不少前辈都是操着要给新来的新生秀一手的心思,什么模样的招数都使得出来,明面上风轻云淡背后运招累得直冒汗的也有,多都是为了图一个面子。陆铭和蜂回都没有这个癖好,他们更愿意在校车颠簸的时候睡上一觉,也有几个前辈也是,手里端着手机肝排行和活动的不在少数,好歹不能完全脱离生活,半天不肝,要是积分不够了怎么办。
好歹一圈看过去,留长发的不在少数,奇装异服也有,不少人没在校车上光明正大披着校服也是,校车行驶一阵,车厢里各色人物交错在一起,现实和古色奇异碰撞着,看的过瘾。
这就是修仙者,这些人都已经踏上了修仙之路,或平凡,或不凡,他们都很独一无二。
这些话比较适合用在四年级之后的前辈上,蜂回往车厢里看,一些前辈已经把剑拿出来摆在面前擦拭,全然没有在意车身晃动,还有几个前辈周身器具环绕,八成是驭宗的。鲜明的特征和能力,只有三年级之后分宗门到达不同的山头进修才会体现更加多彩的变化,他才刚刚升上四年级,这些耀眼的才能和他关系不大。
修为越高,钻研的越是精湛,修仙者必然需要学会取舍,切不可想着八般门艺都能掌握精通,能通一门钻研其中的玄机实属不易,千百年来的天才也没法两宗同时进修。可见分宗门时,不单单是靠自己一厢情愿,老师的建议,自己才能上能力深浅,选择下了宗门之后和曾经同届的同学要踏上其他不同的路,分道扬镳,如苍天大树的枝叶,每个人修为和表现出来的能力不可能完全一样,在枝干上分别之后,再在同一片艳阳下相遇时,可能都已经是天差地别。
蜂回想到这些,就更是气上心头,他的符箓修为不错,陆铭只比他差上一些,他在医术上展现的能力,蜂回都想用不忍直视来形容——不是说不好,而是和陆铭最擅长的科目来比,怎么都不会去选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医宗才对!
又是医宗,又是那个前辈!蜂回的气往肚子里咽,硬生生是要把自己吃到撑。
光线随着车辆漫入隧道逐渐消散,时不时从隧道两侧划过橙黄的灯表示车辆还在不断往前急行,蜂回额头贴在车窗玻璃上,接下来有好一段景色都是如此,接下来漫长的隧道穿越,不少人选择睡觉,车厢里的讨论声也跟着适宜的轻弱一些。
他还不怎么困,校车里亮起几盏内置的小灯,也不能把整个车厢照的透亮,一些前辈就直接运用法术和器具自己制造光源,不少继续埋头玩手机的几位,光用手机屏幕里照出来的亮度就足够继续奋战。
隧道深长,明明也算是不常使用,也没见到道路出现什么破败的坑洞,行驶同时车辆摇晃的平稳,蜂回感觉脑袋里明明是昏昏沉沉的想睡觉,眼睛却清醒的贴着玻璃往外看,这很反常,他的后脑像是被人扣着摁在车边玻璃上,直到最后一盏灯在蜂回眼里消失很久之后,彻骨的寒意爬上全身,他连发出声音也难做到,目光直直被锁死在车窗外,直到一个突兀的血手印压在他面前,沿着玻璃一路向下划,接着更多,更多手印不断叠加在,拍打着玻璃晃动闷响,沿着玻璃,声响蔓延到车顶,铁皮被疯狂拍击,从头到尾上回响着。
“哐哐!哐哐哐!”
蜂回又突然惊醒,面色惨淡。
九月二日。
天光已经出来,阳光透着校车往里照,好歹他肤色够深,摸了两把脸,又把陆铭的外套一角捏的很紧。
校车穿梭在森林里,大概是快要到达目的地,陆铭一路没睡的很深,他只是闭目休息,看着旁边的男孩进到隧道之后慢慢睡着,刚才对方在车位上挣扎的蹬了腿,陆铭睁开一只眼睛,对方没发现陆铭醒过来,反而也只是捏着外套的针织纹路而已。对陆铭来说还是有些反常,不是说他渴望让蜂回去摸他的脑袋一定要扎一头麻花辫,像是之前那天晚上一样,向他寻求安慰的优先级在蜂回心里是不是有点下降,陆铭没细想,蜂回还在喘着气,捏着外套的手没一会也收回去了,陆铭再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对方又贴在窗户边上数从窗户边掠过的乔木,偶尔还找着树枝上的麻雀打发形成最后一点时间。
连视线都没有相交,谈不上什么聊天,车厢里还有大部分人在休息,更是安静,只有一些窃窃私语,不少车窗打开,外面新鲜的空气流进来互相交换,车厢里的气温也有些冷淡。
是个不错的早晨,万里无云,视野算是开阔——如果不看周围树木耸立,林中空气清新,开发的地带太少,很有作为旅游区的潜质。
车辆停稳,一些好心的学长在引导新生进入山门大阵之中,蜂回的眼睛又追着陆铭看,身体还得先重新跟不少学长做一下体力抗争,把陆铭的行李箱抓出来,脑袋先往陆铭那里看去了。
陆铭又在看别处?没有,陆铭正在看着蜂回。疑神疑鬼的家伙在内心里还悬着高高的,他有点不开心,嘴跟着瘪起来,拽着行李箱两步三步走到了陆铭身边,对方发现蜂回在赌气,小屁孩也不愿意把他心里想的三两心思告诉陆铭,两人目光对上,陆铭指了指入口,蜂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答应,和人一同穿越门阵。
开学第一天得先去主峰去,就是学院主校区,开学仪式和很多需要分配的事情都得先在这里解决,其余宗门所属的校区他自己都还没去过,前三年他也只是在主峰学习中,有些同学被老师胁迫当个劳动力搬运文件的时候会偶尔跟着去其他宗门的看看风景。蜂回没这么不幸过,主校区的建筑他倒是逛得了如指掌了。
跟他和陆铭一起上了马车的还有其他几位前辈,没有新生,蜂回来回打量一圈,都不算的上是认识,连面熟的也没有,一对兄弟,一位挑染,还有一个是面相上就看着觉得趾高气扬的。看起来都是不好谈什么天说什么地的主。
六个人坐了一圈,马车剩余的空间就给行李填上了,各自的体型打量一番下来,蜂回个头是最矮的那一个,堆在人群中间却总感觉自己和马车上的行李一样晃来晃去,有些凌乱,他也不是会开话茬的主,马车上还要晃个不少时间,即使下面垫着软垫,前头马夫鞭子一抽,那些马颠起来总是让蜂回想念刚才破旧的校车。
上马车前陆铭往嘴里塞了晕车药,也给蜂回一片,人听话塞嘴里,现在就在心里十分感谢体贴的陆铭。
趁着这些无聊的空档,他又开始打量这些前辈,每一位穿着的都是现代装,校服也没换上,即使换上校服,蜂回也没办法把每个前辈所属的门宗认个全,拿把琴的都未必是艺宗,驭宗也会驭器,更何况这些实力要是统统外露出来,只有傻子会这么做。
他从体型上偏大的那对兄弟开始看,两个兄弟一头棕发,样貌上的差别还是很多,可互相也是臭脸对着,明显是两方的关系不是特别和善,一个盘着腿低头在玩手机,另一个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低头抱臂。旁边那位挑染的前辈心情明显不错,居然从行李箱里掏出两副扑克,手肘碰了碰一边在玩手机的那位,手里洗着牌。
“贝贝,打扑克吗?”
两人之间是认识,对方也对这个打发时间的建议很认可,把手机收起来,一脚将自己立着的行李箱给踹倒,横在两人中间,他身体前倾:“打什么?”
“斗地主咋样,把你哥叫上,输的人脱衣服。”挑染的人嘿嘿一笑,也没太多顾虑,另一位作为弟弟的,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兄长,对这个建议持反对意见,低声扯了一句:“你想看我被我哥凑成肉饼是吧,诚心的吧?”边说着,手指指了指对面那位和他们年龄相仿的:“那边那个你认识吗?叫他过来打得了。”
挑染的人叫姜阳,性格不算差,还有些自来熟的样子,旁边给他出谋划策的人是贝正。
和蜂回陆铭一并坐在马车另一侧的人叫江点,三个人一番套话下来,蜂回知道了三人的名字,听到江点来自符宗,心里总有些仰慕的情绪在。
这位可就是以后的学长了,要是能稍微熟悉上一些,在后面进了符宗,学长能给自己稍微开个小灶引个露吧?
——念头在姜阳调侃的时候打消了,江点第一盘当了地主,那两个人靠着并排坐,眉来眼去的看,江点自然是输了个透。
“脱衣服,脱衣服!”姜阳在一边小声起哄。
江点跺个脚,差点把贝正的行李箱踹出马车,一边的贝正脸色变了,捂住姜阳的嘴,后悔极了,怎么把自个的行李箱给当做打牌的桌子使。
“你再起哄,我行李箱没了你给钱啊?姜少爷?”姜阳掰开手,那边江点还不乐意了,手里的牌甩到行李箱上,他明看着两个人打牌的时候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姜阳至少还有遮掩,贝正这个人太直,看牌脖子都伸的老长,恨不得对方不知道他在看牌一样。事后两个就一副事后诸葛亮的模样,还脱衣服?不把他们俩给撕了已经很对得起江点的脾气了。
这时候还得有人出来做和事老,姜阳提的打牌这个建议,现在出现这种局面,也需要他去麻烦圆回来,两边打着哈哈:“开玩笑呢,当什么真啊,再来,这回我做地主,够公平吧?”
马车忽然是晃悠一阵,摇地马车厢内摇的行李遍地乱走,蜂回脸色有点差,陆铭也是,几个学长不说体质很好,马车颠来覆去的,牌也不好打。江点想着写个符直接贴车厢上,从腰边别着的小包里拿出鸡血和毛笔,手伸到蜂回面前。
不等蜂回困惑,江点先出声了:“你那个藏形符创意挺不错,不过门道还不行,给我两张纸。”
陆铭在两人中间,被这对话说的也有些明白了意思,眼睛朝蜂回平时别着竹筒的地方看去,被说破秘密的人脸上全是惊讶,手往腰间摸,把符纸撕下来,那三个竹筒就全落在他的手上了。
前辈到底是何时就已经看破这点伎俩的?蜂回把符纸交给江点,没看对方动笔,反而是羞愧的低下头。连陆铭都没发现他随身携带着这三个竹筒,半路上自己就一直夹在腰边,但对于符宗的前辈来说,还是对于修为比他高的所有前辈来说,是不是都能这样一眼就看穿了这种过于拙劣的符纸?蜂回觉得自己有些弄巧成拙,他出门时特地没和陆铭说过这件事情,但跟着陆铭的性格,会不会是他也看见了,又装作不知道,维护着蜂回自己心里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呢?
车厢一会晃动的幅度明显减小了,江点两张符贴在马车的框架两侧,又和其他两个打牌去了,姜阳和贝正是在意的看了眼垂头沮丧的蜂回,但实在不是熟人,这种时候安慰也不太能奏效多少,姜阳洗牌,贝正耸了耸肩,心里是对江点趾高气扬的脾气有了底,至少对方还夸了学弟两句不是?先扬后抑,实在不是那种擅长说话的人会做出的事情,门道不行?但谁会这么明显就说穿一个小孩子呀。
蜂回在他们眼底,估计是算到三年级之下没有分宗门的小学弟去了,能够表现出对符箓这么高的造诣,以后肯定是要去符宗的,两人都在打量着江点的年纪,算着估计这小孩升到符宗去之后,也应该会少见这个臭脾气的人了,江点这性格,以后还在蜀山钻研估计有九成是,但之后也是往研究院跑了。
他们可怜的那个小孩也没多想,一番顾虑之后,剩下的倒是更多的仰慕了,对方的修为肯定是超过自己许多,那一句话说的是伤人,但想要做到真的完全发挥符纸的作用,修为和对符箓性能掌握的熟练程度都会有影响,江点前辈说创意不错,至少是认可了蜂回的所做所为不全是白费功夫。即使以后被拿去用来跑到驭宗偷鸡,蜂回写符也写的心甘情愿,这是后话。
马车的晃动小了,车轮撞着车厢和地面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响,摇动幅度小了之后,对陆铭和蜂回明显是受益最多的,两人脸色慢慢就恢复的不错了,那边贝正的兄长还是没出声,蜂回偶尔分心去听他们谈话,谈的也多半都是关于牌局里的事情,输赢不算重要,但也能看得出三个人打牌的水准:姜阳前辈算是常胜将军,几乎每隔几场他总是稳赢,也不见输得多;贝正最惨,外套好说歹说是被撤下来了,马车跑动时冷风往里灌,贝正就想念他的外套;江点脸色一般,赢了牌也没特别高兴,输了臭脸是摆的十足。
毕竟面对面打牌,玩的再怎么是斗地主,很多时候还是要算着拿牌的人的心思来看,几场牌局下来三位性格都被摸了个七七八八。蜂回看的手也有点痒,但毕竟都是一帮高年级的前辈,想叫谁离开牌局都有些不懂气氛。
车棚是半敞开式的,两边通个窗,入口只是用帘子虚掩着,蜂回坐在最里面,那三位打牌的正好压在最外,没法朝着车门框去看风景打消时间,蜂回就跪在坐垫上,扒着车窗户往外看风景,又是数树又是找鸟来消磨时间。
天气的确不错,陆铭偶尔也顺着蜂回的目光朝外看几眼,又低着头去,刚才江点说的话也有些触动陆铭,自从他准备进入医宗之后,符箓上的修为就有些止步,他是相信勤能补拙,符箓只是因为起步简单而更容易上手,医术上手难,每年进入医宗的学生也是很少,悬壶济世比杀戮更加难得,陆铭选择了医宗,但蜂回踏着最擅长的路继续往前走了,而他又得重新折返回来,选择一条和符箓搭不上特别多边界的道路。
勤能补拙,那得花多少的勤奋才能达到他想要的水准,陆铭模模糊糊有个底,他也知道不得不去努力,在蜀山三年,不同宗门之间展现的方法也各是不同,陆铭蜂回,一切从蜀山低年级升上来的人,每一门都会去学习基础,去尝试,而后的专精,也并非是完全抛弃了其他宗门的使用方法,符箓……好歹也算是他擅长的一项,如果之后他去了医宗进修,能把这医术和符箓两者结合在一起,靠着蜂回在符宗的实验结果……
他的思绪有些神游,目光又朝着前面的三位前辈匆匆看了一眼,不知道和谁对接上之后,再是低了头。
“唉?”蜂回疑惑的重复看了一眼窗外。
陆铭收起思绪,仰面看到蜂回脑袋都要伸出车窗户外,马车也不能这么干,手拽着人的衣服往里拉,蜂回重新坐到座位上,有些着急地和陆铭解释:“我刚刚看见外面有人影在动,黑乎乎一团,鸟都吓跑了。”
“会不会是太阳看多了眼睛晃得?”刚刚过了中午,道路都被照的滚烫,刚刚进入秋日的阳光还是十分毒辣,蜂回刚才就在探头探脑的往外面看,看了也有段时间,太阳还没偏移太多,眼花也是正常。蜂回觉得陆铭说的也有道理,刚才身子往回钻的时候眼前还有黑点在晃动,揉了揉眼睛,也就不再往外面多看几眼。
气温也还没升的特别高,再过个一小时,温度就得又往上面走,蜂回解开拉链,陆铭则是把自己外套脱了抱在手里,其他学长皮糙肉厚,蜂回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他们有因为气温解衣宽带的,反而是贝正前辈输得太惨,没继续打牌了,把外套还给重新套了回去,那两个人换个了游戏方式,借着贝正的行李箱继续pk牌技。
等到有人喊说敌袭,车厢内几个人都接连有不同反应。
蜂回往车厢外看,两三个身着黑衣的人围住马车,前后马车皆是如此,不像是有针对性,一些马车里的前辈已经出来主动出击,蜂回猛朝着那几位前辈看去——俩个人还在打牌,另外两个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待在原地。
啊??
蜂回有点愣,他贴着车厢边站起来,车外的人不管里面的人动作,剑锋直戳入车厢内,和蜂回靠的最近,吓的人又是一阵冷汗,再往面前看——几位前辈还是纹丝不动。
啊???
不等那人再刺入下一剑,蜂回得先做出反击了,他从车厢里钻出来,手往自个的竹筒摸,现在的蜂回还做不到现场写符,手里现成的用来作为攻击的符箓太少——这三年下来哪里有这么多实战的机会,连符箓的运用多都是在给电池充充电,如何快速洗手这些生活应用上。他心里有点怨张老师太温柔了,好歹其他科目也还不错,蜂回打算先试着用点剑修的招式来抵抗攻击,剑从哪里来——手里多的是一些塑形符,都是在写藏形符时出了差错,一笔下去效果完全不同——蜂回感谢自己当时写完没有丢掉,一小叠符纸捏在手里一抖,心中默念着形状,周身的泥土点点汇聚,化土成刀,最外用符纸裹着,暂时能和钢铁互相对抗一会,缺点也很明显,维持时间太短。
“陆铭!你别下来!”蜂回朝着车厢大吼一句,那几个前辈蜂回暂时是不指望了,陆铭现在是医宗的人,蜂回也不愿意让陆铭下车搏斗,他面对三人的肯定是吃力,现在的做法无疑是纯粹的吸引火力。
他才刚升到筑基后期没多久,蜂回定定站稳,目光在不断打量来者,这三人修为大抵都在筑基中期左右,这么一比对是蜂回有点优势,但科班出身的筑基后期在实战里发挥就未必是真材实料的筑基后期了,若说是一人还能勉强应付,三个人要是一起上来,蜂回觉得吃紧。他从来没真遇到过这种敌袭,小孩子心里的善意还是低估了敌方的意图,对方不会因为出面的是一个人就手下留情,三人的招数都是不同,一人拿剑,另一人手中操纵的是银针,还有一位蜂回来不及观察,那人身形一闪,突兀消失!
高速的战斗节奏也是蜂回吃亏的一个漏洞,开场就是他先进入了被动,本身他就没有攻击的意图,全是防守,主动舍弃了进攻使自己进入被动的确是作为防守的一个窍门,但蜂回心理上没做好准备,这种过招可不会等谁说“我开始了!”“我准备好了!”才发动攻击,这让蜂回身上的弱点暴露更加明显。
他身往后撤,手拿符箓压成的刀堪堪挡住后方的攻击,这才看清第三位也是个剑修,双手手持短刀当匕首使用,那两人也随着他侧身发动攻击,蜂回力气不多,为了防那两位不得不抽出一只手,拨开最下面的竹筒,一手捻着两张雷符朝两人贴去,一人符纸直中门面,另一张被银针扎在地面上。
雷符也是失败之作,刚说过学校里练习了如何给电池充电这种小诀窍,充爆几个都是常事,蜂回又喜欢批量制作之后再实验,荒废出来的符箓就比别的同学要多。
先不等引动雷符,他得马上收手两手握刀,用力使者刀刃推开进攻。与此同时,手指跟着一勾,雷符发动作用,暴雷从符纸的字样中渗出,和空气摩擦发出的白光钻入皮肤里,着实把来者电的不轻,一时没有了进攻,银针还是紧逼着飞来。蜂回没胆去凑近对方,绕着车厢往另一边闪躲开银针,手中刀刃又马上吃住一直在蜂回附近周旋再次猛烈袭来的来自第三位黑衣人的攻击。
三个人,真的是太吃力了,蜂回咬紧牙关,额头的汗也在往外冒,他感觉自己后背和掌心也在出汗,心率狂飙,能这么堪堪做一个回合的战斗就让蜂回像是跑了个两千米一样累人,肌肉还没显得酸痛,是精神上的高度集中让他先露出疲惫,手里的符箓开始吃不住再次迎来的攻击……
刀刃在瓦解的那一瞬间,蜂回看见敌人身后一条巨大的火蛇张着大口露出獠牙,身附着着岩浆和烈焰,带着火光飞速朝着敌人胸膛扑去,蜂回赶忙身贴紧马车厢体,火焰巨蟒咬着黑衣人的腰带着人往远处扑,热浪从蜂回脸边翻过,才算是化解了刚才的危机。
“你们这也太欺负小孩子了。”
这是姜阳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蜂回大气不敢喘,那边两位位身着黑衣的也被刚才昙花一现的巨大术法吓到,警惕看着术法的使用者从车厢里走出,姜阳面色轻松,他拍了拍蜂回的肩膀,扭头看车厢说:“进去休息一下吧,你做的不错了。”
蜂回听到前辈的声音,紧绷的神经也一下子松垮下来,让他腿软的差点坐在地上,扶着车厢往马车里走,他看着江点前辈一只脚挂在马车外面,似是要往外走,但手里还捏着牌,而姜阳的牌被塞到了陆铭手里,牌局还没有结束。
江点看见蜂回,把腿撤开给人让个位置坐着,蜂回也只是堪堪坐在马车边上,抹着额头的汗。
见着小孩子狼狈又较劲的模样,江点嗤笑一下,他和姜阳的修为也差开不少,对方刚才在车厢里头偷偷搓着火蛇的模样没被蜂回看见,用术法做出来的效果还算是不错,但真让姜阳一个人应付外面三个,可能一会和现在的蜂回也没什么差别。
修为的层次一下子就能分辨的清,站在更高的境界去看,自然更能看得透彻,姜阳的境界在开光初期,比起那些敌袭者高出了一个层面,每个层面之间也有巨大的差别,江点作为开光后期,实力可谓已经达到一个很高的层次,除了在车里的那位贝曳——贝正的兄长之外,其他人的实力如何,江点都有一个数,他怕的还是科班比不过实战,更何况这个被迫塞了一手好牌却完全不会打的陆铭根本不能引起江点的兴趣,江点也从车上下来,转头朝着还在喘息的蜂回说:
“记得看你的学长是怎么用符的,好好学学。”
“嗯?嗯!”蜂回抹掉手里的汗,朝着江点使劲点头,江点前辈的印象又一次在蜂回眼里高大起来。
“你也来?”姜阳指尖窜动着闪光,正在和那三位面对僵持,双方谁也没有先进攻,修为上的差距让三位黑衣人也有了谨慎在里面,不像是刚才面对蜂回那样直上,他看旁边江点也走过来,觉得有些多余,怪声侃了一句:“打牌输给那个学弟了?”
“拉倒吧,我来帮你,你还不谢谢我?”江点被姜阳这么一侃,差点就要调转身子往车厢里走了,姜阳使劲给人找台阶下:“你的好意我这不是心领了吗?就开个玩笑话嘛!”
江点不领姜阳的“好意”,手捻着笔杆,沾了少部分鲜红的血液,空气做符,一气呵成写完落笔,符文很快就幻化成一团云雾状的气,包围着姜阳江点两人,又很快融入两人体内,姜阳也是头一次看到这种作用的符箓,有些新奇的握拳,江点其他事情就不再做,抱臂靠在车厢边上,示意叫姜阳速战速决。
蜂回瞪大眼睛在马车边上看着符文的内容,像是他平日符箓的内容借的多是自然中的元素,风火雷电,这些和术宗有些通用,但比起术宗的即时运用,蜂回会把作业产生的符箓放进竹筒,这种简单的符箓也只需要靠朱红色的墨水或者砂石研磨之后混合而成的红墨就能写出,通常也不需要什么“代价”。
江点的不同,蜂回在脑中仔细辨认刚才的江点写下的字符,上面借到的东西自然不是简单的元素,而是神鬼的力量,那些埋藏在天地间的神明鬼怪,魑魅魍魉,也同样可以用符箓来召唤他们于现行,借助他们来获得超过修仙者本身的力量。但这往往需要更多的“代价”,写符用的材料,写符者自己的精气神上的消耗,江点可以轻松现成写出这种作用的符箓,是目前蜂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姜阳看不出符箓的字迹,但他也能感受到江点符箓的作用,一纸符箓换来的是神明的祝福,免受皮肉的痛苦,加上本身的修为压制,已经把伤害减少到最低,他知道除非自己打不过这三个人,江点才会出手,不过那种时候自己也要颜面扫地了,一个开光初期的人,还打不过三个筑基中期?笑话!
他没叫江点过来帮忙,毕竟是对方自个觉得姜阳实力不济,又高估了对面来者的能力强度,两个人的修为有些差距是真的,不代表眼界真拉开了层次,姜阳觉得江点考虑的还是太过,这种符箓其实也不用真给他用上,在车厢里好好打牌就是了。
姜阳掐个手诀,光点对着手上动作凝聚成电弧,绕着指节的电光逐渐暴戾,电光从两手之中漫出的,沿着指缝不断放射在空气里,姜阳还在让电弧变得更多,成倍的闪电从手中产生,凶恶的电伴随着光热,已经达到了可以把人灼烧的程度,姜阳的双手完好,明显是对这种操控了如于心。
在姜阳身后的江点没法看清他的表情,不知道对方这么快塑出电弧是否吃力,但也有些怀疑刚才在车厢里慢悠悠搓着火蛇的姜阳是逢场作戏,专门做给车厢里的几个人看,实际的实力可能不仅仅是开光初期,但这些对于江点不是必要的情报,他只知道事情的确不需要他出手,低头拿出手机刷起微信朋友圈,又担忧的抬头看姜阳的脸被乱窜的电光照的发亮,怕自己手机被这么张扬的闪电给劈坏了,朝着车厢门边挪两步,离人远些才敢继续拿出手机用。
“你就不能换点别的招式吗?”江点还是得出声抗议一下。
姜阳倒是被江点的抗议逗乐了“要不你上?招式任你选,躺着打我都不拦你。”他的话说的大声,主要是手里的电光摩擦空气已经炸的噼里啪啦响,反而是车厢里的几位也听到了这个对话,知道外头的情况是轻松了,更没打算再让谁去帮外头的忙。
江点跑出来了,那牌是在谁的手里?谁在打牌?姜阳手里转着电光把玩,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有的疑问——可能车厢里的人也没在牌局上挣个输赢了,都在关注着外头的战况,要是是这样,他还可以再露几手给学弟们看看。
电光被姜阳控制的恰到好处,对面三人也不再打算让姜阳继续准备,银针最先是袭来,但明显已经被站定的姜阳算到,往前一指,那些闪电蹿着也追向面朝而来的银针,炸开许多光点,银针生生被电弧带动着往三位来袭者身上冲去!
操纵银针的那位已经乱了手脚,电流在空气中撺掇,摩擦着发出霹雳的声响,多数银针都不听那人的操纵 ,调转战戟丝毫不给它们的操纵者半分情面,配合着电光直刺入肉躯之中。
可真是够狠心的,巨大电弧带来的杀伤可就没有蜂回的雷符那么简单,一人直接是被电的直面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大部分的电流还是朝着那位去了,少部分追着其他两位,其中那位剑修被闪电纠缠的不轻,之前刚被蜂回贴了一张雷符,现在又要被姜阳再电上一次,肌肉抽搐着连剑都拿不稳,一时半会也近身不了姜阳。
姜阳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手持双剑的黑衣人身上,那家伙身手敏捷,电光飞来的同时眼疾手快,迅速躲过他的攻击。
姜阳不等那人躲得太远,身体下伏快速半跪,双掌狠狠拍击地面,地底深处一阵土石翻滚着,地表的小石粒都在轻微颤抖,瞬间!从地面上升腾出两只混杂泥土和巨石的巨爪,在半空和那位黑衣人纠缠。
身形一虚,空中的人没了影子,竟有些像东瀛的术法,接连两次闪避,只让姜阳火气上涌,不爽啧声,嘴中脏字喷出。
“我去你大爷的!属兔的还是属老鼠的?这么能躲?!”
一边的剑修总算是重新摆脱雷电的桎梏,不等姜阳抬头注意到对方,操着长剑挥舞,剑光又向着姜阳冲去,而他还蹲在地面上,乍一看明显是暴露的极大的缺点,但剑锋还未落到姜阳发梢,再怎么就没办法继续向前了。
“你以为我没防着你?”姜阳此时转过头,看着下身已经被土石牢牢吞锁住的剑修,还有闲心的摆了个鬼脸,无疑是彻底的嘲讽。
修为上差距太大,刚才是分心一打三,现在姜阳早就算好对方袭来的方位,这个陷阱就是为了对方一个人做的,剑修再怎么使劲都没办法让自个挣脱这个土牢,姜阳也就不再多管这个人,主要还是时常闪现来去的另一位剑修更难应付,刚才一番谈话之间那个人的踪迹又消失的没影,简直就像是一个在下水管里来去自如的耗子,姜阳再怎么警惕,那家伙迟迟不出现,这威胁就没有减轻多少。
“你在找这个人?”
姜阳顺着声音扭头,贝正也不知怎么的也出来,蓬头乱垢的,姜阳这才想起要是江点跑出来,打牌的估计就是贝正和陆铭了,不过看贝正棕发又乱成一团,保不准是江点出来的时候也没注意看牌塞给了谁,反而把贝曳也给卷进牌局里了,谁输谁赢不重要,外头两个人都知道贝正打不过贝曳,被赶出来很正常。
而在说这话的同时,贝正手里钳住一个人的脖颈,拽着人丢到了两人面前,那人看起来也没法再跑了,两条腿抽搐着,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姜阳和江点还有些糊涂,贝正解释道:“这家伙知道打不过,躲在车厢另一边呢,好巧不巧就跟我碰上了。”
贝正用拳,姜阳是知道的,不免去想了想惨痛的画面,运气一拳猛打在腹部,要是那黑衣人还没什么防备,不得打的把隔夜的晚饭都给打吐出来?他摇了摇头,指责贝正的不是:“贝贝,难怪你没有女朋友,打人怎么能打他的肚子呢?万一是女孩子,你还忍心下得了手?”
说是这么说,姜阳还是一脚踩在面前的黑衣人身上,贝正被姜阳这么指责,也觉得有这个可能,直男心一下子就化了,面色都有些动容。姜阳看这家伙居然真有些心软,不得不赶紧再加上一句:“不过这些人是诚心想要夺人性命,你看刚才那个学弟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所以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两个战力丧失,还有一个被困在地上没法动弹,那剑修意识都还清醒,土牢也是再挣扎几下,必然是会有出现裂痕和不牢固,三个人绕着那个黑衣人谈天说地一会,戒备都不明显,那剑修眼看自己就快要突破桎梏,准备要朝着三人冲去拼个同归于尽,车里突然又传出一声呵斥——
“事情不是解决完了吗?还磨磨唧唧干什么?!”
声音成一股波纹,从车厢内荡到外侧,冲进两侧林里,卷起不少草木翻腾,鸟兽溃走。
坐在车厢内的蜂回最先有反应,抬头看向捏着牌不耐烦的那位棕发男人,脸色一下子变化不少,车厢外的六人跟着也有不同脸色的变化。
一句话里震荡出来的气势都可以威慑到敌人,这就是心动境界的实力。
在外头脸色变化最差的还不是那些黑衣人,是贝正,姜阳和江点朝着贝正看去,更加肯定贝正是被贝曳轰出来解决事情的,事情解决完了,快点上路去参加开学典礼才是正事。贝正这人对自己兄长也是没太大脾气,看那边唯一神志清醒的剑修放弃进攻没有了斗志,摆摆手招呼其他两人重新回到马车上去。
三个人上了马车,才发现车厢里留着的三个人也是搞得胡搅蛮缠,陆铭手里还紧紧攒着牌,可完全不知道怎么打,贝正的行李箱上也就只多出了几张,贝曳又不耐烦又是心急,手中的牌都要揉皱了,方才还发火的朝外吼一句,把还在休息的蜂回嚷的五脏六腑一阵难受,正扒着门框忍耐呕吐的欲望,结果打牌两人完全没注意到这个背对他们的蜂回,还在“针锋相对”着。
姜阳先扶住了蜂回,带人出去吐个干净再回来,贝正和江点赶紧把牌从其余两人手里拿回来,强行结束了这场牌局。
车夫等到敌人消退的干净,重新抽响马鞭,继续朝着主校区驶去……
(第一章主线结束)
散谈一下:
十分感谢其他亲妈的oc的亲情赞助了,再次鞠躬,每一个oc都非常棒!因为自己文笔有限所以贝家两个兄弟出场比较少(跪)下次如果还有机会会补上的!
蜂回作为刚步入符宗的新生对很多事情的思考可能还是太浅显了,性格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坏脾气和熊孩子性格在危机时隐藏的太多了,要是造成了(哎呀这个小孩子看起来还很可靠)这种错觉,对不起,就是错觉啦。
全文写了一万二不到,就这么说,比预计的少……不对,多了很多,阅读上会有明显吃力(一口气看下来的话),但是e站这个也没有什么页面定位储存的功能,如果你一口气全看完了,那真的辛苦啦(拍拍)
所以第二章见?内容可能是开学仪式,可能是中秋节,总之短时间内不会打架了,让这个吐了的可怜虫好好休息这个月剩下的时间吧。
【世界線變動,請勿回復,請勿收藏】
【與【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9283/】劇情一致,刪除與獨角獸衝突劇情】
【萬分抱歉背叛了企劃組的信任,本人深感歉意,并接受企劃組的一切裁定。】
建築模型和厚重書籍擺排得井然有序,五金工具和鋼鐵元件堆疊成的小山雜亂無章。
希波克拉底躺在兩者之間,等待屋頂虛造的陽光爬上身體。布穀鳥從枚紅色的壁鐘裡跳出來,在骯髒又陳舊地板上盡情嘔出新的一天,那機械小鳥的嘴巴快速地一張一合,好像是在說早晨,早晨,早晨又來了。她幾乎是有點憤恨地爬起來,她多希望一天能有二十四個小時處在下午,當然,還要有與之對應的自由時間。
“有求必應屋,我要水、浴盆、毛巾、洗衣機和烘乾機……還有……”她頓了頓,在咖啡和紅茶間猶豫了起來,“我想喝紅茶。”她最後決定到。她那隱形的管家即刻為她準備好了她所要求的,還有一條通向霍格沃茨地下廚房的路,不過,當她拿到放在櫥櫃上的紅茶并回來之後,通道馬上就關上了。
她退去長袍,讓衣物自己跌進洗衣機裡轉動,隨後一腳踩進多出來的浴盆,在飄散出柔和氤氳的熱水裡躺了下去。洗髮露,她想著,然後那些東西也隨著她的想法而出現,她倒出來一點洗髮水,用指尖輕輕摩挲頭皮,接著倒在那個對她來說有點太大的長方體中。
人造太陽在頭頂照射出晶瑩的光。
浴缸催生出思考的氛圍,她在那精神的母胎羊水中緩緩地吐出氣泡,撫摸著掛在脖子上的項鏈。
那場分院時舉辦的黑魔法儀式並沒有成功,她早就預想過那或許是因為來參加社團的人或多或少抱著兒戲的心情。多數的學生都沒有足夠的恨意和覺悟能驅動黑暗,當然,還有恐懼,以及對黑暗的敬畏。
這不怪他們,因為他們畢竟生長在那麼溫暖的地方。她幾乎是有點嫉妒地想到,但卻很快遏制了那個念頭。還有什麼——對了,就是材料的問題。她想起來那時用的是布萊茲的血液——狼人的血,或許指的並不是他們還是人類模樣時的。
她將肺部的空氣榨乾後重新衝出水面,把皮膚搓得通紅。獨身一人讓她覺得很自在。或許她還有機會在別的地方舉行這個儀式。接著她又想起來她的母親——希波克拉底曾經在老照片上看過她的樣子,別人說她和她媽媽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她那在青年突然變成智障的父親,或許也因為這個原因,叫她索菲亞。那是她母親的名字。
她曾聽梅爾叔父說過,她母親是個精明、圓滑的女人,在那個美麗又聰明的女人的錦囊裡永遠有個備用計劃。光是這點,她母親就要比她好得太多。她不清楚母親的舊姓,在她對母親短暫的記憶裡,母親也未曾有過機會提起;而她父親的姓氏聽起來是麻瓜的——可他早就已經是個智障了,嘴裡還盡說一些胡話。
她站起身,抖了抖握在手裡的魔杖,讓毛巾飛了過來。
她知道母親曾經舉行過同樣的儀式,她看過母親的記錄,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最後應當是成功了……也在那場儀式裡死了。
不管怎麼說,或許儀式的事情過段時間再處理會比較好。
畢竟希波克拉底還不急著像她母親那樣去死,再說,重複別人做過的實驗不符合她的個性。她母親在她夢裡的模樣已經夠恐怖了,沒必要重蹈覆轍。
她用那條柔軟的毛巾裹住自己,并打開洗衣機的門,大量煙霧從那台隆隆作響的魔法洗衣機裡飄了出來。人造太陽發白的光線被縹緲的雲霧遮住了一角,在這個大倉庫裡形成一道陰影的分水嶺,她抬起手,無謂地試圖抓住那道光。
可那光也是假的。
她索然無味地低下頭去,換上衣服,將那條項鏈塞到口袋裡,從有求必應室裡走了出去。
就這樣從希波克拉底變回了斯蒂芬妮。
斯蒂芬妮·盧瑟福抱著厚重的課本穿過四層的走廊時,多數學生已經進了教室。她在心裡默默向梅林祈禱,由衷地希望布萊茲沒發現自己又沒去拉文克勞的長桌吃早餐。啊,梅林,就讓他好好沉浸在火腿奄列裡頭吧。
她這麼想著,推開魔藥教室厚重的門,當她望向裡面時,她看到學生們齊刷刷地看向她,就像在看一起令人驚訝的可笑事故。
“你遲到了,盧瑟福小姐。拉文克勞扣五分。”
斯蒂芬妮沒有力氣去回答魔藥學教授,她搖晃著走向教室的角落。真可惜,她平時總是一個人坐在那裡的,現在卻要有個同院的同桌了——她坐下。一抬頭,卻看到那個同為拉文克勞的男生一臉嫌惡的神情。
這也在情理之中。她想,畢竟拉文克勞們很少給自己的學院減分。萬幸的是,這節魔藥課在坩堝旋轉的液體中度過得很快,等到學生們收拾好各自的書包時,她早已從教室裡出來了。她穿過狹長的走道,想從儲物櫃裡拿出來自己的筆記本,卻被幾個女生推到了櫃子一旁。
斯蒂芬妮等待著她們離開,隨後發現這群女孩根本沒有要離開的打算,不妨說她們是刻意站在那裡的。她看到其中一個斯萊特林的女生瞥了她一眼,就像在看什麼沒完全扔到垃圾筐裡去的臟東西。好吧,斯蒂芬妮心想,我今天明明洗了澡的。她推開其中一個,小聲地說著“讓一讓,讓一讓。”在她碰到那個看了斯萊特林女生那刻,這群女孩就作獸奔鳥散狀離開了,就像被什麼不得了的厄運纏上一樣。
算了,也不賴。她打開儲物櫃,接著,幾個香蕉皮、骯髒的糖紙、還有泛著棕紅色泡沫的粘稠液體以排山倒海之勢從儲物櫃里湧了出來。她揮揮魔杖,把那些東西清理乾淨,再從穢物中救出她的筆記本。
“她自己也有錯。”她聽到兩個赫奇帕奇小聲地在一旁對話,他們緊張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以為那樣她就聽不到。
“因為一開始大家都希望能和那個拉文克勞交朋友,畢竟她看起來很聰明。可她太傲慢了,在怪人雲集的拉文克勞里也……”其中一個說得更小聲了些。大概是察覺到她在聽他們說話,他們很快就改變了話題。她裝作沒聽到,快步走去下節課的教室,心裡卻已經在期盼下課後布萊茲去有求必應屋找他了。
萬幸,在圖紙和筆記的陪伴下,剩下的時間沒有那麼難熬。她下了課,便馬上衝到有求必應屋去,像往常那樣開始沉溺起魔咒和製作。那些金屬鐵板上掛上她先前編寫好的符咒,再需幾步就能完全運作。她在那些金屬元件和螺絲中尋覓著最合適的那款,隨後揮動魔杖讓他們自行組裝成信箱的樣子。而那個舊版本的‘信箱’被她好好地用塑料布蓋起來了,現在正和無數被視作垃圾的寶物沉睡在一起。
她做得很投入,以至於在聽到身後的聲音時嚇了一跳。
布萊茲——不是布萊茲,而是維蘭塔·柯羅拉斯。希波克拉底看清來者,不免為自己的期待有些生氣,但這大概不能怪罪到這位稀客的頭上去。
“你在做什麼?野兔小姐?”維蘭塔問。好吧,希波克拉底得承認,她只是太想見布萊茲而已。維蘭塔其實是個容易聊天的夥伴,他舉止得體,也不喜歡同別人說三道四,她理應高興才對。她用眼神示意對方去看她正在做的東西,這樣就能方便維蘭塔理解了。
“我在製作新版本的郵箱。”她給他看那些被符咒覆蓋的金屬構造,從外觀上看,這郵箱已經初具大型,而顏色各異的符咒將成為郵箱的內部,“老的那個不夠好,畢竟在我二年級時就存在了,雖然我試著把之前那個改進,但那終究是別人的東西。”
“這是你的新主意嗎?”維蘭塔饒有興趣地在這個還未成形的機械嬰兒旁行走,似乎想看清楚那些符咒,他瞇瞇眼,隨後笑了起來,“變形咒、魔咒、符咒,這可真是些大工程。”
希波克拉底聳了聳肩,她拍拍其中一片金屬,回答了維蘭塔的問題:“不算是,我在第一次使用時就已經感覺到了郵箱需要改進,只是那時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做。諾,我已經盡力縮減了一些不必要的東西,在保障基本功能的同時,符咒和變形咒控制在了二十道以內。”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其實是十五道以內。”
“真不錯,比老郵箱要更節儉些。”維蘭塔蹲下來,審視起那個還未完全組裝好的信箱,這動作讓希波克拉底頭一次理解到那些喜歡炫耀孩子的母親的心境,“但是這兒,”維蘭塔用他那細長的食指點了點其中一道,“這個可以和第三排那道合並到一塊兒去。”
“我也考慮過,但我把她留在那兒,是因為接下來還有些事情要依靠她來改進。我暫時想不到別的解決方法。”希波克拉底咀嚼著斯萊特林的建議,她有時候覺得維蘭塔或許比她更適合在拉文克勞讀書。
“比如說——什麼呢?”維蘭塔抬起頭。
“那是一個年輕小姐的秘密,不是重點。”她有點不自在地笑了笑,并給維蘭塔看她最得意的部分,那個部分恰好在符咒的反面。如果是不懂行的人,一眼看到那麼多符咒,或許會以為新郵箱裡面的構造更複雜,殊不知最複雜的其實是被光滑的紅漆覆蓋的金屬表面,“你摸摸看,不用戴手套。”
維蘭塔聞言點點頭,他伸出來左手,在那層深紅色漆面上輕輕一觸。隨後他就明白了。
“這是……金色飛賊?”
“是,雖然不完全是。”希波克拉底點點頭,又搖搖頭,好表達那種複雜的處於肯定與否定間的態度。維蘭塔是個好聊天的對象,因為他明白她意思的速度比其他人都要快。
“哦?”維蘭塔挑了挑眉毛,等她繼續說下去。
“嗯……我修改了一些特性,讓她變得不僅可以記憶第一個被觸摸的人,但是她還能記憶最初觸摸的是誰,也就是我。就道理上來說,我對郵箱的行使權限要高於那些後來的人。只可惜……”
“這讓郵箱變得比金色飛賊更容易被愚弄?”
“對,烏鴉先生,為你加一百分。”希波克拉底的心情已經完全好了起來,扣分和儲物櫃的事情已經被她完全拋到腦後,“如你所見,已經到最後組裝部分了,還差一點就能成功。”她再度揮舞起魔杖,螺絲鑽入金屬,發出刺耳的叮叮噹噹聲。維蘭塔聽到聲音絲毫沒有不悅,反倒像觀賞什麼令人賞心悅目的東西一樣看著這個過程。
希波克拉底和維蘭塔是通過有求必應屋的信箱認識的。
確切時間希波克拉底也忘了,只是在大概兩三年前,信箱多了一個名叫烏鴉的用戶。因為對方使用的墨水很獨特,所以希波克拉底對此人印象不淺,加上維蘭塔總能找出她所描繪的東西的核心,兩人聊得很愉快。甚至在之後,她又發現自己和對方實際在別處有些聯繫,這種奇妙的緣分讓他們見了面。
當郵箱完工時,希波克拉底又聽到了有人到達有求必應屋的聲音。她摸索著,從那些零件堆裡找出來那個有點髒了的兔子面具,并戴上它。維蘭塔拿起魔杖,望向聲音的源頭。
“日安。”她看到一個黑髮青年從廢棄品堆的邊緣冒了出來。
維蘭塔看到來人輕輕笑了出來,並放下他的魔杖,打趣道:“或許應該說夜安,勞倫。”
“維蘭塔,希波克拉底。”來人點點頭,以一副稍有些好奇的目光看向製作郵箱過程中遺留下來的金屬,“你們在做什麼?”
“已經做完了。”希波克拉底說,她指了指嶄新的紅色郵箱,“我重做了一個,舊的那個,我待會兒給他施一個咒語,讓他變得不顯眼,這樣就不會有人用錯了。”
“原來如此。”勞倫上下打量一番郵箱,過了會兒,他又說道,“既然希波克拉底小姐也在這裡,那我就省下寫信的功夫直接問了,我想知道上次儀式的結果。因為一些原因,我沒能參加那個儀式。”
“很遺憾,沒有成功。可能是材料和精神狀態上除了差錯,不過,倒也無所謂,畢竟那只是個小實驗罷了。”希波克拉底回答,“不是什麼耽誤之急,頂多是個開學體驗。另外,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新的魔藥配方嗎?我寫好了其中一個。”她將手插到巫師袍口袋裡,試圖抖落出一張紙,項鏈卻不聽話地跌了出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俯身,想把那個銀灰色的小首飾撿起來,可在她碰觸到那個冰冷小東西時,她又有點後悔了。作為掩飾,她再度翻找起自己口袋裡那張抄寫了魔藥的羊皮紙。
勞倫幫她撿起來那條項鏈,這使得她更窘迫了。她把那張紙雙手遞給勞倫,謝天謝地,總算找到了,她小聲謝過對方的舉動。勞倫有些驚訝地看了眼那張殘破的羊皮紙:“我才應該說謝謝,這是?”
“你做了之後就知道了……不,等你讀完這個配方你就會知道。”她低下頭去。勞倫又一次謝過她,接著遞給她一封信。她點點頭,忍耐著不在兩人面前拆開,把那東西放到她的口袋裡。
勞倫看了看時間:“我先離開了,還有些事情要做。祝你們兩位有個愉快的夜晚。”
“你也是。”
“你也是……”希波克拉底向對方揮揮手。勞倫的身影再度消失在倉庫的小山後,留下來兩人面面相覷。
“容易交流的可愛後輩,不是嗎,野兔小姐?”
“是的。”她小聲嘀咕道,也看了眼壁鐘,真要命,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今天還是新月,她才想起有些事情要做,如果再不出發恐怕要趕不及了。布萊茲還沒過來,這讓她有點煩躁,“讓我邀請您去一趟禁林,維蘭塔先生。”
“你要做些什麼?”
“採些新月時才會有的魔藥原料,我還想要些獨角獸毛。”
“當然,我樂意與您同行,野兔小姐。”
他們很快就出發了,繞開管理員巡夜時的路徑,從狩獵場的小道那兒到達了禁林的邊緣。天色早已黯下,山毛櫸在這個無月的夜晚沙沙作響,於風中擺動她開始泛黃的手臂;蟋蟀、夜鶯、角鸮、野狼各自在林中高唱,合唱一首帶著野性的夜曲;星空明亮,亮到幾乎要墜進視網膜裡。希波克拉底腳步輕快,維蘭塔也毫不拖沓,他們穿過禁林的第一道灌木,隨後從野獸踏出的小徑進入了林中。霍格沃茨的城堡成了黑色的剪影,被他們遺落在原地。
兩根杖間發光的魔杖照亮了斷木和碎石形成崎嶇的途徑,綿軟的青苔則點綴了小路兩旁。低矮的樹木阻擋人前進,時不時擦過他們的頭頂或腰部,禁林在拒絕這兩個來自文明的訪客,阻攔他們繼續向前。大不列顛九月初的秋風毫無溫婉可言,只顧將樹梢吹成亮眼的金黃色,希波克拉底在那陣冷空氣裡裹緊了她的巫師袍。過了會兒,她聽到有蹄聲被風送了過來。
“維蘭塔,我聽到了蹄聲。”她小聲說著,閉起眼睛,想聽得更仔細點,生怕那聲音溜走,“在我們前面二十米左右吧,有很多。”
“是嗎?我什麼都沒聽到。”維蘭塔扒開他們面前的胡椒樹葉。希波克拉底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透過胡椒樹稀薄的葉子,她看到一群黑色、骨瘦嶙峋的馬正在進食一具尸體——那看起來是一隻死掉的鹿。其中一隻較為健壯的黑馬將那死去生物的肉撕扯下來,大口吃了下去,它蝙蝠似的翅膀在林間展開。
“浮空的血肉……”維蘭塔喃喃道。
“不……那是夜騏。”希波克拉底打了個冷顫,“雖然他們的毛也是好東西,但我的目標不是那個,我們走吧。”她說著便向一旁走去,幾乎因為那景象而有些難過起來,她把手伸進口袋裡,希望這樣能保暖,卻意外摸到那條項鏈。她小心翼翼地避開它,快步向前走去。
他們有一陣子沒有任何對話,只想不停地向前,兩旁的風景快速地掠過,形成灰色地殘影。過了會兒,維蘭塔問她道:“你能看到他們嗎?”
“從我第一次見到他們時我就能看到了。”她有點不大願意提起這事,但維蘭塔顯然更早察覺到,不再在這問題上追問下去。
“你知道怎麼吸引獨角獸嗎?野兔小姐。”他開啟一個新的話題。
他們跳過一個有點大的岩石,她差點滑了一跤:“不知道,烏鴉先生,傳說說他們喜歡純潔美麗的女性,這種東西我可找不到。我們多半要碰運氣——可能還要用點過激手段。過一會兒,我們的魔杖大概就不止用來照明了。”
“純潔美麗的小姐,您自己不就是嗎?”四周很暗,她幾乎看不見腳下道路以外的東西,但她能聽出維蘭塔聲音裡的笑意。
“你在開玩笑,我離美麗差得十萬八千里不提,一個純潔的小姐大概不會為了掠獨角獸的毛而在深夜違反校規進入禁林。”希波克拉底答道,維蘭塔卻停了下來,示意她有什麼東西在靠近。他們倆警覺起來,凝視著那片樹木,各自的魔杖都穩穩地抓在手裡。她看到一叢灌木劇烈地抖動,隨後,一個發亮的小光球在半空中呈八字形飛舞了起來。
那發亮的光點離得越來越近,希波克拉底才看清了來者到底是什麼——那是一個長著翅膀的小傢伙,看起來和十歲出頭的孩子差不多,卻要更小些,甚至連她都能一把握住。而他們看到的光點,其實是那小精靈手中握著的一截樹枝,就像他們的魔杖一樣在發出微弱的光。
“這是……皮克西?還是小妖精?”希波克拉底試圖辨認出這個生物,但他看起來哪個都不像,“你會說話嗎……?”她小聲問,那小東西搖了搖頭,用樹枝在空中寫了個“不”。
“我聽說過在禁林裡有個這樣的小精靈,似乎是校長買來的。小先生,你的名字呢?”維蘭塔問那個撲棱翅膀的小妖精,後者險些抓不住身長和自己一般高的魔杖。作為回答,這個金髮的小主人在半空中寫下發亮的幾個字。
“埃爾·菲尼安。”
“你可真厲害,能反著寫字。”希波克拉底由衷欽佩道,“我就做不到。”
埃爾·菲尼安似乎頗為得意,他落在其中一片葉子上,彈起幾個纖細的枝條,像蕩鞦韆一樣輕鬆地飛過樹梢。他讓他們的頭上長出金紅色的小星星,再讓那些小飾物飛到半空中消失不見,他還非常友善地把希波克拉底的鞋帶系到一起去。作為打破這些舉措的試金石,維蘭塔輕輕咳嗽了一聲。
“菲尼安先生?”他試探性地問道,小精靈抬起頭來,似乎無比喜歡這個稱呼,“你知道哪裡能看到樹林裡的獨角獸和只在新月開的花嗎?我們想去看看。”
偉大而又博識的小精靈菲尼安挺直了腰板,似乎是對這問題早有準備,他頗有榮譽感地用魔杖在半空中劃開一道火紅色的痕跡,然後是第二道,這些筆畫在半空中慢慢形成了一副地圖,絲毫沒有消失的跡象。他點了點其中一條路,在那兒畫上一朵花。
“那麼獨角獸呢?”維蘭塔又問。
“我也不知道。”小精靈在地圖下補充,“他們跑很快。”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希波克拉底笨拙地解開了自己的鞋帶,向對方鞠了一躬,不過,小精靈似乎已經過了新鮮勁,對他們失去了興趣,馬上便歡快地飛走了。隨著對方的離去,希波克拉底又聽到幾聲愉快的鳥叫在林間響起。
他們順著菲尼安給出的地圖摸索,不幸的是,對於兩個不怎麼熟悉禁林的學生來說,小精靈給出的指示只能告訴他們一個大致的方向。雖說聊勝於無,但卻比他們想象的花了更多功夫。他們進入禁林的中央地帶,野獸踏出的獸徑已經完全四散,變成狹窄的數條。希波克拉底的袍子不停地被路上的蒼耳勾住,又或是被低矮的灌木絆倒,路上災禍不斷。
當他們到達菲尼安標畫的地方時,已經是凌晨。天上的星座默默地指明了方向,一點不帶偏倚,可救不了時間流逝。他們在那片區域四處探尋,希波克拉底用魔杖變出一些燒瓶,好供她自己裝素材。
終於,她在一處樹木旁看到幾朵亮黃色、扁平的花。她從懷裡拿出銅製小刀,割下幾朵,塞進口袋裡,正當她要做收尾工作時,卻聽到了維蘭塔的輕喚。
“野兔小姐……!”他的聲音雖小,但能聽出興奮,她應聲而去,隨後看到在星空下,一片淺色的花田從樹木間延伸開來,意外地在那一小片空地變得廣闊。當晚沒有月亮,她卻仿佛看到了月光,那光線的源頭是一隻白到發亮的生物。
那生物並非與月光相似,它是月光本身,是世界上一切美好純潔的東西。有那麼一刻,希波克拉底甚至以為那是一具潔白象牙鑄成的雕塑,但不是,她看到那野獸起伏的胸口,它緩緩抽動的前肢肌肉,它那像馬達一樣不停迸發出的生命力,還有它潔白的角。
然後——他們正要靠前,那隻純潔的野獸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撒起四蹄便跑開了。他們想追上去,但那生物跑得很快,就像一陣風。
又是一陣蹄聲。
她抬起頭,看向聲音的方向——那陣蹄聲的主人是一位年輕的人馬,他胴體白皙,馬身則是純白色,與獨角獸如出一轍,這位人馬先生唯一不那麼白的地方,似乎只有淺紫色的長髮。
“怎麼會有年輕的人類幼崽在這個時間點在這兒。”那美麗的人馬略帶困惑,“禁林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這裡太危險了。”
希波克拉底說不出話,是維蘭塔開口搭腔的。
“這位先生——我們迷路了。不知您能否幫我們指明道路?”
“那倒是無妨。”這半人半獸身的長者愣了愣,“只是你們要知道,年幼的人類幼崽們……不是所有這裡的生物都像我這樣好脾氣,我的夥伴們更是如此。”他抬起蹄子,示意他們跟他一起走,希波克拉底和維蘭塔便緊緊跟上。他們穿過林地,人馬似乎知道每一處最柔軟的青苔,每一塊最平坦的草地,他們跟在他身後,就像被什麼東西暫時性地庇佑了,再沒受到森林的惡意。
“你們為什麼會在這兒?”人馬在蹄聲中訊問他們。
“先生——我不知道您怎麼稱呼,不過我們是來掠獨角獸的毛的。”維蘭塔踏過一塊岩石,似乎打定主意這麼說,“除此以外就沒什麼事。”
“叫我索菲斯就好。你們這些人類幼崽,不能為了摸獨角獸的毛髮就跑來禁林啊。看啊,啟明星升起來了。可它那麼黯淡。”索菲斯抬起頭,看向遙遠的天空,他笑了笑,穿過那些灌木,然後又問道,“你身旁的另外一個幼崽沒事嗎?她從剛才起就沒說過話。”
“我沒事。”希波克拉底回過神來,匆匆接過話頭,“什麼事都沒有。”
“那就好,人類的幼崽啊,可不要再為眼前的慾望迷失在森林裡了。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漂亮的人馬撥開一梢樹葉,為他們指出霍格沃茨鎖在的位置,熟悉的城堡已經近在眼前,他們又回到了文明的世界。
“回去吧,在上課鈴聲響起之前。”
希波克拉底想道聲謝,可她太累了,而在她回過神來時,那位漂亮的人馬已經消失在密林深處。她和維蘭塔趁著夜色未盡回了城堡,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有那麼一點想念拉文克勞的四角床。
她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拉文克勞的宿舍,趁著舍友們都還沒醒來換上一身新衣服。這時天已經快全亮了,她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決定還是去黑湖旁散步。眼下正是清晨,還沒有多少學生醒來,只有那些沉迷於魁地奇的年輕姑娘和小夥子們頂著還未全亮的天空集訓。
她緩慢地在黑湖旁遊走,直到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其实第一个想到的标题是 快乐男孩海恩斯
视角换来换去非常非常乱
哦哦西警告!
亲爱的海恩斯学长:
日安。
不知道您是否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间呢?
上封信以来我们可干了不少事情(好事和坏事都有),上个星期给我们的父亲(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演示咒语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把地毯点燃了。还好父亲反应快灭了火。但我们毫不意外地被母亲暴风雨般的咒骂侵袭了一周,现在才抽出空来回信……呀!谈到咒语,非常感谢前一封信上对我们疑惑的解答,您说的那些小技巧确确实实对咒语的成功施展非常有帮助!
另外另外另外——!这里有个重磅新闻!我们留意到麻瓜资讯,皮耶罗将在下个月中旬于悉尼歌剧院进行三日的公演,本次公演的剧目是他们剧团最负盛名的那一部!(详情请看海报),不知道海恩斯学长是否有时间与兴趣来澳大利亚旅行一段时间呢?我们向您保证这一定会是非常有趣的一次经历!
如若您不愿也不要紧,但若您愿意的话,请用魔杖轻敲信纸两下。
P.S.:梅尔文表示他已经规划好了一切。
您真诚的
D&M;
海恩斯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抽出魔杖,轻轻点了点信纸。那信纸慢慢地飘了起来,将自己折成了信封的模样。
“yaha!这里是梅尔文——恭喜这位列夫同学发现了隐藏内容!”带着浓重的澳洲口音的信封吹了一声口哨,两张目测为纸质的折叠物品从原来的信封里飘了出来,“这是安格斯帮我们要来的座位表!海恩斯你可以自己挑好座位告诉我们!另外这里虽然是麻瓜住所但已经连接了飞路网,口令是中心公园鲁法洛宅!!”
“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或者特别想吃的东西也抓紧告诉我们吧——”话音刚落,那不断在空气中扭动着的嚣张信封,迅速地落下了。
来的快去的也快,真的是十足的风风火火。真是像极了梅尔文……他无奈地凝视着完成使命地信封,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海恩斯展平了信纸放在了一旁,然后将手轻轻地置于海报之上。他仔细地浏览了上面所有的文字信息,才慢吞吞地看向中间的人物——那是,“全球最杰出的演员”皮耶罗。他的指腹按在了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出色容颜上。
……那也是,他的父亲,皮耶罗·列夫。
他呼吸一滞,一下子陷入了一些回忆中。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波动,红眼鹰蜥悄悄地覆上了他的手背。海恩斯任由自己继续失神,同时抬起右手,将脸侧贴在冷血动物凹凸不平但整齐有致的鳞片上,似在汲取温度,又像是在寻求依靠。他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但邀请函就这么在一个突然的时间降临了。
男孩叹了口气。
当初确实是抱持着一些小心思在暗里暗示了那一对热诚至极的混血胞胎,那时是带着一些好奇,带着一丝侥幸去暗示的……但真正达到了目的,自己为何又产生了些许怯意?
也无妨。
那也是,他自己的心愿,不是吗?
他用魔杖点了点紫檀书桌,台面上的东西便慢慢地飞到了半空,主动地将自己分类好了。海恩斯让信件“站”了第二个抽屉的R类目中,然后抖抖魔杖,将海报用塑封膜封存后卷进了大抽屉中。
桌面上还剩下鲁法洛兄弟所说的座位表。海恩斯想象着剧院的格局,开始为自己挑选起了最适宜的位置。总归是要看看的,总归也是想看的,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何乐而不为呢?不知道澳大利亚现在的温度如何,他等会儿应该关注一下,然后为即将到来的旅行做好准备。
T R A V E L,这几个字母的组合让他的心头有些炽热,他将视线抬高,望向那几本他翻阅了无数次的、承载着祖辈记忆的游记。
尝试着做一个麻瓜,也算是一项了不起的大冒险吧。
今天开始变麻瓜♥
-From Dan Ruffalo
海恩斯坐在过山车下的长凳上,慢悠悠地吃着自己买来的汉堡。令丹有些难以置信的是,这位学长虽然是在吃垃圾食品,但仍然吃出了在米其林餐厅里切鹅肝的气场。而且他吃的很细致,没有多余的面包屑抑或是别的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掉出手心。
连吃个汉堡都非常的一丝不苟。
丹一手握着被施了固定咒语的超高香草冰淇淋,另一只手捏着自己才咬了个尖尖的甜筒,毫不克制自己用好奇的视线观看着海恩斯吃汉堡。他看的有些入迷……老实说,海恩斯的吃相真的很好看,并不是只“吃汉堡像在吃鹅肝”这一点,只是看他吃东西能让人真的觉得这个很好吃,自己也想立即下单买一个同款。
呼姆,不过麦辣鸡腿堡真的好吃啊。
少年的思维总是很跳跃,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切换了思考的主题。他眨巴眨巴着眼睛,又咬了一口甜筒。甜甜的滋味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他的嘴角提了起来,他将腿拉直舒展了一下身体,放松的感觉让他眯起了眼睛。这嘈杂的环境反而快速让他安静了下来。
海恩斯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一起看着孩子缠着妈妈要坐过山车,看着女孩因男孩的礼物而惊喜,看着设施的彩灯一亮一暗……这是一个小小世界,而两位巫师,坐在长椅上,面前是川流不息的麻瓜人流,身后是呼啸与尖叫,奇妙的是他们分享着同一片 “沉默”,默契地。
但是,好像少了什么人。
“梅尔文怎么不见了?”
“他今天拖着我们来其实就是为了偶遇他女朋友的,不用管他啦,”丹做了个鬼脸,“说起来,带海恩斯出来之后感觉东西更好吃了耶……没有暗恋你的意思哦。”
“唔……店员似乎看到我之后表情有了些变化。”
“不是觉得你好看就是觉得你要求肯定很高吧,谁想得到你是垃圾食品的大饭呢。唉唉对了,回来的路上有没有人找你要联系方式呀?”
“……倒是没有,反倒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几个男人围在你身边?”
果不其然,丹摆出了苦瓜脸。海恩斯将自己细小的微笑藏在了吃到一半的汉堡后面,长时间的相处让他总能有办法反将一军,把这位小学弟嘴里跑出来的火车硬生生地打回去。他们都不太擅长应对搭讪,丹虽然总是一副热络自来熟的样子,但遇到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便会相当的苦手。
但若拿海恩斯本人举例的话,虽然靠着微笑与礼貌可以轻易扭转令人无法回应的话题走向,不过对于如何回避搭讪时仍然有些苦恼。他不太擅长打直球……譬如刚刚被丹唆使去麦○劳买东西的时候,店里面的年轻女孩的确是暗示了他好一些东西。麻瓜女孩都这么直白的吗?这感觉有些尴尬,但也很新鲜。
还被附赠了两分米高的香草冰淇淋呢。
“啊,说起来,那些男人怎么跟你说了两句话就散了?我还加快了脚步呢。”
“我告诉他们我有艾滋。”
“那是麻瓜的性病是吗?”
“嗯。”
“……噢。”海恩斯沉默着,将自己的臀部挪开了两个位置。
“我要哭了,你这个始乱终弃的男人!!我那么爱你,你却因为区区一个艾滋就不要我了……你根本不懂爱情!你冷酷!你无情!”丹假惺惺地嘤嘤嘤了几声,想用手抹抹眼泪加强戏剧效果,却差点把手上的香草冰淇淋戳到脸上。他手忙脚乱地将两个冰淇淋伸远,脚不知道为什么跟着身子蹬了起来,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反而更加添乱,他现在怎么样都无法平衡下来了。
海恩斯的视线追逐着不断移动的冰淇淋。
和不断前后移动的丹。
现在的丹像是沾到了水的猫,明明一点小问题却大惊小怪像是突然拔出了曼德拉草一样。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在麻瓜游乐园里面也不能直接施个定身咒或者石化咒……无声咒施这样的控制咒语的话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好,刚刚的固定咒还是悄悄地用魔杖才成功的呢。
嗯……或许出其不意地叫他的全名会有些效果?
“咳,丹·鲁法洛!你冷静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用严肃而又正直的面庞出声。看来攻其不备的确是非常有效,不断扭动的小身板马上僵直了。
“我的香草冰淇淋固定住了是不会掉到你身上的。”
海恩斯用纸巾擦了擦手,看着一脸懵掉了的丹迅速地释放了一个安抚的微笑。他认为这会让突然人来疯的舍友平静下来,当然,丹也确实平静下来了。不过接下来,鲁法洛长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爆笑了出来。
“你刚刚的震声可太好笑了吧!”
海恩斯俏皮地耸了耸肩,接着看向远处握着五彩气球行走的大型玩偶。
似乎是到了地图上说的游行时间。他见到被围栏围住的那一条过道里出现了彩色人流,小丑们玩偶们和漂亮的女士们一边歌唱着一边挥洒下礼物。
……
他闭眼感受。
耳边是游行队伍的歌声、过山车冲刺的呼啸以及人们由远及近的尖叫。这吵闹的组合奇异地没有让人觉得不适,许是这里的欢乐氛围,又许是麻瓜们脸上洋溢着的开心笑容,他们很快乐,他也很快乐。
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一样。黑发的少年轻叹。
他将手滑下大腿,手背蹭着粗糙的椅面,轻轻拿起位于赫奇帕奇之间的地图,海恩斯试着回忆今日度过的时间。
他今天被丹带着玩了过山车、摩天轮、旋转木马还有……果然最喜欢的还是被丹唆使去买麦○劳这个环节,能自己自由自在选择真的太好了。虽然好久没吃过了……但果然还是印象里的肯○基更好吃吧。不过麦○劳的雪糕似乎大受好评的样子……?
海恩斯接管了自己的冰淇淋,小口咬了尖尖之后,皱了皱眉。
“老实说,我觉得前几天我们看恐怖片的时候吃的那个大桶的比较好吃。”
“????你撒谎麦○劳的雪糕世界上最好吃的!”
说完丹有些气鼓鼓的,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样。没过30秒,他自己就忍不住掩着嘴巴低声笑了起来。海恩斯也勾起了唇角。
望着渐暗而仍然亮着的天空,望着渐渐披上阴影却更显灿烂的游园设施,还有不认识的麻瓜脸上越来越耀眼的笑容。彩灯的光芒也渐渐爬上了他的脸庞,他笑着,是温暖,而又温柔的笑。
他会把这些记忆都藏进最珍贵的宝盒里。
一点期待,一点彷徨
-From Haynes K Lievre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定制西装自然笔挺而合身。他试图挑出自己身上的任何一个瑕疵,哪怕镜子已经说了无数次“您已经很完美了”。
他预感,今天是一次会面,是一次他单方面的会面。他即将缓步走向他的父亲,他将了解到父亲那完完全全地,真实的一面。那是……华丽的,是不朽的,是被称赞的,宛如星夜里的最最闪耀的那一颗,他亦尊敬亦想靠近,亦惶恐亦想触碰……
海恩斯垂下了眼帘。
“想起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一句话:定制西装于男人,于性感内衣于女人。”
“真的真的!这一身西装非常衬帅气的海恩斯!”
丹和梅尔文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他蓦然回过神来,发现镜子里的两人都已经穿好了合适的礼服。那是不常见到的鲁法洛兄弟的装束,甚至难得的可以用帅气来形容这两位在他脑海里总等同于古灵精怪的双胞胎。认真打理过的男人果然还是会让气质有所不同吧。
只是,梅尔文要是不张嘴那就更好了。那十足地破坏了他外表的形象……不,这就是梅尔文,他还指望着什么呢?海恩斯看着对面开始花式互夸的双胞胎,稍稍有些夸张地拉了拉嘴角。
“我觉得我还差了些东西,有点不像麻瓜——”
话还没说完,丹就把一副银边眼镜架在了他的鼻梁上。
他愣住了,丹端详了一会儿之后调皮地用歌剧腔说着赞美他的话语,梅尔文兴致高涨地试图把自己的围巾也给他缠上。
海恩斯觉得自己像是鲁法洛兄弟的娃娃。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镜子,那似乎有些突兀,但并不影响观赏,甚至可以说有些契合他的气质。那让他显得有些清冷,多了些禁欲的气息。
哇哦,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脑子里蹦出来了这个词。
海恩斯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些天都跟他们学了些什么呀……
说起来,虽然也跟自己的想象没什么差异,但他们的母亲,那位来自芬温尔的女士,性格着实是让他有些没想到。本以为作为管理型分支,那位女士一定理性且带有棱角。
却没想到是那样的生机勃勃且变化多端,这和他从外人口中了解到的冷峻古灵阁职员形象相去甚远。当然,她与鲁法洛先生的夫妻相处也是他此行想要了解的一方面。
却没想到这一对夫妇时刻都是处于坠入爱河的状态,这个混杂着整个魔法世界的家庭非常地欢乐……伴随着歌声与吵闹。
置身于中非常愉快。但海恩斯也没有忘记鲁法洛夫人在前几天时带着审视与警惕的目光……他想,她知道。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点出来,他非常感谢这一点。
他再次审视着自己的模样,这一次倒是稍稍宽心了,合适的西装,衬他眼睛颜色的羊绒围巾,以及象征精英的金属边框眼镜。他似乎全副武装了。
海恩斯挺直腰杆,像是即将踏上战场的战士,又像是即将滑入舞池的舞者。他正好领带,抚平皱褶。
一切都准备好了。
麻瓜剧院的座椅倒是没有让海恩斯失望,他抚摸着白桦木制成的座椅,将脊柱放心地贴在了羊绒靠背上。这让他的脑内绷紧的那一根弦松弛些许,但远处的沉重幕布时刻提醒着他,待会儿会卷起怎样一场认知的风暴。
他断定父亲的表演将会是引人自愿落下的漩涡,他感到肾上腺素在皮下躁动,他很期待。
坐在左右两侧的鲁法洛兄弟忽然有些激动了,他抬眼望去,那紧闭的幕帘松动了。
“女士们——
他看到,幕布缓缓拉开。
“先生们——”
一个身形缓缓出现。
“表演,即将开始。”
是他。
那人弯腰行礼,抬头释出了一个迷人而又俏皮的微笑。
-Fin-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在一切都告一段落的时候,命运闷声不吭的把自己锁在了夏恩的房间里。
“我没办法叫他出来。”夏恩侧着头看向门外,“我不管怎么叫他他都没有理我,这很不对劲。”
他们现在正坐在塞纳的房间里喝下午茶,他的房间落地窗很大,是欣赏雪景又不用被冷风刮的好地方。
“事实上,呃,我是说事实上。”灾厄坐在沙发上非常无奈的耸了耸肩,他的手正摆弄着一颗透明的水晶,“我还是觉得他心里是希望着你们失败的,这会让他有充分的借口,譬如‘救你们出来’这样的,然后离开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力量注入进水晶里,深沉的黑色从底部开始侵染它,而它仍旧流光溢彩,“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这种背后小八卦了,我是说,他可能希望着能够出手救你们出来,然后干干脆脆的被这个世界吞掉……他一向是这么奇怪的。”
“……他这么想死吗……?”夏恩皱着眉。
“噢,是,是吧。”灾厄的表情很困扰,似乎在思考如何能够比较精准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我认识他并不太久……请不要用这种惊讶的目光看我,我已经是第二任灾厄之神了!我的前任是个堕天使,比我现在这样厉害多了,他才是跟命运相处的比较久的人。”他手中的水晶已经完全变成了深沉的黑,他翻转着手腕,用它来反射魔石灯的光辉,“我认识命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现在这种样子了……你们要知道,恶魔的鼻子总是最灵的,他身上那种诱人犯罪的香气太重了,导致每次我看见他都会觉得很饿。我真的很饿,并且我觉得我根本控制不好自己对待他的态度,但是你知道吗,当我用那种看锅里的饭一样的表情看着他的时候,他从来一无所动!所以他说无所谓会不会被这个世界吞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把他吃了算了,毕竟他的气味那么强大而诱人……”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听上去有点恶寒。”诺亚撇了撇嘴,又点了点头,“但是的确是这样,我第一次看见命运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血脉在沸腾,叫嚣着吞掉他,但是实力差距是在太大了……而且我们鸟人是优雅的种族,比恶魔优雅多了 。”他没好气的说。
“我曾经听前任说,他身上的气味很早很早以前就存在了。”灾厄认同的点点头,似乎丝毫不在意诺亚的挑衅,“法则并不是创始初始就决定了谁是他的执行者,这可是经过真正的厮杀挑选出来的。但是这才是命运最奇怪的地方啊!”他的眼睛突然发亮,“他是一位非战斗型的神明啊!他就这样顶着那种灵魂的香气在异族中一路靠武力赢得了法则的亲睐!我天,强大又美丽……令人动心。我完全不敢想象他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个时候他可就像块新鲜的蛋糕,放在那群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异族神明面前。”
他用唱诗一般的语调感慨:“这简直是个奇迹。”
01.
布雷夫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下定了决心。
“所以你究竟要跟我说什么?”而此时唐·璜正惴惴不安的坐在他的办公桌的对面等着他发话。被乱七八糟的杂书和各种各样的占卜用具几乎填满的室内本身就没有太多的空闲空间,但布雷夫此时还是选择了关上了窗户。室内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凑起来,几乎叫唐·璜屏住了呼吸,而他提出的问题也似乎因为发言人的沉默而停滞在了半空。他看着布雷夫·怀特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完全不怀疑对方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不行,我觉得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你等一下。”许久后布雷夫终于开口,但说出的话让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另外的那个人都感觉无比丧气。后来的唐·璜会很清楚的记得,布雷夫·怀特找他进行私人谈话的那个下午是一九九九年十月中最阴暗的一个午后,那一天灰蒙蒙的云朵吞噬掉了霍格沃茨上空全部的光明与湛蓝,只留下一片压抑的氛围和大量潮湿的空气。他看到对方在把自己那头整齐的墨色卷发揉得乱七八糟后从同样一片混乱的桌上摸出了一支纯白色的烟卷和一只金色的打火机,并且在用后者快速点燃了前者后迫不及待的将其叼在了嘴里。那天布雷夫没有穿袍子而他的办公室里也没有点灯,虚弱的光从紧闭的小窗中照射进屋内,让唐·璜一度觉得布雷夫的身影比起巫师更像是一名律师。
“唐,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下定这个决心告诉你这件事,不仅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更是因为我信任你。”布雷夫吐出一阵薄薄的烟雾,一本正经的说到。搞得唐·璜现在真的有些害怕了,因为他看到对方那双蓝盈盈的双眸此刻正在黑暗中发光。
“这我很荣幸…说真的?”他犹犹豫豫的回应道,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如果你决定了的话尽管说就是了,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是很有分寸,不会把该被保密的事情带到外面去胡说传播的。”他吞了口口水,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毕竟另一方面你也是我朋友。”
“好吧,那我实话告诉你了,”布雷夫在继续盯着唐·璜看了一会儿后终于像放心了似的一屁股坐回到了他自己那张软绵绵的椅子里,淡淡的烟草味在室内无法避免的堆积了起来,让唐·璜真的感觉呼吸起来有些难受了。但他没有抱怨、至少现在还没有,因为当下最要紧的是他想要知道布雷夫究竟要跟他说什么:“我要向你坦白,我的朋友。”对方说。
“其实在来霍格沃茨之前我真的从没做过老师。”
在布雷夫说完这句话以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只是一个人的沉默中带着羞愧而另一个人的沉默中带着些莫名的隐忍。唐·璜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此刻正在一跳一跳的发痛,他知道布雷夫现在正在担心的看着他,但他也希望对方能知道当下真正应该被担心的人应该是布雷夫本人——他如释重负又不知该说什么的从自己的兜里也摸出了一支烟,而后用魔杖点上了火。如果此时存在一个第三人看到霍格沃茨的占卜学教授办公室里出现的居然是这样的一幅光景的话,估计他们两个人都逃不过会被校长辞退的结局。唐·璜心不在焉的想着,完全没有继续思考布雷夫刚刚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比我想象中的冷静。”过了一阵,布雷夫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是因为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唐·璜假装冷静地说道①,而如果室内的亮度能再高一点的话布雷夫肯定能凭借对方不住颤抖的手来揭露真相。
“你真是太宽容了我的朋友,我真的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共事。”布雷夫大为感动的感慨着,接着从自己身边的一个由一大摞卷子堆成的小丘丘顶上拿过了一本厚厚的、类似于日记本一样的东西:“其实今天我主要也是想要来向您请教一点教学经验……目前我认识一个问题学生但是没法解决他的问题,虽然我和他可以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交流,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种交流是单方面的。”他的脸上满是泄气的表情,叫唐·璜忍不住想要揉揉他那乱糟糟的头发:“我希望我能帮上他,但是他好像又不希望我帮他。”
“你说的是不是今年从德姆斯特朗转来的那个,我记得好像叫……巴特·托因比的那个学生?”唐·思考了一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而当他看到布雷夫一脸激动的样子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冷静点,我觉得不知道他的人还蛮少的,毕竟一个高年级的转校生可并不常见……而我还有个跟他同院的妹妹你记得吧,她也跟我提起过托因比,总之给人的印象不算好。”
“哎,就是他……”布雷夫的头再一次的因为对自己失望而垂了下去:“我也听几个学生跟我说过,所以私下专门找他聊了聊。其实我觉得他主要只是因为性格有些羞涩和不适应新环境所以才叫别人对他的印象产生了偏见,所以我向他提议写些日记,如果可以的话给我看。”
“日记?”唐·璜的头偏了一下,借助烟头上一瞬间亮起的橙红色光芒朦朦胧胧的又看了一眼布雷夫手里的那个本子:“就是你手里的那本?其实我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
“是啊我也觉得不错,而且巴特也很配合我,他确实写了他心里所想的。”
“即使你不知道他真的在想什么?”唐·璜反问道。
“即使我不不知道具体也能知道个大概,占卜赋予了我高度精准的直觉我的朋友,我对它还算是有信心。”布雷夫咧嘴一笑:“它告诉了我巴特所写的都是其真心实意的产物,但另一方面也告诉了我我给他写的那些批注对对方完全没有帮助,因此占卜结果的好坏只能算一半一半吧,哎。”他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所以我想问问你,也许你能给我点好意见?”
“我的意见?也许你应该用更物质和实际的行动和他交流,”唐·璜耸了耸肩,随意的答道:“你得知道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欢什么大空话——而且我承认我也不怎么喜欢,有时你跟他掏心的聊上一个下午可能还不如给他一颗糖管用呢!”
布雷夫听完唐·璜的话后点了点头,而后蜷缩回了黑暗中开始细细的思索起来,在这个昏暗的午后他们两个人就这样躲在狭小的阴影和淡白色的烟雾中各自思考着彼此的心事。抽完一根烟的时间并不长,末了唐·璜挥了挥魔杖想要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一下,结果那扇木窗刚刚被打开了一个缝、气势汹汹的狂风就像是来复仇的王子一样可以称得上是癫狂的涌了进来,叫他下一秒马上关上了窗户。布雷夫最后用了一个空气清新咒来缓解尴尬。
“我的错,我不知道今天的风原来这么大。”唐·璜有些愧疚的看着被风吹落了一地的物件。
“没事,”布雷夫苦笑着拿出了魔杖:“我也不知道当教授要这么辛苦来着。”
尽管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格兰芬多的院长在内心刚刚做下的决定,但唐·璜还是觉得在那时他就已经窥见了命运中布雷夫与巴特的那一场相遇,而再过九个小时布雷夫·怀特就会如唐·璜所料的那样在霍格沃茨黑湖边的草坪上找到他想遇到的那个人。到那时巴特·托因比会正低着头、无所事事的踢着他脚下的小石子,并且在布雷夫靠近他的时候也不悔停下来自己的动作,很难说巴特究竟是故意而为之还是无意间真的忽视了布雷夫。但另一方面不论答案是哪个,布雷夫想,他都愿意欣然接受。
他和他的学生并肩站在黑色穹隆之下,望着远处缥缈的月光在被微风吹拂过湖水水面上跌宕起伏,感受着无边无垠的寂静将他们紧紧的包裹而住的那种触感。此刻的霍格沃茨太过寂静,以至于她那些渴望答案的孩子都听不到其温声细语的引导,布雷夫只能听到自己左胸口处传来的心跳声——有力、平稳、同时也因紧张而混乱。他忍不住撇过头去看自己身边的巴特,接着在看到对方此刻停下了一切动作后终于恍然大悟。他在等布雷夫给他一个答案而非霍格沃茨传递给他的心声,因此此刻巴特·托因比的灵魂还并不完全属于这里。
“其实比起当教授我更适合做一个傲罗,”他释然了似的开口说到,并且收回了打量巴特的视线。现在把他这束目光投向了更遥远处的地平线。从湖中心吹拂而来的夜风叫布雷夫感到分外的惬意与凉爽:“实际上我差点就成为了一名傲罗。”他说道。
“这是个复杂的故事,但也是个简单的故事,如果你想听复杂的详解的话我能讲上整整一个晚上,但当下我认为也许你只愿意听最简练的那个版本啦。”他冲着虚无的空气笑了笑,就像不在乎观众的独角戏主角一样:“在转正的考试结束后我自愿放弃了机会,退出了傲罗部,接着我的父亲——一个对傲罗有着疯狂的执念的老顽固对我大发雷霆。他想把我抓回家、然后对我的脑子进行严刑逼供,所以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我理所应当的选择了逃跑。”
布雷夫冲着寂寞空旷的夜空伸出了绷的笔直的手臂,在暗色的幕布上画了一个不顾一切的轨迹“我逃到了法国。不是因为有认识的人,而是因为在那里我谁也不认识。”他说道,然后傻傻的笑了起来:“我对法国一无所谓,法语自然而然的也不会说,所以在那里呆了没两天我就落荒而逃的又溜回了英国,现在想想当时我真的是狼狈极了。”
“当我站在香格里拉酒店门前时感受到的只是焦虑和恐惧——我试过去仰望天空,但法兰西天空的色调似乎比英格兰的更要浅淡,我也试过去欣赏美景,但最后却发现取景器中最多的是陌生又冰冷的面孔。我惶恐、我焦虑、我不知所措,站在凯旋门的穹庐大顶之下几乎要濒死,仿佛头顶之上的并不是什么高雅的艺术产物、而是摇摇欲坠的斩头利刃。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其实沦落到当下这个境地都是我独自一人咎由自取的报应,所以最后我放弃了逃离、回到了出生之地等待宣判,”他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冰凉的气体充满了自己燥热的胸腔。布雷夫还在眺望,但他却也知道,此刻巴特正在看着他——他的学生此刻正带着这个年龄段所能拥有的、最复杂的情绪,充满渴求的看着他的老师。他需要一个答案,而布雷夫现在必须给他:“但巴特,你跟我不一样。”你更坚强、更优秀。他想。我自愧不如。
现在布雷夫可以允许自己重新直视他的学生了。他转过身,看着刚够到自己肩膀的巴特,忍不住微微弯下了腰、同时将双手弯曲到了自己的颈后“你值得拥有我的嘉奖与倾佩,”布雷夫真挚的说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勇气彻底离开自己的故乡,同时毫无保留的敞开心胸接受另一个陌生之地的,即便过去给我们带来了过分的苦难。但是你做到了,我看的出来,你的心里其实一直在渴望成为更好的那种人,而不像我只会一味的逃避。”他摘下了一直以来戴在胸口的沙漏项坠,摇曳在虚空中的深紫调星尘此刻也一如既往的缓缓流淌着。砂砾深厚的色彩在巴特·托因比清澈的蓝眼中倒映出一片阴影,完全吸引住了他全部的视线:“一个陌生人在我决定离开法国的前一天送了我这条项坠。他跟我说要'保持冷静'、而当时我全部的视线却也都被这个沙漏吸引住了,就像现在的你一样——也许这是一种真正的魔法,一种真的无法被人解释的不可抗拒力吧!所以我现在决定把它送给你,连同着曾经安抚过我的那份陌生的爱意和当下这份全新的敬意,格兰芬多的巴特·托因比、我将它赠予你。”
布雷夫看到巴特自愿的在他面前露出那洁白脆弱的脖颈,于是他也便满怀爱意的将自己的真诚托付于他。金色的锁扣在隔十年后于老师喉上解开、又在其学生的心间扣紧,霍格沃茨温柔的月色见证了这一传承、证明了布斯巴顿的月光和她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之后有空读读我给你写的小纸条吧!”
布雷夫没看到对方的回应,却感受到了巴特的认同。他的胸中燃起愉快的情绪、情绪在心间点擦出炙热的火花,温暖了向他迎面吹来的滚滚逆风。在柔软的气息中,在新的希望和成功的喜悦冉冉升起、互相点亮的时间空隙中,布雷夫觉得这一夜是自己在这几年间活的最有意义的一个夜晚。他看到了希望、握住了希望,勇敢的付出、收获了结果。
他衷心希望、拼命祈祷,他真的希望现在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心实意,不堪再度失去。
02.
在布雷夫离开黑湖的十三个小时后,坎瑞拉如重蹈覆辙般的回到了他曾站过的位置上。
斯伯林坐在树下、他站在一旁,沉默就像是汹涌袭来的海浪一般将他们吞噬。天空被沉甸甸的乌云覆盖着,叫人看了几乎喘不过气来,于是坎瑞拉便也不再仰望他头顶之上的绝望,毕竟他并不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七年级、七年级,他在齿唇间来来回回的咀嚼着这个词,像是想要从中品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滋味一般。七年级、七年级,他想,这是他和斯伯林在霍格沃茨度过的最后一年,意味着伊甸园即将将他们驱逐。最后的日子也并不轻松,他轻而易举的意识到,但左胸口的心跳却不为即将到来的N.E.W.Ts考试多响起半分。
“我并不在乎,”他对着面前广阔的湖面平淡的说道,狂妄的语气在黑漆漆的水面上溅出涟漪。没有光,他想,今天没有阳光。所以也无所谓什么期望与否:“我不在乎。”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生怕别人听不清一样。湖水开始微微有些发怒的征兆了。
“我在乎,坎瑞拉,我在乎。”斯伯林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应他。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放在膝盖上的书又翻了一页,坎瑞拉转过头去看她、看她那打着小卷的浅褐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让他想起麻瓜的咖啡店里那种卖得很火的热巧饮料。一阵风吹来、席卷过脆弱的树梢,叫病恹恹的树叶不得已的大片大片的从斯伯林的头顶落下。现在他左胸心脏跳动的频率开始有所改变了,而斯伯林也知道、现在坎瑞拉开始害怕了。
“你在害怕什么?”她问道,眼神却从未离开过自己眼前的书页。坎瑞拉愤恨的瞥了一眼,看到了书名。《魔咒成就》叫他义无反顾的想到了无趣。
“我害怕你被那些掉下来的树叶淹死。”他回答了自己的第一反应,表现了身为格兰芬多的学子应有的那种耿直与诚实。但这是假的,太遗憾了。这一点他们谁都知道。
“你总在害怕我离开你,从你身边消失,”斯伯林说着,又往后翻了一页,坎瑞拉的脑中开始迅速回忆起那本书里都写过什么,如果他没想错的话、也许她现在应该看到历史遗留问题部分了:“这次不一样,这次你尤为的害怕,甚至认为自己看到了真实的未来。”她说完这句话点了点头,坎瑞拉知道对方的意思。他猜对了,她也是。
“这一次我相信我会是对的,这一次我必须是对的。”坎瑞拉说完走到了树下,他忽略了自己每一次迈步时脚下无数死于暴政的枯草的哭泣。他坐在了她的对面,斯伯林还在专心的看她自己的书。现在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大多数人都还蜷缩在温暖的休息室里,享受着下午上课前这份短暂的清闲。没人会在这种寒冷的日子里专门跑到快要结冰的湖边来吹冷风,除非他是个疯子。而他和她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都是。
“如果你对自己的预言能力这么有把握,坎瑞拉,你应该去报占卜课。”她拿起书签把玩了起来,坎瑞拉看得出那是麻瓜的东西。雕刻着猫头鹰造型的纸书签看上去分外易碎,他不服输的心想,那为什么你不去报占卜课呢?那种似真似假的课本来就没人会喜欢。
“喜不喜欢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你终究不能否定他存在的价值,而如果你不否定的话就不能取缔它,坎瑞拉,别让我跟你说这么浅显的东西,你知道我不报的原因是因为我的能力不足。”说到这里斯伯林有些愉快的把书签收了起来,她合上了书,开始认真的和坎瑞拉谈起话:“如果我有你这样的预言自信和预言能力的话相信我,我会报这门课的。”
“我不喜欢占卜教室,”坎瑞拉嘟嘟囔囔、磨磨蹭蹭,像一个孩子一样开始耍起了无赖:“占卜教室里面的气味儿太难闻了,连火花都带着点甜腻的味道,我不喜欢占卜教室、尤其是下午上占卜课效率实在是太低——扶手椅和小蒲团坐上去实在是有些过分的舒服,搞得我每次都昏昏欲睡,而且有时如果有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屋里那堆水晶球就会疯狂的互相折射起来,我可不希望在还没看到预言之前先被晃瞎了眼。”
“哎,借口,借口。你说的都是借口。你明知道占卜就是这样的一门学问——只有站在现实和死亡的边界线上的人才会理解的、这样的一门学问。”她开始有些厌倦了,于是把书放到了一边。坎瑞拉看到斯伯林对他伸出手:“现在,如果你要开始跟我说实话了的话,我们就来跳舞。”
而坎瑞拉·米勒自然没有任何拒绝斯伯林·潘恩的理由。
他们在黑湖边的枯草地上起舞的日期是十月二十二日,那天距离之后令人激动人心的万圣节舞会还有长达八天的距离,但在更遥远的未来、坎瑞拉再回忆起他和潘恩的共舞时他会惊讶却也不惊讶的发现在记忆中所有翩翩起舞的斯伯林里,他印象最深刻的会是当下这一位——没有好看艳丽的衣裙、没有专门精致的打扮,只是现在这个、于十月二十二日的午后,穿着拉文克劳学院统一要求的校袍,在他的怀抱里现在正在柔软又自然的下着腰的这位斯伯林·潘恩。坎瑞拉心想,这个是他最想要的、最想拥有的、最想去爱的。
他揽着斯伯林的腰,看着对方惬意的眯着双眼、仰望着并不难直视的天空。如果不是因为太了解她,他甚至都要以为她当下就要这样随性的在坎瑞拉的怀中睡过去。斯伯林眯着眼、她总是不得不的眯着眼,睫毛洒下的阴影和灰蓝调的双瞳混杂在一起,坎瑞拉忍不住开始怀念起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泰晤士河。“我要说实话了,斯伯林,我要说实话了。”他啰里啰嗦、犹犹豫豫,这一切怯弱的表现都只为了斯伯林一个人而展现:“我再也做不了坎瑞拉·米勒了,如果情况够好,我也大概只能做坎瑞拉·罗德了。”
“我倒是不介意,到是你自己——需要我的祝福吗,关于你找到了归宿的这件事?”他不确定现在斯伯林有没有在生他的气,毕竟她曾无数次的跟他说过出身是不重要的这句话。花费那么的时间和精力寻找一个头衔,也许这就是你为什么去不了拉文克劳的原因——他忽然有些害怕她会再用一次这样的话来斥责他,这样的发言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裂缝在扩大。
“归宿是从天而降的,我发誓,这一次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他急不可待的开始证明起自己的清白,斯伯林从他的怀里站直了身。
“我相信你,坎瑞拉,我相信你。你说的话我总是乐于去相信的。”她伸出手指安慰似的点了点他的嘴唇,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气息和力量自那里流经了他全身的各处:“我看得出来,你在犹豫,你在彷徨。你还不能确定你归宿的信息是不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点什么信息是不是?直接说出来吧,坎瑞拉,你骗不过我的。”
“既然如此我只能坦诚啦,”他苦笑着对她投降:“你有认识姓罗德的人吗?”
“既算有,也算没有。”她坦诚的说道:“我知道有人认识这个家族的人,也知道这个家族并不属于英格兰——我有一个斯莱特林的女性朋友,她有一个格兰芬多的男性朋友,而他也恰好就认识那么一个姓罗德的女性朋友,你看这世界多奇妙。”
“也许我应该认识一下你斯莱特林的女性朋友?”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那她那位格兰芬多的男性朋友呢?”
“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坎瑞拉不再说话。他和斯伯林面对面站着,仿佛既感受不到吹拂过他们面颊的那干冷的寒风、也听不见不远处霍格沃茨传来的铃声。他们只是这样面对面的站着,似乎在分享一个属于曾经的、悲伤的故事,坎瑞拉知道现在自己应该转身离开、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妄图去吻斯伯林。他从未如此渴望过与她亲近,就像是畏惧重蹈谁的覆辙一样。他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拼尽全力的在让她感知着他对她的爱意,因为坎瑞拉知道,拖得太久、表达的太过含蓄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方式——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沉默的转身离开了。直到他都快要走入霍格沃茨的前一刻,斯伯林才重新开了口。
“你下午可没有课。”她说。
“但我和莱安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他回过头,无奈的耸了耸肩。
“那这次我可不会再跟上你了。”
斯伯林说完,远远地望见坎瑞拉的身影消失在了霍格沃茨深色的外壳中,将嘴边那一句‘你好自为之’又吞了下去。接着她扬起头、和霍格沃茨遥遥相望,温柔的母亲的凝视着自己孩子那不知所措的灵魂,她最终给了她提示。
这一次斯伯林·潘恩真的选择了放手。而也就在她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与莱安·亚瑟·斯蒂芬斯并肩走在走廊里的坎瑞拉·米勒忍不住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但这一次莱安选择了伸出手。他抓住了坎瑞拉。
“谢谢你啦。”他出于礼貌的说道,叫莱安并不领情。后者只是敷衍的撇了撇嘴,坎瑞拉知道,那是因为莱安还在为他撒谎和要去禁书区的事情而紧张。他想要告诉对方没必要这样,现在他们成功的几率已经可以说是百分之百了,但在最后关头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停住了自己那出于人道主义的善意施舍。
“我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莱安坚持的说。他把双手揣进自己的裤兜里,不安的晃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决斗俱乐部一开好多人都跑去那里了,你看,现在走廊里都没什么人。”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坎瑞拉闲扯着,却从没停下前进的步伐。
“那你也想去决斗俱乐部吗?”坎瑞拉问道,但他其实心知肚明,不论是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还是那个对他而言没有意义的答案。
“不,我没什么兴趣,”莱安摆了摆手:“但我也对闯入禁书区没什么兴趣,提心吊胆不会让人感到高兴或者兴奋的。”
“不是闯入,我的朋友,是光明正大的进去阅读我们需要的参考书目。”坎瑞拉纠正他到,同时开始抬脚爬起那漫长的楼梯。图书馆在五层,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这就是闯入,坎瑞拉。”莱安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这确实是闯入。”他肯定的说。
霍格沃茨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就像莱安·亚瑟·斯蒂芬斯的心一样。当他说出这句话以后他的心就仿佛如释重负一样的被撒空了气。但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为说出有伤害自己朋友意味的话语而感觉快乐和释然呢?莱安拿不定主意。他抬起头,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坎瑞拉的背影。沉默、还是沉默。他拿不定主意、说不出话语。莱安确信他现在一定是在被什么阻碍着。阻碍感、越来越浓的阻碍感,究竟是什么在阻碍他呢?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为什么你要去禁书区呢?”他冷不丁的问道。坎瑞拉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好奇,毕竟快毕业——”莱安为对方的回答感到无比的烦躁。骗子、骗子。这样的怒吼声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坎瑞拉正在挑战着他的底线。
“我问的不是你为什么‘想’去,而是你为什么‘要’去。”现在莱安确信自己的声音可以被称之为冷若冰霜了。可当坎瑞拉那双绿色的双眸直视向他时他还是下意识的有些后怕——现在他不确定是自己的怒火更旺还是对面的那位更生气,不过没差。他开始自讽似的在心底嘲笑起自己来,反正他本身也就是个举棋不定的人。
“好吧,好吧,那就让我告诉你我的朋友,冷静点。”一反常态的,莱安看到那个本该生气的人笑了。他笑了、坎瑞拉笑了,莱安认知里那个会因为羽毛笔连续两次掉到地上而狂暴的人,在面对一种咄咄逼人的追问时笑了:“我确实承认自己对禁书区的有些禁书有些兴趣,尤其是那种有好看的光芒和花哨的表演的古代大型魔咒,”他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侧颈,莱安看到长长的指甲在坎瑞拉白色的皮肤上留下了鲜红色的痕迹:“实不相瞒,就在前几天我找到了一位属于自己的亲戚……而你也知道我是个养子,所以我想和我的亲戚相认一下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力量嘛。所以说白了这一切还是源于我自己的虚荣心。”
“听上去是件好事,除了炫耀的部分,”莱安松了口气、却依旧不安:“你什么时候去见他?”
“等我有空的时候。”坎瑞拉又一次咧开了嘴。这次莱安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他根本没有笑,莱安忽然意识到。坎瑞拉只是把嘴咧了开来,并没有笑,他在敷衍莱安、在打发莱安,而这也另一方面的意味着他需要莱安。并且是不得已的那种需要。
莱安·亚瑟·斯蒂芬斯这一次终于无话可说。他们沉默着并肩、继续前进,走进了图书馆。坎瑞拉拿出了裤兜里的小纸条,上面有黑魔法防御学教授的签名。阿诺德·列夫,阿诺德·列夫,莱安在心里来回咀嚼着这个名字,头脑发昏、思绪发胀。如果他当时阻拦了坎瑞拉,如果当时列夫没给坎瑞拉签名,他开始迷茫的假象。他们走进了禁书区,他、和坎瑞拉。事情又会怎样发展呢?莱安重复着迷茫,但他确信坎瑞拉最后总会得到他想要的。
就这样他们走散在霍格沃茨图书馆的禁书区了。
坎瑞拉并不担心、并不担忧。他并不关心自己的朋友会迷失在这里,就像是他不关心莱安现在要去做什么一样。他现在要在这里游荡了,在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漫步了。霍格沃茨的禁书区阴沉沉的,弥漫着和图书馆不一样的气息,空气就像那些书中的文字一样、字里行间充满了死亡和绝望的味道——他在原地蹲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腔和胸腔中充满了泥土和昆虫死尸的气味儿。这是属于他的地方,是属于狼人的阴影之地。接着坎瑞拉站起身,继续自信的大步向前走。他能听到两侧书柜上那些被封锁住的魔法书是怎样语气高傲的向他推销自己的——打开我、打开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怜又可爱的小男孩。从我这里汲取力量,然后完成你那肮脏的目的吧,你这毫无廉耻之心的狼人!别这样无知的走开,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这心中无爱、残酷冷漠的人,我们是同一类物种——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坎瑞拉想。他冷漠把那些废话踩在脚底,像走过泥地一样的无情。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看呀,你看呀,”终于他停下脚步,小声的自言自语到:“它就在这里,完全不用我花什么时间去找。”坎瑞拉洋洋得意的伸出手。他把那本《黑魔法揭秘》②抱入了怀中。
莱安再一次见到坎瑞拉是在两个小时后。他们并肩走出了禁书区,沉默着走在走廊里。空荡荡的霍格沃茨让他意识到所有的欢声笑语似乎都不存在于高处的楼阁。这个想法很抽象、太抽象了,让莱安几乎有些眩晕③但却又还不至于倒下。他知道现在坎瑞拉一定很满意,不论是对莱安还是对他自己,但另一方面他却也已经知道自己铸成大错。究竟是现在责问为好还是之后再说?他放慢了脚步,故意落到后面,但坎瑞拉却毫不在乎的继续前进。他现在不能再举棋不定了,沙漏里的沙子马上就要全部流光,如果莱安再不做点什么他就注定要一事无成了——是责问还是忠告?他伸出手抓住了坎瑞拉的胳膊。他们停下了。
“你说过不会对我说谎④,”他听到自己说:“那就别对我说谎。”
“怎么会呢莱安,我不会对你说谎的,”坎瑞拉又咧开了嘴,那个表情叫他看了想吐:“你可是我的朋友啊。”
坎瑞拉挣开了莱安·亚瑟·斯蒂芬斯的手继续前进。而等后者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只能发现霍格沃茨城堡五楼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03.
在唐·璜离开了布雷夫办公室和对方办公桌对面那张舒适软和的躺椅的十三天又十三个小时候后,罗德里克·昆茨不得已的重复了对方的历史。
布雷夫坐在那张属于他自己的院长椅上,全身僵硬。他背对着罗德里克,用一种消极的姿势进行着抵抗,但最可笑的是引起这一切事情发生的源头也是他——是他把自己的养子叫来的办公室,就像是他选择了背对着对方坐着一样。无事生非,无事生非。他只能那这个词来评价自己,他甚至能感受到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的那个人此刻态度多么的冷漠与不耐烦——礼貌,布雷夫,礼貌。要是放在几年前罗德里克会这样不满的皱起眉,用那因为变声期的到来而有些沙哑的嗓音指责他、纠正他,但现在他不会了。
罗德里克不再纠正布雷夫了。他不再纠正布雷夫的无礼、布雷夫的逃避,就像他不再叱责布雷夫办公室的混乱、不再纠结布雷夫的饮食规律失常一样,而布雷夫也知道,如果罗德里克不再纠正他的话他就相当于是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因为他样子所谓的不纠正,其实就是不在乎。这是一种漠不关心,这是一种划清界限。他的养子足够大了,就像他这个做父亲的足够烂了一样,分别总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当下全世界只有他还在莫名其妙的优柔寡断。刚刚哪个词用来责骂现在的他最合适来着?无事生非、无事生非——他的演技拙劣、厨艺稀烂、人品三流。当下出于关心想和养子的谈话都因为他的无能而变得尴尬起来。如果说这么多年来罗德里克从布雷夫身上看到最多的品质就是绝望他都不会难过,因为这是事实。
“我听说你——”只是听说,只是听说,他甚至都不保证这道听途说的消息的真假:“你决定去参加决斗俱乐部了?”布雷夫说完话都想冲自己脸上来一巴掌。这个问题和问法都太烂了,但他必须这样硬着头皮问下去。鉴于他将会在学生群中看到自己养子这一事实此刻正闪闪发光,布雷夫不得不选择了屈服。
“是的。”罗德里克出于礼貌回答了他。语气不咸不淡,连发音都中规中矩。
“嗯…多参与点学校活动是好事,是好事。”行啦,怀特,行啦。你还是闭嘴吧,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布雷夫听到有这样的声音在告诫着自己。他知道它说的是对的,但他却还是没停下来,就像他手上的动作一样。
他焦虑的时候总是喜欢翻找什么东西,毫无目的的翻找,最后说白了其实就是乱翻。手里厚厚的一沓羊皮纸,没人在乎上面真正写了什么,因为布雷夫真正想要的其实是那些软绵绵的纸滑过他粗糙的掌心时所产生的柔软的安抚感。他的目光在飞速滑过的卷页上浏览着——教案、报告、反馈、作业。学生名单、上届学生名单、缺勤名单、N.E.W.Ts课程名单。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斯莱特林。白纸、白纸、莎士比亚、波德莱尔。布雷夫想逃走。
他动作没停下,但把头抬起来了:“圣诞节快要到了。”
“现在刚刚十一月初。”罗德里克难得有耐心的纠正他道。
“今年范尼⑤还会来家里吃饭吗?”他继续问道,就像是不在乎除此以外的任何事一样。
“他回来的。”罗德里克给他明知故问的答案。
布雷夫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住了。他又把椅子往右侧转动了一点,现在他是完全背对着罗德里克了,不知道他还能忍受到什么时候。他和他、两个人皆是。
“之后的家长参观日我不陪着你也行了吧,”布雷夫像忽然想起来了似的说道,但他能清楚地听到脑子里另一个声音此刻正在尖叫——别这么说!别这么说!可他从不听那另一个声音给他的劝告:“毕竟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可以说是相当独立了。”
“…那就这样吧。”罗德里克沉默了一段时间,就像是被噎住了一样,但等他再开口时及时隔着一个厚厚的大椅背布雷夫都能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那股寒意。他几乎要因此发抖:“没人在乎。”他说完,起身离开了布雷夫的办公室。后者听到了对方离去时那轰然的门响——而后世界彻底寂静了下来。没人再说话了,不论是布雷夫、罗德里克还是那另一个声音,所有人都对布雷夫·怀特彻底的无话可说。
他闭上了眼,让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有白色的光和说不出色调的光纹在他眼前波动,像海浪、却又没有海水那样温和。那些凌厉的光、夺目的光、瑰丽的光无情的冲刷着布雷夫的眼球、大脑和神经,它们一个个都妄图伸出自己贪婪的触手、紧扣住布雷夫漫长的记忆之门。他们以此为食吗?还是说另有企图?布雷夫他决定相信这些侵略者了,于是他放弃了抵抗——它们把他记忆的大门打开了,而后布雷夫·怀特就会看到特雷西·阿斯塔站在门口等他。
“来吧,我的朋友,来吧。”特雷西咯咯的笑着,笑容温和的就像是他天生的美丽一样几乎能模糊一切。布雷夫傻傻的还站在原地,于是特雷西伸出手先一步挽住了对方:“万圣节的舞会已经开始了,你这样的反应可是对舞伴的无礼。”
“那我可要真挚的为自己的无礼而道歉啦!”他说着,却觉得自己开始有些大舌头,就像他虽然在前进却不知道方向,虽然在看向四周却眼神也一直在漂移一样。布雷夫一直在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我为自己感到抱歉。”他放弃了。
“你应该感到抱歉,但是舞会依旧是要继续的,”特雷西耸了耸肩,站定在了他面前——现在他们位于霍格沃茨礼堂的中央了。被万圣节装饰品、欢快的人群、起此彼伏的尖叫声所包围着:“万圣节快乐,我就不强人所难找你要糖了。”他眨了眨那双淡红色双眸,布雷夫看到里面有纯粹夺目的星河。
“那还真是感谢您啦。”他释然的呼出一口气,露出了当晚第一个笑容。
他们开始跳舞了,他、布雷夫·怀特和特雷西·阿斯塔。在布满了胡乱的舞步和嘈杂的音乐的礼堂中央,他们扣住彼此的双手共舞起了一首中规中矩的交际舞。布雷夫的手和特雷西的手十指相扣在一起,他能摸索到、感受到,对方那与异性不同的、较粗的指节。他们开始跳舞了,开始在这场有关旋转与跳跃的竞技中互相博弈——一个前进、一个必然后退,一个缩回头、一个伸出手。在进退之间把持着微妙又牢固的平衡。在年轻人激情洋溢的节日中央、龙卷风的中心,特雷西和布雷夫两个人安定的起舞,平静的仿佛身处于另一个时空。
“这可不像是万圣节晚会该跳的舞。”布雷夫摇着头说道,却也乐在其中。
“有时古板也是一种惊悚,所以今晚我们也算表现出色。”特雷西轻松地回应道。布雷夫看得出来、现在对方的心情很好,就像是在预谋着什么一样,但具体是什么,他却又不知道:“你还记得当初邀请我参加舞会时你跟我说了什么吗?”他突然问道,叫布雷夫措手不及。
“嗯……”布雷夫皱起眉头,用力的回想着。他们的舞步还没有停下,一前一后仍维持着可怕的和谐:“我记得,我记得。我说的是因为你超越的力量打动了我,所以我希望和你这样强大的人共舞一曲……是这样的吧?”他有些犹豫。
“是这样的,我没想到你还真的一直记得恭维用的话。”特雷西笑着点了点头。
“这不是恭维,我发誓。”布雷夫腾出一只手,认真又快活的说道,仿佛又恢复回了平日里那副不靠谱的模样:“你要知道,阿斯塔先生,用美丽模糊一种生物的边界是一件事,但超越这个边界却可是另一码事啦!模糊这件事很简单,人人都能做到,但超越可并非如此。”他弯下身、在正在下腰的特雷西耳边小声的说道:“超越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苦痛的历史,更高的觉悟。而这也就是为何超越这件事值得令人尊重。”
“我知道,布雷夫,我知道。”特雷西站起身,依旧是那副含笑的表情,但布雷夫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认真:“这也是为何我接受了你的邀请。”
他们还在跳舞,但舞步愈发的激烈。两个男性的起舞之间,一切界限都会被慢慢模糊、甚至最终被取缔。但没人关心这种界限的模棱两可和规则的不翼而飞,只要从中有人能得到快乐,只要参与其中的人能得到快乐,剩下的一切也就并不再重要了——特雷西扣着布雷夫的手,后者在一次旋转后如脱离轨道的行星一般飞旋而出。他险些撞上一个外围的学生,无法避免的和她面面相觑。布雷夫湛蓝的眼中倒映出了对方迷茫的面孔,他看到了对方那双奇妙的双眼,那深如墨黑色的蓝让布雷夫想到了冰冷恐惧的海底。
“你看你看你看,布雷夫,”特雷西把他拽了回来,对着满脸不知所措的他温和的安抚道:“全场心不在焉的人不止你一个,你们都同样的迷茫——这些迷茫全部源于痛苦,这一事实就像是夜色幕布上的星辰一样显而易见。”
特雷西松开手,任凭布雷夫整个人向后倒去,接着又在一个恰到适中的位置揽住了对方的腰,于是他就这样在万圣节的舞会上体会到了下腰之痛——他们的动作定格在这里,特雷西抓着他的手,叫他们这如同雕塑一般的夸张动作被无限期的定格。布雷夫能感受到自己双腿因为疲惫而忍不住的颤抖,他能听到自己腰间因为撕裂与疼痛而产生的呻吟。他的手被抓着,整个人依旧支撑在这被无限延长的一刻。他余光看到特雷西低下头,他耳边听到对方的声音。
“你应该求助别人,”布雷夫听到他说:“比如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特雷西,我——”
布雷夫从记忆的门外走了回来。他走了回来,睁开了双眼。占卜教室依旧像罗德里克走时那样宁静无声。他一手撑着下巴、浑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而在他眼前的,是与特雷西叫他看的、霍格沃茨礼堂吊顶上同样广袤深沉的夜空。
他张开嘴,用沙哑的嗓音说出了和万圣节那一夜同样的答案。
“我看不见星星。”
END
后记:
①老唐假装冷静是因为其实他和布雷夫一样都是第一次做老师……不过布雷夫因为不知道以为他是老教授所以还有点尊敬他的意思 因此老唐难免有点紧张的感觉
②《黑魔法揭秘》:随便瞎取得名字,原型是原作的那本《尖端黑魔法揭秘》……不过这本没有原作那本那么可怕(?)可以单纯的理解成黑魔法大全一类的书,毕竟这个世界没有you know who嘛!
剧情上坎瑞拉只是背着莱安看了这本书并没干别的事情,为了防止误会这边说一下
③莱安的眩晕并不是因为魔法作用和身体问题,而是因为他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坎瑞拉做了什么,想认为自己理应阻止但是却又什么都没做,在这样的状态下的一种困惑感……简称莱安难受.GIF
④莱安人设纸上的【记恨】项目……其实这里也已经算是在警告坎瑞拉叫他不要骗自己如果他骗了自己就不得不被莱安记仇一辈子了的事儿了………也不晓得坎瑞拉听没听进去
⑤罗德里克的室友范尼塔斯·费鲁斯,因为跟罗里关系难得算不错的缘故似乎每年圣诞节都会来他们家里吃饭呢!
⑥好像是充满flag的一章……吗?我也不晓得而且感觉感觉也没啥好说的了……
总之谢谢天文老师原意和我在万圣节舞会上跳舞!没有对剧情所以都是我一个人在瞎扯淡希望天文老师荔枝人可以原谅我…………!!(羞愧的坐到地上丢人现眼)
和巴特日记的剧情写了一点,算是到了一个突破口……如果之后有机会还想继续写!所以这次他明明都没说话为啥我还要响应他………陷入自我怀疑了……
今天也是和女友进行交心恋爱的一天呢!请一定相信我,我爱潘潘.JPG 满足的闭上眼快乐的倒下……
布布和昆昆吵架那段是在决斗俱乐部剧情开始之前……是的就是这样尴尬的霍格沃茨家庭伦理剧,在两个人吵崩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日后再为大家解答吧!(然而答案只是所有吵完架的人都会做的事情)
总之谢谢阅读到这里!我们下一章再见!
·是主线
·写的有点搞事
·角色是亲妈的,OOC算我的
·前半是老墨打架后半是组队集合
·嗨呀,希望不要太在意细节地看
——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摇摇晃晃的反倒催人入睡,墨峘打了个哈欠动身换了个姿势坐定,双目涣散地盯着手里的黑剑,昏昏欲睡,每年开学对他来说都像一场折磨,坐车太累了。他叹了口气用手捏捏鼻梁,罕见的一抹疲惫浮上眉眼。同车的人都不认识,更别说交谈了,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扰得他心烦,恨不得一脚一个踹下去。
不行,我是学长,要忍住。墨峘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还是没忍住,翻了两个白眼,就是不知道那几个学生看见没有了,看见了也不打紧,反正也打不过他。
树影婆娑,风吹过叶片打的沙沙作响,青天白日的却看不见一只鸟,今天气氛不怎么对,像是要发生什么。墨峘不是很在意这些,感觉到了也当不知道,寻思着什么时候找到熟人换个马车坐坐。 突然,马车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墨峘坐的这架也猛地刹住了,低年级的那几个耐不住好奇,钻出车问着发生了什么,车帘掀动,嘈杂的人声和兵刃相接的金属声涌入车厢,墨峘只精准地捕捉到了三个字:
“有敌袭。”
扒在车门上的小学弟只觉得身边一道风窜出去似的,车厢里已经少了个人。
墨峘早憋不住了,有人来袭,机会难得,当然要出来爽一...咳,维护一下学院的尊严,我们学院哪是人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有了这么个借口,墨峘底气都要足一些,反正是在山上,也不怕搞坏了东西被罚,人高兴起来走起路都是快的,几息之间他就落在了战场中央。他高兴的嘴角乱上扬,这嘴咧的都快到后脑勺了,瞳孔黑的映不出眼前的黑衣人的影子,怎么看怎么危险。旁边几个招架不住的同门被墨峘放出的杀气一激打了个哆嗦,差点都以为又来了个黑衣人增援,转个身就要招呼上了,一瞥来人,算了算了,有能耐让他自己打吧,溜了。
“撤!”为首的符修朝着同伴喊着,路过墨峘时还不忘说一句,“有劳这位师兄了,我们打不过,先溜了!”
真会给人揽事情。 墨峘笑笑,行动上也不客气,这也是他希望的,抽了剑就往黑衣人身上削去。
白光一闪,那黑衣人的剑和他的架在一起。第一招就被挡住,墨峘显然有点不爽,顺势反手一挥,划伤了黑衣人的手臂,剑招如骤雨般压向黑衣剑修,墨峘显然是想靠速度取胜。他的剑招不像书册上印的大道剑法,反而刁钻难缠,一把长剑硬是用出了匕首的阴毒,速度又快,几次贴着黑衣人挥来的刀刃招回去,给那人手上添了不少血口。这样的攻势显然是奏效了,黑衣人刚就被几个筑基初期的小鬼连着磨了好一阵,现在碰上个满血后期简直力不从心,更不用说这人还挂着一副要多怪有多怪的笑容,每砍到自己一下这人感觉更高兴了,对心理的创伤怕不是更严重。
到底是自己来袭击他还是他来袭击我们啊!
黑衣人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零零碎碎的布满了上半身,衣服被血染湿了大半,想走还会被这人缠住,感觉不让他打高兴了根本不会放自己走,黑衣剑修觉得自己愁的都要吐血了。
得,是你自己不放我走的。
这剑修目露凶光,学着墨峘的路数把自己的剑贴着墨峘的剑直朝他刺去,尖锐的摩擦声难听的紧,这剑直逼面门,要是迎上得贯穿脑袋了,墨峘一惊,堪堪侧开,耳廓绽开一道血口,一丝红痕出现在脸上上,鲜血汩汩流出顺着脸颊滑下,打湿了衣襟,伤口挺深。墨峘没料到他会这么行动,那失神的瞬间剑就被四两拨千斤地弹开,冲劲让他后滑了好几步才稳住,黑衣人没给他再次袭来的机会,趁着双方都后退一转身钻进树林飞似得逃了。
墨峘站定起身见人都跑得没影儿了,追估计也是追不上了。他擦掉脖子上多余的血呼了口浊气,揉了揉脸,刚才太高兴了不自觉地笑得脸都累了,尽兴不至于,但也算是活动了一下,还是很好的。 “啧,这可怎么搞,人都没了。”墨峘嘟囔着转头找着被自己打嗨了扔在一边的剑鞘,“算求,不打了,累了。”他闭眼揉了揉太阳穴,依稀记起了自己好像是有坐了一晚上车现在很累的设定的,朝着前面混战的地方走去。行李?算了,反正最后车都是要回学院的,到时候再去找吧。
墨峘兴趣缺缺地看着打斗的人,其实都不太弱,但也不太厉害,看着有点水,现在最重要的目标怕不是找熟人搭车把自己载回学院,靠走得走到明年开学了。 “老墨,喂,墨峘!”一个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墨峘左右看了好几眼,“这边,这边。”终于看到了路边脱离战场的一辆马车,帘子里探出一个脑袋,笑着朝他打招呼。
“龙哥,这不敌袭吗你怎么没出去莽?”“莽什么莽,都跟你似的一开学就把衣服搞脏还行,上车吗,架道沅和全哥他们也在,斗地主呢...诶我操你这什么骚操作,还悔牌的??”陈小龙朝里吼,又转回来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咳,待会儿路清了我们就直接自个儿驾车上去了,你一块儿吧。”墨峘摇了摇头:“我还得找君君呢,估摸着他就直接冲出去打黑衣人了,他还是初期可能有点吃力,他自己又不说,艺宗里那些柔柔弱弱的又没他能打我怕他吃亏。”陈小龙了然:“我听消息他可能在更前面点的地方了,你把他带回来咱们一路呗?”“要得,去去就回。”
墨峘点着头转身就飞奔走了,陈小龙也钻回车厢继续分田地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墨峘就回来了,肩上扛着个人,配着这恶人脸跟强抢民女似的。回来路上风风火火的到这会儿动作又磨叽的像个娘们儿了,他把人放在车夫的位置上的动作,轻拿轻放的跟摸瓷人似的,“我没事,小伤。”那“瓷人”跟墨峘说,墨峘一挑眉,没信他这个说辞,但也难得没多说什么废话,只是伸手把君离落几缕散乱的头发理到鬓边,用指腹揩去了他脸上的几滴鲜血。墨峘的手指有些薄茧,蹭的君离落有些疼,被擦过的地方浮上一点红色。
林磬彦坐门口撩起帘子瞥了一眼墨峘,心里猜出个大概,出声呛墨峘:“人又没怎么你搞得这么紧张干什么,搁你这儿就废了啊?”“滚吧你,清源手要是划破了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墨峘回呛,林磬彦一个眼刀飞过去,让他收声,墨峘头探进车厢跟里面坐着的白发姑娘说,“清源你给包扎下吧。” 萧清源应声出来,她听到了刚刚墨峘和林磬彦的对话,摸了摸林磬彦的头,笑着出去了,留林磬彦一个人老脸红着看车厢里几个大老爷们儿打牌。
“人齐了,就差他们清路了...诶,这牌我要!”陈小龙几圈下来脸上贴了几根白条了,埋着头跟众人说着,坐他对面的架道沅怕不是今天手气不好,脸上贴满了白条儿,口罩上写的高兴映衬着他此刻的心情。
入学这天真是闹的,真累。
现因相宗的npc连老师里之人三次出现突发情况、事务繁忙没有档期,无法继续担任npc,教务处做出人事变动。企划组由相宗活跃同学中挑选一位同学担任助教,并一致投票通过。
现相宗NPC、新助教:六年级 白子苓
企划内剧情将为连老师进入国家有关部门,去做公务员。
连老师亦不再响应互动。
企划组为此变动表示诚挚的歉意,望大家企划愉快!
目前四章空白魔法习得者已经全部通知完毕,将在玩家以作品激活后作为正式掌握,还未收到联络的玩家即为本次暂未习得,请耐心等待至五章日常即可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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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魔力情况
有栖爱丽丝 8
雨宫明 12
奥蕾莉亚 12.5(13)
游佐亚兰 9
蓝堂煜 12
祭狩御灯 8
浅羽真白 14
神生海奈 13
绯乃华岁儿 9(10)
法華津伊御 12
幸美澄 11(12)
深濑弥成 14
樱井未希 9
川端由纪子 10.5(11)
海沼一 13
佐崎良見 13
深海透 13(14)
麻生宙希枝 1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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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
法华津伊御(二章未有效发言)
游佐亚兰、幸美澄、祭狩御灯、绯乃华岁儿(二章未准时投稿)
有栖爱丽丝、樱井未希(三章未准时投稿)
以上几位计一次未打卡,未打卡两次将会直接死于主线剧情,请务必注意~
Q:我前几期的剧情这期可以沿用吗?
A:七期本身时间线就是顺延六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对前几期的角色审核较为松弛的原因(*在国籍这方面)。但是对于前几期的剧情,七期的企划组的态度可以概括为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
Q:什么是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A:即,角色在前几期发生的剧情我们不否认,但是如果这些剧情顺延到 七期 的时候,影响了 企划世界观的平衡/范围影响/逻辑不合理 等,企划组将不承认这些剧情。
故而请玩家自查后进行相应的调整,否则企划组可能会因为某些 会 影响其他角色的正常校园生活/企划世界观/逻辑不严谨/特例过于开挂不可接受 这些理由而对其做相应的处理。
Q:结合上一个公告,如果我六期会阿尼玛格斯/守护神且我有这个剧情,然而我七期的人设已经通过但是我忘记写在人设纸上了,要怎么处理?
A:按照企划组上面说的原则,既然现在公告表明[人设纸上没有写会守护神的默认不会]/[现阶段禁止阿尼玛格斯],故而,在七期里即使是身为[前几期顺延角色]的[老玩家],也和[新玩家]一样——[人设纸上没有写会守护神的默认不会]+[禁止阿尼玛格斯],这点没有商讨的任何余地。
当然,如果你是六到七年级,还是可以通过学习学会守护神。但是阿尼玛格斯是完全禁止了。
Q:如果我不确定我之前的剧情是否属于这一范围呢?
A:私信/QQ询问企划组。
关于魔法道具:
- 为了控制学生持有【魔法道具】的总数,经讨论后每个月企划组仅会通过【2个魔法道具】的审核。
- 学生在设定魔法道具时需要意识到并非【就算道具很强】但是【有足够副作用】就会让企划组批准。企划组反而会觉得副作用太大会导致这个【魔法道具】危害性较高且曝光可能性很大——不论哪个就算过了也会被校长请去喝茶然后【没收】,所以在设定上请注意这点。
- *持有魔法道具的情况下如果造成了不良范围影响将也会被校长【没收】该道具。
关于自创魔咒:
- 自创魔咒本身从念法到效果都需要非常严谨的设定。
- 自创魔咒需要向企划组汇报,因为这是一个【不可否认地可能会造成范围影响的事件】
- 低年级一般不能自创魔咒。
关于守护神:
- 守护神没有在人设纸上表明的,默认不会。
- 现已停止招收开始就会守护神的人设。
- 六至七年级可以通过上课(魔咒/黑魔法防御术)学会守护神。
关于阿尼玛格斯:
- 现已停止招收阿尼玛格斯(*注册/非注册都已停止)
- 为了企划平衡,目前学生不能通过学习成为阿尼玛格斯。
- 易容玛格斯也是一样的,并不招收。
关于外籍人设:
- 现已停止招收亚洲籍人设。
- 现除了欧洲籍人设外皆有限制。
O抱歉过了这么久才写了这么一点儿可以发的东西。
O被剧情憋成一只咸鱼,不会说话没有逻辑只会啊啊啊和吐泡泡(躺)。
O擅自互动。如有不妥,一定修改。
O概要:这个处处散发着“另请高明”气味的老师,看上去很像一个骗子。
——
曾几何时张觉得学好这些本事,讨得师傅欢心,每天的日子就会像太阳一样东升西落,永远这么过下去。每天都是好时候。从没想过这一身本事到底有何意义,这书上的道理到底有何深意。以他的见解:每日待在山上钻研,好过山下万千红尘。要做到常清常净,并不是一件难事,只需要做一个简单的人。
他没有什么济世救人,开天辟地的心志。那些匡扶大义,指点江山的术士高人他也不曾仰慕憧憬。道,与他而言就是有一日算一日,做好每一日于他而言就是活着最好的方式。尽管这看上去优秀得浑浑噩噩。但也平凡到一帆风顺。
这原是张蕴心的道。
在那段单纯无邪的日子里,他在书房里磨墨熨纸,在田野里浇水扑蝶,在广场上扫叶舞剑,在早课上打坐温书。他跟着他的师兄弟一齐在道馆里翻书,附和着师傅的声音一起念搭配: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由于某一位老师有罚人抄书的习惯,他的办公桌上常年放着抄写书目。最上面一本就是《师说》。张蕴心再看到这本书时,心中不免泛起涟漪。
阴错阳差,最为浑浑噩噩的他到如今成了现代人口中的一座灯塔,一根蜡烛,一个灵魂工程师。设身处地,才知道要做到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哪里有那么容易?传道受业解惑,下笔仅仅六字,真要做到周全妥当受之无愧,非神即仙。
原以为上蜀山是桩闲差,没料想实是苦活。张蕴心自认没有当好一个老师的功力。
“老张,你怎么也看起《师说》了?你们哪个娃娃不听话?也要抄这个?”
扈安走进办公室时,手上还拎着一副烤箱用手套。多年老同事叫老张知道,这位电子设备白痴许是需要人帮他摆弄一下新世纪高科技灶炉——也叫烤箱。张蕴心将插头插上,点亮黑色立方体前面的触控面板:“没有没有,我随便翻翻。对了,你今儿要做什么?”
“布丁。”
“那我预定一个试吃位,这玩意儿要烤几分钟?”
“要先把烤箱预热10分钟的……”
老扈这股不耐烦完全是因为他已经说了不下五遍烤箱要预热的事,但老张每次听完就像第一次听见似的:“还有这种讲究?”
一边的老扈放着自动打蛋器不用,一手抱着打发碗另一只手拿着打蛋器高速运转,整个人都想通电了一样干劲满满势不服输:
“老张你可长点心吧。”
不止同事这么说过,他的学生也这么觉得。这位符宗老师上课迟到已是常态。其中原因说出来丢人,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跟这群娃娃打交道,而是因为他在蜀山呆了几个春秋依然没记住哪个教室在哪里。有时侥幸被他蒙对了地点,他也会因为没带教案在走廊上草丛间翻东翻西,把自己变成一个真园丁。如果有人统计班上谁没带课本的次数最多,结果一定是张蕴心(老师)。
他不是不想做好,他也想脚步生风昂首挺胸手上端茶徐徐盈盈,身后桃李满天下。但是人这个字只有一瞥和一捺,万事总有做不到,要求不能太高。硬要做成一个王,只会从人变成八。他只能做到把要用的试卷放到正门口,好让自己一出门就能记起它。他只能把银行卡密码贴在银行卡背面,好叫自己不会因为试太多次被吞卡。
用他的话说,活了一百多年了,脑子不好使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这样的人,要做老师这样一个精细活,不是强人所难嘛?况且,学生自有老师传道受业,那老师又由谁来解惑呢?曾经的老张以为自己活得明白,不过是因为日子过得简单。现在的老张生得糊涂,是因为他自己个儿也找不到答案。难到生存还是毁灭,简单到有学生陷入困苦时,你帮还是不帮?
老张从没觉得自己选对过。
如果帮,那么——
“你这个老师真他妈烦!”段语在三年级的时候对着老张这样说。
这是个清澈的孩子,上课十分认真,作业也按时完成。如果没有那句发聋振聩的直白话,老张几乎就要确认他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好福分,难得碰上的好学生。
这个孩子最讨人喜欢的一点,是记性好。
就是几天前讲得知识点,他都能倒着背给你听。哪怕是你无心的一句玩笑话,他也能记在心上。老张有一次听见他劝其他同学不要把雷符往手机上贴,原因是“你他妈是傻逼吧?要给手机充电也要在符上写上变压公式啊!直接贴雷符不炸就有鬼了。”除去话语中浅显的道理,内核显露出来:要给手机充电需要在雷符上写上变压公式——这是老张随口胡吹的一句昏话,符上哪里可以写什么变压公式?但这孩子相信了,不但相信了还记在了心里。
老张曾盘算过把这孩子骗进符宗,但最终没有这么做。一是这孩子确实有更适合去的宗门,二是他有身而为人跨越不过的限制——他的手使不上力气。
明明是一位丽人,手上却总缠着绷带。明明抱着十二万分的努力,可画起符来还是有些吃劲。老张注意过这个埋头描贴的孩子,看他一横一竖尚且笔直工整,一点一瞥就已经缺了力道。符小些倒也不打紧,但是符大了,这少点劲道,那却点势头,先辈前人道尊神佛误认他这好小孩心不诚,不顺他的意随他的心。神仙一任性,符没了效用是小事。损了他的自信才是真事。
为此老张专门跑去医宗问了问,问他这手到底是怎么伤才能变成这副模样,也问了有没有什么法子治。结果辛夷没把答案给他。(反倒把好苗子给拐跑了。当然这是后话。)
“他这是筋骨折损之症,只能以草药外敷调养。无药可医。”
老张没了声音。
一来是心疼他小小年纪就经此大劫,二来是心疼他经此大劫却依旧是赤子一个。而他最喜欢这孩子的原因,变成了他最心疼这孩子的原因。换作别人倒还好说,但老张心里清楚,记着以前的事情是什么滋味。那些搅扰心绪的东西天天扎在脑袋里头叫嚣着迟早要完。叫人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要是能忘掉反倒是一件幸事。
在某节课上,因为有同学提问符宗到底能干啥?感觉既不能打也不能扛。
“上天入地段段不行,打架杀人也是够呛。”老张没有生气,倒是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随便画了三两笔。第一笔止住了第一排同学不停歇的咳嗽,第二笔修好了教室里那个已经不转的风扇,第三笔画成,只见四个大字:骗钱诓人。
他以为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段语这小子真的把老张随手画上黑板的鬼东西拓了下来。那治病的符箓这本不是三年级该学的东西,对他这双手来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东西。
可这傻小子就是犟,下课了还是在画。老张一直没走,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把他叫到了教室外的走廊里。
“段同学……有时候,其实你没必要把有些事记牢。”
“我记我的,关你什么事?”
“记住了却什么也改变不了,还不如忘掉。”
“你这个老师真他妈烦!”段语没听进去不说,还恼了。“神特么就算你是老师也别把自己的观点套在我身上啊,你跟我又不是同个人!。”
老张眨巴眼睛,十分想回答:被和自己有三位数年龄差的人训斥自己是怎样一种体验。
“我自己记着,我自己开心。我至少这样活过!”
“您别瞎操那闲心了行不?”他扭头就进了教室阻止别人把那张符擦掉,继续他的描写工作。留老张一个人回味那句我这样活过。
他的努力和认真都是因为要以更好的姿态活着。他将好记性认作是他引以为豪的特色,他用这天赐的能力拾起岁月中的贝壳。小心珍藏,好好保养。才不管贝壳本身是黑是白,有好有坏。
毕竟,说到底,贝壳就是贝壳。
那一百多来岁,原来都是虚长的。老张思索半晌,只觉得自己白白老了,不如年轻时敞亮通透。可想到头去,还是想不明白。即使能掐会算,到头来还是活成了这副模样。若是不掐不算,倒地是过得更糟还是反倒活出本样。
罢了罢了,只希望段语其人,不忘始终。老张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如果不帮,那么——
自段语那件事后,老张不再多管学生的闲事。直到他犯了一个大错误。
老张是眼看着如圭脚下一滑,整个人落到沟里去的。摔倒后小姑娘甚至没有发出叫喊。
你可能遇上过很多帮你看相的瞎子,似乎瞎了双眼睛就代表他们泄露天机受了天谴,是看卦准度的凭据。但事实上,这些瞎子都不是真瞎,他们骗完你的钱就会睁开他的眼睛。而真要是窥探天机,要赔上的东西绝不止一双眼睛。这件事老张也领教过故而对谁盲谁瞎看得很淡。全校可能就他一个老师记不住相宗的凤如圭是双目全盲。也可能就他一个老师会看到这孩子在路边晃悠时,还神经大条地以为她只是像普通女孩那样在伤春怀秋。
把那孩子拉上来之后,老张看到了她的眼睛才发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放任学生去做危险的事情不说,还不出手帮忙。自己这副模样还算什么老师?而这女娃娃,她正慌忙整理自己的衣衫。她明明把自己打理好了依然还在摸自己的头饰,疑虑它是不是歪了。确认一切规整完毕后,她郑重向老张道谢。
小女孩朝着刚才见死不救的老东西深鞠一躬。但是很明显朝向了反方向。这不怪小姑娘,毕竟是老张羞得想悄悄溜走故意没发出声响。
“谢谢你拉我上来。额……请问你的名字是?”这句把老张嘲地脸都红了。他只好轻手轻脚挪回去,接下小姑娘的谢意,然后装出自己是普通学生,故意捏尖嗓音:“啊?我,我是隔壁符宗的,我一会儿还有课,同学,你自己小心些。”
姑娘连连点头,继续握紧她的盲杖,敲打前行。
“……”老张看着姑娘越走越往左边偏,下一步又要滑到沟里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那个……同学。”
“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如圭看不见世界,但却知道如何对人展现一个笑容。
“我要去西边的教学楼可我不知道怎么走,你能带我去么?”老张面对如圭的善意,一时间满心酸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她明明是个需要别人帮助的姑娘,但却乐于给予别人她力所能及的帮助。反观刚才不管闲事的自己,到底哪一个才是老师?
老张的确又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去哪一间教室上课,但这是他所有话里唯一是真事的东西。他不会向如圭问路,因为如圭自己也需要帮助。他只是单方面觉得,让这个迷茫的姑娘知道有一个同样迷茫的同伴陪伴着她,能让她觉着好受一些。自己也可以用同伴这个身份帮她一程,而不至于损害到她的自尊。
如果如圭看得见的话,她会发现张骗子说这话时满眼都是对于她的歉疚。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老张合上《师说》,那烤箱正好发出“叮——”的一声。
企划挺有趣的,本次又是试验,试试我自己看的那些鬼故事咋写的,文风和我说再见系列……但是很好玩!
强行带百琅出场假装有互动,接下来交给io了!
为了避免被404让我打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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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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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军队被鬼缠上了。
李懂醒的时候天还没大亮,但看时间又不是,天一直雾蒙蒙,似乎总也亮不彻底。
周围很湿,他拧了一把衣摆,挤出水来。
冷极了。
湿冷最难熬,骨子都冻得打颤,他撑着洗了把脸,在营地里头张望了一番。前些天人还多些,他们进了村,抢了粮食,杀了老人,抢了女人,征用男人——也有不愿意走的,要么杀了,要么自己在那儿饿死。更多人是被带着走了,一开始也不愿意,谁愿意打家劫舍?过半月都愿意了,因还想活,也因所有人都跟着做。事情做得多了,就去了恶字。
人本该越来越多的,开始是这样。
李懂坐下来,觉得自个快疯了,这支乌合之众凑出来的军队愈来愈安静,几乎嗅不到生气。
人怎么愈来愈少了?
领军的姓赵,六指,现在落草都得有个名号,不然不合适,就叫赵六指——他自然是叫赵将军。
赵将军和他住在同一个城里,涝灾出现前都是常人。
雨下的太久了。
饿时间长了整个人都肿胀起来,他是起先意识到没东西吃的人,逃也逃不掉,水淹了太多地方,哪里不是炼狱?饿的厉害了,人就要吃人,这种事并不少见,都是迫不得已的法子。
但人也不是立刻就生长出来,再不走自己也要被吃了。
赵将军于是带着一帮饿鬼离开了那个几乎死绝的镇子。
要去哪里?不知道。该反了,但又不知道反谁,好像双目可眺之地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境遇,都是死人,都是水,都是乱象。只好边打听边走,边走边杀,好歹李懂混到了赵将军侍卫的位置,少不了一口吃的。同城的不代表关系好,见过彼此食人的勾当,笑着招呼后都是更戒备。
被裹挟后,流民也成了武器,打仗他们先上,没死的一批批淘汰,留下的都是狠辣麻木的兵油子。
李懂的活儿较为轻松,只要守夜和站岗即可,但现在比之前辛苦,因为和他轮班的那个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但他问周围的人,又没人说奇怪,好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消失的人们依旧在。
怎么只有他看不着?李懂陷入惶惑,不知是周围人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军队似乎被融化了,融化的死者和生者,死者依旧在窃窃私语。夜里又冷又安静,睡着耳朵里也是水声,密密麻麻的,醒了却又没落雨,只是潮。
李懂回到营帐前,跺了跺脚,哈了口气暖手。
赵将军恐怕也疯了。
他眼见着赵将军一个人在屋里自言自语,像是在对谁说话——可没有一个人。他站在门口侧耳听,意识到对方是在和一个女人说话,带着焦虑和恐惧,以及暴戾狂乱的情绪,有的时候还在那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有时候又对着那个不存在的女人跪下哭泣,有时候则是自个弓着腰耸动,自顾自的和没有形体的女人交合射精。
李懂很确定赵将军从未让他带着哪个女人一块儿走。
赵将军走出来,李懂恭敬的朝对方弯了弯腰。
赵将军很高,高而壮,在一个人吃人的年代,这种体格本身就是一种实力。他的脸上有疤,右手六指,左臂则是缺了一块儿——之前战斗时被削了块肉下来,勇武不减,烧了村子后杀了好些人泻火,尸体手脚都砍了堆一块儿。
能吃口饭的时代,这显得很荒谬。
但现在谁又没疯呢?
想要清清白白,就活不下去。
赵将军喉咙里咕隆一阵,朝地上呸了口浓痰:咱们往南走。
他站过去:往南。
赵将军像是和他说话,又像自言自语:南边好,有吃的,有稻米,也有肉,还有女人,以及屋子。我们就往南去。
皇帝也在南边吗?他问。
没,要往北一点儿。赵将军哼了声:哪里没有死人,皇帝那儿也要死人——谁让他在北边?
喔,李懂点点头,那就往南走。
赵将军和他并肩站了一会儿,像是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沉默了,又走回帐子里去。李懂实则和对方也不熟悉,但比起这支已然陌生的队伍,算是有个老乡的关系……这又有什么意义?他忽而感到又累、又饿、又疲倦,明明才醒来,又累的一根手指也不能动弹,跌跌撞撞找个地方,蜷缩着睡了。
我是不是也被鬼怪缠上了?他迷迷糊糊的想,不然怎么如此没有精力,呼吸都难。
睡了一会儿,或许时间实则很短,他就惊醒过来。
空气中飘来血的味道,极浓,带着腥臭。
他立即警惕的弓下身,往外看,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不晓得什么时候,外头打起来了!
但他又看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敌人是谁。
他们的士兵仓惶的拿着刀砍,似乎砍中什么,但从刀刃接触的地方开始,立即也同虚无连成一片儿。但凡交战,便要被那个看不见的敌军吞没。甚至连惨叫的声响,都被消失所吞噬。
人越打越少。
大战时声音却寂静,莫非是阴兵?
他的心跳的剧烈,腿都软了,但还是想起自己的职责,哆嗦着爬去大帐。
赵将军果然还站着,脸上的肉绷地死紧,像是一块块凸出的岩石,他在城里是出了名的准头好,架着把大弩,对着战场射击。
李懂猛然扑过去:将军,我们走吧!
大势已去,走,尚能东山再起,不走是死路一条。
与人斗算是擅长,谁知道怎么和鬼怪纠缠?
赵将军只是暴怒,却不是没有脑子,衡量一下,也知道得失,放下了弩箭。李懂站在那儿,看他急匆匆的奔去帐中,抱着什么出来——是那个‘女人’?可定睛一看,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李懂冷汗流了一身,现在也不好说,免得被自己将军宰了,岂不是更冤。
他们飞快的离开这个营地,往南边奔去,马也骑了一会儿,得亏人都不见得差不多,不然李懂哪来的福分骑马?到底不熟练,落后一些,更害怕起来:那支军队追上来了,尽管看不见,但他能清晰的感受那阴冷从后方弥漫而来。
行至断崖边,赵将军果断的弃马,而后招呼李懂也躲起来。将匕首往马臀上一插,那马惨叫起来,更飞速的向前奔去。
别出声,赵将军比划道,而后自己也缩了起来。
李懂藏在怪石后头,只能求天求地,不要叫那些鬼怪找着他:他的头又疼起来,浑身乏力,像是忘了许多事,又像是本身就不记得什么。这种发热感笼罩着他,有种大病的前兆。
冷极了。
那种湿冷感轻而寂静的降临,蔓延在这片无人的战场上。
李懂昏昏沉沉,也顾不得什么了。
时间不晓得过去多久,忽然他听到一声杂乱的滚动声,而后是低沉剧烈的低喘,以及咒骂。赵将军从藏身的地方滚了出来,脖子呈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双脚在地上乱蹬,青筋暴起,手指死死扣住空中看不见的什么。
李懂吓醒几分,瞪大眼看,只见赵将军的脖子那处出现了撕裂,血从那儿不断涌出来。
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死死咬住对方的脖子撕扯,尽管赵将军用力抵挡,但那东西似乎有着更强的意志。
你,赵将军发出嗬嗬的粗喘声,话语像是破了的风鼓:我……哈咕……我没杀你……
他一下一下用匕首捅着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像是要拉它陪葬。
去死,去死,去死。
刀刃每下都带红出来:李懂意识到,那东西是个活物。
滚开!滚开!滚开!
这样的响动持续了又一会儿,李懂几乎觉得那群阴兵要被引过来。
但赵将军终究是瘫软下来,不再动弹了。
李懂警惕的握住手中的长刀,慢慢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其实不该如此大胆,可不看,他只觉得会死的更快:赵将军算是死有全尸,他应当更进一步,死的明白。
赵将军的尸体僵在那儿,面孔扭曲。
一道风声袭来。
李懂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只是本能的挥刀,接着便手一沉,意识到斩到了什么。他猛然爆发出一股力气,沿着那阻滞斩下去,只听咕咚一声,那东西被他割了下来。
他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
那东西咕噜咕噜滚了一圈,他大口喘气,而后才看清那是什么,只一眼,就让他浑身发冷。
那是一个女人。
说人,已经不太准确,因为她的四肢都被斩断,怪不得从不需他带着。现在头也被李懂砍了下来,阴冷的盯着这边,还缺了一只眼,只剩一湾空洞漆黑的眼窝。
「自遭荒乱,率乏粮谷。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
至少她死了,李懂安慰自己,不杀,死的就是自己。
他已经明白过来:这女人是在没有四肢的境况下,死死咬着赵将军的喉咙,活生生将他给咬死了。
他忽然头疼的厉害,身体里有什么在凄厉的惨叫。
「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斥境之功,………多杀士众,竭民财力,奢泰无度,天下虚耗,百姓流离,物故者过半,蝗虫大起,赤地数千里,或人民相食,畜秋至今未复。」
就在这当儿,他看见从那女尸头颅的眼窝中,有什么东西探了出来。那东西一开始只是很小一截,而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那小洞里牵扯出来,飘飘荡荡的浮在空中,展开成一袭极洁白的绸缎。接着它其中又生出手脚,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来。
我舒展了手脚,踩在地上,虽则黏着血肉,但是比之过往还是好上不上。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李懂像是吓得厉害,往后直退,我叹了口气,对他说:这次也失败了呢,看来还是得我出去,你不适合。
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但我也不是说给他听。
我自诞生出已千年有余,但实际在外时间很少,因为比起其他九十九,我过于庞大了。我并非为某事、某人、某物而生出,而是为千万人生出,自然也要承受千万人的拉扯。由于这拉扯还与日俱增,为了避免自身的崩溃,我只好待在意识的深处做个平衡杠杆,维系体内庞然情绪的微妙持平。
说到待人接物,那真是半点经验也没有,毕竟我没人说话,和我说话的也不是人。
在前不久,大概百多年前吧,或许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住,我的部分从这深渊底部逃了出来,来到了意识的表面。因此从面上看,我忽然很像个人了……当然九十九肯定不是人,我这么说也不是对九十九有意见,但由于我的性质,我看它们,一眼看的是根源愿望,比起人形,更早一步看到的是物形,因而很难说真把九十九当人看了。
我对此没什么意见,大体来讲我和他没什么区别,谁上去不一样?
但今天这事实在叫我头疼,以致于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杀死他,自己上去呆着了,毕竟我的性质之一便是强烈的求生欲,是不可违背的,而他因为不是完全的我,自我意识薄弱就罢了,竟然连求生欲都不强,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闹笑话——不过是个白玉葫芦,这也着道,实在是好笑。
不过这葫芦也有个好处,因而我做了个局,轻松便将他困住了。
问答不难,只是他看不见提问的人,尽管已经更换许多附着的人物,他还是看不见。
李懂凄厉的瞪着眼看我,显然是承受不住躯体内庞大灵魂的冲击了。
行了,我说,暂时还是我上去,等你有朝一日看见了,自然也就是我了,那也没差。
李懂的身体里传来一个声音,影影绰绰,像是许多声音叠在一块儿:为何我看不见。
因为你不想看见,我说,你受不了。
你说谎。
我骗自己干嘛?我只觉得脑壳疼,你只是叫人自燃,只是想看光,理所应当是瞧不见落下的灰烬呀。
我知晓丑恶。
是的,我说,但你只用余光看,真正要看的,你又假装看不见了。当然这也是为了自保,因为不完全的我只有白日,若是白日见鬼,那自然很糟糕。
我是听从人们的呼唤而降临。
是的。
我只是给予祝福,但我也走过所有死地。
是的。
可我还是看不见,我仍旧无法见到我的过去向我发问,我找不到。
是的。
那声音叹息道:我究竟缺少什么,我究竟遗失什么,我是谁?
我是谁这问题问得好,属于不能细思的问题,我有时候也思考,但基本无疾而终。他会什么,我自然也会,与我们交谈,便不自觉吐露心声,不自觉被引导,被点燃,冲动同振奋一同到来,几乎分不清是什么致死。但他只是白日的光,他祝福的人我也都知晓:我们出现在人类前的条件十分苛刻,只有了悟死之恐惧,并非一时冲动的拼命,而是敢于奉献崇高牺牲的反抗者,我们才会降临——有趣的是,接下来我们就要将这考虑化为冲动本身了。
但看英雄变作人,又从人变作野兽,却是让他无法接受的:他过于执着的探寻光,当然看不见那女人。
鼓吹行动而从不行动,我叹息道,不行动便是罪,薄弱也是罪,你还是太苍白。
那个漆黑的洞从他身下浮出,这片原野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风一吹,薄雾便散尽。
可这一切是有意义的,那声音伤心道,不要否认它。
或许有,我答,但并不该是我们来判断这意义,为了好的制度而杀尽阻滞,为了美妙的明日而屠戮今日,为了喜悦而生下苦痛,谁又做这个判断?谁都不行。倘若只承认行动有其意义,那被卷入轮下的人呢?不行动亦有其意义。
成千上万的尸骨在四周累积,并不都是战死。
「隋末荒乱,狂贼朱粲起于襄、邓间,岁饥,米斛万钱,亦无得处,人民相食。粲乃驱男女小大仰一大铜钟,可二百石,煮人肉以矮贼。生灵歼于此矣。」
听好了!我高声道:我是知晓残酷而带来残酷之人,是哀叹战争而点燃战争之人,是渴求温饱而狂乱之人,是希翼休眠而行动之人,是奔腾的血液,也是寂静的河流,是为漆黑之夜点燃火烛之人——
那洞中数以千计的肢体瞬时就把李懂拉了下去。
——亦是为不被允许有梦者做梦之人。
寂静重新到来。
我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开,忽而感觉脚腕被拉住,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女人的头颅咬住了我的脚腕。但我双手双脚本身就伤痕累累,倒也不怕再添一个。
我蹲下身看着它,叹气起来:那白玉葫芦居然这当儿还想阻拦我出去,实在是有些好笑,论起幻境,我的能力要比它强上太多。
只不过借它做个陷阱,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头颅呜呜的咬着,仅剩的一只眼恶狠狠的看我,周围无数阴兵也围绕过来——原本倒不是阴兵,只是变作牺牲品,他就看不见,所以才觉得愈来愈少,现在人都死完了,叫阴兵也无甚不妥。
这女人我也知道,姓卢,是个靠织布维生,不知什么时候被掳来,还有个两岁大的孩子。
这孩子被赵静石一伙儿给烹了。
它的眼窝中流出泪来,因为咬着我,含糊不清,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你恐怕搞错了什么,我对它——对此时悄悄听着的白玉葫芦道:我比那位要更完整,但这并不意味我比他多愁善感,事实正相反,我比他看的更多,也感受更多。我为残酷自圆其说。
随后我把手放在那头颅上,不紧不慢的往里握,感受到皮肤同黏液在手掌下挤压变形的滋味儿。
那头颅的声音听了好一会儿,总算叫我分辨出来,它是在说:我也是人。
来自滚滚车轮下不值一提的尘埃。
啊,我温柔的对她说,我知道。
随即它在我手中不可思议的粉碎坍陷,连同皮肉骨骼一起毁去了。
人要成为英雄太难了,可要成为野兽却十分简单。
我闭上眼,一脚踏出,破开这幻境。
那葫芦恐惧的看了我一眼,逃了,我也不追,毕竟还需要时间适应修整。
远远传来铃铛声,我往那儿瞥一眼,原来是九十九。
对方相貌看着很年轻,但九十九也没有老去这概念,毁了才是死,他看着我,很有些犹豫的模样,像是不晓得要不要搭话,大约是看我模样十分不妙,又是那位的熟人。
最好不要,我想,倘若只是和我对视,快速逃开倒也无视,人类受我的影响不会太大,因为人类的念头是复杂多变的,但九十九这种靠念成形的生物,与我而言太容易被破坏。
而但凡受到提问,我也没法不回答。
这也是我的性质之一,是我的局限性,我毕竟不是人类,有自身的狭窄。
因此我只好盯着这风铃在心里叹气,希求他赶紧走人,最好不要和我讲一句。我是潜藏于人心中的怪物,但凡并非摈弃一切杂念之人,或多或少都要受到我的影响,好在对视不算严重,只要不和我说话,就可当无事发生,因而在我看来,最好赶紧移开视线,别再思考。
啊,我说的不是那个风铃。
我说的是你。
正看着这儿的你,请务必移开视线。
就现在。
END?
赵静石醒的很早。
天不亮他就开始去院子里锻炼,之前爱玩长枪,最近又喜欢上弩箭,没事总窜到林子里去猎兔子,他虽然天生六指,有缺陷,但为人义气,也热心,这条街的街坊都很喜欢这年轻小伙儿。大汗淋漓后他打算去挑水,还想着给在私塾念书的弟弟带点糖人,最近小孩子老是闹着要,若是考试成绩不错,奖给他也不坏。他心里轻松,脚步也轻快,日出时的风还有些冷,但也不碍事。
这座城镇还未苏醒,静悄悄的,没有什么特别,但赵静石爱着这土地。
私塾的夫子怎么和弟弟讲的?他低头想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就叫好日子。
前些年他还买不起糖人,也是凭着一双手勤劳能干攒出来的。
想着想着,忽然顿住步子——前头城墙底下,立着个白色的影子。
赵静石吓一跳,但仔细一看,明明是个人嘛,暗骂自己胆子不行。
你怎么站那儿,风口凉得很啊!他喊道。
那个影子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好相貌,一半面孔隐藏在袍子下头,也挡不住他的好看。这个人看着赵静石,露出悲伤的神情来,叫他也心里难受起来,而他无法理解这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那个影子轻声道:为什么你……明明……
赵静石迷惑的问:什么?
那影子又不说话了。
他又眨眨眼,发现眼前空无一物,这下是真怀疑自己撞鬼,要去庙里拜拜了。
他又走了几步,忽然感到面孔一凉,接着又是冰凉的触感,砸的生疼。
赵静石仰头一看,城镇的上方已经笼罩上阴云,他只好跑着找地方躲避。
暴雨轰然坠下。
奥菲利亚给一切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她被捕了,显而易见地,愚昧之人因为她拿走了一本两百年没人翻过的旧书就拘捕了她,拿走她的手风琴,要把她流放到学者最讨厌的海中孤岛上。在那种地方纸张很难保存,还会有比愚昧之人更愚笨的狱卒监督着囚犯们做苦役。
这趟有个烦人的红发小牧师喋喋不休的旅途,显而易见地是一趟被幻觉修改过的押解,是一趟流放。奥菲利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会习惯梵塔西娅聒噪的规劝,她会从梵塔西娅身上寻找“正常人”的锚点,在过于孤寂的夜晚她还会希望梵塔西娅发出些噪音。最后在她真的接受梵塔西娅的存在时,忽然之间就会醒来,发现“梵塔西娅”是她的臆想。这是三流诗人最喜欢的故事模板,连奥菲利亚自己也编过一两首这样的叙事诗。
名叫卡隆撒的战士大约是真的存在的,可能是和她一起被流放的囚犯,因为狱卒很少像他这样快活轻佻;记不清名字的商会人员大约是什么官员,记不清名字的疯人大概是那类评估犯人能力和精神的牧师,奥菲利亚知道有这道程序,她有经验;海妖作为故事中囚徒的意象倒是很有意思,也许其中有关于吟游诗人的隐喻,而食人魔作为狱卒就有些中规中矩了。
但也是一种很合适的意象。它们丑陋,愚笨,对待囚犯恶毒而狠辣,是一种仅仅出现在那里就会让囚犯恐惧的形象。确实是这样,奥菲利亚更确信了一些,因为那只被他们一行人从另一个孤岛上带来的海妖面对着食人魔狱卒的尸体难以自制地发抖。
没错,他们杀死了一个食人魔。这幕俗套剧目终于有点趣味了。
一个巨大的、凶恶的、拿着大棍的食人魔,獠牙有半个梵塔西娅那么长,皮肤厚得像七层小牛皮皮甲。它戴着耳塞,毫无疑问,在一座海妖之岛上的食人魔毫无疑问会在耳朵里塞点什么。奥菲利亚的歌曲因此大打折扣,她本来一个人就能放倒这种家伙的。
如果那只吓得快昏厥的海妖能开开尊口帮帮她,说不定这个食人魔就不会锤断墨利安的腿了。
她是个海妖,这岛上明明有整个养殖场的鸭子那么多的海妖。她们只要动动嘴,把随便什么怪物引到海里去,就根本不会有这趟见鬼的任务了。
于是他们不得不在食人魔的脚下绕来绕去,像在陪食人魔扮演踩蟑螂的主妇。梵塔西娅和卡隆撒持着装饰精致的细剑,造成的效果类似于用牙签戳发疯的公牛,让公牛更加暴怒。最后是墨利安立了功,敏捷的巡林客从树上跳到食人魔的脖子上,用他的双刀戳进了食人魔的两眼。
代价是他被食人魔的棍子扫到了左腿。
幸好卡隆撒和萨穆尔的速度足够快,他们及时割断了食人魔的气管,让它来不及因为痛苦和愤怒而变得更加难缠。感谢需要转脑袋的生物都有脆弱的脖子。
最后他们一起坐在食人魔小山似的尸体旁边,(除了奥菲利亚)沉痛地决定让翼族青年把受伤的巡林客带离这座岛,因为这座岛上的变数太多,对于一个伤了脚的巡林客来说过于危险了。
奥菲利亚忙着研究食人魔的尸体。梵塔西娅没时间管教她,于是她踩在腥臭的血液里,爬到食人魔的背上,用小刀费劲地割了一条后颈肉下来。她试了试,这条应该是食人魔身上最柔软的肉也又硬又韧,完全不适合食用,严重的异味和泛着黑紫的血说不定还有毒性。要知道,在某些记载里,食人魔是会吃自己的排泄物的。
奥菲利亚叹了一口气。她想,这也许是个真的食人魔,要不就是这个丧心病狂的海岛监狱雇佣了食人魔来当狱卒。
“我的……我的同伴就是被这样的怪物抓住的。”在萨穆尔带着受伤巡林客离开之后,海妖说道,“它们突然涌到了岛上,在我们有所反应前就将姐妹们抓住了,剩下的姐妹也因为害怕其他人被杀而没有办法反抗……”
梵塔西娅率先开口问她,“这样的怪物还有很多吗?”
她似乎是负责交谈的人。可她甚至不一定真的存在,几乎像悖论似的。空木桶小姐,悖论小姐,奥菲利亚幻想中的小姐。
卡隆撒也开了口,询问食人魔是怎样来到这里、怎样攻击她们的。
海妖啜泣着回答他们:“在我离开的时候,它们有一只小队……那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我能够记得的就是那天……有姐妹说,空地上忽然出现了个奇怪的东西,接着我能记得的就是它们突然出现……”
这是一场监狱的权力更迭。奥菲利亚想着,突然调来的新典狱长迅速地铲除了前任的势力,用更严苛的手段在囚犯中树立威信,老套,但还算有趣。
她听到自己的手风琴尖锐地响了一下。
奥菲利亚惊醒般看向梵塔西娅,但随即发现她并没有在警告奥菲利亚的走神,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把手搁在手风琴上,不慎扯出了一声锐响而已。梵塔西娅甚至没有在看她,她皱着眉头,思索着对策,红发覆盖的漂亮脑袋里装着莫名其妙的悲悯和梦想。
她分明是奥菲利亚早就抛弃的所有事物。奥菲利亚背叛过的、不屑一顾的、抛在身后的、属于“正常世界”的良善、正义和慈悲,都装在“梵塔西娅”小巧的身躯里。她究竟为什么出现?她是来自奥菲利亚抛弃的世界的鬼魂,要向奥菲利亚复仇吗?她是奥菲利亚不愿承认,不再想要的对还是正常人时生活的眷恋吗?
又或者梵塔西娅的存在并没有什么隐喻和深意,她只是存在着,像她空木桶似的头脑、像她坚守的现实和真实世界一样,仅仅存在也确实存在着?
奥菲利亚说不清自己想到了什么,她说不清现下心中怪异的感受。于是她只是突然加入了问话,像自始至终在一起认真思考一样:“再然后呢?就这样绑着养你们?”
海妖瑟缩了一下。她的眼泪快要落下了,她说:“他们强迫我们不断歌唱引诱船只……通常我们只会在需要男性时才诱惑他们上岛……一旦有姐妹没法歌唱了就会被它们……它们……”
她说不下去了,但他们都知道,食人魔被叫做食人魔显然不是因为它们饮食均衡。
梵塔西娅安抚着濒临崩溃的海妖,同伴的厄运让她一时无法再继续说话了。她终于把视线分给了奥菲利亚一会儿,发现刚刚才问出一个似乎有些意义的问题的疯诗人又神游般望着天空。
“你在想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疯诗人仍望着天空,漫不经心地回答她:“我在想,食人魔能设计出绑架海妖引诱食物的捕猎手段吗?”
她停了停,又说道:“我还在想,我们的任务是阻止海妖继续引诱船只。我们到底在烦恼什么呢?为什么不连着海妖和食人魔一起把这座岛烧掉呢?”
刚刚才平静了一点的海妖猛地一颤,又小声地啜泣起来。
卡隆撒责备地看了奥菲利亚一眼,连他都收起了笑脸。但在他真的责备疯诗人之前,梵塔西娅先站了起来,大步迈向了奥菲利亚。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压低,红发像真的烧了起来一样,“你怎么能这样说?”
疯诗人把目光从天上收回,盯着牧师碧绿的眼睛,脸上满是不解,倒像她是正常人,梵塔西娅才不可理喻似的。
“我说得不对吗?”她慢悠悠地反问,“还是需要我把‘清剿’翻译成兽人语你才听得懂?”
“她们是被胁迫的,这不是她们的错,不该让她们承担。”竟是卡隆撒替梵塔西娅回答了,他轻抚着海妖发颤的肩膀,像是在回答奥菲利亚,又像是在向海妖做出承诺。
奥菲利亚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她说:“是你们主动去商人那里接受的任务。”
“我们做这一切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船员不再受伤害,我们是为保护他人而来的,现在我们要保护受到伤害的海妖,这有什么不对吗?”
梵塔西娅的语气变得冰冷,假如奥菲利亚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卡隆撒毫不怀疑她会一拳揍上诗人的下巴。
“当然不对。”疯诗人完全没有感觉到卡隆撒的担忧,她兀自说着,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仅仅因为你们发现在这座岛上的海妖是受害者,她们此前作的所有恶就一笔勾销了吗?在被食人魔绑架之前,她们从没引诱过水手,从没让人发过疯吗?”
“这是两回事,诡辩家。”梵塔西娅说道,“食人魔胁迫海妖捕食商船和海妖习性是两回事,我们,只,解决食人魔。死亡超过了海妖该为自己的习性付出的代价,这件事可以用其他的办法,在我们回去以后解决。”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悖论小姐,”奥菲利亚又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你的正义吗?你的正义只光顾眼下的弱者,你在不自觉地给弱者洗脱罪名。你凭什么判断什么人该付出什么代价,假使现在岛上没有食人魔,你的任务是为独生子发了疯的老父报仇,是为新婚的妻子寻回她的丈夫,你又要怎么宣判?”
梵塔西娅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她说:“我不宣判任何事。我只阻止弱者被伤害。”
“你在自欺欺人。被你杀死的时候,食人魔也是弱者。”奥菲利亚的神情出人意料地冷静清醒,一点不像她过去说胡话的样子,让人忽然意识到也许这残忍冷漠才是真正的奥菲利亚。她还想继续说,“护弱者是最愚蠢的事情……”
而梵塔西娅的拳头已经揍上了她的脸。
奥菲利亚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记重拳打倒在地上。她刚蹲坐起来,梵塔西娅就拎着她围在脖子上的斗篷,和她面对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我的正义,我,保护弱者,阻止一切不该发生的伤害。这是弱者应得的公正,这就是我的正义。”
红发的牧师和疯诗人沉默地对视着,诗人突然笑了起来。雪精灵的眼睛是极浅的蓝色,过浅的瞳色让她看上去更加不稳定。她擦了擦鼻子和嘴唇上的血,说:“好,那这样呢,你怎么判断这样的事?”
她猛地捧住梵塔西娅的脸,用还在流血的嘴唇狠狠碰上了她的嘴。
噢,那应该算是个吻。
FIN
字数:3546
(我不知道我在写点什么,我是疯的)
指尖灯笼
消耗:1mp 推荐场景:日常
平等院建言:可以在黑夜中提供简单照明。
详解:能够在任意一根自己伸出的手指尖顶部制造一个光球,光球的亮度接近一般手电筒,且光线向四周平均分布。
快速调和
消耗:1mp 推荐场景:日常
平等院建言:能加快炼金术实验和调酒。
详解:能够将无机物容器中的成分充分搅拌调和,对炼金炉使用时能够加速炼金反应。使用该魔法仅起到搅拌作用,并不会粉碎原本固态的材料。
【有兩千字。
如果覺得混亂大概不是錯覺。】
從手機音響裡傳來了熟悉的歌。
上世紀清揚的女聲,略帶著點沙啞的音色,在輕快的曲調中不停地重複著同樣的故事。
梨津奈,梨津奈,我能成為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嗎?
“Que Sera, Sera,”
當然啦,由紀子,你可以做到的,我們就約定好了吧?
“Do whatever you want to be。”
我成為超高校級的小說家,你成為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如何?
——好啊。
……
就像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一樣,她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了字典。指尖抽搐著按下了小說家這個單詞,然後是文學少女。
是這樣啊。原來這兩者其實差不多?
但是梨津奈那麼說著的話,就是有她的道理吧。川端由紀子這麼對自己催眠道。仔細看一眼手機時鐘上的時間,似乎也快要到該上課的點了。真不想去上課啊。這麼想著,她從床上爬了起來。
要去還是得去,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如果不是為了奇怪的理由曠課的話,就不是文學少女了。這麼想著,她換上衣服走了出去,對每日的課程表略帶點脾氣。
就像平常那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完了早飯,然後再去上課,像這樣的規律化生活已經逐漸變成了日常。然後——在那樣的生活裡她意識到了葵五月已經死亡的事實。全身上下又爬滿了那種惡心的觸感,就好像身體上又塗滿了厚重的髓液。
她趴在課桌上,等待著時間快點過去。VON的聲音不知為何已經成為了細碎的耳邊風,變得更加令人聽不懂。就在那種氣氛下,川端由紀子度過了課堂,直到時間在緩慢地推動中慢慢到了一天的終點。
梨津奈所講述的故事的最後,那個機器人到底怎麼樣了呢?
有任何意義嗎?此時此刻的自己做的事情有任何的意義嗎?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毫無所謂地思考著,她向著室外的新開拓的花園邁進。不知是否出於校方別出心裁的設計,廣場的中央立著一個巨大的圖釘,草坪在地面上平鋪開來,頭頂是如同電子熒幕一般的夜空,散亂的星星鑲嵌在天幕上,亮得過分。就像是刻意要給人家看一樣。
她在那附近不停地漫步,室外的環境美得不真切,在那麼多天只能看到室內建築的場景之後,突然從白色墻壁的世界中解放真的是件對感官來說奇詭的事。就好像五感和四肢同時被愚弄,搞得人有些不明白自己是否身處在什麼奇怪的世界。
不停地向著四周走著,她看到了巨大、已經廢棄的鳥籠。因為比例太過失真,某種意義上倒不如說是鳥籠狀的庭院,形成籠子的鐵條縱向拔起,直接匯聚在穹頂。
似乎原本有在這裡圈養過什麼動物,但是廢棄了。
……
圈養。
小王子與狐狸的關係。
川端由紀子百無聊賴地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將其調整到《小王子》的詞條。
是這樣的故事來著啊——這麼確認過後,她又將手機塞了回去。
所謂的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終究是怎麼做也做不到的事情,無論怎麼看書,實際上都很難鑽入心裡。
光是看完維基百科上的簡介,川端由紀子的忍耐力就已經到極限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做得了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
文學是暴力的。
而川端由紀子不能理解其暴力。
她在那矗立了一會兒,隨後繼續了這趟奇怪的歷險。
“Will I be pretty?”
我會變得可愛嗎?
“Will I be rich?”
我會變得聰明嗎?
“Here’s what she said to me.”
梨津奈是那麼說的。
“Que Sera Sera.”
當然啦,因為你會變成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
不會有差錯的。
已經不能再往前走了。
由紀子意識到自己碰到了世界的盡頭。
她想起小時候自己曾經玩過一款遊戲,講的是一群像素小人被困在荒島上,由紀子曾經試著造出船隻,讓小人不停地奔赴海岸線的盡頭。
但是像素小船游到一半就停在海上不動了,原本,由紀子還以為是有什麼地方壞掉了,後來才意識到不是。小船只是撞上了一道看不見的屏幕,再也不能動了,因為那裡就是那個不足1GB的小遊戲的世界盡頭。
破天荒的,因為眼前呈現出了同樣的景象,她笑了出來。
這個有那麼多人在自相殘殺的世界、平等院謂之平等的世界,是多麼地狹小啊。
或許就是因為其狹小,平等院才會覺得能在這裡實現他的平等也說不定。
這個世界毫無疑問是虛假的,就像自己曾經推測過得那樣。沒錯,絕對沒錯,在這裡殺了人甚至不一定等於現實世界就死掉了。她這麼對自己說。
平等院那樣的理論,在這個狹小不堪的世界裡,是有立足之地的。
他並不是什麼有人值得去推翻的惡人吶,說到底,平等院他,自己應該也是……革命者吧?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由紀子為自己的想法打了個冷顫。
平等院為什麼要將他們留在虛構的世界里呢?
難道所有的超凡人級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的嗎?
還是說僅僅因為凡人更有普適性,才會選擇他們作為這個奇詭遊戲世界的體驗用戶呢?
那可真是個可怕又糟糕的VR遊戲呀。
詞條: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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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您覺得本詞條還有其他含義,請修改或添加新的子項。
【突然最終事件炸出來的東西(劃掉)變革是不可能的,永遠不可能的】
【其實zp和mf是先有結局再有故事的角色】
【各位請把這一段當作“還沒發生但總有一天一定會發生的事情”……親媽劇透(好像不對】
【以後有互動/活動還是會參加的會的只是這幾個月很忙而已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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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輪因為承了重,在繩索的動作下互相擠壓摩擦而發出的細小聲響。無數的燈在他周身忽明忽暗,融合成一片柔和的光。蜘蛛的旗幟在他背後飄揚,雙頭蛇的旗幟在他眼前燃燒,被風吹散,碎成在他腳邊,甚至是在背後城市中飛舞的鮮紅花瓣,包含著火,絢爛奪目,彷彿在慶祝即將發生的事情——他記得捷芬登基的那一天,樞城也是這麼飄揚著花瓣,如雪一般,卻怎麼都感覺和四周的景象絲毫不相稱。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什麼都錯了。
他閉上眼,感受空氣中緊張和期待的信號,所有眼睛都在他們身上,期待著這場鬧劇的最後一場戲。他停下腳步,前方那塊巨大的黑影一直延伸到他們頭頂。就要開始了,杜倫對自己說,接著在寂靜之中抬起一隻手。
那面黑影從中間分開,為他們敞開通往王座的道路。
掌聲響起。
【嘉戴諾王國 城堡內部】
杜倫帶著一小部分士兵踏入紅堡,將剩下的佈在城堡周圍,確保沒有人能逃走。樞城和紅堡都沒有城牆,雖然攻打簡單,但是因為散亂的結構,和城堡周圍那一片森林,要找到一兩個潛逃的人幾乎不可能。好在他們進來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一路上殺死的人不超過二十個,都是梅菲斯手下的人。大部分城中的士兵直接投降,甚至加入他們的隊伍。杜倫一路上檢視扔下武器的侍衛,眼中雖然帶著驚愕,但更多的也是釋然——連他們都知道,比起殺一個督頓家的人,大災是更加可怕的東西。
無論是蒐集武器還是慫恿士兵和將領倒戈,和諾圖殿下一同帶兵攻入紅堡,說服梟爵在遙遠的西邊假裝對此視若無睹,都是他們計劃已久的,從捷芬將大印放入那奸臣的手中那一刻就開始了,只不過他們沒有想過這一切會來得如此之快,也從未想過事態會發展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最初他們的計劃只是以王無能和縱容腐敗風氣滋生為由攻進樞城,挾持捷芬逼他將王位讓給諾圖,在王權脫離了惡黨的影響後將其徹底清除,誰都不需要死,一切都會回歸正軌。
可是就在昨日,捷芬在王座上宣布要廢除舊法,編寫新的法律——那是什麼樣的一個抉擇,杜倫聽到的一瞬間腦子硬是空白了好一會,一個統治的資格全部來自與神聖的王法的家族宣布廢除王法,拋棄那支撐了這個國家千年的根基,更重要的是,等於將撰寫法律的權力放到了梅菲斯和他背後的奸臣手裡——不止將大印放到了那人手中,還準備將整個國家交個那個人。
他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出兵攻打城堡,但就連這樣杜倫都覺得太晚,王做出的宣言早就不可能撤回,他們只剩下唯一的選擇。
“找出捷芬,扣上叛國之罪,砍頭示眾。”諾圖如此命令道。
為了國,這都是為了國家,為了更大更重要的事物,一個人什麼都不是。可為何他心中的躁動卻一點都沒有因為自己給的藉口而平息?
國王在暴動開始時已經不見踪影,連貼身的侍衛都不清楚在哪裡,杜倫想大概是捷芬自己心裡都清楚此時沒人會願意幫他,就打算只和梅菲斯一起逃走,無論如何,從他們到達樞城到佔領紅堡也只過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加上城中的內應幫忙,他們不可能已經逃出這棟建築。
內心深處,他卻有點希望捷芬已經跑了。就這麼結束一切,那個不負責任的細小聲音低語道,接下來怎麼樣都好,反正諾圖已經能穩坐王位了,要是找不到捷芬,也就不用殺他了吧。
一個士兵將城堡的圖紙拿了過來,杜倫接過看了一眼,迅速地開始指示士兵搜查整個城堡。“紅堡遍布暗道。”他說,“不要漏下,每一個小隊至少帶一名在這個城堡裡長住的人員,侍衛或者傭人都可以,無論是誰,凡試圖逃跑者立刻逮捕,要是有人持武器反抗,可以就地處決。”接受了命令的士兵分成小組散去,杜倫才回頭看向他背後的另一批士兵,“你們跟我去搜查地下室。”
這是你的錯,杜倫。
他在小隊前方,小跑下窄長的樓梯,不知道是因為原本這地方的空氣還是因為緊張,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這都是你的錯,杜倫,你第一眼就看出梅菲斯心懷不軌,卻什麼也沒有做。
他和隊伍分開,選了一條走廊的分支走了進去,雖然地下室的秘道比上方更多,但大多也都是沒有出口的死路,不是被建築壓得變形就是被山坡上滑下的土塊堵塞。他也沒什麼心仔細尋找逃走的人,就算責任心驅使著他前進,可是在這個無人的走廊中,他的步伐已經變得過於沉重。
明明只要一刀就能將這些防範於未然,可是你沒有。
搖曳的火光下他扶著牆彎下腰輕輕喘氣,手扭皺了胸口制服的布料。就這麼回去,那細小的聲音又說,回頭,對諾圖說你找不到國王,你盡力了。
現在好了,捷芬必須以死謝罪,這全部——全部都是你造成的啊,杜倫,你還在想如何補救嗎?多麼可悲——
一聲突如其來的撞擊聲趕走了他的雜緒,彷彿瞌睡著的人聽到自己的名字,瞬間就將他腦中的弦全部繃緊。是金屬敲在石頭上的動靜。杜倫倏地直起身,朝著聲音的來源找去,摸索著石牆。
“咯噠——”
他面前的石牆稍稍裂開一個小縫,背後微弱的光線顯示有人在裡面,卻感受不到任何空氣流通——秘道盡頭的門還是封閉的。杜倫推開門,也沒有打算將其關閉,就這麼敞開在身後。他抽出腰間的劍,不管誰在裡面,剛才的聲響顯示對方持有武器。他問到濃重的鐵腥味。受傷了嗎?
裡頭的人聽見他的腳步,驚喘了一聲回頭。
“杜倫?”
杜倫停下,劍尖垂落指向地面。
捷芬笑起來,扔下手裡染血的利刃,提起燈向杜倫走來,白色的衣服上也有血跡,可是卻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杜倫本來想鬆一口氣,又因為自己找到了逃跑的國王而感到驚慌,他那不切實際的希望破滅地太快太安靜,以至於自己都還反應不過來。
國王走來時還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外面沒有暴動,親王也沒有造反,他只是如往常一樣走來和杜倫寒暄,邀請他參加夜晚的舞會,每走一步都能在他心裡激起漣漪,或許他可以……杜倫的目光無意間掠過捷芬背後的黑暗,隱約辨認出一個人影,在眼睛逐漸習慣暗處時他終於看清了——
梅菲斯,那讓他一直憎恨到現在的人。騙子。叛國者。引誘他的王墮落的元兇。
此時此刻那黃眼的惡魔斜倚著鐵門坐在地上,沒有任何動靜,身下的血表示他傷得很重並且已經在這裡好一會了。“你……”杜倫開口。
“怎麼可能,放心吧,梅菲斯還活著,只是逃不了了而已。”捷芬回答。“我還以為終於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但顯然你們都是一樣的,是嗎?”他抬頭,笑意被底下的悲傷和絕望啃食,不是為知道自己即將迎來的命運也不是為手中的王冠被人奪去——僅僅是因為一個人的背叛。“可是我做不到,杜倫,我沒辦法……”
“要是陛下希望的話,我能……”
“你敢!”
面前的人用着坐在王座上時的語氣呵斥他,他早已不需要聽從,但仍舊保持沉默站在原地。捷芬口中每一個字句都讓他感到難受,他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捷芬,小小的手指纏著繃帶,眼中恐懼且無奈,捂著被打了的臉也不敢哭出聲,在那些人的掌中像個玩偶。他記得聽到捷芬一遍一遍地跟他說梅菲斯不一樣,還因此和他一整個月不說話。他記得看見捷芬背後那個身影,伏下身向他低語。他記得自己夢想過在擁諾圖上位後自己能接管這被放逐的王子。
捷芬走回走道後方,放下燈,蹲著檢視門邊幾乎沒了呼吸的梅菲斯,就算知道只是徒勞,眼神中依舊警告杜倫不要靠近。
他也記得他的王越發殘暴,不再聽從眾臣的告誡,疏遠親族疏遠貴族,將一切託付給錯的人,就連現在,知道了所有謊言背後的真相,也放不了手——
不都是你的無為造成的嗎?
“對不起。”杜倫說。
對方愣了一下,明顯對這樣的發展毫無準備。
“你道什麼歉?”他站起身,歪歪頭,眼裡不管原本包含了什麼情緒,現在都只剩下憤怒。“你憑什麼道歉?你不是以大義之名來抓我的嗎?不是來這裡跟我說我的統治已經結束了嗎?那就快動手啊——快說啊!為什麼還要裝作聽我的話,還在這裡跟我道歉?!”他順手撿起地上的劍向杜倫扔去,沉重的金屬落在後者腳邊,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遠處的腳步伴隨而來,其他士兵聽見這邊的動靜了。
“我都已經在這裡準備好了,你卻來和我道歉?!”捷芬嘶聲的咆哮,快步來到杜倫面前伸手準備搶過他手裡的武器,黑暗中抓了好幾次也沒抓到東西。“有本事內疚,倒是一開始就直接站在我這方啊!”他沒有回答,咬著嘴唇幾乎能嚐到自己的血。
突然杜倫感到自己被什麼推向一邊,回神過來才發現是跟隨自己來到地下室的士兵。那士兵握住捷芬原本打算搶奪武器的手,側身一扭,就將捷芬制服,後者也沒多做掙扎,輕聲笑起來,和杜倫剛找到他的時候一樣。就如他所說,他已經準備好了。“長官!”士兵喚道,一邊用手銬銬住捷芬,其他人開始進入秘道,一些人去確認梅菲斯的狀態。“長官……您沒事吧?”
“沒事。”杜倫過了許久才開口。“派人去通報殿下,我們找到逃犯了。”
杜倫走上台階。掌聲,仍是掌聲,無止無盡,化成背景的噪音。他轉身背對白色的城堡,屬於王的城堡,面對群眾,那些為了他所謂功績而喝彩的人們,頭頂便是昏君和奸臣的首級,一排排的人頭,仍淌着血,在這蒼白的城市間卻也不顯得格格不入,好像這存在得理所當然。他面前站著諾圖——新王,不久前才加冕,就在這處刑台下,在被綁在處刑台上等待死刑的上一任國王面前。杜倫覺得這無比殘忍,可是這是必要的,人們要昏君死,而新王必須是推翻昏君的英雄……正因為他們來自同一個家族,流著一樣的血,才要用殘忍來證明他們之間沒有關聯。
新王從隨從手裡的盒子中取出一枚金色的徽章,將其掛在杜倫胸前的銀鍊上,作為對他為這次勝利做出貢獻的肯定,雖然他心裡清楚,這只是延後他弒君之罪的金牌,在他拿刀劍指著王家人的瞬間,已經注定要被送上斷頭台。
要是他當時為捷芬開啟秘道盡頭的門,或許此時便能和他一同死在這台上了吧。
杜倫的表情一如一個優秀的士兵一樣嚴肅,也包含著一個忠誠的臣子接受君主表彰時該有的喜悅之情。
已經太晚了。
他彎下腰,深深地鞠躬。
【對不起將軍的人設從頭到尾就是莓希望,銀不了】
【但DR你最後還是無為啊,懊悔心疼但你還是啥也沒幹啊(笑】
【構想是要呼應前置-1,怎麼開始的就要怎麼結束是不】
【和本家世界觀暴動的理由稍許不同】
【這期中發生的平行事件大概是mf發現事態不對,溜了溜了,zp發現mf要跑,國什麼的誰管,追上去在門口給mf一劍表示你往哪跑,不是說好不離開我的嗎?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mf背後的計劃其實還有後續,可是被nt搶先了,所以還是失敗,nt當了王也不咋地,都很失敗,反正……反正這些人欠下的總有一天也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