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音矮身穿行在密林间。
些微人工调控的光线穿透枝叶,无法作为照明使用的光映衬得浓厚的黑暗更加沉重。倘若长久的凝视,一定会有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这黑暗里的什么拉进去的感觉吧。
然而现在也的确如此。
快速冲刺时掠过树枝灌木带出的声音,还有那些带着各色工具的,从黑暗中逼近的尸骸们发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汇聚成战斗的前奏曲,让心跳不由自主地高昂。
那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本身就是为了杀而制造出来的这个身体的本能反应——血液早在利用这把出自自己诞生之地的超合金短刀切割蜘蛛的肢关节时沸腾起来。
战斗是如此让人快乐。
死音抿了抿唇按下笑意,借着冲力跃起踏上斜横出来的树干,反跃向后。身体到达至高点时,金发的人形兵器突兀地侧过脸,与行尸递出的短柄镰刀错身而过,紧盯着行尸的苍碧色双眼明亮得佛有火焰跳动,为这场连热身也算不上的战斗雀跃不已。
他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黑色吸光涂装的短刀流畅划开空气与行尸的颈骨,握紧刀柄的手并不回收,而是让这股力与下落的冲势融为一体,到最低时以脚跟为中心半旋,正好低身让过手持长耙的第二只行尸,将姿势改为正面对着那一击不中发出低吼,鹑衣百结的'女性尸体'。死音低声嗤笑,作为重心的右脚蹬地而起,刀尖上挑,从下颚髁突处刺入脑内。死音直面注视那名勉强看得出生前容貌的女性死气沉沉的双眼,左右翻搅两下将里面或许存在的大脑结构破坏殆尽,抽出刀身。
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尸身软下去,倒进盘结的树根里。
死音抬步就要离开,只是脚步迈出又小退半步,蹲下身刚举起短刀,又放下来盯着那把短镰刀看了一眼,将镰刀勾到手里。不过两三下就将两具死尸斩成大小不一的尸块,又将短镰刀远远抛入树林。
做完这一切,他拉下缀着星星的拉链露出一小片脖子,甩掉短刀上附着的恶心脏污,重新向着塞壬消失的方向前进。
中途又费了几分钟时间解决掉两只分别手持电锯和铁铲的行尸后,死音不得不消耗部分精力去分辨声音的来源以绕开跟上来的行尸们,避免浪费更多追击的时间,所幸原本密密麻麻的树林很快变得稀松,月色朗照凸显出前方三个身影。
死音疾驰的脚步停在树林边缘,调整呼吸缓和心跳,矮下身体借着灌木慢慢潜行以接近相距不远的三人。
如果贸然接近,似乎会打破那边的僵持。
“我想你并不是真的想那么做,寇特。”
“哦,FUCK,FUCK、你*的懂什么,这些,哦天哪难道你没看到吗,哦上帝啊…这些……”
“寇特,拜托——”
随着接近,几人的对话渐渐清晰起来。
在那悬崖边上的三人无疑是身为’前辈‘的塞壬和那NPC寇特,以及那重点保护对象的戴娜。
寇特神情激动,挥动双手在原地折转好几次方向,看起来已经混乱到极点。
斜对着他的女性捂着嘴,只是不断发出低呼。
背对着这边的塞壬看不见表情,但从声音的波动看来,应该如见面时那样依旧面色冰冷。
死音无声无息地、一点点地拉近距离。
如果能一击将这个‘前辈’杀死……
死音的呼吸变得更加缓慢低弱,本能地将自己的存在削减,与环境调和。
这念头十分诱人。在这里杀掉这个所谓的资深者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只要把那两人封口就好。
减弱未来要除掉的敌对方——死音并不相信在杀掉对方的兄弟,反抗那好像饲养‘材料’的行为的时候,这个表露出‘善意’和‘正义’的资深者会无动于衷。那么就现在这情势而言,将对方从‘三’减到‘二’,实在是极为方便。
就在此时,陷入混乱的寇特再次粗暴打断塞壬的话,朝着悬崖的边缘倒退。
死音下意识地向着那边踏出一步。
不管是杀掉资深者也好还是将NPC的手脚口舌废掉也好,这些思考全部消失不见。
只有不能让那个NPC因为愚蠢的意外死去,导致交付的任务失败这个念头。
“我们应该会有些共同话题,我想。”他同样报以礼节性的微笑,但显然放松了些。自己的队友是个不难相处的人在这种时候明显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他看了看先前已经自我介绍过的Solar和Alastair目前都还算镇定表现出了过硬的心理素质,然后拉开了地下室的门。
地下室比电影中大了许多倍,对于主神把难度增加的猜测已经无需置疑了。空旷的空间使仍带有干涸血迹的刑具显得愈发毛骨悚然,幕后研究员刻意做出的迷蒙武器使此刻的气氛更加阴森。这点小玩意儿对知道真相的人来说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好吧,对影片中的人来说,害怕成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妥的。
女主角正在用颤抖的声线表达出对日记的担忧,一旁的霍登——此时应该出现的官配千篇一律的安慰,剧情正常的进展着,然后她开始大喊寇特的名字,不出意料的只有回声没有回应。
恐怖片中丧尸马上就要来了,第一目标是霍登……他耸了耸肩随手在地下室的刑具中拿了把还算锋利的小刀,一边示意队友自己选择称手的武器,准备面对丧尸的到来。
打有准备的仗比没有准备的好得多,两个成年男性再加上开始狂化括号伪的女主,看另外两位队友冷静的表情也不是会拖后腿的人,击杀一只在本来片中就能被女主一人杀死的丧尸简直可以称得上轻而易举。他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丧尸已经被刀划花了的脸和惨不忍睹血流满地的身体,沾有血迹的小刀在指尖打了个转转了个漂亮的刀花,甚至还有兴致伸手拍拍丧尸的脸状似惋惜的叹了口气。
“哥们儿,谢谢你的经验点。”
接下来就是等寇特来了之后上车……
“快跑啊!!”
噢,寇特来了。还真是杀猪般的叫声。他无聊的吐槽了一句压根懒得管又被吓到的黛娜和霍登,自顾自转身就跑。他发现他的队友完全不需要自己来担忧他们中的某个人会过早死亡,损失战力,让他的存活率也降低——本来就该这样,省事省力省心,多方便。
一把跳上了主角们的越野车,前面的座位像原片中一样留给主角,在霍登发动引擎准备驶向来时的隧道的时候,他侧过身就着引擎的隆隆响声询问自己的队友。
“车后有丧尸,回来的时候会把霍登杀死。救霍登的风险不大,且可能获得额外的支线和经验点。但是不排除主神中途加大难度或有另外变数的情况——例如导致原本在影片中活下来的黛娜或马丁的死亡,救霍登考虑到主神的因素可能会给他们插死亡flag。况且还有幕后这样的存在,他们不知道马丁没死也就算了,但是处女必须是最后一个死……所以我们后面的危险会加大。”
他无所谓的推了推眼镜玩起了cosplay,用了一句原著楚轩的著名台词。
“那么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
“救不救?”
在听到林中小屋的女主角黛娜的尖叫之前,Moriar`Leander就算已经真正看到了有丧尸的到来和恐怖片中角色的死亡,他仍然抱着一种微妙的心态——或许不止一种,最明显的就是“像在打单机游戏”以及“死就死反正已经存过档了”。他甚至有时间无所事事的打量着明显变大的房间和原本的三只丧尸变成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丧尸是否意味着难度的提高,思考着诅咒实现的原理和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直到发现与自己生存与否挂钩的本片主角现在很可能会死,以及僵尸狰狞的面目明显不是能够轻易击败的东西,他才意识到。
噢,会死。
Moriar还是漫不经心耸耸肩想。他并不是没在死亡线上走过几遭,做军火生意的无论是担任什么工作风险和回报从来成正比,高额的利润也使他经历过比一般人更多的危险。就算是技术人员,他摸到枪的时候甚至也能比控制自己的身体更加精准的控制枪,上膛瞄准和发射的动作几乎已成为本能。他是如此熟悉每一种类型的枪的结构和触感,闭上眼睛都可以描述出它的每一处数据。
设计枪械是他的职业,那么对待工作就应该认真。况且他大半生都在和枪打交道,从小就对此抱有浓厚的兴趣。
而对此,主神空间的这个世界,与其他人相反,他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很有趣。他听说过现实世界背后似乎有这样一个奇怪的里世界,也听说过这个世界的构成,创造者和宗旨,亦或是以它为背景的一本小说。故而当他看到电脑屏幕上弹出与传言如出一撤的、选择是否的对话框时,虽然他并能确定这或许只是个单纯的恶作剧——毫不犹豫的,他点了YES。
……简直像狂欢一样。他推了推眼镜意味不明的想。
那么现在,回到恐怖片。门无法打开再加上房间里的双面镜玻璃,他依稀记得应该是要去在霍登房间的地下室……
不出意外的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霍登把双面玻璃打碎了。他将目光投向对面房间,视线下移捕捉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既然很有意思,那就要好好玩下去,一开始就死了太没意思了。如是下着结论,在霍登的房间合力将床挡住玻璃窗后,他头疼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队友,一个女人一个小孩,还有一个看起来除了体格之外并不怎么靠谱的东方人。他觉得是时候和他们交流一下了。
“Well。”
他叹了口气,用尽量简洁的语言开口。
“我看过林中小屋。地下室的入口在这里,请先跟我到地下室……女人和小孩优先。”
然后他侧过身,向在场的另一位成年男性礼貌的点头致意。
“您好,我是Moriar,枪械设计师。冒昧问一句您的职业,如果我的决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请尽量提出。”
“Raincad,中文名叫来润凯。”Raincad笑了笑,比了个放松的手势,打量着他略显苍白的肤色开了个小玩笑,“放松些。我在美国留学……噢,是个游戏宅,我猜你也是。”
扔文防淹
碰不到人没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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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在顺着山间小路去海边的时候遇到了第一天同行过的女孩子。
也许她没有发现我吧,在那边默默的徘徊着。
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安静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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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那个叫橘子的少女死掉了,死因是掉落海中淹死。
果然大家都想着去水边寻找线索了啊……总之谨慎的搜查吧。
昨天给大家做饭的小丑先生爆炸而死了,啊,到最后也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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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情况比想象中要严峻。OVER。
毫无感情而混乱的记录下事情经过,修无奈的坐在沙滩上望着毫无变化的大海。
最坏的情况下,13个人4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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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从推断所以只能等死了吗?死之前还想找真砂小姐确认一件事啊……”还有G那个red。昨日晚上将“那件武器”交到了自己手上随即就离开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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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毫无证据无从推断,内心对状况也有点麻木了。
“啊不过……【那个人】还活着,果然很可疑啊”
“才不会呢,是【那一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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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的下定决心了
唐宵其实挺感兴趣主角组是怎么在突然扩大了这么多的房间里准确找到戴娜的房间的。
反正和主神认真你就输了。
最后进来的伊芙锁上了门,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见门外咔哒一声,七岛由纪急忙冲过去开锁,面色不善的转过身摇头。
“被反锁了。”
一只手臂打碎了玻璃窗,牢牢抓住了看在窗边的戴娜的手,唐宵暗骂了一声,一刀砍断了它。
戴娜的大叫让众人感到烦心,从窗外仍能看到僵尸从这个方向聚集。
“妈的,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大晚上打灯笼的主。”
从刚才到现在,丧尸们目标明确,完全就是怎么能搞死女主怎么来。
霍登打碎双面镜的声音把唐宵从暴躁中拉回现实,一行人用最快速度跳到另一间房,用床铺堵住了镜子。
床板下的地下室露出门口,像是来自冥府的邀请。
“看上去我们没得选择了,是不是?”喻谅苦笑了一声,率先走进地下室。
众人陆陆续续下去了。
地下室和原著相比大了不少,容纳十个人绰绰有余,但遍眼望去,天花板倒垂下来的锁链,木板床上的血迹和长桌上的各种刑具让唐宵皱起眉。
他看着桌子上有些叫的出名字,有些叫不出名字的铁器,不由得想到了唐门的刑堂。
但这个地方的怨气比那里还要浓重,叫人喘不上气来。
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他随手拿起一把斧子,抹去上面的灰尘递给七岛由纪。
“没有武器的都挑一把自己顺手的。”唐宵举起以及手中的唐刀,“如果出事了,也许没人来得及救你。在这里能靠的只有你们自己。”
按照原著,等会会有一个丧尸跳出来用铁器刺中“学者”,他把刀拔出来等待着,但在那一瞬间,比他更靠近霍登的乐行却更快,条件反射地推开了他,挨了那一下。
唐宵那一瞬间思维空白,反应过来时已经拉着铁器的链子生生把那只该死的怪物拽了下来。
唐刀狠狠刺进丧尸的颈部,没来得及多想,唐宵又把但拔出来,直接砍下了他的头。
那边乐行已经把铁器拔了出来,疼得他抽了口凉气。
缓过神来的唐宵把绷带给伊芙让他帮忙包扎,气得发抖。
“真不愧是警察啊,”他气极反笑,“反应挺快的嘛?”
“我没多想……”
“我知道你没多想。”唐宵打断他,“相信我,亲爱的,如果你不是下意识行为那你的脑子现在应该就和地上滚着的那个作伴了。”
乐行耸耸肩不再出声。
地下室那间锁上的门被猛地打开,吓得众人下意识握紧武器,莫炔的枪已经抬起来了。
“快走!!!”
寇特的声音从飞尘中传来。
莫炔看向唐宵,对方摇了摇头。
确实是他的声音,不是模仿。
赏金猎人放下他的枪,跟上大部队。
他们和原著一样坐上房车,绝尘而去。
“什么声音?”
站在漆黑内室的三人听到了巨大的响声,皆是一惊。
米尔只是直直地盯着液晶屏,屏幕上的锁定范围已经缩小到所在的国家里。
“说不定是探测组已经回来了,我们出去看看。”
“啊——”
听到戴娜的惊叫,神谷和汤狼先冲出了房间,米尔皱了皱眉头,扯下搭上的链接,抱着笔记本跟了出去。
蓝色的屏幕上,范围已锁定在这座小镇里。
所有的人都回到了大厅里,前去探索的2人并未受伤,反倒是两位出去玩乐的男士身上一片狼藉。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神谷打开急救包,给瘫软在沙发上的寇森止血,“忍着点。”
但是寇森捂着脸,阻碍了神谷的治疗:“朱莉丝……在森林里……”
众人的脸色一沉,战斗已经开始了吗!
“别说话了!快吃药!”神谷从药包里找出了止痛药,随手拿过酒杯让寇森一同服下。
“不!……”戴娜不顾众人,冲向门口。
此时,完全没有人触碰到的门,却“吱呀——”地打开了一条细缝,细微的声音,却让整屋子的人都静了下来。
风吹打着门窗,发出的声音甚是吓人。大家都转头盯着门口。
神谷看着门缝。
缝外的颜色黑漆漆的,视线里还有寇森血迹留下的残影。
不行。神谷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门外绝对有什么东西,如果过去了,就一定会出事。
不要去冒险的想法禁锢了神谷的身体。身边的人也完全僵硬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一瞬间,有三个人影撞开了戴娜,冲了过去关上了门。
可是门被轰然撞开,三人同时大步向后跳跃可惜门外的怪物完全不等他们,在他们的肚子划出了一道极长的伤口,红色的鲜血从狰狞的伤口中流出。
丧尸站在门口,耷拉着脑袋,嘴角愚渐上扬,仿佛是对所有人的弱小的嘲笑。手一挥,将一个球状的物体丢进了门内——那正是朱莉斯的头颅。
“啊啊啊啊啊————————”接住头颅的戴娜疯狂地尖叫起来。
“汤狼!”
“米尔!”
“夏黎!”
“傻站着干什么!赶快把门窗全部都关起来!”
寇特大吼了起来,唤回了神谷的思绪。与此同时,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寇特和他们同时冲向了大门,死死地压住大门。
神谷见方才晕过去的汤狼再次受伤倒下,赶忙上前去治疗。
强大的力量从门的背后袭来,丧尸不断地冲击着大门,撞击声刺激着几人的耳膜,四周全“轰轰”的回声。丧尸挣扎了几下,最后放弃了从大门袭击。
“快把所有的门窗关起来,我们必须待在一起。”寇特带着大家走向小屋的后门边说道。
没受伤的人扶持着受伤的人,跟了上去,相互瞥了一眼,会意。
根据现状和任务来看,待在一起到天亮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可是……
“不……”猛然,寇特刹住了车,“我认为,我们还是需要分开。”
顿时,戴娜和马丁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但是,不过一秒,他们便同意了。
这个场景,相当的古怪。神谷暗自思索,难道这就是所说的主神控制?
四散分开的人都奔向自己的房间,但是……
我们都在小屋里,怎么要走这么长时间……
神谷撑着汤狼,郭陌扶着米尔,四个人跟着马丁一同回头看向自己走过的路。
小屋内各个门窗外都有丧尸不断攻击着,企图钻到里面来。多少也受了伤。而且,这丧尸的数量……极为庞大。在之前所交流的信息之中来分析,并没有如此多的丧尸。而这小屋……不知为何,现在看起来,竟然……
如此庞大……
终于到了房间的门口,马丁夺门而入,我们也一同进入,完全没有受到阻碍。
“咔哒。”门锁发出了一声响声。
大家都看着门口,最后进来的郭陌动了动把手,发现再也开不了门。
这个世界果然古怪得很……
“怎么回事?”
马丁冲入房间后,关上了窗,十分慌乱地拿起了台灯。郭陌将米尔安置在床上,神谷为他们做了简单的治疗。
“怎么回事!”
台灯的下面,也有一个摄像头。
汤狼不顾身上的伤口,夺下摄像头,扔在地上踩烂了。郭陌拉出了老长的电线。
“我们被监视了。”
“看就知道了!”马丁抱住了头,“这到底是怎么了!”
猛然一只丧尸从窗口将马丁拖到外面去。屋内的四人皆是一怔,反应过来的神谷和郭陌跳出了窗外。
只见马丁挣开丧失,想要逃跑。却被丧尸的飞刀刺中了背部,直直地倒了下去。
不能够离开他们太远。
神谷和郭陌回到了房间的窗口:“我们要跟过去。”
丧尸在门后面!
倪昊当然不会傻到去关门,往后退两步静观其变,却发现脚根本迈不开。
怎么回事?!
不只是脚,全身都像是被固定住,可能是心理作用让自己的呼吸有些压抑,他很不爽。
是的,非常不爽!
这种感觉不是头一次出现过,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的运动和被其他人牵连的感觉粘合在一起,脱不了身——况且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现在的选择好像也变的单一,受控和不受控。谁会愿意被别人拿捏着命运?倪昊想打破,想打破这个局面,他尝试着抬起脚——
不行!不准动!
脑袋里轰的炸开一个讯息,倪昊知道这是【那个人】的所作所为,想要抬脚的欲望更强,这样下去不是死,就是活,这次不能摆脱,下一次就不可能了!
“精神临界值突破!奖励点数五百点,精神和反射神经有所提高。”
抬脚之后整个人就向前倾,另一只脚也是慢了半拍才跟上,向前跑了两小步稳住,抬头。
怪物就在面前。
作死作死作死作死!!!
只看见倪昊捂着肚子又向后跳了两步才站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怪物,准确来说是丧尸,比起之前那一只来说这只丧尸的攻击力根本不能与之相比!自己原来仅仅只是击杀一直如此弱小的丧尸就如此高兴了……这么想着的时候腹部的伤口没有丝毫好转,鲜血争先恐后溢出沾满校服和手掌,看见自己手上如此多的血之后有些许愣神,这……全都是我的血?不及思考自己就先行的去尝了尝,铁锈味从嘴里化开之后突然有些兴奋,紧接着就被其他人拉到房间内。
“倪昊你发什么呆!”银池伸手朝倪昊拍过来之时却条件反射的反握住银池的手来了个背摔,还没有摔过去的时候停住,看了下银池之后放开手。
他们不是敌人。
银池看见自己手腕上染上的血迹有些慌张,顺着倪昊的手看见伤口之后有些吃惊“这……怎么回事?”倪昊的脸色很不好看,看样子也不想说明,在一旁的李承熙出声解释“外面有丧尸,倪昊他去关门了吧。”微微点头认同李承熙的话之后看向顾景恒,没有药物治疗的话很糟糕的样子,然后才发现顾景恒的箱子里几乎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的手术刀之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长时间的失血就是死。”顾景恒感受到倪昊的目光站起来,“我的箱子里还是有纱布的,我去打湿处理伤口……”说着握上门把。
“咔哒。”房门上锁了。
这不是玩笑,顾景恒转头看向李承熙“有没有钥匙?”
李承熙咽了口唾沫“……没有,”眼神瞟向门把手“这个房间的门没有锁,而且,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这个房间变大了……在房间内的7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四周,明明是一个三个人站在里面就略显拥挤的房间竟然在七个人同时在里面的时候还有些空余。这么想想,可能是
整个房间都变大了,并且……
银池之前拿刀的手抓了抓空气“那个丧尸不是大儿子,从来没有见过……”即使银池看完电影有好一阵子但也能分辨出比较明显的特征,在一旁的顾景恒也是知道剧情,表情有些凝重“新的丧尸代表什么大家也都知道了,现在,任务可能越来越难了。”表上的目标没有改变,【存活到天亮。保护戴娜、马丁。】倪昊想起之前自己的猜想,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戴娜、马丁的性命都是在【那个人】手中的,包括自己也是,扯扯嘴角轻笑“还有可能么?”也不理会众人奇怪的目光拿过顾景恒的纱布自己坐到床上脱掉校服内衬衫直接那纱布当纸巾擦拭掉血,血液已经没有再十分凶猛的涌出,但也是很明显的提醒着倪昊不能剧烈运动。
倪昊差不多擦完之后也不会包扎什么就直接再把内衬衫套回去,暗红色的衬衫上染着红色的血如同点缀一般,倪昊看见之后感觉挺讽刺的也没有说什么就是坐在一边重新审视了一遍大家。
中间短暂的休息让大家都迫使放松下来,这是最后能放松的时候,之后面临的是长久的奔跑和搏斗,没有人不敢不放松。银池明显是最容易放松下来的人,没有之一,在倪昊盯着白痴在想这个小孩子的时候摆了摆手坐到旁边“嘿!倪昊是吧!”
“怎么了?”
银池吸了口气,刚想说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马丁的叫喊“救命!救命啊!!”
之前倒是没有说话的郑哲站起来神情严肃,冲向前去撞木门,木门倒是尽职的“吱呀——”一声,没有打开的迹象。
“还是让我来吧。”李承熙拿着剑对门比划了几下之后门段成一段一段,看李承熙的样子还是很轻松,这也蛮好解释之前的斩首。冲出门的时候众人直接跑向马丁房间,用同样方式破开马丁房间之后——
一片狼藉。
倪昊眼眸注视着破碎玻璃映照出的身影,俯视着玻璃中那人人些许不安的神情将自己心底的动摇一览无余.倘若不能及时找到马丁,自己就不可能从这世界中逃脱。等待的时间远远比想象中的长,即使已经差不多不涌出的血的伤口在刚才的跑动下也是又一次裂开,这时的痛感意外的使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窗外清幽月色中的密林偶时传出几声尖锐鸣声,让自己感到厌烦。蹙眉没有理会,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有些昏晕的头部,中指弯曲摁压太阳穴,阖眸再度睁开时便眸光一转,手掌按住窗沿,目光死死追寻马丁消失的地方。
这该死的任务!
先压住自己的冲动抬起左手,手表上的任务并没有显示任务失败,马丁还没有死。
银池知道马丁没死,接下来的行动会麻烦许多“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一队跟着马丁保证他的生命另一队去跟着戴娜,现在丧尸的增加已经不能保证马丁是否还会活下去,必须有人去!”银池看向倪昊,本来比较严肃的脸上又多了一丝笑意“倪昊,你把这场仗打完之后我们就回老家结婚吧!”
“什么?”
“好了开玩笑的。”银池微眯眼“不过我是弯的没关系啊~你要是想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哦!”
“噗,知道了。”倪昊白了银池一眼,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捏着窗沿的手收紧一些,马丁可能很久之前就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了,这样子的话他死亡的几率……
翻过低矮的窗户直接往森林走去,倪昊渴望知道真相,但一步错步步错,他从没有留意过脚下的烟雾。越往深处走倪昊越发的觉得不对,留下的脚印踏着脚印如同在绕圈,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停下来在树干上摸了几把,似乎看见了别人留下来的标记。
跟着走?倪昊不能确定这是谁留下来的,【那个人】的存在让自己没有办法再完全相信任何直观上的意外,但又能如何啊……现在身边没有任何的支助自己能活到哪里?
在没有星月的照耀下的森林几乎是一片黑,不知道从哪里照过来的光映在倪昊身上不离半分,枝叶沙沙声扰乱判断,但还是隐约能听见细碎的丧尸的吼叫声,之前从小女儿身上抢下来的斧头没有带过来,现在就是赤手空拳根本抵御不了任何攻击。
慢吞吞的步伐接近,倪昊面朝声响向后退了几步,在背后被黑暗吞噬一般,还没有等到敌人的到来,身后就是狠狠的一把刀戳进去!
“唔!”转身看见丧尸之后向后直接退开两步顺带一个肘击,没有看见跟小女儿一样的效果,伸手把背上的短刀掰下来以后看见刀身生满铁锈之后直接想到破伤风,想到对方是丧尸有点失望之外浑然没有想到这玩意是从自己背上拔下来的,跟对方微微盘旋一会发现丧尸的智商并没有提高之后也不能放下心!另一边的嘶叫声也是越来越响的传来,与倪昊周旋的丧尸也是低吼着像是在召唤同伴,速战速决!
离丧尸一米远的地方踏步接近之后举着短刀弓背绕过丧尸顺带去砍断腿部关节的筋带使丧尸一边失去平衡之后直接转身向大脑的太阳穴刺去!
不行!刺偏了!蓝黑两色瞳孔收缩,左眼接近于盲的视力在这个时候狠狠倒打一耙,细微的犹豫也是致命的!丧尸没有完全没击倒甚至是显得更加的愤怒,抬手抓住倪昊的手臂往地上砸,头部落地!眼睛充血的发出一声惨叫确不会让丧尸的动作迟缓一毫,一只手抓着倪昊的左臂,摁着倪昊的身体把臂膀死死向外拽。
“啊啊啊啊啊啊!!!!!”已经不管周围是否还有丧尸或者是人,上臂膀骨骼错位,别捏着的手腕更是直接把骨头碾碎一样的痛感传到倪昊大脑使倪昊大叫,身体大幅度激起的反应摆脱钳制,幸亏他不是左撇子,右手握紧唯一的武器插进眼里把丧尸压倒在地之后拔出刀就是在脖子上一抹。
丧尸的血是黑色的。
不能是单单的割喉!丧尸虽然几乎没有战斗力但还是活着,这个时候便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所谓的【积分】,在碎尸小女儿的时候也是听到过这个词。左手不能动只好用右手钳着下巴两脚扣在肩上使劲把头拔下来。
“杀死一只丧尸获得100奖励点。”
倪昊把脑袋扔到一边躺在地上,稳住呼吸之后把手放在自己身上却又是摸到了一手的血,伤口再次开裂。
在看见另一只丧尸来临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在反抗了,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既然没有能力反抗还不如死的痛快一点,只是临死前突然想起银池那张有些严肃又带着笑意的脸,有些不舍呢。
丧尸慢慢迫近,看见躺在丧尸旁边的倪昊举起来武器。
“咔哒。”
丧尸的动作顿了顿,又直起腰好像没有看见倪昊一般从倪昊身边走了过去。
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脑袋里的不解突然冲出来不断地重复,丧尸不可能没有看见自己,但是他的动作又是怎么回事?!
不安、恐惧、焦虑笼罩心头,倪昊硬撑着爬起来看着,夜晚依旧还是没有转亮的局势,躺着的时候倪昊明显看见了淡淡的白烟之后才明白过来很多东西,白烟飘向同一个地方,现在已经不能确定空气流动会不会骗人,他连命都抢回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虽说这条生命是别人给的。战斗中受伤的不只是手臂还有腹部的伤口再一次的开裂和体力的完全耗尽让走出森林都是难题。
树林还是熙熙攘攘的摇曳枝叶,两侧树林好像让出了道。
倪昊看了眼前面的道路,扯扯嘴角。
经过累计Elf和L-plan上的分数,以下为各根组第一名及最后一名。
【公正】
第一位:Dylan
最后一位:Christina
【宽容】
第一位:Lynn
最后一位:Loose,Cynthia
【智慧】
第一位:Biuyo
最后一位:Edward
【和睦】
第一位:Fiona
最后一位:kefir
【无畏】
第一位:Lzzo
最后一位:J
【克制】
第一位:Jekyll
最后一位:Leerda
【每个根中分数最低者在下一章中的得分将会减少百分之十五。】
小组赛结果:
【公正】:2组胜
【和睦】:1组胜
【智慧】:1组胜
【无畏】:2组胜
【竞赛胜方将于最终章加百分之五的分。】
整体分数最高根为:【无畏】
【整体分数最高的根将在下一章的战斗中优先挑选物资(包括兵器)。】
对分数有任何疑问请私敲我,以上。
*文笔特渣
*有几位除了月岛桑的原创人物出场(其中一个发了人设)
*大概是衔接了原世界观
*因为有另一个女儿的互动所以我另一个也响应了【你
*我最不会凑字数了【你
↑OK?
↓START
今天也是一个人。
一个叫做月岛零的女生在自己的书房里,因为放了暑假,整天无所事事地在家里玩。她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等待着谁的来电。
「……喂?」手机里传来另一位女孩子的声音。
「啊啊,五十岚吗?」
「是。」
「是我,月岛。」
「月岛桑?怎么了吗?」
「有空去刷副本吗?」
「这个……抱歉,最近要去外地旅行,即使带上仪器也没时间戴着和你玩吧……」
「啊……是这样啊,那么打扰了。」
「话说月岛桑,你偶尔也出去逛逛啊,学校旁边的街道那边有不错的餐厅哦。」
「……哦,好吧,那么有时间再聊吧。」说着月岛挂断了电话。
月岛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中裤。「果然还是出去逛吧……」穿好衣服,带好手机和斜挎包,出门!
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天上突然落下雨滴。「下雨了啊……」渐渐地雨下大了,月岛不得不躲进咖啡厅里避雨,而很巧的是,她碰上了同样是队友的世国子。
「呜哇,月城桑你也在……」
「咦——这不是零酱吗?」
【若干分钟后】
「小姐,您的咖啡。」
「啊啊,是的。」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外面的大雨,很淡定地抿一口咖啡。
月城喝了一口巧克力奶昔,以像是说出秘密的语气说:「那个啊,零酱,知道“空想神域”吗?」
「空想神域?」月岛把砂糖倒进咖啡里边说。
「据说那是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玩的网游哦?」月城神秘地说着,「听起来很好玩哦?」
月岛搅拌着咖啡说:「前提是你被选中。」
【离开前】
「你没带伞对吧,我送你回去吧~」月城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
「哦。那谢了。」
【回到家后】
「叮咚——」在家里打了一会儿游戏机后,突然门铃响了。
「打扰了,有您的快递,请签收。」
「诶?」月岛盯着送来的包裹,拿起美工刀迅速拆开来。
「头盔?不,等等,是虚拟游戏的仪器?」她从包裹里拿出类似头盔的东西,旁边还有一张纸,「4小时候强制退出,3小时后才能上线吗……」 月岛端详着仪器,并且拿着纸条阅读中。「哟西,就试试吧,在之前的游戏里带新人练级也腻了。话说……我真的是被选中了吗……」月岛半信半疑地戴上仪器,躺在床上。
【——登入游戏——】
【——核对成功——】
【——游戏初始化——】
「请决定自己的人物形象。」一个机械音从黑暗传来。
「人物形象什么的,果然还是像原来一样吧。」就像在之前的网游里一样的形象,只是一部分的色调变化,外表形象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原来细长的辫子,还是双排纽扣的风衣、卷起裤腿的长裤、带有类似鳞片图案的长靴。「下一步。」
「请决定自己的种族、昵称」
「“枯影”(Withered)吗……听起来有点帅。好的就决定是你了。」月岛选择了「枯影」并且毫不犹豫地在昵称栏里填上「Reitsuki(零月)」。这是她先前在网游里的昵称。
「这样就行了吧。」
【——选择完毕,游戏开始——】
众人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还残留着死亡的记忆,所有人都脸色青白,冷汗直流。他们摸摸自己的胸口,脸颊,再看看自己的身体……
——还活着。
远处传来好像隔着一个世界的武器撞击声。
“快点,都给我想起来,朱雀要开始进攻了。和木曜不一样,火曜的意图根本不是我们,而是摧毁猎人要塞,这附近有月系空间传送法术的触发点,说什么也要把朱雀弄到那里去。”
学生们看着面前的导师,他的黑发被血浸湿,左臂无力地下垂。鲜血从衣服上流到袖口,再滴到地上。
“好了,放心,只是骨头断了而已,还是你们想要回溯到出生之前去?”
这是导师使用时间回溯法术的代价,只是骨折的话,留给他们的时间大概不多吧。
队员们相视而笑,接着握紧武器,向激战正酣的人群走去。
……
他们立刻看到了那个身材高挑的红发女子。
从队伍看到她的一瞬间,每个人的法术就像设定好的精密仪器一样一刻不停地发动起来。
地上升起巨大的岩壁,冲散了人群,将那名女子紧紧关闭在其中。猎人们发出困惑和不满的喊叫,有几个甚至朝这边攻击过来,但是,没时间理会他们了。
岩壁很快出现了裂纹,一下,两下,岩壁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在岩壁飞散开的一瞬间,飞过去的宝石也同时碎裂。
闪光的飞尘沾上红发女子的铠甲,她用锐利的眼光怒视这边。接着直冲过来,举起手中的剑。
即使预计到她会这么做,唐衍举起阻挡的金属扇子还是几乎被一剑劈碎
“决不能让她恢复原本的样子。”
维持人形需要很大的力量,人形可用的攻击招式也有限,假如回复到世界之器的原型,几乎不可能击败她,连送她离开的机会都没有。琉的法术起效了,至少能让朱雀保持人形的时间再拖一会儿。
一瞬间朱雀的目标改变了,闪光的长剑在空中划出难以预测的轨迹,真的如同绽开的花朵,剑尖刺入银发少女的胸口。
但那只是文明的影子,凉将她转移到高处,随即闪光的箭雨从凉身后射出。朱雀敏捷地向后弹开,接着俯身躲过几颗银色子弹。
朱雀的表情明显是恼火了,她转过身向领队进攻,长剑攻击的次数越来越快,面前的男人在这么近的距离无法开枪,只能用枪管一边抵挡一边退却。
——杀了他,杀,杀……血。
深红色瞳孔里燃起了昂扬的战意,红发像旗帜一样在风中飘扬。男人的左肩受了伤,只是躲避的话一定会耗尽体力,但是朱雀现在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一味地沉浸在战斗的快感中。
——好,就是这样,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一边忍受着身体一侧传来的刺骨疼痛,一边抓紧机会跳跃、躲闪,以飞踢攻击。男人的脸颊,胸口都留下了伤痕,但没有一剑能够致人死命。
朱雀开始想要快点结束这战斗了。
文明在树枝上轻捷地跳跃,凉和琉也向林中奔去,悯洛和唐衍一边掩护,一边向同一个方向移动。
红色的影子和青色的影子交替进攻,防守,移动。终于——
瑞文盯着被双手端平,呼啸而来的长剑,侧了侧身。
剑从右边肩胛骨下面刺入,穿透肌肉、筋腱、骨骼。鲜血之花在青蓝色的外套后面绽开。
朱雀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然后,两人一起被光柱吞没。
……
浮着微光的空间里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到心跳声。
虽然知道向世界之器发问,就像石子叩击山峰,只会换来轻视,然而面前的女性,看上去只是一个浴血奋战的普通人类而已。年轻的导师握着不再淌血的剑刃,无言地传达了问题。
——为什么要毁了要塞?这是火曜的意志吗?
没有任何迟疑,对方回答了。
——世界之器并不是任何人的棋子,我只凭自己的意志行动。
无需声音的语言在这个被制造出来的异空间里静静流动着。
——那是人类和妖怪可以共存的地方。
——也是将要引发混乱的地方。
——为了千万种可能性中的一种,要扼杀掉千万条性命?
——愚蠢,人类的性命对我们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烛火。就算是妖怪,也不过是长卷中的一页,河流中的一个漩涡,你们会为了早上出生晚上就会死去的婴儿,让一个部族去陪葬吗?
暗红色的瞳孔里突然燃起火焰,似乎有笑声从寂静的空间里面传出来。
——胆敢操弄时间的人,你的时间到了,你的牺牲不会换来任何结果,但我会记住你,还有你试图保护的婴儿们,这对你来说,是至高的荣誉吧。
女子的红色长发像火焰般舞蹈,她身后展开了炽热的翅膀。
——假如一切都停下来,婴儿和老人没有什么分别。
就要冲破这个空间的的朱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经年日久,靠记忆和传颂留下来的时之咒术,是人类以短暂的寿命相连,交织了无数生命的喜怒哀乐,以时间的流动本身换取的“停滞”。
藉由那个秘银触媒,咒术将超越施术者本身,将她和这个人类‘永远’停在这个空间里。
红发战士的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假如早一些离开这里……
突然,周围苍白的光开始剧烈扭动,黑色浊流翻卷着,开始浸染这个空间。
……
“老师,太过分了。”
清清楚楚的声音从朱雀身后传来。
“让我挑战月曜级别的大型法术,就是为了约会吗?”
“凉?”
空间迅速朝他们挤压过来。
“承认吧,就算许诺的时候根本没把自己算进去,你还是错了,如果我留在外面,身体也撑不了多久,那样你就食言了……这种方法,才能让我们都活下来。”
“喂,你该不是想……”
“抱歉,你得和这位女士告别了。”
“等等!!”
“带着他们走吧,只要一直活下去,总有机会再见的。”
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着抬起右腿,狠狠朝瑞文胸口踢下去。
长剑从身体里抽离,男人从高处坠落,看着那个空间逐渐合拢,变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
清除了自己周围乃至自己本身的空间,凉现在应该“不在”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但是,他的确还活着,真真切切地保持着心跳和呼吸。
男人的手里紧握着空间合拢之前保留下来的最后一件东西。
——这次,真的结束了。
青龙并不在这里。
取而代之的是活过来的千万棵树木。
他们从黑色树干中走出来,那是自噩梦中出现的生物,身型庞大,肤色青灰,遍布伤痕,眼睛里面闪动着幽蓝的火焰,那火焰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有意识的生命,而是属于这一整片森林——排斥每一个入侵者,让他们在筋疲力尽中耗尽寿命,在这片森林中腐朽,化为树木的养料。
他们手臂的位置上并不是一斩就能砍断的枯朽枝干,而是锐利的矛,他们朝每个血肉之躯穿刺过去,躲闪不及的猎人,就会被刺穿胸膛,身体悬在半空凄惨地死去。营地起初一片混乱,等到恢复秩序时,已经有不少人丧命。
营地上空响起叫喊声,咒骂声,刀剑交错的声音,猎人们拼尽全力,射出箭矢、挥动利刃,抛射附着火焰的炮弹,原本他们更善于合力围攻落单的巨大猎物,而不是陷入这种腹背受敌的局面,事先制定讨伐世界之器的计划,在敌人大军面前丝毫派不上用场。他们只能凭着多年命悬一线的经验和本能,与源源不断的敌人战斗着,
妖怪们清醒过来,也开始奋力反击。他们驱使雷电,驱使风,驱使空气中的温度和水分,扭曲空间,停滞时间,拼命想要从茫茫树海中找到一条生路——至少是可以安全逃离的道路。但丛林不允许他们逃走,疾驰而去的的猛兽被压在突然倒下的树干下面,冲上云霄的飞鸟被猛然合抱的树枝围困起来,就连巨大的石像士兵也被藤蔓拖住,重重倒在地上,在经年日久的树根缠绕下,碎成齑粉。
——躲开树枝的横扫。躲过飞扑而来,獠牙间滴着口水的黑狼。
——高高跃起,利爪向面前的敌人头顶狠狠劈下去。
高大的树人从头到脚裂成两半,重重倒在地上。
——锐利的矛向自己刺来。在额头前面碰触到空间的平面。
——矛,举着矛的长长手臂,青白皮肤的身体,整个被吸入这个空洞之中。
变得只有火柴盒那么大的树人落在地上,“咔嚓”一声被踩得粉碎。
——左边,右边,用力劈砍。
——连接地面的枝干,再来一下就摇摇欲坠了。
挟着火焰飞奔,掠过数个树人,爆燃粉碎了他们的支撑点。
文明熟练驱使着侑、Ido和Nydia切换攻击方式,一系列动作完美依照主人安排进行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迟钝犹疑。
——爬上树枝,爬上树梢。
——快咬,咬掉他们的头颅,就算只是微小的力量,也能汇成席卷大地的海洋。
树干周围突然攀上无数只老鼠,老鼠们一起啃噬,树人的身体竟然在瞬间化为飞灰。
——我不仅知道人类的恐惧,也知道你们害怕的事情。
——看着身体一点点衰弱,最后变得无法驱使的恐惧。
树人的身体逐渐粉碎了,菌类由内而外滋生出来。黑色残破的碎片飞散得到处都是。
——就算前方是深渊,是什么光也无法穿透的黑暗,我们还有翅膀,到死也不会停下来,这是鸦族的尊严。
——去死吧大树混蛋!
悯洛驱使着卯嗣、犬川和鸦见交替进攻。
——哥哥,我们,还能走出这里吗?
——嗯,一定能的,我们还能看到更多的地方,更多的景色。
——就算是我……也还想要活下去。
亥目、骸骨兄妹,和半妖阿寻,也都拼命地战斗着。
——雨啊,让大家回想起宁静与悲伤,熄灭这战火吧。
——水流,请给予我们温柔的治愈,而给予敌人咆哮的怒涛吧。
朽木、江河、猎瞳和染,所有能够治疗的妖怪,都站在唐衍附近,小心分配力量为所有人愈合伤口。
……
“黎玄看到的青龙是……假的吗?”
“不,青龙确实来过这里,之后非常强大的空间传送法术带它离开了。能使役这种力量的,恐怕只有七曜。”
“月曜吗?很讽刺呢……”
凉指挥着九婴、烛阴和苍炎,对讨伐青龙怀着最大决意的人,此刻恐怕很失望吧。然而他脸上挂着虚弱的微笑,击退敌人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
“指挥这些树木攻击我们的就是木曜?君主居然会联手?”
不使用百鬼笺的琉攻击的力量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位,树人在他们周围停止了,从根部开始萎缩,衰朽,变成野火烧过一样的焦黑色,他们体内的“时间”被取走了。琉的鼻孔和嘴角滴下鲜血,接着,保存在宝石里的巫术力量在队伍周围交替炸开——只有这样,才可以把反噬摧毁自己身体的时间再往后延长一些。
“不,我想是多半只是利用了树海,木曜对入侵她领地的人毫不留情,想保护青龙的君主就把青龙引到这里再带走,再吸引所有想进行讨伐战的人类和妖怪一举歼灭。”
“习惯直接进攻的月主恐怕不会想到这样迂回的方式,难道连水主也……”
“为了这个出手吗?真是难以置信……”
“……还有一位君主……和大家都忽略了的另一个世界之器。”
三人相互凝视着,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终局。
……
空荡荡的城堡大厅里,生着双角的少年伸开双臂,尽情旋转着,奔跑着。银白色的头发随风扬起,脸上的笑容像任何一个受家人呵护的孩子一样灿烂。他的嘴里哼着轻柔的旋律,喃喃着意义不明的歌词……
“烧吧,烧吧,红色的舞台才适合跳舞啊。”
“烧吧,烧吧,死去的肉体要烧掉,这片土地才会变干净啊。”
“我的战士,我要给你至高的力量和称得上你的花——”
“烟雾的鲜花,火焰的鲜花,伤痕的鲜花,血液的鲜花……”
……
一批又一批敌人倒下,但后面新的敌人源源不断,没有尽头。
天要破晓了。
绝望笼罩着树海中的人。
——都结束了,和那天一样,终究还是谁也没能保护得了。
瑞文看着周围的学生。
悯洛垂首半跪在地上,手臂搭着唐衍的肩。
他的另一只手扶着穿透胸膛的黑色利刃,鲜血一直流淌到地上,脸上还挂着微笑。
唐衍仍旧保持那个眼睛都要瞪出来,大声呐喊的表情。一边用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一边用身体支持着悯洛。
——这小子居然哭了呢。
凉附近倒下的敌人堆成了小山丘,他平静地坐着,倚靠在如山的尸体上停止了呼吸,看上去只是在小憩。
琉使用了另一只眼睛,竭尽了自己的力量。那之前剧烈呛咳的声音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他趴在地上,伸向最后一颗宝石的手在地上划出一条血迹。
文明染血的小小身体倒在脚下,手还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还好,这个角度看不到那被爆炸冲击弄得血肉模糊的半边躯体。
而自己的左臂从肩膀以下都消失了,伤口还不断有血涌出来。
照亮天边的不是黎明的晨光,而是冲天火焰,红莲从地底喷薄而出,舔舐着高大的树干,树海的边缘全起了火,火焰一直烧啊烧啊,大地像一块枯木一样被烧出了裂痕,火一直蔓延到伊斯塔德,再从岩壁一直蔓延到城市底部,整个城市很快成了一块镶嵌在地面上,冒着热气的琥珀。
瑞文看到一位红发女性走过,她以不带感情的深红眸子扫过众人,消失在火焰和蒸汽之中。
——再会,美丽的战士。
瑞文被血模糊的眼睛里,最后映照的是飞过天空的巨大猛禽,她的双翼盖住了树林顶部投射下来的微光,翅膀和尾翼拖着火焰,在一片黑暗中像焰火般绚丽。
从见烛樱和众多同伴一同出发,到路上队伍各奔东西,再到伊斯塔德,这次又和许许多多的猎人一同进了树海,虽然伊斯塔德的猎人联盟让大家一起行动,但一路上的经历让队伍中的成员渐渐觉得,可以信赖的只有妖怪们,还有其他五个同伴。
“喂,别让他们抢先了!”
一只斑斓大虎从众人背后一跃而起,青草和枯枝在它的巨掌下纷纷折断,就连树木也挡不住它富有力量的冲击而纷纷倒下,虎背上高大的男子挥动着战戟,同时清理着树木和藤蔓。
“呵呵,那个笨蛋,那种粗暴的方法怎么赶得上这个。”
另外两个女性猎人伸展着机械双翼,极其敏捷地掠过树梢,接着躲过横向伸展的树干,向树林深处飞去。
“前面的,都让开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后面说着。
随后,一声闷雷般的轰鸣,前方的树木被炮击开辟出一条通路。
……这就是伊斯塔德猎人吗。
学生们瞪大眼睛看着,在危险的世界里饱经历练的人类,几乎都有着不逊于学院里集中训练的实力。
而妖怪们,以更直接,更彻底的方式清除着草木,一步步向前迈进,原型本来就善于奔跑的,则抛下同伴,独自向树林深处奔去。他们知道,多在树海停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险。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似乎也是打算先搜索青龙的所在,直接向那里进发。
“呜——”
远处传来了嘹亮的号角,似乎大地也为之震颤,枝头的树叶纷纷落下
“什,什么??”
“阿尔维利昂的巨像兵??!”
几个,几十个,上百个四五人高的铁甲‘骑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烟尘中出现,踩踏着树木出现在人们身边。正在向前行进的人类和妖怪都得小心躲开,才能免于被踏在脚下。看起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他们。
“那是古代帝国的巨大雕像,在花岗岩上罩了铁甲,因为附着了死去战士的意志而想要战斗,不知是什么让他们相信,讨伐世界之器能获得灵魂。”
“这……太诡异了!难道是从西域一直赶到这里吗?”
琉远远地看着,手中紧紧握着武器。阿尔维利昂是他在图书馆最常研究的一个课题。
“早就超出了狩猎的范围吧,这是……宣战啊。”凉分开交织的藤蔓,向树林深处望去。
——那里会有什么呢,面对做足准备,大张旗鼓入侵树海的人类和妖怪,会有什么等着他们?
……
树海的中心,生长了上千年的枞树、冷杉、云杉,围拢住一片林间空地,将那里构成了一座殿堂。
宫殿的主人抬起头,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透过树叶,洒落在她脸上。
她开心地笑了。
“孩子们,围猎开始了。”
……
队伍最前面传出了第一声惨叫。
那声音撕心裂肺,穿透了密密层层的的树枝,又慢慢削弱,最后随着一记重击戛然而止,仿佛有人活着被一点点肢解,最后一下断了气。
只是听到,就让人寒毛直竖。刚才一个劲向前的猎人们,纷纷停下了脚步。
伊斯塔德联盟的领头猎人并没有慌乱,他们仔细搜寻着同伴的踪迹,这么短的时间,总不能连尸体都消失掉——
——不见了。
主人和妖怪,以及携带的所有行李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接着,是生着双翅的独角兽。
它原本在树林上空低低飞行,突然从下方的树林里深处伸出荆棘,像一张网一样,缠住了它的身体。它拼命挣扎,却像被水草缠住而溺水一样,拼命向上挣脱一次,就被往下拽一点。
荆棘似乎存在着意识,它勒紧脖子,缠绕四肢,并不急于杀死敌人,仿佛是在欣赏它的痛苦。
后面看不下去的妖怪伸出了利刃般的长爪,向荆棘砍去。
然而,下一瞬。
随着猛烈喷溅出的鲜血,掉在地上的是独角兽的头颅。
它的身体被切开了,头,前肢,腹部,后腿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腹腔里的内脏因为震荡,抛洒得到处都是。荆棘的纸条像蛇一样,蜷缩起来消失了。
失去了目标的妖怪,发出了愤怒的嚎叫。
猎人们认为这是敌人发动攻击的前兆,他们抽出了武器,如临大敌地观察四周的情况。妖怪们则毫不掩饰愤怒,它们狂奔着,冲击着,用牙齿,用爪子,用躯体上伸出的锐利武器驱赶挥击,树木纷纷应声倒下,枯枝燃起青蓝色火焰,树叶和泥土被卷得到处都是。
但林间重新归于静寂,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
就这样,队伍继续向树海中心推进着。除了最初牺牲的两名战士,没有再发生什么事。就在猎人们以为那不过意外的时候。树林又出现了骚动。
虽然狩猎季外来猎人多得数不胜数,但猎人联盟对此次进入树海的讨伐者大多作了登记。每一支规模较小的队伍也有领头人,他们对队伍里每个成员都很了解。
但是——
分配食物和饮水的时候。
安排夜间轮值的时候。
清晨起身出发清点人数的时候。
补给品总会莫名其妙地少掉一份,总有一个多出的‘人’出现在队伍里。
似乎态度随和,认识所有的同伴,但问队里每一个人,都叫不出这个家伙的名字。
“是短发的青年……模样很普通。”
“是扎着马尾,有点轻浮的男人……样子……不记得了。”
“我想……是黑发的女性吧,不怎么说话。”
“是……阴沉的家伙……看不清他的脸。”
不安和疑虑在猎人们心里生长,他们不知道是谁,想对他们做什么,原本和睦的队伍,渐渐开始了怀疑与争吵。
而妖怪那边,从白天到黑夜,都可以听到窃窃私语。
有个声音在他们耳边说着。说着悠长岁月久远的往事,告诉他们很久很久以前那和平安宁的时光。让他们想起自己还不是妖怪,而是在阳光下自由生长,自由奔跑的生命之时,所经历过的种种快乐。
然后,声音变得微弱而低沉。
“然后呢?你的亲人被残忍地杀害了,同族的头颅被割下穿在矛尖上,眼里流着血泪……”
“看过祭祀吧?本应一尘不染的羽毛被血玷污了,你想保护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变成了靠咬噬别人血肉存活的野兽……”
“你是谁,看看面前的这片水塘,你从哪儿来?要去作什么?失去了主人的你还要为谁战斗,为谁忠诚呢?你为什么还在这世界上游荡?”
仇恨与恐惧的种子在妖怪们心里生根发芽,靠漫长岁月抚平的情绪一旦被鼓动起来,再也难以平息下去。
终于有一天——
“啊啊啊啊啊……”
夜晚,某支队伍的猎人,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喉咙,大声喊起来。但那并没有持续很久,嘶哑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他的牙齿间吐出血沫,布满血丝的眼球凸出得几乎要爆裂开,就连耳朵、鼻子也都流出了血。
他身边的人随即痛苦地捂住腹部,接着张开嘴,把手伸进去拼命抓着,想要把什么吐出来,但猛烈的呛咳过后,吐出的只是唾液而已。
一个、两个,那只队伍里的人纷纷倒下,挣扎了一阵之后,便不动了。
人们惊慌地围拢过去,再惊慌地向后退却。
尸体的腹部、口鼻有内而外有什么像爬虫一样,悉悉索索地伸展出来。
——那是植物的根须。
仿佛在尚且温热的身体环抱下非常兴奋似的,那些根带着血和体液攀爬着,密密缠满了整个人体,接着树干、树枝、树叶迅速生长起来。树干是粗糙的青白色,上面满是皱褶,皱褶之间流着粘稠的黑色液体,树枝胡乱伸展着、扩张着,构成难以形容的诡异景象。
然后,树上的叶芽缓缓张开,像生疹子一样绽开了细密的红色小‘花’,接着花朵枯萎,树上结出了果实——
绝对不会有任何人类想去撷取,恐怕连妖怪看了也会觉得可怖的果实。
那是橘子形状沉重的圆形果子,透明薄膜包裹着里面颤动着的东西——
——婴儿的头颅!
窒息死掉一样的青紫皮肤,肿胀的眼睛闭合着,裂开的嘴巴里面露出细小牙齿。
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就连最老练的猎人也几乎崩溃,他们拼命砍着尸体上的“树”,果实掉在地上摔破了,婴儿的头颅在地上滚动着,用牙齿爬行了一段以后,发出震破耳膜的尖利嚎叫。
……
与此同时,妖怪的队伍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无法与树海为敌的人类猎人,在砍杀中将同行的妖怪当做罪魁祸首,认为他们不是与树海主人合谋杀害人类,就是想要先一步夺取讨伐战的战果,混入人群的也肯定是妖怪无疑。而妖怪们似乎忘记了进入树海的目的,他们眼前的已不再是暂时结盟的人类,而是杀害他们亲人、同胞的凶手,他们开始与眼前的影子战斗。
于是在看到共同的猎物之前,猎人之间便爆发了争执。要塞里的盟约在幽深黑暗的树海里显得如此脆弱,伊斯塔德的老猎人们全力平息着冲突,一部分妖怪抛下队伍径直向树海深处逃去,剩下的,则陷入了争斗的疯狂。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悯洛望着乱成一片的营地。为了队友不受幻象的侵扰,他全力维持着结界,而唐衍也在用治疗法术补充着大家的体力和精力,因为这些,大家总算没有像其他猎人那样崩溃。
“倒不如说最后一定会变成这样吧。”琉毫不动摇地望着人影交错的争斗中心,仿佛要把所有的惨剧印入眼底。
“就快到了,苍炎……看到了吧,为了你我的愿望。”因为战斗,凉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他轻声对笺里的妖怪说着,“那之后,你就自由了。”
文明几乎是强忍着厌恶情绪,看着草木被蹂躏践踏,人类和妖怪在黑暗中失去性命。一路上的经历让这个孩子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沉默。她知道在这片森林里,最痛苦的不是巫师们,而是是笺里木系的妖怪——子清、茉泠和黎玄他们几个。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染上瘴气般充满了恶意,对他们来说踏入其中每前进一步都像在黏稠腥臭的泥浆里游泳一样令人窒息,不仅不能战斗,连说话都很困难——
突然,原本在众人前方的唐衍的妖怪,鸦见,停下了脚步,怔怔地回望着巫师们。
“喂,怎么了?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我马上给你治疗!”
唐衍开始吟唱水系的法术。
瑞文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停下来。
鸦见黑色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被烟火熏黑的脸上挂着泪痕。
“不要再前进了。”
“怎么了……”
“不要再前进了!!”
她用尽全部力气大喊着。
“从一开始——就……”
黎玄的声音从笺里艰难地传出来,
“是假的……快点逃。”
——“不然,会死!”
翱翔在梦境中的鸦,能够预见死亡的鸦,同时发出了这样的呼喊。
由于世界之器的出现,这个狩猎季的伊斯塔德比平时热闹许多。
所谓狩猎,虽然名义上是讨伐东域土地上的各种生物,但无可避免地,会由于争夺猎物、夺取祭品与妖怪发生冲突,于是这里便成为妖怪重点警戒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巫师发明了遇到危险就把整个要塞掩盖起来,还能长时间维持内部空气循环和照明的体系,盆地底部还有无数隧道可以用来疏散人群。因此即使几经战火,几经重建,这个地方还是保留了下来,而且有发展壮大的趋势。
为了保证这里的人类能够安全生存,要塞与周围生活的妖怪达成了不成文的互不干涉协议,每年特定的时间才能够从这里出发狩猎,也决不能主动攻击妖怪。相对的,妖怪如果没有恶意,可以在此获得保护和补给。
——违反这个约定会遭到严惩,执行者是伊斯塔德本地维护秩序的猎人,假如骚乱扩大到无法平息,一群身着黑衣,身份不明的家伙就会出面,以堪称恐怖的战斗力和残忍手段迅速解决一切。
人类叫他们“行刑者”,妖怪则称他们“黑衣死神”。
对他们的身份有众多猜测,有人说他们是猎人联盟雇佣的佣兵团,有人说他们是在世界各地游走,专门猎取巨大猎物的流浪猎手,有人说他们是收集祭品的巫师……
也有人说,这就是见烛樱派出的“猎杀队”。
但此时,并没有人担心他们的事,从这里出发到达树海,进行对世界之器的征讨成了人类和妖怪共同的重要行动,整个要塞沉浸在醉酒狂欢一般的气氛里,街道和岩壁上的甬道中,到处都是喧嚷的人群。妖怪、人类都混杂在一起,剑丘上和岩壁上不时有安装着机械双翼的人类和可以自由飞行的妖怪从空中掠过,在地面投下小小的黑影。
伊斯塔德的商店、旅馆、巫术材料、武器工厂彻夜不眠,某些屋子前甚至挂出了“自杀圣地,树海三日游,挑战恐怖极限!”、“走近神秘生物——青龙生态资料大公开”、“何必以身犯险——伊斯塔德地下隧道稀有材料地图贩卖”之类的横幅。
……
“小丫头,走路不长眼睛啊!”
“对!对不起!”
在拥挤的街道行走时,悯洛的妖怪骸骨不小心撞到搬着一大摞陆龟甲壳的中年男人,那些东西哗啦一下散落一地,有几个出现了裂痕。
“对不起?这么值钱的东西,对不起能赔吗?!你的主人在哪儿?”
男人气势汹汹地挡在不知所措的女孩面前。
“居然大白天把笺里的妖怪放出来乱跑,开什么玩笑,放着不管到处惹事的话,不如当祭品算了!”
“你这混蛋,对我妹妹做什么?!”
唐衍的妖怪亥目出现在他身后,周身散发着逼人气势,一场争执看起来在所难免。
然而,周围的人群迅速散开,形成一片空地,以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亥目并不在乎,他的左手掌中凝聚起寒气,某个坚硬的东西从掌心伸出来——那是细剑的剑柄。他用右手抽出那把剑,以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向对方的咽喉刺去。
“噌——”
某个坚硬的东西与细剑相接,擦出一道道火星,接着重重落到地上,岩石地面因为冲击顿时碎裂,留下一片凹陷。
……
接着人们看到空气里轻微的振动,那无形的武器似乎弹射回去了。
维护秩序的猎人出现,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他们中间有几个黑衣人。
他们都穿着轻便铠甲,外面罩着黑色长披风,头发用头巾扎着,遮着脸看不见面容,刚才出手的似乎是身量不高的一个,头巾和面罩之间的蓝色双瞳射出冷冷的光芒。旁边另一个右眼遮着什么东西,他拍拍小个子的肩,接着朝这边走来。
“喂,我,我是说笑的!只是嘴上说说……是那个家伙先开始的!”
当事人之一的男人顿时脸色发青,慌乱地拾起地上的东西准备开溜。
独眼的黑衣人没理他,而是径直走到妖怪兄妹面前,比起刚才那位,他身上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敌意,而是像琢磨是否遇到了老朋友一样,眯细了眼睛打量他们。
“喂,刚才谁说要赶路来着。”
以催促来说太过慵懒的声音,从队伍中飘出来。听起来相当年轻。高个子随即转身离开了,亥目仿佛看到他的面罩下面露出了一个微笑
于是,黑衣人们并没有继续追究,由猎人再次重申了要塞的规则后,那个吓得不轻的家伙手脚并用地逃走了。人群窃窃私语着迅速散去,行刑者出现了,居然还插手这么一件小小的纠纷。
“哥哥,没事吧?”骸骨担心地问。
“嗯。”亥目按着仍然在微微颤抖的右手,目送着那些奇怪的家伙离开。
……
“啊~好开心~”
瑞文的狐妖子清捧着装满食物的袋子,一边走着,一边把小鱼干抛向空中,再用嘴去接。
“嗯~好开心~”
文明的花妖朽木擎着一把漂亮的小伞,伞的内部水雾弥漫,垂下一根根雨丝,喜欢水的她这样就可以一直呆在雨里了。
两人和其他妖怪一样,被主人允许可以自由行动,他们在街道上闲逛,抬头仰望高大的建筑,好奇地看着商店里的货物。
接着,他们经过了一片广场。
“……青龙并不想与人类为敌,毋宁说它是维持世界平衡的重要存在,拒绝沟通,拒绝了解,你们还配得上宣扬真理吗?还有妖怪……你们为什么也受到愚弄?你们听不见他的悲伤,看不到他的泪水吗?……阳光隐去,树木衰朽,水流里染了毒,想要帮你们摆脱这样的命运,却要被伤害,被杀死,连尸体都要被分割,这太奇怪了吧!”
“妄想讨伐世界之器的愚蠢人类,胆敢挑战君主的愚蠢妖怪,你们都会在树海里丧命的!世界树的愤怒,七曜的愤怒,都会加诸于你们,你们的亲人、伙伴也会遭受诅咒,等不到祭祀就会被抽干力量,惨死在这肮脏的泥坑里!”
“你们要伊斯塔德完蛋吗?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就这么毁了,袭击青龙之后是什么?是人类向妖怪大举进攻?妖怪血洗人类的城镇?伊斯塔德盟约不是‘不猎需要以上的东西’吗?这么疯狂的行动,到底是谁先开始的?等你们倒下,会不会有人偷笑?有没有人踩着你们的尸体去收割战果呢?!”
在广场中间的高台上,几个人正在激动地说着什么,其中有身着灰袍,看起来不像猎人,面色严峻的男人,有晒得黝黑,穿着传统猎装,身材短小结实的少年,也有一头红色长发,轮廓清晰,富有魅力的女性。
台下的听众中,有的频频点头,有的默默摇头,更多的是以看疯子的眼神看他们一眼,之后匆匆走过了。
“那个,就是人类的‘演讲’!”
“烟,姜?”
“就是用说话来让别人接受自己的意见……人类真是麻烦,说这么一大通,还不如打一架痛快。”
“子清,懂得很多哟。”
“哼,主人有时候也干这种麻烦事。”
“朽木的主人,不用说话,朽木也明白呢。”
小小的女孩,高兴地转动起身体,手里的伞也旋转起来,雨珠顺着伞骨飞出去,绽开了晶莹的花朵。
……
“讨厌……让人心情糟糕的家伙。”
穿着东方风格的服饰,黑色长发像绸缎般光滑的女子,站在旅店三楼死死地盯着街道上走过的几个身影。他们似乎在对周围的人讲着什么,其中有个身材高挑,一头红发的格外引人注目,她步伐矫健,双眼炯炯有神,而且走着走着,似乎还抬起头来向这里望了一眼。
“啊啦,难道是女人之间的嫉妒吗?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黎玄姐放心吧,我觉得从年龄上看,你还是稍微有些优势的。”
旁边穿着青白交织的长裙,面容柔美的另一位女性,掩着嘴轻轻笑了。
“饶了我吧,‘稍微’就算了……”
这就是长途跋涉归来的渡鸦黎玄,以及唐衍笺中另外一位伙伴,茉泠。黎玄因为多次随瑞文来过这个城市,短暂的活动时间只想休息,而茉泠则不太喜欢嘈杂的地方,两人就留在旅店的温泉里悠闲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我和前辈意见相同。”
另一个女孩从楼梯走上来。
长发编成辫子,眉眼间带着英气,稍稍给人一点男孩子感觉的鸦见,是悯洛笺里的妖怪。因为同属鸦族,她很快和黎玄熟识起来。
“那家伙,感觉非常奇怪,有点像同族,也有点像人类,但又两者都不是。我觉得她……很可疑。”
鸦见的感觉非常敏锐,还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东西,而且,没有确实根据从不轻易发言。
“是啊……”
黎玄背靠着栏杆,开始向同伴讲起来。
“起初我在南方海岸发现了青龙的踪迹,它似乎是为了寻求帮助和躲避猎杀才来了树海,它像从天而降的星星一样坠落到这一大片林子里,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
“但是,这件事传得太快了,不仅是当时的伊斯塔德,好几个城镇同时发出了‘青龙在树海’的通告,当时根本没有那么多目击者,简直好像有人故意放出消息一样,人类和妖怪立刻从四面八方赶来,我拼命想找到青龙的具体位置,最后还是没来得及,主人要是再晚一点叫我回来就好了。”
“可那样太危险了。” 茉泠担心地说,“当时你伤得很重吧。”
“真是……不想再提了。要不是主人承受住了反噬,真以为要完蛋了。”黎玄的额头渗出汗珠,“现在想起来都是非常恐怖的回忆,不光是身体上的痛苦,还看到……很多同伴,在火里,被烧得连身体都融化掉……”
“这个部分也很奇怪,听瑞文先生讲过,烟尘交织成了城镇、人类和妖怪的景象?”
“对,主人问过我很多遍,他一开始认为那是龙族特有的‘龙威’,就是用气息制造幻境,用来威慑敌人的手段。”
“但后来觉得,这种手段投影出来的只可能是被威慑者自己去过的地方或经历过的事情,否则根本没有威慑力。我们核对了很久……那些画面里有我们都不曾看到过的情景……大概。”
“大概?”
“啊啊,就是这点讨厌!我不记得了!都是那家伙老是差遣我东奔西跑的,根本不记得是听说的,见过的,还是混杂了别人梦中的记忆!”
“假如不是‘龙威’,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你们出发不久,不是和熔岩怪物战斗过吗?巴尔洛格变得那么强大,恐怕也是受了那种东西的影响。”
“难道,青龙之前还有别的敌人?”
“不如说这是一定的。至少,我觉得刚才那个女人绝不简单。”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
鸦见小声地,略带困惑地说。
“没问题。”
黎玄笑起来。
“别看我这样,也算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就算有人耍什么鬼把戏,向来都能化险为夷。我们只管放宽心去大干一场,其他的事,交给那家伙去考虑吧!”
……
呼……呼……
小小的身体喘息着,沿着黑暗的地道拼命向前奔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主人们一次只能维持一个妖怪在笺外的行动,因此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辜负了这份体贴的自己,只能连连在心里道歉着。
但是,太想看了,那恍若梦中一般的光景。一想起来,心就砰砰地跳,眼眶里禁不住涌出泪水。
那响彻云霄的长吟,那么雄壮,那么有力,飓风席卷了大地,云也以其为中心点旋转升腾,白色的光之雨从天而降,要击毁城镇的巨石停止了,就要刺向自己同胞的利刃掉下来,就要伸向同胞咽喉,沾满鲜血的手也无力地垂落。用身体挡住自己的母亲开始抽泣,满脸脏污的哥哥、姐姐兴奋地从废墟中爬出来,夕阳下,大家的瞳孔里映着的,是同一个影子。
——那时候幼小的自己第一次体会到,活着是这么幸运的事。
古老的生命啊,就算是这样的我,如今也能为你……
突然,空气中传来异样的气息。
仿佛数百支长矛同时穿透了身体,他觉得只要稍微动一动,心脏就要被压碎,身体就要被切成一片一片,无声无息地散落在这阴冷潮湿的地道里。他绝望地抬起头,看着前面那个奇特的人。
——喘,喘不过气来……
——果然还是不行吗?他……在惩罚我吗?惩罚我背叛了主人和伙伴……
然而下一瞬,那种气息消失了,面前不过是一个披着黑色外褂负手而立,轻松环顾四周的普通男人,作为‘人类’,稍嫌孱弱的外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压迫。那个男人蹲下来,从他手里轻轻接过一个小小的包裹。
他无力地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谢谢,我的小朋友。”
男人温柔地笑了,眨了眨符纸下面露出的那只金色眼睛。
走出中心地域之后,学院的队伍各自分散了。热闹的城镇越来越少,补给也越来越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大片沼泽,就是灰色死寂的岩石滩。就连天气也变得越来越极端,炎热和寒冷交替,不时下起阴冷的雨,每天光是为了取得和保存食物饮水就花了队伍不少时间。
队伍里的每个成员对此表现出了极强的毅力,月系和金系的凉、琉以及悯洛,由于反噬都是并不算强健的类型,然而他们对于艰苦没有一句怨言,反而成了队伍带头的几个,而水系和土系的唐衍和文明,为了取得补给想尽办法——制造陷阱捕鱼,收集雨水饮用,狩猎野兽、采集果实,制作容易保存的食物……
为了维持体力,妖怪们被召唤出来的次数渐渐变少,除了夜间警戒以及不得不战斗的时候,他们多数留在笺里。主人们仍然可以听到他们之间的交流,这为漫长辛苦的旅途带来了不少安慰。
导师则忠实地履行着领队的职责,在学院不苟言笑的他在外面的世界反而轻松了些,显示出让人怀疑其身份的丰富野外生存经验,以勇往直前的自信态度带领队伍多次脱离险境,切实地朝目标前进。
然而,白天在安全地方作短暂休息,接着全力赶路,夜晚一边小心翼翼地寻找道路,一边警戒着变得活跃的妖怪和野兽,这样连续不断的长途跋涉,还是让大家的精神和体力到了极限。
就在这个时候——
“猎人要塞”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方圆百里,陡然下降的盆地,盆地周围与地面相接的地方,零散分布着光滑的石壁以及陡峭的悬崖,而盆地底部伸出一道道交错的石柱直指天空,仿佛围桌而坐的众多骑士,将自己的铠甲与坚盾围拢一圈,再将巨剑用力刺入桌面。
沿着岩壁挖出的甬道织成密集而复杂的图案,让人联想起蚁穴,而盆地的底部依托地底涌出的地下水形成建筑群落,里面也有类似宫殿或者集会场所的巨大房屋。这里的建筑风格雄浑粗犷,然而仔细观察,在实用性的基础之上,也大量存在着细致而精巧的设计——连接建筑和岩壁的陆桥,攀附在石柱上的阶梯,建起了风车的石柱顶端——最大限度利用自然地形满足人的需要,让人不得不惊叹设计者的构思和建造者的心血。
这个地方叫做伊斯塔德,是陆地上的几个大城镇之一,也是人类在中心域与东域之间的前哨站,它的东北面不远处就是树海,千百年来,这里迎接了无数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汇集在此想要探索外部世界的人。
“这就是……剑之原的要塞吗?!”唐衍瞪大眼睛,兴奋地俯瞰着眼前的一切。
“啊,终于到了呢。”凉把背上的包裹放下来,舒展着筋骨。
“居然是……真的啊。”一贯冷静的悯洛发出了轻轻的惊叹。
文明蹲下来,触摸有些湿润,带着温度的地面,她听到了远方和地底流水潺潺的声音,脸上露出放松的表情。
而喜怒不形于色的琉,终于露出了颇感兴趣的模样,沿着岩壁慢慢走着,来到正在忙着什么的导师面前。
“伊斯塔德——猎人要塞欢迎你们,旅行者!”
岩壁上是一座小小的棚屋,上面用颜料漆着伊斯塔德风格的图腾,一个黑皮肤、绿眼睛的少女正站在屋前冲他们露出灿烂的微笑。
“狩猎季,老顾客,可以打折哦!”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从棚屋里拖出模样怪异,像鸟的双翼一样的机械。
“……这种时候不禁为生而为人感到有些遗憾。”
“我觉得还是抱怨您那位懒惰的随从吧,或者再找一位能解决这问题的……”
“后面的几位就拜托你了,都没有恐高症,可以自己下去的也让他们试试,算我请。”
瑞文把机械装置从肩膀绕到背部,再在胸前和腰部卡上锁扣,接着向着盆地中心急速俯冲下去。
钢铁双翼在他身后展开。
几个小小的黑影随后跟上,大家兴奋地滑行着,整个城镇尽收眼底。
这一刻,人类和妖怪的界线终于变得不那么明显。
从外面回来后,唐宵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孟森靠在沙发上重重喘气,他和寇特身上的伤口被简单的包扎过了,好在没有伤及要害。
科扎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示意众人去听窗户外传来的声音。
听声辩位。
鸟在扑腾翅膀,蝉聒噪的叫,还有风摇动树叶的飒飒声。
屏去这些,还有脚踩在土地里,青草发出的尖叫。
一个,两个,三个……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外面至少也有一百来个丧尸虎视眈眈。
靠了……这哪里是丧尸一家子,祖孙十八代都被主神挖出来了吧?!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不容唐宵忽视的恶意扑面而来,让他停留在原地。
整个房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面目狰狞的丧尸冲出来,手里还提着“荡妇”滴血的头颅。
早已在秀吉示意下拿出肋差站在门旁不远处的千岛结衣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丧尸直挺挺倒下去,尸体被冲上去的莫炔踹出门外,他极速的关上了房门。
茱莉丝的头颅滚动到戴娜脚边,女人发出刺耳的叫声,几近崩溃地逃开。
唐宵厌烦的皱起眉,和其他人一起把门窗牢牢关上。
一行人走在寇特身后,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乐行,“我以为你会去把门关上。”
“我也觉得意外,实际上我差点就冲出去了。我还不想死……”他苦笑了一声,“但在这个地方也许随时都会死。”
“不会的。”
乐行疑惑地看向停下脚步的唐宵。
“才不会让你死呢。”他似乎是在笑,但乐行总觉得和唐宵一贯的笑容微妙的不同了。
“走吧。”
跟上大部队,前面的人却已经停了下来。
主角组在讨论分队。
看到乐行唐宵赶上来,孟森灭了抽到一半的烟,向他们解释,“可能得分队了。”
李秀吉指了指自己,千岛和丹,唐宵意会地点点头。
秀吉是辅助型,可以一定程度上屏蔽丧尸的感官。
千岛在雾气弥漫的场合能够爆发出最强战斗力,会是接下来的主要战力。
而丹弥补了这个临时小队远程缺乏的问题。
他拿出在生化危机时的M36,递给丹,对方一言不发的收起,往李秀吉那边靠拢,示意自己明白。
三个人和马丁一起走向被迷雾笼罩的森林。
其余人留在了小屋里。
唐宵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屋已经变得极为庞大,长长的过道旁是他们刚刚封死的窗户,那里正不断的传来丧尸拍打撞击的声音。
一切都在变得歇斯底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针已经不能有效对丧尸造成足够的伤害,唐宵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他的唐刀,上面曾经沾过爬行者的血,也许即将又要砍上什么其他玩意儿。
最糟不过一场恶战。
他告诉自己,并握紧了手中的刀。
彼时已是黄昏,血色的残阳逐渐沉入冰冷的海水之中。我仰头望见红霞满天,望见乳鸟归巢,望见将茜色一角撕开的凉薄夜色——将要入夜了。
视线重新凝在岸边的少女身上。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即使在现在这种晦暗的天色下也能清晰地看见,漂亮得宛如黑暗之中的蓝色猫眼石,仿佛装着星辰大海。
“你就是这一带的水妖?”她的语气里满是憎恶与鄙夷,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二话不说便全然不顾地踏入冰冷的海水里,一步步向我走来,身周腾起肃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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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又一次挡开了她回来的藤鞭,我足尖一点,浪花将我送到她所不能及的范围内。
“你为什么攻击我?”我蹙眉,沉下声问道。
这绝非闲暇无事与我过几招不痛不痒的儿戏,藤编看似绵弱无力却招招凶狠,直逼要害。拿鞭上似附了雷霆万钧,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带起赫赫风雷。
“你可还记得前几日被你抓去的草妖?”她站在齐腰深的海水中,停下了攻击,严重的恨意却越发浓郁地燃烧起来。
我眨了眨眼,好像确曾有过那么一致草妖被我当做祭品祭给了世界树,但我不敢确定那是否是她口中的“队友”。
“不记得了,”我听见从我口中传出的声音冷酷且干脆,像是来自地狱般阴冷无比,“那人对你这么重要么?”
也许是被我话语间无甚所谓的语气所激怒,她在已然没过腰的海水中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只能露出一双肩膀与头颅才不甘地罢休。
我踏在海面上却如履平地,居高临下地望着险些被一个浪头湮没的她。
“你杀了他,”她抬起脸看我,此时天早已黑尽了,几绺被海水打湿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白净的脸上狼狈十足,恨意却依然,“放心,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说罢她便转身往岸边游——或许是走——回去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血债血偿”这四个字的重量,一如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说出这句话时的嘴角含笑,而眼底却冰冷。
贰.
一枚飞镖随着破空声险险掠过我的耳畔,下一秒便带着那方才割下的我的发丝钉死在树干上。我故作冷静地回过头,不出所料,那日那拥有着美丽眼睛的妖怪——姑且将她称作星辰——距离我不过几米远,手中匕首映射出凛凛寒光。我不由战栗,再度后悔竟挑了今天入城,而这入城的唯一通道过于偏僻,竟使我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遇到了星辰。
这一瞬间,我觉得我仿佛明白了那四个字的含义。在死亡降临之际,我第一次意识到,血债血偿的分量之重,远非我所能承担。
一旦有了这样的认识,所有的迟疑便化作了果决。逃不过是天注定,如若逃得过,只将它视为七曜的厚爱倒也未尝不可。
取出符这件事变得如此顺理成章,赤色火焰无风自燃。我有条不紊地把符咒一一掷出,将星辰的去路统统堵死。
“远、祖、神、明——”
壹,贰,叁,肆,伍,五张符咒。随着咒语被一字一句地念出,各自化作一股水流,汇聚成水的利刃,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心脏,也许。
然而就在水之刃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的身影化作无数烟尘碎片。我惊愕地回头,却发现另一个“星辰”正从树上盯着我。
这是——幻境?我隐隐记得这是金系的招式,此时树枝上又出现了好几个分身。
“不错嘛,连这都看得出来。”星辰们仿佛读出了我的心思,眯起眼冷笑。继而她们纷纷跳到地上完美着陆,在我身旁筑起黑压压的人墙,语气里带了无限嘲讽,“我说过的,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我极力抬起头想分辨出所谓的“真身”将它击碎,这样便能逃出幻境了吧。然而20厘米的身高差与无数的分身让我眩晕。不由分说地将符漫天洒出,燃起的火焰照亮了半壁夜空。
“赐予、恩惠——”
雨水自天而降,像尖锐而密集的钢针一般落到地上。接下来是从地底喷涌而出的地下水,不出几分钟便汇聚起一片湖泊。她看出了我的意图,藤鞭毫不留情地挥来。我硬拼着吃下辫梢的余威,掀起几层浪来,向那无数的“星辰”袭去。
猛然间场景一变,我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星辰倚在一棵树旁斜着眼看我。使用咒符会大量消耗遣符师的体力,我方才太过忘形,早已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这场算我赢,毕竟你没找到我的真身,硬来虽说好使,但你的身体可负担不起。”清冷好听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加上海里那场,如此一来便是平局了。你实力不错,希望下次能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我喘着粗气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抬手擦去额上的汗水,心道,谁还要跟你打。
叁.
缘分大概已经不足以形容我跟星辰了。
在向我提供制符材料的古董商先生那里,我又一次看到了星辰。可惜我实在不想在古董店内打架,否则一定好好与她叙旧——尽管我们并没有什么旧可以叙的。
“先生您这里有朱笔吗?”我埋头在被我弄得一团乱的抽屉里翻找着制符的道具,用跟熟人说话的一贯语气喊道。
“你说的朱笔是这个吗?”
古董商先生迟迟没有作答,反而听见了谁的声音。我回过头,只见星辰脸上挂着一贯的冷漠表情,手中握着几支朱笔递向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星辰……?”
“星辰是谁?”
我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却下意识地将她称作星辰。她自然不会知道这是我给她的昵称。
“不好意思。失礼了,我是温安。”
“我叫久念。”
我叫久念。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如同缔结了契约。她的声音那么好听,凉薄得像冰。
然后我们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古董店,星辰——不,是久念——淡淡地突出一个词来:“温安。”
“嗯?”
“……”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般,她沉默了几秒,道,“你是落单的妖对吧?那就赔我一个队友。既然草妖被你祭给了世界树,那只好牺牲你了。来做我队友吧。”
“诶——哦。”
队友是什么概念?意味着什么?一连串的问题掠过我心,我实在是不清楚。但我知道,当她这么邀请我的时候,压下满心的欢喜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竟是这般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