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禾子老师帮忙弄上传!弄好了好久……
莫名写得挺不好意思的一篇(?
只提到名字就不关联了,再次真诚感谢热心同事的编排(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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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之人不可忘却,黎明降辉,是为城邦祝福之光……
她引以为豪的孩子们,拒止死亡,不屈进击,汇聚星火燃尽黑夜。」
黎明后的纳塔城宛如新生的婴孩,原本由她所庇护的孩子们如今亦是父母。幸存的人们重新牵起尚未断绝的联系,漫漫长夜后在篝火再次点燃的黑夜中,行游于欧罗大陆的吟游诗人弹奏着属于人类的赞歌。营地橘红色火光与纳塔内微弱的蓝色灯光相互辉映,诗人的指尖拨动着琴弦,唱诵间又为冬日的故事增添了几分人情味的诗词。跨过冬至的严寒跨过新年的伊始,连灾厄席卷也无法湮灭的生命篝火将由人之手点燃承传。而聚集在篝火前的人们,为曾经的母亲再次吟唱起温暖人心的摇篮曲。
睡吧,寄予人类希冀的故土,结束即是开始。污秽的残骸溶解于黎明的光辉,但我们无法避免,它所留下名为痛苦的种子坚固地扎根在每个人的心中。向南的暖风徐徐吹拂,象征万物复苏的季节重新溶解这片大地的冰冷,传递着它向前的意念。在这里所有一切又将按部就班地进行,包括在光芒不及之处那些悄然改变的命运……
纳塔城的相关状况还没完全稳定之时,阿洛伊斯甚至等不及参与废墟中的新年就与雷涅踏上返回圣伯拉的旅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莱茵心中不禁猜测以阿洛伊斯的性格,在之后不论面对怎样的事实,或许对他而言都将是蜕化的契机。但愿那时,叮嘱的话语能保护他不会被真相所动摇。
科雷塔的发言同样也在促使着莱茵去调查教会的真相,可对比危机袭卷后的当下,比起去质问教会的意志,眼前更重要的是修复残缺不全的纳塔城与饱经疮痍的人心。人们无法提前得知去避免未知的袭来,但至少还能处理应对灾难后的现状。
为了抚慰在灾难下逝去的生命,在纳塔城滞留在此的多姆与安纳托向猎人们提出了修建教堂的事宜。猎人们为此还举办了一场以教会援助重建为前提的正式谈判,虽然中途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好在双方最终同意了相互的提案。不过期间仍有部分的猎人暗中并不赞同建立教堂的想法,这些猎人大多参与过农场的战斗。他们不光是质疑教会愿意资助纳塔城修复这件事本身,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种种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推断出「教会背地里隐瞒什么」的结论。秉持怀疑的态度,人群间微妙地徘徊着不安氛围,在这股氛围还未发酵到无法收场的程度前,有几位算得上当事的老猎人也当面摆明了态度,才让无法得逞的猎人们只得甘愿收起獠牙悻悻散去。
对于大部分的民众而言,教堂的建立其意义不光是藉慰被卷入灾难中的人,同时也凝聚了生者于未来的寄托。这是死者与生者羁绊延续的证明,是给予延续希望的路标。而在人类繁衍不息的时间长河中,这座教堂将会屹立于此见证,印刻下纳塔城的兴衰与人类的不屈。
随着整个纳塔城重建工作的开始,夜莺们振动着翅膀熄灭了墓园中最后一盏光亮。唯有熏香炉的独特香味带着逝者的思念仍不舍地缭绕在大街小巷之中,良久才逐渐散去。湖骸的清理工作结束于18日清晨迎来结束,夜莺们陆续返回城内相继开始善后工作。莱茵跟在艾德蒙的身边也参与到了这长达半月的葬礼中。从废墟之下搜出勉强还能使用的工具,将沿途拾起的碎片整齐摆放在木制的板车上,至少在最后的阶段它们能够以完整的模样参加仪式。但青年很快发现,这样的举动不过只是徒劳。那些躯体被污秽撕裂而四散破碎,有些早已腐烂不堪,有些在未送抵墓园前与夜色的露水一同融化在初升的辉光中。他们是人类?是血族?或是早已沉没于铃兰湖下的存在……这些早已变得不重要。莱茵重复着手上的工作,放弃了早些时候天真的想法,将残存的黑色杂质擦拭后将它们放于一起。毕竟,在死亡面前他们都是遭遇不幸的人罢了。
木质的车轮辗转往复,碾压坑洼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竟令人无比安稳,这几乎成了一段令人难忘的旋律。他想起在刚入工会不久时听到夜莺的故事,尽管期间无人哼唱,默默交织的车轮声响仍为逝去的人们谱写着归去的曲调。悠扬之声时深时浅地穿梭在街头巷尾,他清晰地记得月色下的艾德蒙虽沉着脸,眼神依然清澈明亮。同行的费恩同样读不出任何情绪,她总是无言地帮把手。有时也会见她提着幽蓝色的提灯,去替换墓园中那些快要熄灭的光亮,有时也会静静地陪在艾德蒙的身边直至黑夜结束。
墓园中不光有忙着举行葬礼的夜莺猎人,在仪式刚开始时已有不少纳塔城的幸存者急着赶来确认失散亲人的安危。他们三三两两地穿梭在简陋的墓碑之间,抱着侥幸的心理小心翼翼地避过陌生的土地,如流浪者般漫无目地的徘徊着。正好赶上夜莺将迷路的人们送回时,有人也庆幸还能从一片亡骸中还能找到至亲之人。生与死的交界处每天都在见证各式各样地再会与永别,而踏至此处的人们都怀抱着同样的悲伤,在黎明来临后他们终会擦干眼泪微笑着告别。
是在那时,莱茵萌生出搜寻遗物的打算。在承载城市散落回忆的哭墙前,若是有亲人来悼念的话一定能认出他们的吧。为破损的吊坠腾出一块角落,他手捧着鲜花将它围绕后双手合十轻声唱诵悼念和祝福的祷词。
「……希望神能引导你们能再次相聚。」
春晖犹如温柔的妇人为他披上一层金色的罩衫,莱茵身着褶皱泛旧的白衬衫从远处看竟有些洁白得惹眼。嫩芽探出头被阳光轻轻地推揉相拥,鸟儿在林间来回跃动,找好了落脚的枝头着急地开始午后的独奏。例行的祷告于鸟儿第一个节拍起落结束,他收起作为神父怜悯的部分,重新回归属于自己的日常,准确来说是回到犹如教会时期的“日常”。
雪中的约定在纳塔城的夜幕下得以实现,那时神色略显疲惫的猎人强打着精神向安纳托做出欣喜的回应。莱茵庆幸着来之不易的相会,却在得知纳塔城的计划后,担心友人们安危又不得不向再见之人提出离去的请求。安纳托垂下眼眸沉吟半晌认可了他的说辞在转身离去的瞬间,青年像是捕捉到心中的不安一般,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一连贯的举动都在双方的反应之外,在对方反复的确认下他才慢慢回过神来。面对抛来的疑问不知是找不出恰当的理由,还是为了掩饰“违心”的举动,他只好将担心再次挂在嘴边。面对黑衣猎人慌忙离去的身影,被留下的那人读出了言下之意,上前一把勾住青年的肩头。莱茵重心一个不稳险些向后倒去,纤细的胳膊牢牢地支撑着他,还未稳住脚下时耳旁传来了对方略显不满的声音。
「臭小子,既然希望人留下来就别逞强了。」
一番 “教训”后,安纳托就这样“被”莱茵留下共同经历并见证了纳塔城所发生的一切,直到他作为教会支援的一方重新回到这里。教堂的建立与工会的修缮几乎同时开始,两人各忙各的本来相互几乎见不着面。莱茵仍是会想办法抽出时间跑去给他们那边帮忙,三天两头地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地跑到有安纳托在的地方。连他本人都蓦然地产生出又回到教会时期的错觉,只是相较于那时目地性更加明确。
认识安纳托前,莱茵对于他的印象多来自于他人。是多姆博学多才的老师、是孩子们温柔的兄长、是教会猎人中实力相当的血族……莱茵在处理教会事务的时也曾受到过他的帮助,他的确如大家所说的那般优秀。不过、与那些人不同的是无论安纳托待人多么亲切,莱茵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熟悉的陌生感上。年轻的神父默默为自己略显失礼的认知寻找原因,或许会产生这样的认知无非是与只在工作上偶尔产生交集的缘故。若不是在那之后他先踏出一步的话,恐怕与安纳托的交集会止步于萍水相逢的程度。
他总是怀抱着诸多大大小小的问题来请教好脾气的血族“老师”,不光是血族相关的问题,锻炼身体的方式、野外生存的方法等等,突发奇想的一切都会与他分享,哪怕是不能轻易说出去的想法在面在这位友人面前能坦然提起。在两人变得熟络后,莱茵所提出的那些问题也逐渐转移到了「安纳托」本身上,青年自然也是察觉到好奇心的偏移,他单纯地认为这不过是了解友人的行为而已。或许总是在听对方说的缘故,他注意到安纳托的言语中不自然掠过自己的表现。是习惯吗?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也能注意到,那人的言谈举止夹杂着些许陌生的意味。
友人的话,为何当初那朦胧般的陌生感仍旧存在呢?
这纠结于言语上的怪异感觉让莱茵介意了好一阵,他冥思苦想始终得不出让自己信服的解释,尤其每每与安纳托相见后他越是容易偏执地去思考。纵然他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出口的秘密,但他无法停止去探寻的「好奇心」。直到从那个人身上感受到「危险」的信号,他才选择将问题抛在一边。
不久后会踏上新的旅途,或许这个问题也能在外面寻找到答案。青年便将问题装入了行囊。
年轻的神父成为了猎人的一员,当时他所怀抱的部分问题在经历过旅途、战斗、生离死别等一系列全新的体验后大多自然而然地寻出了答案。就连面对欧罗大陆这无可奈何的现状,现在也能从那些猎人身上看见改变的可能性。
唯独关于安纳托的问题始终无法找出答案。
他原本将这件事压在了心里。可真正在外面对诸多繁琐的事情时,是曾经安纳托教授的一切在旅途中无时不刻地在帮助自己。路过帕斯玛街道时,会想到他曾在这里多次叮嘱如何去应付狡猾的当地人时的模样。被血族以绝对力量压制时,脑中清晰地浮现的是他所教授的应对血族时的技巧。贫民窟的孩子向他祈求良药时,浮现的是同样向他们伸出援手时他所显露出温柔的模样。
从「若是安纳托的话会怎么做」逐渐变成了「安纳托做这件事时的模样」,即便远离了教会也从未将视线从那个人身上移开。意识到不对劲的莱茵开始刻意地去回避惯用的思考方式,试着将全身心投入到更具危险的狩猎之中。他自然无法逃避本能,有关安纳托回忆仍不受控制地如海浪般被层层浮现,记忆中那人的行为举止更像是蒙上层雾霭令人摸不透虚实,每一次的回忆的过程都让莱茵产生出离他更近的错觉。
这样毫无意识的行为,仿佛是在向他寻求着什么。
习惯独自思考的青年终于意识到,长久以来怀抱的疑问并不能单靠自己揣摩便会得出答案。当脑海无数次地浮现而出的人冲破雾霭真正站在眼前时,青年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演武的结果毫无悬念,莱茵毫无招架之力被安纳托踩在脚下。青年仰望着安纳托依旧灿烂的笑容,忽略了心脏漏拍的瞬间。明知与方才战斗的快感有些许不同,他却把这种感觉归咎于身体浮于空中而带来的错乱体感。安纳托的声音让莱茵赫然回神,正对上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模样的红色竖瞳。至今为止揣摩的距离感恍惚间再次被莱茵抛在了脑后,他不经意地抬起了手腕伸向娇小血族,从安纳托眼里看来或许莱茵不过是需要搭把手,青年也顺着对方的意思,装作是那么回事地给予了回应。
想把他拉下来。
他诧异萌生出如此奇妙的想法,若不是安纳托及时伸出手打断了快要脱缰的思绪,恐怕连他也无法推测出接下来的行动。类似的情况在纳塔城相聚的那晚也再次发生过,明知是出自关心与好意的言语,而身体与思考背道相驰替他做出了决定。诸多的巧合碰撞下,纵使他想回避自己的内心,也无法再用「友人」这暧昧的定义去看待安纳托了。
我是想要拉下他吗?不、不只是这样。
我们那时都站在对等的立场上,我并没有仰望他……他确实是在回应我,如以往那样眼神依旧没有停留在这里而已。
……又来了,这令人烦躁的感觉。
……我是要把他拉到……
“喂!活还没忙完呢。”罗斯把怀里的木材堆在脚边,隔着条街精神气十足地冲莱茵喊道“你总往教堂那边跑,是不是想回去当神父啊?”
他弄不明白罗斯的本意,只得摇头否定“我没这个打算。”
“那你老往那边跑到底惦记着谁呀?”她继续扯着嗓门,用让所有人都听见似的音量大声地询问道。
被罗斯一语道破的他当场楞在原地,他双唇轻微地颤动着好半天才想起为自己辩解这件事。
“不、不是。我是真的过去帮忙……”
“说对了,他就惦记着人呢!”洛多维科不一会儿窜到两人间,他拍了拍满是尘土的手悠闲地搭在好搭档身上。
“你听,他说他想去帮忙诶?”
“帮忙帮得人都不见了?”松鼠挑着眉示意“哎,我们的好神父——”
“有了心上人!”
“就不管咱们兄弟了。”
“我们好可怜哦——”两人装着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唱一和地向不知所措的青年抱怨着。机灵的耗子女士完全不打算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又凑近松鼠故作玄虚地询问是谁。
周围不时有猎人也停下手中的活,饶有兴趣地围观起这场闹剧,纳塔城的猎人都知道,只要洛多维科在哪儿纳塔城最前沿的八卦就在哪里。
“你这都看不出来?”
“教会的人来了好几个呢。”
“当然是那个——?!”松鼠嘴快得要将那几个字吐出时,手臂突然传来的力道吓得他猛地收声。
“……我们过去说。”
准备好的说辞不停地在脑内打着转,刻意地去隐瞒反而会被这两人追根究底。他不过是想去确认自己的想法才会一次次跑去那边,没想到在别人眼里自己的行为早已被赋予了意义。莱茵放下多余的顾虑,隔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语平缓地吐露出。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而且我想对方大概也不这么认为……”
“你不问就知道别人想什么吗?”罗斯问,“我可不知道,那个安纳托可怕得很。”
“你怎么知道是他?”莱茵忍不住脱口发问。
你猜对了,罗斯得意地转过身去跟洛多维科击掌,莱茵为不慎失言的行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怕吗?我见他平时对人都是笑嘻嘻的。”
“就是因为他笑嘻嘻的呀。我就不行,我不高兴写在脸上,洛多维科不高兴的时候话就少。”
没错没错,松鼠附和着点点头。
“他的确有时挺令人琢磨不透的。”莱茵忍住笑意,“不过问他这件事的话,大概会被他逃掉吧。”
“不是吧神父,我看你狩猎的时候可从来没让什么东西逃掉过。”松鼠在揶揄地扬起嘴角。
不一样,他可是安纳托。
他当然没有把这句话明摆出来,沉默了会儿若有所思地打量起维多洛科。
“你们是什么时候交换的名字?”
“私人频道,保密。”
突如其来的质问自然难不住狡猾的松鼠,他一边推搡着还呆在原地的莱茵,一边说:“快去问吧,神父。快去快回,猎人工会永远收留失意男人。给你留饭!”
不问出来怎么会知道。
罗斯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叮咛,和脚下无限延伸的道路似地像是走不到头,犹如他至今为止无法理清的情绪。
问什么?
在演武场上你在看向何处?
那时拂过衣领的那抹血色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当我放弃留下你的时候,你会再次来抓住我?
…………
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想甩掉令人心乱的画面重新回到思考的源点。几年过去,莱茵还是不太习惯那人喜欢给人意外惊喜的地方,他总是那么地让人不由得想要沉醉其中。
事情的开端悄无声息,火星一旦点燃便无法阻止蔓延。
如往常一样莱茵自然地加入教堂的工程队中,周围的人对这位前神父的猎人也都见怪不怪了。或许是对于教会还有所留念或是单纯地想来帮忙吧,加上多姆也时常在号召人手加入教堂的修建中,于是青年就是这样被教会的人群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安纳托见莱茵又热情地准时报到,毫不客气地把手里正拿着的工具顺手递过去,他则是抄起旁边的物件干起活来。
那人银粉色的长发中几抹鲜艳的红色被阳光衬得耀眼,宛如被血痕浸色。他心里浮现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越是美丽的存在越是透露危险。
“安纳托,在营地时为什么会想到做标记呢?有什么意义吗?”
“我只是想这么做,这样不行吗?”安纳托专注着手上的事情,“这样比较好找到你吧?”
“这样……”手上的声响渐渐盖过他原本的声音。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下次不做了?的确,莫名沾上别人的血,一般也会觉得不开心吧。”
“不会,我没觉得不妥。”他连忙否定,在对方满是狐疑的眼神下又提起纳塔城那晚的事情。
“你今天奇怪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安纳托歪着头不解地看了眼他,“你都抓着我的手了,这还不够明显吗?”
“我稍微有些在意的事情。”
“什么事?”
“在回答之前,还有一件事。”莱茵这次对上他的眼神忐忑地试探下去,“像这样经常过来找你,会让你困扰吗?”
“不会?你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吗?以前在教会的时候也是。”
“不,不一样。”
“嗯?”意想不到的反应让安纳托提起了兴趣,他甚至有些期待莱茵会说出什么有趣的内容来。
“我只是想来见你。”
他原本是在等着好玩的回复,却没料到眼前的人说出了这句话。安纳托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古怪地看了一眼莱茵。
“帕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是说,我想见你,所以才会每天过来。”青年澄澈透明的眼眸凝视着他,“帮忙也是真心的。”
“…………”安纳托皱着眉朝莱茵的身后看了看,在确认老实的青年大概不是被卷入猎人们的整人游戏后又将目光收回在他身上,半晌有些迟疑地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
“既然你已经见到我了,现在就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搬过去吧,到工地那就先了。”
好,他漠然地颔首答道。在搬起重物时眼神再次落在那人的身上,娇小的血族不知何时已着眼于方才的工作上再没抬头看他。四周阵阵碎石与木块敲击的零碎声响催促着青年的离开,他张了张嘴仅仅能听到吐出干涸的呼吸声,于是青年不再多言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虽然不能断定……青年半信半疑口吻说出口的话,却让他得到了意外的反应。就算是安纳托当做误会,或是仍如往常那般也无所谓。对于莱茵而言现阶段来说仅仅只是「知道了」就足够了,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更好确认方式。
纳塔城中,莱茵仍然能找到安纳托喜欢常待的地方。尽管并不是次次都能碰到安纳托,他依然乐此不彼地两头跑。不需要回复的那句话被悄无声息地搁置在一旁,他们心照不宣,却无法避免不去在意两人之间逐渐扩散的微妙差异。
无法触及的,却已荡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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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空艇临时会议室】伊梅哈德通过自身渠道租下了国立博物馆宣传用飞空艇内的会议室,飞空艇上只有极个别员工知道此事。该会议室位于地下一层的仓库内,是由临时板墙围成一个空间后布置而成。
【伊梅哈德的死亡经过】根据录像显示,飞空艇起飞后,因飞空艇颠簸摇晃导致伊梅哈德身后的画框坠落,等到晃动平缓后,伊梅哈德立刻起身拾起摔落的画框, 但在将画框挂回时一支弓箭刺穿了他的左眼,致使其死亡。据当时的百木野鹰称,在伊梅哈德倒下时,曾听到嘀的声响。
【伊梅哈德的尸体情况】据里安娜回忆,尸体手中抱着画框,左眼受到穿刺伤,死因是箭矢通过眼眶刺入颅内造成的机械性损伤。
【箭】刺入伊梅哈德左眼的箭矢,箭上捆绑了两张叠在一起的谜题纸。
【谜题】两张谜题纸分别对应炸弹上的两个密码锁。据天塚麟太郎所留遗书内容,谜题的制作者是星谷盖乐世。谜题的解谜核心之一是联系行动队中结社成员的信息。第一张答案是462429,第二张答案是SHI NE(去死)。
【格里兹画像】挂在伊梅哈德座位背后的装饰画,据本人所说是他委托工作人员特地挂上的。画框通过墙壁上垂直下来的挂钩挂着。通过录影可依稀看出用于悬挂该画像的挂钩比普通挂钩短了一截。
【花窗】在画框原本的位置有一扇木质花窗,中间成镂空的圆形,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个狭窄的空间。
【液体炸弹】铁井胜明在置在花窗后发现的液体炸弹。该炸弹由两个相连的圆柱形玻璃容器制成,中间连接金属管道,管道上是一个橡胶塞。其中,两个容器分隔成上下两层,上层分别装满了红色和蓝色两种液体,像沙漏一样通过隔断中间的小口向下滴落 ,当下层容器内的液体盈满进入管道汇聚,就会发生化学反应引发大爆炸。 装置中间有三串锁隔断了橡胶塞与装置的连接,其中两个为密码锁,分别对应谜题答案,第三个锁据键浦结良所说属于新型智能锁,一人难以在时限内破解,最终由三工匠在众人解谜时联手解开。
【墙与墙间的空隙】据当时调查过花窗后情况并发现机关和炸弹的铁井胜明回忆,花窗所在的墙后是另一面墙,两面墙之间形成了一个约1m宽的空间。
【内墙的弓箭机关】据铁井胜明回忆,在墙内有一个对准花窗的弓箭及机械抓手,抓手拉在弦上,在其下方连接着一个功能不明的装置,装置又与液体炸弹相连。
※某些嗜血血族和荔枝人都放飞自我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jpg
总之就是鸟堡撒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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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这封信香香的!】
“是啊,毕竟是西雷寄来的嘛。”
【你这么使劲闻,是要把它吸进去吗?】
泽菲洛斯将烫金信纸从脸前拿开,有些愠怒地看了一眼挂在肩膀上的红色大蛇。之后,他提起笔,在新的一张信纸上认真地写着自己的回复。
“主人,您出席大会穿的衣服已经送来了。”轻敲了敲门后,银发的管家带着一套礼服恭敬地走进了屋。当他看见自己主人满桌的废纸团时,眉头微微皱起,轻推了推金丝眼镜。
于此同时,泽菲洛斯在信纸上签名后,检查了一遍拼写,如释重负地将笔搁下,缓缓松了口气。
【这是第十三封了!你一天都吃不了十三个人!】
斯佩妮用尾巴拍了拍自己主人的头。蛇的尾羽扫得泽菲洛斯鼻子发痒,他一把将蛇尾巴扒拉了下去,晾了晾信纸,小心地将它塞进信封里,站起身来抓住窗户边打瞌睡的小蝙蝠使劲晃了晃,把信封一交了事。
等候在一边的拉文终于开了口:“您又想踩点到吗?”
“怎么可能呢,父亲说一会儿来接我过去。”
【没见过你笑得这么蠢!】
“那您至少提前安排一下庄园里的事务吧。”
“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泽菲洛斯笑嘻嘻地走到自己的管家身边,将他手里的那套礼服拿起来,在穿衣镜前比划了一下,“我去菲尼克斯堡参加集会,或许要待几天。哎……昨天教会出的事可真激烈啊,今天大会上的气氛一定很紧张呢~”
“是。”血仆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我可懒得听。”泽菲洛斯将礼服上的领花整理了一下,与那颗鸽血红宝石同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得找点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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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爸怎么长得不像你啊?】
【这匹马能吃吗?】
【我们是要去炸鸡堡吗?炸鸡堡有炸鸡吃吗?】
……
“呃……我家的宠物话比较多,”泽菲洛斯从红色大蛇的身边挤出来,低声对一边憋笑的西雷解释,“我很少带她出来,还比较原生态……要不是因为怕她在家里闹腾……”
【原生态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的鳞片漂亮吗?】斯佩妮探过头来,冲自己的饲主吐着信子,眼中充满了“纯真”。
“……”泽菲洛斯把蛇头按回去,没有告诉她古老血族有“兽之舌”这件事。
“你的宠物,很活泼。”西雷温柔地对他笑着,迟疑了一下建议道,“但是你要不要控制一下它的食量……”
红色大蛇将近占据了马车内三分之一的位置,幸亏两个血族身材并不魁梧,好歹是能在剩下的半个多车厢内坐下——就是有点挤。
马车缓缓停下。可就在这时,大蛇忽然甩了一下尾。
【哇,好多鬼!】
而她倒霉的主人被一尾巴甩到旁边人的身上。泽菲洛斯捂着头,挣扎地从西雷的腿上爬起来,脸上的笑容已经有点挂不住了,他狠狠地拽了一下蛇尾巴。
“斯佩妮!一会给我闭嘴!”
-
一轮赤色的血月高悬于空,古老巍峨的城堡屹立在漆黑夜色之下。
泽菲洛斯从马车下来,仰头望向菲尼克斯堡,思绪又穿越回了四百多年前。那时,他只身一人前来寻找杳无音信的西雷,又带着满腔失望与悲愤而去。如今再回到这里,只觉得时光荏苒。
“泽菲,在想什么?”西雷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有些担忧今夜的会议内容……”泽菲洛斯轻叹了口气,“不光是古老血族一脉,连嗜血和残月都急召来菲尼克斯堡,肯定会有什么大事宣布吧。”
听了他的话,西雷也一瞬间有些沉默。
而此时,泽菲洛斯的脑子里根本想的不是嘴上说的那套,他的眼睛飞快地在四周瞟着,从那些陆陆续续赶来的血族脸上掠过,又飘向城堡外的布置,找寻着“有意思的东西”。他脚边,红色的大蛇似乎也怀着跟他一样的心思,找寻着所谓的“猎物”,之后在他的默许下悄悄游走,融入夜色中。
“西雷,你也到场了?好久不见,夜安。”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两人的老熟人克劳伦斯·奥斯顿杵着手杖,缓缓地踱步而来。在看到和西雷站在一起的泽菲洛斯时,他扬了扬眉,不禁勾起嘴角:“咦,泽菲也和你一起来了啊!”
“夜安,奥斯顿。”西雷礼貌地点了点头。
“是的,奥斯顿先生,”一旁的泽菲洛斯挑眉笑起来,“我可是兑现了去年的承诺呢。”
“好、好啊!”这位古老血族不禁将手杖在地面上敲了一下,望向西雷,“真是一件好事!”
“所以,诺瓦欠的谱子……”
“哈哈!”奥斯顿脸上的笑容收敛回去,“他刚才也到了,你可以亲自去问问。”
“我不,”泽菲洛斯咧嘴笑着,眯起眼,“问您比较有趣嘛!”
西雷拉了泽菲洛斯一下,接过话茬来:“我们确实许久未见了,上次还是在去年秋季的舞会上吧?”
奥斯顿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续上话题:“是啊。半年过去,被湖骸袭击的纳塔城都开始重建了。”
“可我总觉得……这片大陆的未来,早就向着深渊倾斜而去。”西雷低垂下眼帘,“我们无法扭转,无能为力。”
……
就在两位古老血族说着一些沉重话题时,泽菲洛斯——完全没有听进去!他根本没有任何伤春悲秋的情怀,也不想在什么世界的未来上伤神。今天明明是来菲尼克斯堡的日子,他还从来没好好逛过呢!
“泽菲?”就在走神的时候,西雷的喊声将他唤回现实。此时,奥斯顿也已经与两人告别,率先离开,其他血族也陆陆续续地向城堡中走去。
“快到时间了,我们赶紧进去吧。”西雷提醒着他。
泽菲洛斯向周围望了一圈,吹了个口哨,那条红色的巨蛇又游回了他的脚边,两人一蛇向那神秘古堡中走去。
“终于带你回来了。会议结束后,我带你去见一下家里人,”一边走着,西雷轻声细语地与自己的儿子说起之后的安排,“先见一下瓦尔爷爷……你之前也见过他,然后,我会向父亲打个招呼,让他见见你……”
想起百年前的经历,泽菲洛斯却只觉得头疼。他当时真是从奥斯顿那里打听到消息后,脑子一热就过来找西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搞砸了会遭遇什么样的下场。
幸亏……幸亏掩饰得够好。
想到这里,他暗自松了口气,嘴角却悄悄地扬了起来。他现在可是合法合理地回到了这里,就应该做一些好玩的事情啊!
随着人流走到主堡的大会客厅后,泽菲洛斯在登记簿上签好了自己的大名,之后,他瞥了一眼已经落座的西雷,又瞟了一下附近的仆人与守卫……
转身就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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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喂,你听我说!这里真有意思!】
“嗯?有什么好玩的?”
【有好多好多小房子,比家里有趣多了!还有好多亮闪闪!】
“哼,毕竟是那些老家伙住的地方,就是豪华嘛。”
【耗子少,但是人类好多!可他们都不理我,好无聊!不如拉文好玩!】
“嗯……那毕竟是人家的血仆嘛,不理你很正常。”泽菲洛斯一边晃着腿,一边补了一句,“不能随便吃啊。”
【刚才我去外面玩,看到院里还有个很大的房子,里面全是那种拉车的四脚蹄子兽。】
“这里有马厩?倒也不奇怪……”泽菲洛斯转了转眼珠,“好!一会儿就玩这个!”
和自己的宠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泽菲洛斯坐在古堡的吊灯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走廊的佣人来来往往。而这些血仆……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有个嗜血血族坐在插着蜡烛的吊灯上当秋千晃。
【对了对了,刚才我路过一个有人的房间,闻见了好香的味道。】
“好香的味道?那我们去看看!”
泽菲洛斯优雅地从吊灯上跳回地面,带着自己的宠物向那间屋子的方向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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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开会时间,那些四面八方来的血族几乎都在会场内,偌大的古堡走廊内显得无比寂静空旷,月光从窗户斜洒进来,就像是留下一汪珊瑚色的浅池。蹑手蹑脚地躲过了古堡守卫和路过的其他血族,一人一蛇顺利地摸到了目的地——那间位于菲尼克斯堡的某扇华丽大门前。
淡红的月光勾勒着那两尊白玉独角兽雕像,它们忠实地立在楼梯两侧,守护着身后那扇的高大的门扉。那扇门上镶嵌着碧绿色的珠宝与金线,连门把手雕刻成一对极为精美的马首,用绿宝石制成的眼珠散发着淡淡的光。
“哇哦,看上去是个大人物的住所啊。”泽菲洛斯叉着腰望向那扇门,又与自己的宠物对视了一眼,“就是这里?”
【是啊!你闻见了吗?里面香香的!】蛇吐着信子,晃了晃脑袋。
确实,斯佩妮说得对,从里面传来了泽菲洛斯很喜欢的香味——那是人类少年的味道,柔嫩、美味、充满活力。但这扇非比寻常的大门,意味着那可是古老血族中某位大人物的私藏美酒,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很可能……
但看看又没有关系吧?反正又不是过来加餐的,抓个人一起玩也不赖啊。
泽菲洛斯瞥了一眼两边的独角兽雕像,伸手在它们的翡翠色眼睛前晃了晃,又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端详了一下那对看起来就像附着魔法的门把手。
“斯佩妮。”泽菲洛斯轻唤着自己宠物的名字,对它打了个手势,蛇点了点头,潜入进一旁的黑暗中。而他则是整了整领子,轻轻地敲了两下大门。
“是、是谁!”门内立刻传出少年稚嫩的嗓音。也难怪他会紧张,在如此寂静的环境里,即使是轻叩大门的声音,都会显得格外突兀。
“咳咳……你好呀,”泽菲洛斯轻咳了两声,“我偶然路过这里,听见里面有动静。要一起出来玩吗?”
“不可以的,主人不让我出门。”
“但是一个人很无聊吧?”泽菲洛斯想了想,“反正他们都在开会,也没人看到你。”
“不行,我得听主人的话。”门中少年坚定地回答。
看来确实是某位古老血族珍贵的血仆吧。泽菲洛斯耸了耸肩,有些无聊地望了一眼四周,叹了口气。
“唉,看来只能我一个人去骑马玩咯。”
他话音未落,从门内就传来了刺耳的拖曳声,似乎有人从椅子边慌忙站起,紧接着,脚步声渐渐贴近。
“你要、要做什么?”门内的声音有些焦急,“骑马?”
泽菲洛斯一扬眉,咧嘴笑起来:“是啊,反正现在也没事做。听说啊……听说那间宽敞的马厩里都是漂亮的马匹,我真是好——好奇啊!可惜,只能我自己去啦!”他拖着长音编着瞎话,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如他所料,里面那个少年似乎有点慌神,似乎已经走到了门边,声音明显是贴着门传到外面。
“请你不要随便动他们,”那少年劝告着,“那是主人的伙伴。要是被他知道,一定会很生气的。”
“没事啊,反正都在开会,我就随便玩啦!”
“等、等一下!哇啊!”门外的嗜血血族听起来好像马上就要离开,屋内的少年着急地想推门出去,而就在他的手碰到门的瞬间,那扇门竟然被从内往外推开了!一条红色的大蛇从他脚边快速地游了出去,吓得他不由得尖叫起来。
【开门啦~】斯佩妮邀功似的回到了主人的脚边。
也就在大门敞开时,其中的神秘少年才终于露出真容。这个纤细的人类少年有着一头柔软的金发,身穿月鼠毛皮制作的长衣,却赤裸着双脚,就好像一只从笼子里飞出来的懵懂金丝雀。
“好啦好啦,”泽菲洛斯端详了几眼从门中走出来的人类,冲他摊开手笑起来,“不放心的话,就一起来玩吧!”
说着,这个任性妄为的嗜血血族就迈开大步下了楼梯,和自己的宠物蛇嬉笑着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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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哦!这还真是件价值不菲的物件呢!”
有着粉白色卷发的青年举着手里的小剃刀,翻来覆去地看着,那眼神活像是个拿到珍奇玩意儿的小孩子。红色的大蛇绕在他的肩膀上,将递东西的尾巴尖收了回去,用头蹭了蹭自己的主人。
那把小刀上,细腻的黄金花纹与红宝石在烛光下灼灼生辉。红色的大蛇吐着信子,嘶嘶地似乎在与他交谈,而他也很开心地报以回应。
“喜欢啊?喜欢就带走!”
蒂埃里扭头看了一眼背后那古朴厚重的房门,想出言提醒“那可是萨诺长老的房间”时,那个我行我素的血族竟然就一阵风似的溜走了。
还揣着从萨诺长老屋里偷来的修眉刀,大概是吧,他也不太清楚。
这家伙,绝对会倒大霉的吧!
不放心才跟在后面的蒂埃里,心中这么默默地想着。
“小蒂!”蒂埃里抬起头来,看见那头格外显眼的粉发出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
“我这么喊你可以吧?”那个自称‘泽菲洛斯’的血族冲他挥了挥手,走过来拽住他的胳膊,“我就知道你会跟来。来啊,一起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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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一匹匹骏马在红月下奔跑,马蹄踢踏,它们顺润如丝的鬃毛与马尾随风摆动,矫健的身姿宛如夜间的精灵。
赤红的月华铺洒在不远处巍峨的古堡上,宛如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红色薄纱,随着风的吹拂泛起细碎的波澜。
泽菲洛斯的心情很好。
和拉斯特的关系总算稳定、沉积了四百年的阴霾终于消散、名正言顺地踏进了菲尼克斯堡……这几个月内发生的事,除了旧宅随着纳塔城一同被湖骸破坏外,不管哪件都令他称心如意。可常年压抑下的放纵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剂侵蚀神智的毒药,当几道精神枷锁解开时,轻松之上就会显露出一种类似于孩童的放肆。
他现在就是如此——只贪图一时快乐,不计后果。
也可能,他早就疯了。
感受着马背上那迎面扫来的风,嗜血血族伸手拢了一下被吹乱的长发,深呼了一口气。
“哈哈!骑马还是有意思啊!开会谁乐意去啊——”
泽菲洛斯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发自内心地大喊着,而与此同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
“你……你真不怕被抓到吗?把马厩的马全放跑,主人会很生气的!”金色的小鸟发出微弱的鸣叫声,随即又被揉了揉头顶的碎发。
“放心吧!”泽菲洛斯咧嘴一笑,他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手指,红色的月光从指尖透过来,映在他血色的眸子里,“反正主谋是我,你就是无辜的小人质罢了。而且……他们也得能抓到我?”
毕竟,他用得最熟练的就是那招“血风”了。泽菲洛斯对自己的逃跑技术非常有自信,天地之间,只要有风的存在,他便能无所忌惮地来去自如。
他本来就应该是不被拘束的风。
白色的骏马像个春夜的精灵,被春风之神所亲吻,在古堡花园中踏着悠闲的快步,蹄子与石砖触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些马儿平时在马厩中养尊处优,一被陌生人放出来,反而有些无所适从,跑累了便悠闲地在古堡中散步,要么就是啃食着草坪上的花。
可这副悠闲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古堡中的仆人们迅速察觉到了异样。
“瓦、瓦尔大人养的马?怎么全都跑出来了啊!”
“等等……那马背上的不是蒂埃里大人吗!”
“快、快去找瓦尔大人!”
嘈杂的声音逐渐增多,就像是夏日喋喋不休的鸣虫,泽菲洛斯“嘁”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蒂埃里的头发。
“一会儿好玩的可就要来咯!”他的声调之中完全听不出一丝慌张,反而颤抖地像是等待着惊喜的小孩。
“……你可别——”
蒂埃里刚要出言劝告,身后立刻就传来破空之声,一道红色的影冲泽菲洛斯的方向袭来。
那是一根血红色的鞭子。
“坐稳了!”
“你别吓到诗嘉古尔!”
仍然是充耳不闻,嗜血血族猛地夹了一下马肚子,抱着金发的人类少年,拽着银白色的鬃毛猛地俯下身去。那锐利的赤色长鞭擦着他的发梢刺了过来,紧接着在空中转了个方向,作势要缠住泽菲洛斯,也就是在这同时,那名为“诗嘉古尔”的白色骏马嘶鸣一声,箭似地向前冲去,让那长鞭扑了个空。
“哈哈哈!”侥幸绕过一劫,泽菲洛斯带着胜利的微笑直起身来向后一望,又兴奋地对怀里的少年说道:“你看,我就说他追不上我!”
“■■!别闹了,快停下!”
刚才还在说笑的泽菲洛斯,忽然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攥着,浑身血液骤然被冻住。那个没被任何人喊出口的真名,就像一道炸雷轰然响起。
“……西雷?”
视线之中,和那位背着手怒气冲冲的老者站在一起的,是他无比熟悉的人——忧心忡忡的西雷。
可恶,这样不就像是淘气被抓到的小孩了吗!
——————
5.
丢下一句“好好反省,回头跟你算账”的话后,精心饲养的马和血仆都被“拐跑”的瓦尔将禁闭室的门关上。
泽菲洛斯坐在小黑屋里,砸了咂嘴。
“斯佩妮,你在吧?”
【哈哈哈你好逊啊被抓现行了吧!】
“你小点声,这帮古血都听得懂。”他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不早说!?】
“别、别拿尾巴扇我!”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五分钟后?】
“不,还不是时候,”泽菲洛斯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半躺了下来,悠闲地打了个哈欠,“还没待够呢,不着急。”
“我还没在西雷住的地方过次晨呢。”
【你爸住卧室,你住小黑屋!】
“四舍五入,不都一样吗。”
有人在沙上行走。
维塔拉在吊床上伸了个懒腰,在离她不到一臂长的地方,流沙从溶洞顶的细小孔洞簌簌落下,宛如一根金线,很上面的地方隐约传来些人声。
不是独行者,至少有……十个人还多,洛卡沙漠难得这么热闹,说不准就是因为纳塔城的事逃难来的旅人。
维塔拉再次打了个哈欠,几个月前她数次遇到那些从水里爬出来的,会唱歌的柔软混沌。那些东西像皮肉做的袋子,被她的利爪剖开,里面乱糟糟地流出来半融化的动物或者人的肢体,不再转动的一大堆眼睛盯着她,歌声却清越动人,哀婉至极,让舞者的脑袋嗡嗡乱响。
和这些有着歌唱之心的肉果冻的相遇加重了维塔拉的疯病,歌声缠绕着她,夹杂着规律的,钱币落下的“当啷”声,连同不久之前的记忆都像浸了水一样糊成一团。她开始觉得骨头里发痒发烫,在无人的夜里咯咯作响,像是迟来的生长痛,仿佛那些早就不生长的骨头要穿破她的皮肉,刺出血淋淋的骨茬,长出新的什么东西来。随疼痛而来的是惊人的好胃口,在一周里连续五天发现自己制造了悲惨的凶杀案之后,维塔拉决定回洛卡沙漠好好休息——维持这种进食频率在沙漠不出两个月迟早饿死,她必须调整。
她像需要冬眠的动物一般在沙漠下的溶洞迷宫里睡了一整个月,把梦里被盘子盛着的女人脑袋、港口的暴风雨和看了想吐、有些十七八只脚的海怪一类的冗余的碎片通通——从大脑里剔除。
歌声和其他声音消失了,她重新找回了自己,听到尘世之音。
醒来的吸血鬼舒展了身体,歪着头听了一会儿上面的动静,喃喃自语道:“我饿了。”
是个贩人的队伍,但似乎也有顺路的旅人,夜里的火把和提灯亮起来,像是沙脊上一串闪亮发光的珠子。
风带来牲畜、血族和猎人的味道。不是猎兵队,不是家族一起外出的队伍,也不是正经商队,松散的结构非常方便行动……维塔拉眨了眨眼睛,队伍里有一个血族,两个猎人,猎人中的女海盗没见过,那个男性猎人倒稍微有点眼熟。
这种队伍出意外的时候走散一两个人也是非常合乎情理的,一般她会等待一个昏暗困倦的夜晚,轻轻带走一个,但若隐若现的热痛让金发吸血鬼的耐心变得极其有限。维塔拉的眼神左右逡巡,在不远处的沙地里看到一小片光洁如陶瓷的肉色曲面,于是满意地凝出巨大的血爪,拆下一瓣利刃用作飞刀,血红色的刀刃顷刻间掷出,扎在了那面上。
沙丘上爆发出孩提哭嚎一般的尖利嚎叫!
不远处的队伍被剧烈振动起来的沙地弄得左摇右晃,一只蚯蚓样的怪物从沙里整个探出,这东西长十余米,比酒馆圆形大桌的桌面还要粗,没有眼睛,却长了张血盆大口,里面一层又一层地长满了细细密密的尖牙,它张嘴时,獠牙如花一般层层绽开。
这大沙虫平时在沙里不怎么动弹,却喜欢血食,又不长眼睛,拿来祸水东引最好不过。
嗅到了活人气息的巨型沙虫向着那边的队伍就冲了过去,人群尖叫起来,四散奔逃,走在前头的男猎人骂了一叠串的脏话,看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
“真对不起。”罪魁祸首毫无诚意地隔空道歉,然后潜进沙里,在混乱中抓牢了到手的大餐。
她一定会怀着感恩之心吮掉最后一滴血,再把剩下的尸体丢给更需要他的食肉动物们,绝不浪费一丁点儿。
“不过确实有点眼熟……”她放下尸体思考了一会儿,接着驿站外的雪人蹦进了脑海,“是那个猎人啊。”不过那点印象在被肉果冻歌声冲刷过的脑子里已经寡淡得几乎消失,被她抛之脑后。
几天后起了一场不小的沙尘暴,溶洞里的维塔拉又睡了几天,在风平浪静后来到了地上。沙尘暴后的夜空显得晴朗旷远。夜游的维塔拉在沙地里踢到一块柔软的人体。
她把人从流沙里扒出上半边,抖落昏迷猎人身上的沙子,不禁感慨或许是前段时间太倒霉,这时候才遇见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落难的猎人有着略深的肤色,黑色的短发,没好好搭理的长着胡渣的下巴,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怜。维塔拉从他身上摸出半新不旧的水壶和火把,取血的匕首和猎枪被保养得不错,于是顺理成章地被丢进了流动着的沙丘之中消失不见。
维塔拉坐在原地出了会儿神。她吃掉的猎人加起来四双手可能都数不完,但前两天托猎人的福,她才饱餐了一顿,现下倒是不饿。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吸血鬼捧着沙子,满脸严肃地想着。
猎人的手抽动了一下,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吐出不少沙子。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看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维塔拉看了看手里的沙子,秉着毫不浪费的原则,她鼓起脸颊,把沙都吹到了猎人的脸上。
“咳咳咳咳!!!”对方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你……”他骂出声的前一刻终于看清楚面前的嗜血,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去摸枪……摸了个空。
“重获新生的感觉如何?”维塔拉拍了拍手上的沙粒,“我可是好辛苦才把你挖出来的,不然你就要闷死啦。”
黑发的猎人看着眼前每一根头发丝都表露着“快感谢我”的血族,即使在这样危机的情况下,也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支起身来,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挪,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面前兴致勃勃的有病嗜血:“那还真是非常感谢……”
“这时候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维塔拉打断了他,金绿色的眼睛忽闪忽闪。
这什么狗屎的弱智问答现场!但举目四望,周围沙海茫茫,而他两手空空,摔得七晕八素的身体连起身逃跑都有点吃力,身上的随身物品也可疑地失踪了,于是猎人硬梆梆地抛出声音:“翁德雷•什维赫里克。”又忍不住发问:“你有看到我身上带着的东西吗?”比如火把,必要的水壶,值几个钱的武器和为数不多的钱。
有着一张精致脸孔,看起来真诚又无辜的女性吸血鬼笑起来会露出令人胆寒的两颗小尖牙:“为了(我的)安全考虑,都扔掉啦。”
很好,她就是准备把我救活,找点乐子,再让我气血攻心而死,翁德雷想。
失去理智的猎人举起拳头,朝维塔拉发起了攻击。
早在八年前英格丽诗·阿忒利亚来到纳塔城定居时她就一眼看中了这栋房子。单栋双层小楼,装修古朴但实用又结实,地板平整完好没有任何惹人不快的木刺,钉子老老实实地钉进木板,墙壁粉刷得当没有丝毫瑕疵,壁炉没有堵塞里面也没有碍事的蜘蛛网,空气中除了些许灰尘味道再没有任何异味,毕竟这里很久没人住了。现成的家具蒙上了一层灰尘,但这些不是什么年龄比她还大的老古董,只要擦去灰尘便可投入使用。更重要的是这栋房子的地板下藏着一间尚未使用过的地下室,适合用来隐藏一些不应为人知的秘密。只要她提前进行一些装修。
这八年间她的秘密——变成残月血族的奈杰尔·戈林也从未对这间房子产生任何不满,可能他更对英格丽诗本人有些不满,但那都是题外话,至少那间地下室奈杰尔住的还算舒服。即使后来那间地下室光荣“牺牲”,奈杰尔因此迁居楼上的房间他也没有表达任何对居住环境的意见。英格丽诗愈发觉得租下这间房子是她来到纳塔城后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然后就在12月18日她的正确决定唐突地被毁了。整片街区几乎被炸了个底朝天,被爆炸掀飞的房子连地下室也暴露出来,现在里面堆满了断裂的木板和碎石变成一个危险的大坑。
21号的英格丽诗面对残垣断壁无语凝噎。18号她看见纳塔城方向那片冲天的火光和听到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粉碎的爆炸声时就该想到的。
妈的,到底是谁想出的炸城的鬼主意的!真他妈该早点回来!最好别让她知道是谁出的这个破点子,不然她就让他也尝尝即将流落街头的滋味!她用力踢开路面的一颗石子,小石子啪一声掉进曾经是地下室的大坑里,不知道撞到了哪个岌岌可危的支撑点,结果在惊天动地的坍塌声后,英格丽诗本以为糟得不能再糟的房子的残骸彻底成了一片废墟。铺天盖地的尘土扑面而来,她在尚未消散的沙尘里呛咳几声挥着手臂灰溜溜地离开了曾经的家。
此时远在猎人公会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听那些大老爷们吹逼的罗斯忽然被不知名的冷意袭击因而打了个寒颤,同她一起远离那些无事可做的男人们的费恩·莫里斯诺抬起头,“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门没关严。我去关门……”
“我去吧,”费恩在她之前站起身,“你去盛一点热汤喝,那些家伙光顾着喝酒,别浪费那锅好汤。”正好她也听腻了那伙喝酒上头的家伙们在那起炸城壮举里添油加醋,借这个机会活动活动身体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绕过桌椅走向外面的大门,看到了同样端着汤碗坐在不远处没有加入那些猎人的人。她知道他,英格丽诗·阿忒利亚带来的男孩,他现在在这里等她回来。那双绿色眼眸忽然捕捉到她的视线,他向她点头致意,走过他身旁时她也同他点头,他低下头,捏在指尖的木勺搅动碗里粘稠的热汤,但并不将汤汁送入他口中。
工会的门严严实实地关着,门后的门闩老实地呆在插槽里将门板关紧,她抬手轻轻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看来不是门的问题,可能是哪里的墙缝吹进来的冷风,等明天天亮了就去检查一下吧,她们刚才坐着的地方大概是建筑的西边……就在她打算转身回到罗斯那时忽然炸响的敲门声拦住她的脚步,房子里的吵闹声也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投向工会大门,没人知道入夜的纳塔城里四处游荡的是他们的同胞还是找麻烦的危险,椅子腿划过地面,艾德蒙站起身看向费恩,他冲着门抬了抬下巴。
“谁?”她问道,在她身后酒瓶相碰的细碎声音间歇响起,同时还有枪械零件的摩擦声,很快门外传来一个她并不熟悉的男声。
“不好意思,我要找英格丽诗·阿忒利亚,请问她在吗?”
远离猎人们的男孩忽然转过头来。
月亮升起来照亮了纳塔城的残垣断壁,堆在一起的砖瓦石块无声地在冬夜中沉睡等待明日来人将它们清走。居民们也早已被疏散至城外,没有人的纳塔城仿佛停止了呼吸,只有寒风呼啸着带起英格丽诗的衣摆。
房子没了,她也不敢带着奈杰尔在工会借住,一些人的脸从英格丽诗的脑海里一一闪过,谁知道万一奈杰尔的身份露馅了工会里的那些家伙都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是如果不在这儿他们又能去哪,她依稀记得城里有些临时建起来的营地,但是大半夜的放着工会不住还要带着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学生似的男孩出去折腾会不会也显得很可疑?更让她在意的是在用了那个钟之后她的记忆戛然而止,但她醒来时奈杰尔却只说路过的教会猎人帮了他们,他缄口不言的样子让她感到担心。
纠缠起来的想法几乎让她大脑彻底打结没办法思考,忽然风中似乎掺杂了某人的低语,她停下脚步,那声音越来越近,同风一起灌进她的衣领激起她的鸡皮疙瘩。
我找到了……
她停下脚步试图分辨在耳边回响的究竟是风声还是低沉的话语,风忽地刮起来卷得路上的沙石都尖叫着飞远,被她压住的黑色帽子下金色的发丝飘起来遮挡住她的视线。
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他——
“是谁?!”她大喝一声转过身来,但她的身后只有砖瓦的沉默,月光藏进云中躲避她的询问,就连风也安静下来。
她迟疑着脚步后退,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越来越激烈,最后她毅然转身加快回到工会的步伐。找他?那个声音要找的难道是奈杰尔?奈杰尔现在身处工会,那里有那么多猎人在,应该不会出事的,不要慌,这会儿比起在沼泽附近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她很清醒,她也必须保持清醒。
她带着忐忑的心情敲响工会厚重的大门,过了一会儿雷涅的声音在门后响了起来,“谁?”
“是我,英格丽诗·阿忒利亚。”
在木板的嘎吱声中门很快开了一条缝,温暖的气息和黄色的灯光朝她笼罩过来,她立刻投入其中。但是不等她开口问奈杰尔的情况雷涅倒是先截了她的胡,“有人找你,等你好半天了。”
“雷涅,奈杰尔……”她还没问出口的问题忽然被挤到一边,英格丽诗愣了一下,“什么,有人找我?找我吗?”
“千真万确,指名道姓,一个教会猎人,”雷涅关上大门,挡门的木板被重新放回去,“你认识吗?”
她顺着雷涅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坐在奈杰尔身边有着黑色短发的教会猎人正在和其他猎人谈笑风生。他谈话时嘴角勾起,眼神中比起以前多了些精明,熟悉的五官看上去也更成熟了些,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一只手臂绕过奈杰尔搭在长椅靠背上,那双狐狸似的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奈杰尔。这些让她作呕的特征累加起来最后成了一个让她脱口而出的名字。
“洛基·奥尼斯特?!”
奈杰尔·戈林不是没想过英格丽诗和洛基应该在什么情况下相遇,或许是等到一切都安顿下来的某个平静的午后,也可以是在一个热闹欢快的庆典上,总之绝不是他们连住处都成了问题的现在。在英格丽诗刚目睹了房子的惨状后的现在。
他们的房子,奈杰尔想也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加上猎人们的谈话,他们的房子应该不幸受到了波及。这样的话他们就有必要考虑今晚的去处,英格丽诗大概是不愿意让他在工会过夜的,把一个残月血族放在猎人的老窝,之前英格丽诗极力避免的也是这类事。但是经过这次的出逃他能感觉到英格丽诗的想法有些变化,或许可以稍加劝说,毕竟除此之外他们也无处可去。只要能妥善处理他的身份问题这就是个可行的办法,必要的话扯个谎也不是不行,用过去的经历打个同情牌有点冒险,他不知道这些猎人能对他的血族身份接受到什么程度,那简单说成姐弟或是亲戚呢,会不会太假了?
就在他还在绞尽脑汁寻找借口时编瞎话的天才洛基·奥尼斯特带着他们的去处从天而降。感谢上天!虽然代价就是英格丽诗和洛基在工会猎人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剑拔弩张。
“嗨,英格丽,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已经没事了,我真是太高兴了。”洛基站起身同英格丽诗打招呼。行吧,忽略他奇奇怪怪的声调和停顿这还算是个中规中矩的问候。
“是吗,这么久没见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还有,谁让你叫我英格丽了,可别告诉我你已经把我的姓忘没了。”
这……姑且也在奈杰尔的预料中吧。他三口两口吃掉味同嚼蜡的汤汁,这碗汤闻起来充满了熏肉和土豆的香味,如果能尝到味道一定很好吃,但现在这碗热汤至少让他很暖和。他默默地端着碗站起来趁他们不注意离开了这块受到瞩目的舞台中心。
他来到建筑里面,看见几个年龄较大的猎人们围坐在壁炉上的汤锅周围,他们刚喝完酒,火光照亮了他们有些发红的脸颊。他将碗和勺子放在桌子上摞起来的空碗上,对猎人们点点头,“谢谢你们的汤。”
“合你的胃口就好,”红色短发的猎人应下他的道谢,鸟嘴面具挂在他的脖子上,奈杰尔听见过别人叫他斯塔夫罗金医生,不知是不是因为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虽然我不是很确定这道汤是不是真的能令血族也感到满意。”
忽的他的胸腔好像泄了气的气球,奇怪的重担从他的身上被卸下。他真是昏了头,还有英格丽诗也是,这些猎人杀死的血族说不定比他们见过的人还多,为什么会觉得随便扯几句瞎话就能蒙混过关?
“……您是怎么知道的?”
“呼吸,戈林。血族的体温比人类低得多,因此你们的新陈代谢十分缓慢,呼吸也要慢得多,不知道我这么解释你能不能理解。”
“当然,更多的是直觉和经验,你知道的,就是当一个人路过你身边时你灵光一现——”坐在他身旁的红棕色短发的猎人插嘴道。
“你是说上次你用这个理由摸了一个漂亮女人的屁股然后被她男人追了半条街的事吗,阿比西奥?”
“嗨!艾德蒙,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吗!”
他们的对话引来了周围猎人的笑声。
“当然,不用担心这里的人会对你怎么样,戈林,”艾德蒙说,“阿忒利亚亲口说的,就算她死了也要让你活下去,目前整个工会可没几个人敢和她拼命。”
“不要命的小疯丫头,估计就是血族的女王来了她也敢冲上去。”阿比西奥咂着嘴摇了摇头。
“这确实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奈杰尔说,虽然我并不希望她真的这么做,“但是谢谢你们的理解,英格丽虽然不说但她也一定很感激各位的关照……”
但是他话还没说完那边的争吵早已升级成了不加掩饰的口头辱骂,英格丽诗愤怒的质问几乎掀翻工会岌岌可危的房顶,“你他妈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会儿要不是雷涅和尤莱亚拦着她,她肯定早就拔剑冲上去了。
偏偏洛基还不要命似的听话起来,他抬起手用食指点了点英格丽诗,“这可是你说的,我说你也差不多该管管你的坏脾气了,这么多年你该不会只长了年龄和脾气吧?”
真是受不了这两个人了!他们的争吵让奈杰尔感到头痛,但他还是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对猎人们露出微笑,“抱歉,我恐怕要先行离开,谢谢各位的照顾。”
说完他便穿过看戏的人们走到两人面前,他清清嗓子,还算克制地用比较温柔的语气说道,“我看你们两个人在这里丢人丢的也差不多了吧?”
英格丽诗和洛基即将扭打在一起的动作忽然僵住,他们忽然默契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垂下手各退一步,尴尬地别开目光。
“英格丽,今天先到此为止,我知道你们俩早晚会打一架,但我不希望是现在。洛基来找我们是因为他为我们找到了一处住处。”
英格丽诗马上用怀疑的目光把洛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歪头向奈杰尔的方向,但视线仍留在洛基身上,“就他?”
“我今天刚去看过,”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钥匙,用手指捏着钥匙环提起来展示给他们,“我们运气不错,文森特·戈林的房子毫发无损,钥匙我也没有弄丢。”
“所以我们……”
“我们要回到文森特叔叔家了,英格丽。”
回到一切故事的起点。那个承载着他们快乐的童年与分崩离析的少年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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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第1-2节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5613/
第一章 (纳塔城攻防)
第3节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8030/
第4节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0757/
第5节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0988/
本节实际上是第1章结束的对应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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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随着铁柩圣人作为猎兵队最后的杀手锏加入战场,湖骸似乎也响应了他们的决意。一个接一个黑色的形体崩塌了。猎人们短暂地欢呼了起来,以为胜利将至,随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很快呼声转为尖叫与大声的警告,鸟哨急促地在空中吹响。这一区域的怪物们放弃了独立形体,化作一股共生的浪潮。
破碎的尸首与钢铁,碎裂的石板和尖锐的玻璃,黑潮所过路径上能被卷起的一切物质都被糅进了湖骸的新躯体,成为了加固它的一部分。随着黑色的湖水冲刷过战地,它的体积还在增加,直至惊人庞大的体量化作攻城的重锤,无所不催地凿向前方。
猎兵队先前修筑的沙袋工事变成了一道字面意义上的防波堤。而站在防波堤后方对抗黑色海潮的,是一具厚实如城垛的钢铁棺椁。
火炮从棺椁肩头的挂载处倾巢而出,如同撕咬向猎物的灰色狼群,在敌阵中咬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圆形缺口。滚滚烟柱随着炸响的火光蹿升而起,连发的火雨毫无间歇,直至烟尘遮天蔽日。
黑色的浪潮被打碎了浪头,地上满是干涸冒烟的黑色熔渣。湖骸的歌声彻底淹没在了响彻战场的雷鸣中,但它们依然存在,丝丝缕缕,若有若无。乌瑟尔的残躯在羊水液中张口咆哮,武库先知为他打造的金属躯体响应了这高昂的情绪。震天动地的火雨中,米迦勒听到了身旁棺椁扬声器中传来的怒吼。
最后一发炮弹撞击在湖骸不再蠕动的躯体上,轰鸣突兀地停止了。寂静笼罩下来,让这里像个由死亡本身构筑的泥塘。硝烟散去后,无论是鸟鸣还是怪物的低语都无影无踪,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面面相觑。
黎明到来时,猎人们依旧站立在废墟中,而湖骸的浪潮已经止息。
纳塔城一役被称为胜利,经由信鸽和报童,比喻与祷辞的粉饰,传颂于其他城邦之中。但对那些身处现场的人来说,这只是苟活。只有他们看得到,听得见,感受得到破碎一地的城市是如何满目疮痍。
人们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家中,却发现原本安宁温馨的庇护所只余一地碎石,就像他们破碎的日常生活般无从复原。他们不知所措地伫立着,似乎仍然身处梦中。而有些人再也没有回来,纳塔城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恢复它往日的活力。
猎人们翻找着各自的昔日据点,寄希望于发掘出未被损坏的储备,甚至为了血罐大打出手。工会已经自顾不暇,每个人都在抢救各自的损失。没有人去招惹猎兵队,他们可怕的钢铁棺椁再度平静,睡去,但依然震慑着周遭。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篷车里藏着什么了。
猎兵队在战后也清点着他们自己的物资和行李,照料伤兵以及队友的遗体。奎洛罗和乌烈还会留一阵子,支援重建,但其他人都将在战后撤走。
“我们会在冬至后启程,”米迦勒向部下们宣布,“死者将埋葬在小教堂而非此地。”
没有异议。猎兵们向来如此,沉默即是服从。
两个新兵经由此役中的勇敢表现获得了他们的洗礼名。五个战时孤儿被收留。而奎洛罗和乌烈会与猎人工会建立更深刻牢固的联系。
教会与血族正在发生一些大事,米迦勒略有耳闻,但对于芸芸众生来说,一切都比不上明日的生活和今日的工作更重要。猎人也是如此。他们已经开始埋葬死者,筹备葬礼,接受死亡——也将接受一种灾难后的生活方式。
再一次,身披羽翼斗篷的藏青色猎兵们骑马上路了。他们的队列逆着回城的大队人流,缓缓步出城门,一如他们来时逆流而上。
最寒冷的冬日即将过去,在那之后,万物生长复苏的季节会归来。纳塔城不再需要火炮、硝烟与收割死亡的镰刀,猎兵队的退场恰如其分。
合作,还是背叛?
三池律自从复学以后各式各样混蛋事情都做了个变,父母也对他的学习没有了要求,只想要他生活地开心,然而人人都觉得他是个对生活,对道德等等没什么希望和概念的人,他也确实是这样的,因为本性难移。但是果然,他始终无法越过杀人这条线。
……残杀同类是不被允许,错误的。一旦做了,好像就失去了作为人的一些资格,就要成为异类,或许也不再能被称之为人了,这是三池所恐惧的。
所以他又做了合作这个与他身份不太相符的选择。
如果这一次我活下来,那就是某个意志要给我机会,一个自由的机会……三池律这样想。
他推开房门,看到与自己相对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身材消瘦,裸露着的皮肤处零散贴着纱布与绷带,三池认为她的衣物底下还有更多。神情不安又有些忧伤,看上去精神状态并不饱满,三池推断她多半患有抑郁症之类……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看上去是“合作”的人。但是人不可貌相,尤其是这种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的女高中生……
三池从未掩盖自己审视的目光,女孩显得有些局促,纤细手指抓住衣摆,犹犹豫豫开口:“……你是三池同学么?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我是三年级的真宙波雫……”
“啊,是啊。我是二年级的三池律,你就叫我三池吧。”
从对方的话语中可以判断,她和哥哥应该说过几句话,但只是点头之交的地步,这种人的话,倒还好办,上次也是这种程度的八云的试探搞得他非常不愉快,但是这位真宙……波雫估计不会。但实际上三池最不擅长应付的还是这种人,对方越有城府,越是坏人、聪明人,也就是说越是和三池是同一类人,他相处起来越得心应手,像真宙这种内向敏感的人,三池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于是他皱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接着又舒了一口气,微笑起来,对真宙说:“真宙学姐这样的人,一定选了合作吧?我也是。”……虽然我不像是……。
“欸?……啊!是的……我是合作!”真宙这样说,但是她痛苦地想着: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是一个背叛者才对呀!我会为了自己而背后捅人一刀,不要这样问我……
“既然如此,我相信你。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开始,快些结束。”
……面具,说到动物,关于真宙波雫,三池的第一个想法是流浪猫。被人类伤害过,从此变得神经质而胆小,浑身是伤,总能让人类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在投影界面上快速点了几下后,他转头对对方说:“选好了,那只白猫。”随后向那边看过去,引导真宙也看向同样的方向。
关于猫的面具有很多,各种品种与花色应有尽有,于是三池选了白色长毛的面具,与真宙的头发相称。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囚徒游戏的举办者是个猫奴……
真宙说:“我也为三池……选好了。是那个。”她抬手,指向一个面具。
三池不喜欢那个面具,理由是那面具看上去很蠢。它像是个獾类动物,横向椭圆形的脑袋,头顶一片白色,眉骨下方是黑色,黑色与白色的分界线几乎是一条直线,犬科动物常见的鼻子,两个发亮的黑眼珠没有鼻孔大。……听起来就很蠢啊!
真宙说:“那只蜜獾。”
“蜜獾据说是世界上最无所畏惧的动物呢。”看到三池的表情有些尴尬,真宙指着那扇面具有点解释意味地说,“我认为三池同学你有着无限大的潜力…啊!只是第一印象之类的?嗯…总之我选了那个。”
说实在的,她也不算清楚自己为什么在看到这个动物的瞬间就想要去为面前这个少年选择它,可能是因为自我介绍时他那一瞬间露出来的不对?还是第一感觉呢,反正…波雫在看到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指已经点下去了。
反正…波雫看得出来三池不是很满意这个面具,也只能小声干笑两下转移话题。
“三池同学选的是那个白色的长毛猫?很可爱…谢谢你,嗯,那个然后…”
“然后是戴上面具跳舞,学姐。”三池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恢复了他那平时的样子,“学姐会跳舞吗?”
波雫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嗯…有学过一点…”
她看着三池拿到那张蜜獾面具戴在脸上…说实在的,确实是有那么一点丑了。
但也无比合适。
少年的黑色眼瞳在面具的眼睛孔洞处熠熠闪光,面具遮住了他那有些无害的脸,让此刻的他比以往少了一些刻板印象,多了一些强大。
“要是面具再画的好看一点就好了…我觉得蜜獾很合适三池同学。”波雫小声轻轻说着,怕三池再次生气就赶紧走到他为她选的面具面前也戴上。
现在,舞池中央开始响起音乐。
“是贝多芬的月光啊。”三池牵起波雫的手,侧耳倾听,“据说这首乐曲是他为了心爱之人而作。”
波雫寻着记忆中的仔细调整姿势,都没有思考脱口而出的话,“嗯…三池同学有喜欢的人吗?”
三池似乎也是没什么所谓,他漫不经心地纠正着波雫的舞步一边回答,“或许有吧?嗯,学姐,这边有点错了哦。”
“啊…!对不起…脚痛吗?”
黑色的蜜獾和白毛的猫在舞池中央旋转,起舞。灯光恰到好处地时不时照射在他们身上,伴随着乐曲低沉舒缓带些悲伤的钢琴,他们仿佛沉浸其中,在浪花四溅的海面上跳舞。
所爱之人…他们会想起谁?
三池泽,三池律的那位无辜惨死的哥哥,是否深深爱着他?在两个人共同遭遇交通事故的那天,奄奄一息的时候是否祈祷着能让他活下来?
真宙波雫,又是否在乐曲的旋律中想起了她曾经对着那孩子偷偷藏起来的爱意?
一曲终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但又没去摘面具。
半晌还是三池率先动手,把那丑丑的面具取下并随意地放在一边。
“学姐的舞步还是可以的嘛,我提醒了几次后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点不对,反而是波雫没有出声,而是轻轻点点头。
“学姐难道在偷偷哭吗?”三池嬉笑着,一点没有拆穿人家的自觉。
“哎呀…!三池同学…我没事。”波雫着急的出声,那声音中果然带着些许哭腔,“只是又想到了些事情…”
然而三池只是随便说说,并不想去听她的私事。他手指勾着面具带子,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波雫挥手。
“那么就再见吧学姐,希望还能见到活着的你。”
“左手边那块。不对,往下一点……不不不,又太过往下了。”
白川奈奈的手在拼图块上游移,故意不挑中八云慎想要她拿起的那一块。
“是这个吗?”她假意拿起一块,八云慎急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快放回去,不是这个!”
嘛,戏弄这个人还算有意思啦。她依言放回了拼图,假装自己是按照八云慎的指示行动,其实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囚徒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呢。在各种房间关卡里设下陷阱,挑拨房间里的两人本来就非常脆弱的信任感,有时甚至会发生两人都选了合作,却开始自相残杀的有趣景象。
这次的人倒是有趣,存活率相当高。大概是因为仍是学生,对杀人仍然抱有顾虑吧。
不过,隔壁的成年人场地大概就没有这里这么和平了。
只可惜,她无法亲眼看到那边的情况,只能通过“同事”来了解。
出外勤是个苦差事,这是“员工”们之间的共识。比起面对不确定的死亡与背叛,安心缩在系统后当个客服总是要更舒服些,但白川奈奈并不讨厌外勤工作。毕竟严格来说,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不能再死一次,这是共识。
就算是被背叛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又一次的濒死体验。虽然这滋味不太好受,不过她也有过好几次经历,算是个熟练工人。
八云慎一门心思地指挥她拼图,看起来像是按下了合作。白川奈奈觉得蛮好,至少自己能省下点力气,免得又要跟人搏斗。
在这里见识过形形色色的“背叛者”之后,她反而比以前更豁达了。原本以为自己做的就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坏事,结果发现罪恶也经不起比较,总有人比你罪孽深重。当然,这并不是她的罪就可以抹去的意思,只是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愁眉苦脸。
她一边拼图,一边让思绪飞向各处。
办葬礼的点子,究竟是谁提出来的,如今已经无法查证。至少她参与的那一次并没有这样的设置。也许是哪个与囚徒川同样恶趣味的“背叛者”,想看到那些出席葬礼的人的表情,又或者,只是有人单纯地想要哀悼逝去的人。她参加过许多人的葬礼,却没有参加过自己的,不过她也并不想去。
真的有人会为自己真心实意地哀悼吗?无非只是顺应气氛,说几句场面话罢了。这世界上唯一会真心实意地关心她的人,说是被她亲手杀死的也不为过。
那个人的葬礼,她也没有机会参加。
通常来说,总有人会来参观自己的葬礼。那些人总要问她点什么,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诸如此类的问题。有人会觉得这是邪恶组织的惊天阴谋,有人会质疑自己不该来到这个地方,他们试图寻找一个理由,结果都是徒劳无功。
毕竟这世间唯有一样东西是绝对的,人人平等的,谁都知道那是什么。
“今天和你讲的故事够多了。”
最后一块拼图拼完,八云慎按下了按钮。
眼前的图画是一幅人像,图块的位置出现了很明显的错位。本该是白色连衣裙的部分被拼接在了女人的头发上,裙子上的蓝宝石被装在女人的眼睛里。她原本应当是一位黑发黑瞳的女人——白川奈奈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
囚徒川真的很恶趣味耶,连她自己都不会放过。
喜欢一切新兴运动的日本jk,直爽潇洒好脾气,擅长三步上墙和吹超大泡泡糖。头发是自己染的,打了耳洞,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懒散的家伙。
因为上课太无聊多次翻墙逃学,却在某次逃学中撞见附近太妹帮派斗争被卷入其中,出于自卫一打四胜后名声大噪,被冠以“虎”的名号的少女。
从此无论是前来追随的人还是找茬的挑战者都变多了,索性开始带一根金属棒球棍上学。
本人相当困惑,明明自己是十分有良知也不喜欢暴力的好女人,怎么会变成不良头目…?
但这位真的很能打,是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能打。
——如果可以请尽量不要惹那个站在马路边嚼泡泡糖,没有任何人跟在身边,一看就十分普通的女高中生。
性格比看上去的要懒散,没什么事业心和上进心,业绩只在中等水准游离。在外人面前熟练端架子伪装妩媚温柔,实际上本人是个有点胆识的成天无聊妹子。
气质清淡中带点浑然天成的媚。
格外招小孩子缠,但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并且应付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秉持合欢宗一贯风度和多人保持暧昧关系,有时候也会翻车,所幸有安稳度日到现在。
宫崎佟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房间的,从一片苍白中回到另一片苍白,褪色的房间里一无斑斓的色彩,温柔的沉寂如深海包容所有。
停留在视网膜上,灿烂的翅膀的光影还在眼底忽闪忽闪,像游动的水母摇摆着柔软的触须,在纯净的光里变成泡沫,又缓缓聚拢。思绪的触手也随之摇摆浮动,开合闭拢。
“……葬礼将在酒店3楼的礼堂举办……”
离得很远就能听到诵念经文的声音循环往复,在会场上空盘旋,制造出空灵的回响。生前都不曾见过的鲜花环绕着会场,制造出一种喧闹的错觉。
十五具棺木齐整地摆放在整个会场的中央,其中盖上盖子的那一个,宫崎只看了一眼就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
黑白的自己笑容寡淡,被白布簇拥,他扫过依次排列的遗像,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一同参加游戏的人。
十五个。
“很少有人有机会能来参加自己的葬礼,你们真是幸运儿呢!”端坐在坐席中央的白发少女笑容明快到碍眼的地步。
转学生白川奈奈,这是她的自称。
不曾在学校里见过她,这的确是事实。说起来,哪怕是谎言,对这个强制参加的游戏,似乎也没有什么询问的必要,所以宫崎只是短暂地怀疑了一下。
“你也死了吗?”
发出这样的疑问,其实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特别的回答,只是意思意思发出这样的疑问。
“按照世俗的眼光看,我确实是死了。”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像是对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适应良好。
“那这里……是你安排的?”
“这里不是我安排的,算是我的……顶头上司做的吧。”她向上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顶头上司?你真的是转学生吗?顶头上司是什么?”
“大概相当于管理人一类的吧。转学生就是转学生,不懂你在讲什么。”
在意这些本来是没有必要的,但他只是想要问问而已。
“你也是背叛者吗?”
“当然,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无一例外。”
他索然无味地左右四顾,打量着这一圈,急于岔开略显狼狈的话题:“葬礼的意义在于有亲人朋友的参与吧,这样孤零零的放着哀乐,让我们自己悼念自己吗?”
“不然要怎样啦,把你们的家人都请到这里来?” 宫崎再次觉得她的笑容明亮到碍眼的程度,对这种明亮又可爱的人,严格来说,已经进入宫崎避之不及的范畴了,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待这么久,聊一些自己毫不在意的话题。
“不是说之后还能复活么?怎么又在这儿办起葬礼来了。是给没通过游戏的一个体面么?”他低头看着唯一一个盖着盖子的棺材,克制着自己伸出手去的冲动。
“可以当作是正式葬礼前的演习嘛,就像地震演习啦,火灾演习之类的。”
“……”相对无言,他感觉漫长的等待有些难捱,这种食之无味的对答并没有带给他什么慰藉,不如说期待着自己能拥有这种慰藉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努力。
宫崎佟悟很快放弃了。
等待吧,无论深海的浪将带着怎样的声音袭来,他都愿意进入深深的沉眠……
“……”
“快点结束吧。”这次的搭档要更加坦然?或者更加有心机,谁知道呢,他主动展示了空空如也的背包内部,以证明自己选择了合作。
Fine~
宫崎不在意地拉开背包。
“我的想法,其实不重要吧。”
随便选择了与规则并不相符的面具,他甚至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
“话说我们是不是还没互相介绍过?”
“不,我并不关心你是谁。”
Fine~
不会主动出手,也不会不防备对方,与此相对的,大约双方蹩脚的舞步要更加难以理解一些。
面具背后的表情复杂,宫崎支配着四肢作出僵硬而尴尬的动作,模仿着无所适从的舞姿,动物的面具跃动着,藏起后面反复变化的表情。
对于边银透来说,这一定是漫长的十分钟吧,尽管结束的时候,他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卑鄙,多么无耻,多么糟糕的一个人。
于是,当两个人都躺在地上的时候,宫崎的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
已经无所谓了。
是的,已经无所谓了,宫崎感觉后背靠在地板上,体会着那种踏实感,那种安稳感,是苍白色的房间里体会不到的。
如果不是不允许,他甚至想要在这里躺到下一场游戏开始。
在边银透的背影从逆光处离开时,躺在地上的宫崎身上的麻痹其实已经消退了,但他享受着这一刻互相的算计,意外得踏实。
真不错啊。
这一刻,虽然依旧是搭档先行“离开”,但是,看着对方的背影轻快地离开,他拿起地面上的面具。
真不错啊。
看到皐月和自己踏入同一个游戏房间时,亮太是松了一口气的,或许在他无缘无故被拖入这鬼地方的倒霉人生里还能有一点幸运,那就是连续两轮都被抽到了和自己的好友一组。或许这样的分配方式来自于系统想看亲友相残的恶趣味,但幸运的是,亮太的两位朋友都是会选择合作的人。
唔,准确地说,帆是99%会合作的人,亮太对皐月没那么强的信心,但好歹也超越了那条选择合作更有利的分界线。
“你昨晚去哪了?”在为对方挑选面具之前,皐月问亮太。
“这算什么,女朋友查岗吗?”亮太打趣道,虽然他知道皐月从来不会这样做,正如他也永远不会深究她在声称自己不方便而拒绝约会的时候到底去了哪里。
“去围观葬礼了。”亮太收起嬉笑的态度,如实回答道。
“那里有什么?”
“有我们大家所有人的棺材,还活着的人棺材开着盖,里面是空的。”
“哦?下次有机会我想去里面躺躺看是什么感觉。”皐月漫不经心地说。
“你……唉,你怎么和那家伙一样。我刚过去就看到他在里面躺着,把我吓了一跳。”尽管已经知道活着和自己一起走出游戏房间的挚友不会这样死掉,当时的场景还是给了亮太不小的冲击。
“或许这就是我们会成为朋友的原因吧,总要有一些共同之处,比如会去围观葬礼,比如会想试试躺棺材的感觉。”皐月嘴上说着话,操作手环屏幕的动作却不停。“好了,我给你选好面具了。”
“是什么?”亮太问。
“兔子。”
啊……觉得我是那种东西吗。看似纯真可爱,实际上是色情狂,看似柔弱无害,却能把喂食者的手指像咬胡萝卜一样轻松咬断的生物。
亮太对皐月的选择不置可否,相应的,他也要告诉对方自己的选择:“我给你选的是……”
皐月用食指压住亮太的嘴唇:“不要告诉我,我会自己选的。”
两人分别去自己那边的墙上拿取面具,亮太按照皐月说的选了兔子,而当他回到舞池中央的时候,看到选好了面具的皐月向他走来。
皐月脸上戴着的面具,是一张人脸。
音乐响起,亮太牵起皐月的手开始跳舞。无论是汽车修理工的父亲还是在老家种甜瓜的爷爷都不可能教他如何跳一支交谊舞,他是和自己的两个朋友学的,所以他们教对了就是对的,教错了就是错的,万幸舞伴也只会有他们,在他们那里亮太永远不会错。
亮太环住皐月的腰,感受着这副身体里的热度和力量。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但有些东西永远的变了。代表舞曲即将终止的乐句响起时,他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一个人去堕掉我们的孩子?”
他看到皐月脸上混杂了震惊、恼怒和轻蔑的复杂神情一闪而过,女孩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如果我告诉了你,你打算怎样?让我把他生下来?”
亮太认真地回答:“现在的我们还不是抚养小孩子的时候,我会陪你去做手术。”
“所以呢?结果不是一样的吗?”皐月的手心微微冒汗,尽力地维持自己那无所谓的态度。
怎么能说一样呢?亮太希望的,是他的朋友们要处置的即使是自己的事情,也要来询问他的意见,征求他的同意。
你的选择可以与我相同,但必须经过我同意。
是亮太诸多野心里最不讲道理的,最小的,也是最无法公之于众的那个。
他选取的开启话题的时间很好,对话进展到他难以继续的时候,音乐便恰好结束了。没有任何多余的拉扯,他和皐月同时默契地放开对方,正如他知道而她猜到的那样,皐月受到了电击的惩罚。
亮太扶住恋人因麻痹而站立不稳的身体,问她:“就算是这样,你也要选你想要的那个吗?”
似乎是声带也被麻痹了,皐月没有回答。
而亮太乘人之危地吻上了自己的恋人。
等皐月恢复了行动能力后,他们一同用手环开启了房门。两人收拾好仪容也收拾好心情,准备离开这里。
“皐月。”在皐月即将迈出大门时,亮太把她叫住了。
“怎么了?”
“你爱我吗?”男孩问。
“我当然爱你。”
女孩微笑,像平时无数次那样美丽而无懈可击。
“就像你爱我一样,毋庸置疑。”
须佐伽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在门前了,略显单薄的身子有些驼背,背对着须佐伽,因此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看到对方略显焦躁、不断挪动的脚部。
神威……鸟羽,似乎是二年级的学生,据说在同学中很瘦欢迎,可惜他在校时间不多,还基本都花在了课业和戏剧社那边,对于这些事情也只是听闻。
“你好,神威同学”他迅速整理好表情,换上一副看上去是普通学生的笑容。
神威的身体猛然一颤,接着回过头来,眼神交错间,只是对自己点了点头,没有更多的言语了。须佐伽意料之中的反应。
乍看上去对方只是普通学生。但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他依然和上次一样选择了合作,然而离开小房间之后的场面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布满墙面的面具,每一个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乍一看像是木雕,上面精致的珠宝和羽毛看上去价格不菲,熟悉到几乎让他发笑的场景。
他扯扯嘴角,但是口气却酸涩尖酸:“假面舞会啊……”
“如果你没意见,我就选鸟嘴医生了。”他微笑,“你的面具。”
“毒蛇,你的面具。”
预料中的戒备语气。
伴随着两人戴上面具,轻柔舒缓的华尔兹响起,音符打着转儿缓步上升。如果他们是情侣,也许这是首好曲子。
须佐伽瞟到了神威鸟羽有些僵硬的脸色,他在面具下微笑:“我可以跳女步。”
果不其然,对方后退了一步,面具的眼眶下,须佐伽隐约看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轻轻将一缕垂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歪了一下脑袋:“我有时候也会反串出演。”
神威鸟羽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伸出,掌心向上,邀请他走入舞池。
就像一个真正的淑女那般,须佐伽拎起不存在的裙摆,弯腰,垂下颈子,行礼,接着搭上那只手掌。指尖触摸到的掌心很僵硬,手指,手掌,手臂,顺着肌肉蔓延到全身。
须佐伽低下头去看神威鸟羽的目光,然而目光只是对上了一瞬便迅速错开。须佐伽在面具后眯了下眼睛,精准捕捉到神威全身心的抗拒。
“跟着我的节奏,慢慢走。”须佐伽半低下头,将神威鸟羽不自在的手强硬地拽到自己背上,在对方耳边低语。
前进,后退,前进,后退,转圈,忽视掉对方的挣扎和僵硬,他主导着两个人的节奏,舞步说是缓慢倒不如说几乎是在原地摇摆。如果这里还给他们贴心地准备了女装,他不介意给神威玩一出大的。
他当然可以跳更快的,就像在舞台上那样,不管是男步还是女步他都很在行,裙裾旋转飞扬,盛开如花朵,那种舞蹈观赏性和技巧性远超过舞会本身的需求。家族的舞会不需要如此曼妙的演出,他只要牵着那些穿着高跟鞋和鱼尾裙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姐,搀扶着她们在舞池中摇曳过一曲,满足一下她们旖旎的幻想便足够。
一曲终了,无事发生。
“你……就这么相信我吗?”临出门前,走在他身后的神威突然这么问他。
“我并不完全相信你。”
须佐伽用余光看见神威僵硬了那么一瞬间。
“那,你为什么……”
须佐伽摘下面具,卸除了此前所有的表演,毒蛇稍稍吐出了信子。
“无论如何,我都可以杀了你。”
亲自参加自己的葬礼,真是一种特别的体验,尤其是还能活着感受躺在棺材里。
远藤京子这样想着,躺进属于自己的那副棺材里,双手搭在腹部,试图模仿死者在棺材里该有的模样。
她闭上眼睛,漆黑一片。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的会是摇醒我的洋子,还是礼堂的穹顶?
怀着隐秘的期许,京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穹顶再次出现在远藤京子的视线中,耳边依然环绕着让人昏昏欲睡的诵经声,她有些沮丧地坐起身子。
“果然不能白日做梦,”京子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使自己打起精神,“要活着回去见到大家啊。”
当远藤京子站在熟悉的门前,一时间有些晃神。
“如果这次也是合作就好了。”京子回想起第一轮游戏的顺利。
只不过站在她面前的俨然是其他人了。
源氏加奈子,从理奈那听到的八卦消息是黑道源氏组的大小姐,作为她们的同届生,却稳重得像一位成年人。
远藤京子的视线小心地落在源氏身上,她实在是有点怕面前这位大美人。可能是黑道的影响,让京子在和源氏见面之前就已经生起敬畏之心。
比我高诶。京子眨了眨眼睛。而且身材也很好,这就是大小姐吗?
“是的呢。”面前的源氏朝京子笑了笑。
远藤京子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心里话全被自己说了出来。她涨红了脸,平时面对陌生人一口气能说出一大段话,如今却扭捏起来。
源氏并不介意京子此时的无言,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有多费口舌,两人很快敲定了合作的意向。
“那么,合作愉快!”
远藤京子打开自己的手环,对着面具界面陷入了沉思。
她在面对多种选择时,一向坚持我都要。就像当年挑选乐器的时候,京子执意钢琴和小提琴都要学,只是最后因为精力和能力有限,京子不得不放弃钢琴,投入到更擅长的小提琴学习中。
而现在,京子不由得纠结起来。
她在脑中构想源氏戴上面具的样子,企图通过这样的方法挑选一副她认为最合适源氏的面具。
“那就这副吧。”京子在看见其中一副面具时眼睛一亮,生怕自己反悔,很快选择了确定。
从面具墙摘下黑豹面具,远藤京子在脸上比划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源氏会选择它,但京子确实很喜欢。
远藤京子走进舞池,因为不确定今天的游戏,京子特地挑了一条红裙子穿出门,平时扎起的双马尾也披散开来。
万一跳舞的时候辫子甩到舞伴一定会很尴尬吧。京子抱着这样的想法,对着镜子解开了发绳。
或许京子在挑选面具上确实有天赋,源氏脸上戴着的面具,张扬华丽的孔雀绿和孔雀羽毛交相呼应,不仅没有喧宾夺主,反而衬托得源氏更加优雅高贵。
源氏踩着高跟鞋走到京子面前,弯腰鞠躬,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轻声微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美丽的小姐。”
京子微抬下颌,回以微笑,“当然。”
两人随着音乐的旋律翩翩起舞,在舞池留下她们优美的舞姿。
“看来我们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音乐已经结束,并没有任何一方遭到电击惩罚。
“是的!”远藤京子高兴地说,“没有背叛真是太好了!”
“你觉得我像是什么动物?”
远藤京子抬起头,远远看见平台上倚着栏杆站立的源氏加奈子。
伸出手比划着,少女约莫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此刻正注视着自己,细长的眼睛半眯着,目光缠绵又深沉。
狐狸?不,没必要那么直白。
“孔雀,不是很适合加奈子酱吗。”
傲慢的雄孔雀,肆意地散发着荷尔蒙,趾高气昂地俯视目光所及的众人。
这样的人从高处摔下时,一定会露出让人兴奋的模样,像是摘下娇艳欲滴的蔷薇,艳红的花朵即使失去泥土的养分也能再苟活几小时,挣扎着蠕动,稍一收紧手掌,花瓣便会在手心破碎,在指缝间挤压出艳红如鲜血的红色浆液。
限制级的画面,露骨的色情。
远藤京子收好目光里的渴望与痴迷,仍然扮好自己天真单纯的少女角色。
当然,没有人会被这面具迷惑,大家都是背叛者,都是站在悬崖边上的赌徒。
“像加奈子酱一样高贵美丽的孔雀。”
远藤京子兴奋的举起手比划,手臂挥动,模拟出张开的半圆尾羽,盛大的华美。
“是吗,我倒觉得自己更像是鬣狗。”
不做丝毫掩饰,源氏加奈子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后是感到惋惜般的微笑。
“京子小姐真是温柔。”
这不是看破了吗?毫不掩饰地被看了个透彻。
远藤京子兴奋到身体一阵战栗,从背后腾起的寒意,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同被猎手盯上,那种让人不安又着迷的危险感。
“那加奈子酱觉得我像是什么动物呢?”
源氏加奈子投去目光,灯光映衬下远藤京子的眼睛像是水晶一样闪闪发光,褐色的瞳孔坠落在黑夜,或许初次见面的人都会觉得她像是兔子或是什么柔弱无害的动物。
但源氏加奈子看见她目光里的执着,看见她小心收起的利爪。
黑猫吗?
“黑豹吧。”
天生的猎手,隐匿在丛林与黑夜里,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然后用自己锋利的爪牙划破动脉,空气里弥漫着腥臭气味。
“哎呀,是猫科呢,我也很喜欢猫咪呢。”
毫不犹豫地转身拿起黑豹的面具戴上,远藤京子喵喵地叫着,双手虚握,像猫一样地动作。
戴上面具的两人隔空相对,当目光代替话语,面具遮挡住人类的面部,似乎就不再需要扮演,猎手对峙着,硝烟弥漫。
在这之后是悠扬的乐曲,高跟鞋落下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裙摆随着腿的移动包裹出小腿的形状然后散开,行进的舞步如同推开了海浪。
少女们十指相扣,肌肤贴着肌肤,暧昧的气息在其间蔓延,当怪物不再需要扮演人类,一切都会到了最初,生物的本能取代人类的理智,这是角逐,也是厮杀。
当然,合作也是猎手们的选择。
通关的大门敞开,怪物们取下面具重新回归人的身份。
“合作愉快,京子小姐。”
“合作愉快,加奈子酱。”
或许下一次见面,会燃起血与火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