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长的费国政变剧情,此为上篇。
每个小节前的标号为时间顺序,因此在小节的排序上和氛围衔接上并非按照正序时间讲述。
上篇总计10092字。
前置①: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85614/
前置②: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88286/
————————————————————
5.
华丽的宴会厅是每年费里斯塔尼亚的王室会议的举办场地——当然,说是会议,其实只是王室的人们随便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挥霍每年从平民身上掠夺的财产与食粮罢了。历经百年,继克劳福德的失信后,亘古不变的贵族结构愈渐腐朽,城市勉强在地方官员的秩序维护下维持着它们基础的运作,但如果是连地方官员都无法解决的王室贵族的问题,那么他们只有两个去处:去森林,找卡梅莉娅神官;去港口,找特奥多尔提督。
一开始是年长的精灵德鲁伊保护着森林的众生,直到百年前,年轻的混血精灵也终于加入了保家卫国的队列,揽下了支持整个国家民生的使命。然而长久以来,卡梅莉娅早已厌倦了纷争,除了保护子民以外不再干涉更多的事情,于是便轮到了特奥多尔处理剩余的琐事。提督上为其他贵族处理贸易和案件,下为平民提供资源支持以应对那些贵族的劫掠——并不是说提督对付不过那些贵族,但特奥多尔也没有那么不惜命。一旦他真的要为了解决平民因贵族而饿死的问题去杀了另一个贵族领地的成员,那么一定会惊动其他的贵族领,而即使是率领海军的提督、力与迅捷兼并的剑圣,一个人又能奈何其他王室贵族成员明里暗里的阻挠和威胁?良善、相对朴实甚至在海港经营酒馆支持着费里斯塔尼亚海港贸易、平民经济和人脉资源的特里斯领不能因此被一个瞬间的冲动毁于一旦。
于是近百年,年轻有为的特奥多尔和他接手管辖的特里斯领就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支柱之一,但同时因为日渐加重的责任,红衣的提督也开始觉得力不从心,有所崩溃的迹象。而这一次会议,他也必须代表特里斯领参与,但年年的王室会议,他都不曾敢吃宴会上的任何食物。那些贪婪的贵族狼吞虎咽,载歌载舞的时候,在特奥多尔的眼里就好似成团蠕动的肉块一般令人作呕。但他还是潜伏在人群中,悄悄在角落放下了那杯根本没喝过一口的香槟,离开宴会厅穿过长廊,以从夜色中换取一丝喘息的余地。
4.
“芙阿兰女士,我们清澈如泉的德鲁伊女士,我需要您的协助,但我并不需要那些多余的道德和七七八八的情谊来供养那群废物——”头戴角冠,身着披风华服的青年手捧笔记,用着那口诗意的说辞不客气地批判着眼前年长的树精灵……或者说,实际上是他们的敌人,“我是说,我国的贵族们。”
“我当然理解您,我们的新王。”卡梅莉娅坐在亭中,但是脸上尽是对于一个过于年轻的生命的怜悯,这也让年轻气盛的青年感到不满,“您是克劳福德新的希望,但也正因如此,您不仅需要我们德鲁伊,还有更多贵族的支持,现在动手还是有些操之过急……”
“不需要。”这个国家才刚上任五年的新王——伊蒙·克劳福德合上本子,语气一转严肃,将笔记拍在了石桌上,“五年里埋的伏笔已经够多了,该收尾了,卡梅莉娅。精灵都可以等,拥有资产的长者可以等,但是年轻人……还有我们人类是等不了那么久的。”
事实上卡梅莉娅并非第一次见过伊蒙。作为德鲁伊的领导者,她与自古以来就在研究魔法、结合自然与世界的规律,将森罗万象纳入自己的力量的克劳福德家族来往颇深。这些争强好胜的学者虽然看似蛮横,却乐于钻研自然的规律与学识,热情地向德鲁伊求学——当然也包括伊蒙,五年前他加冕为王之后,他就频繁来往各地,不是为了搜集需要的情报,就是为了学习更深层的魔法。
“人类的生命过于短暂,世间无常,我也并不想再去干涉他人的生死。”卡梅莉娅平淡地回应道。
“不。”伊蒙进一步逼近,“以您的角度来说,您不会对朋友见死不救的。”
卡梅莉娅顿了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当然,这个国家的每个孩子都可以是我的朋友。”
“包括克里斯,对吧?”
伊蒙像是亮出底牌一般提起这个名字。卡梅莉娅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他还好吗?”
“我都在这里说了,肯定是不好。”王轻哼一声,仰起头,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这不是重点,我和克里斯约好了,他帮我完成了这些原创术式,是时候该还所有人一个新的费里斯塔尼亚了……成败如今只在此一举,这些浪费国库不做事的废人不要也罢。当然,到时候包括你一定也会是受益者……但在将来政权彻底稳定前,我需要你为我做事。”
“你打算打破禁忌。”精灵皱了皱眉。
“禁忌会消灭禁忌。”人类扯起嘴角,勾起手指指向远处的灯光,“这时候已经管不了什么禁不禁忌的了,嗯……当然对于你们德鲁伊来说,费里斯塔尼亚的政权解体反而能让你们回归大自然,所以看起来和你们没关系,那确实是这样。但面对大量的人口,恪守自家的和平可不是什么长期策略,我得尽快把他们都给端了才行。”
面对对方无情的揭露,卡梅莉娅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才说下去:“你是我见过最心急的,但是同时也无法否认你确实有这个资本去放手一搏。不过我猜仅仅是这场战役的话,你应该不是很需要我的职权。”
“对,于你的话,主要是胜利之后的政权处理。但是我不需要你的所有职权,把该让给我的执行权让给我就行。”
精灵不能说是事不关己,只能说是无可奈何,她沉思片刻,开口道:“——可以,你这么选择了的话……但必须有人监督你。如果是婚姻关系的话,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会变成这个国家的事情。”
“你想靠政治联姻束缚我。”伊蒙一语道出对方的目的。
“如果放任你的行为,你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罪人。”卡梅莉娅也并不忌讳自己被揭穿这件事,“不过也不会太严格,我只想确认——一,既然你这么说了,这么做了,集中了权力的你不会像先前那些王一样为了自己的私欲伤害他人;二,这次动用死灵法术只是面对国家危机的例外,这类违背自然的禁忌法术不得滥用。”
王并没有否认,不如说,他显然是准备好了他的王牌才如此坚定。面对德鲁伊的要挟,并没有多大反应,“好啊,那我倒要看看接下来的路会怎么走。”
3.
几个月前……
伊蒙抱着一沓乐谱打开了克劳福德宅邸的书房门,“克里斯!术式强度测试过了,就差一点……”仍然是学生年纪的克里斯从书堆里抬起头,努力地按捺住自己的烦躁,啧了一声:“进门前先敲门。”
正想踏进门的兄长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门使了个眼色,抬手砰砰拍了两下门板。
“……你真敲啊?”
“敲过了,好了,进入正题。”伊蒙立刻打断了克里斯,冲上去就把乐谱放在对方的面前,一口气说清了此行的来龙去脉,“我需要改进一下术式的强度,目前的乐谱和歌词……我是说,阵法和咒语,如果以有限的规模进行演奏的话,影响范围不太能覆盖整个宴会厅,你觉得我接下来应该从哪里进行改良?”
克里斯放下了手边的书,抬手搓了搓下巴,“嗯……以医学角度来讲,大脑的震颤能够破坏人的精神,可能导致精神、记忆的错乱。太大的声音和特殊的音色也会对耳朵甚至是大脑造成这样的影响……”
“也就是说——乐器的选择和编制……”伊蒙迅速跟上了克里斯的思路,从旁边顺手拿起羽毛笔把想法记录在笔记本上。
“虽然当然是乐曲更让人震撼更能让人有一种,呃……大脑里会感到震颤……”克里斯调动着自己记忆里的知识胡乱比划着,“不过根据你、费迪南德……你们说的哈,艺术这种东西倾注了感情的才好……?”
“那当然……嗯哼,也就是说感情能促进魔法的效果?你觉得呢?”
“根据资料来说,‘祈祷化为力量’的那类派系,应该和你擅长的祝福和诅咒差不多吧。”少年挠了挠头,“这我不懂,不应该是你懂吗?”
“也就是说就我一个人的怨恨的力量不够……”伊蒙叹了口气,停了几秒后才小声嘀咕道,“需要更多的人吗……”
“但是如果想扩大乐团的规模的话你这会儿打算去找谁?”克里斯甚至懒得提这个无血无泪的人怨恨从何而来,只是耸肩以示无奈,“这年头谁还有心思搞音乐?”
“活的不好找,死的还难找?”伊蒙冷笑了一下,把乐谱收回去。贵族之中除了少数的能人以外,剩下的支持者,或者说自己的帮手又去哪找寻呢?既然贵族再无人才,那么高手就在人间——即使是死去的人们。“就算是尸体,也是带着怨恨死去的,每个领地最不缺的就是冤死的人。”
就算是克里斯,听到自己兄长的这个想法也难免眉毛一抽,“*通用语粗口*,你疯啦?”
“这个国家现在所有人都疯了,你用你的话来说说,我在百分之几的位置?”
“空前绝后,前所未有。”克里斯多弗撇了撇嘴,“你打算整多少人?大哥,这是死灵法术,你要带着一群尸体去演奏管弦乐?你控制得来?”
而当他抬眼看向伊蒙那张游刃有余又不怀好意的笑脸,他脱口而出问的这些话似乎毫无意义。果不其然,伊蒙诚恳地回答起他的问题,似乎这些方面早已被他宏观地考虑了个周全:“这当然是个非常考验精密控制力的仪式,但如果我这一步能够顺利铲除一部分人,那么接下来没了领头人、被打消士气的亲卫队就算打过来,也不会发展成大规模战争,那岂不是血赚?不过正如你所说,控制起来需要我全神贯注地指挥、演奏、咏唱……所以,我需要你来帮我想一想——你最擅长这个了不是?”
少年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呵呵……来这招啊……还是你行。”这次换作少年从兄长的手里把乐谱抽走仔细看了一遍——对于克里斯来说,他并不是不懂乐谱,至少他能够分得清声部与乐章,“同时施展多个术式很难,但是你这可是在操纵一整个乐团,很多事情完全可以分给乐团来做……比如说,我觉得管乐,尤其是笛声作为牵引和控制就很好?弦乐部分可以提升对大脑的震颤,更好地控制听众的情绪;钢琴和鼓点可以从指令的意义上控制一些动作的变化……这能行吗?”
伊蒙轻哼一声,又把乐谱抢回去,“有想法了,还得是你。下次我联系特里斯领和哈塞尔阁下给你带点新书。”
“麻烦带点卑谬或者阿尔因茨的教科书或者文献。”克里斯没等伊蒙关门离开,就继续埋头看书了。
5.
“——他们要你睁开双眼,要你用那双手捧起他们罪恶的脸庞(They ask you to open your eyes/ To hold up the masks with your pure hands)……”
庭院里传来了悠扬,却有些失真的小提琴声,以及青年优美而又凄清的歌声。
“他们诅咒你吞下所有的谎言,紧攥着你的衣摆拖拽入深渊(They curse you to swallow all of the lies/ Drag you deeply tight and tight)……”
精灵骑士循着声音走过去,他明显能听见声音的主人喉口有些干涩——他用那日渐沙哑的嗓音在不断改进诅咒的魔法,试图向其中倾注憎恨,而这份憎恨也是这位音乐家唯独需要练习的事情。倒也并不是说年轻的王真的是个无血无泪的人,相反,他更像是难以分辨而去探索,试图从喉咙里撕扯出一些字词,辨认一番什么才是人们所说的“怨恨”,且必须是如同利刃一般能够贯穿人的心脏的怨恨。特奥多尔来到后花园,这才看到伊蒙双手托着一颗悬浮着的、泛着微光的传声魔晶,从中发出的琴声附和着王的歌声,轻盈的音调中伴随的是沉闷得令人不安的旋律。
提督不敢打断,自己的学生无时无刻不在努力,自然也不能打断他此刻奋斗的兴致。于是他就站在旁边听下去,那让人焦躁的起伏甚至只是独唱与魔法发出的声音,而他甚至不知道,这焦躁到底是魔法的作用,还只是自己多余的担忧与恐惧。
但也没听多久,歌声和琴声戛然而止。人类青年放下魔晶,头也没回就说了一句:“听多了脑子会坏掉的喔,老师。”
“……你的听力还是这么灵。”骑士从石柱的阴影中走出来,走下台阶,向伊蒙鞠躬行礼,“只是不敢叨扰您的兴致罢了。”
“我还没那么蛮不讲理吧?”王耸了耸肩,“对于没被下蛊的人来说,这点程度的音乐虽然也没什么效果,但是还是会对精神造成点影响,我没必要对特里斯领主——尤其是我的老师做这种事。”
“好,好的。”特奥多尔顿了一下,站正后看向伊蒙的方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昔日的剑术学生,头上戴着黑金色的继承者之冠,身着漆黑却不乏华美庄严的礼服,下摆像是翼族长长的尾羽,袖口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在长发的衬托下并不会显得过于突兀。不过对比起其他的贵族,王这身打扮确实显得更为低调,且看上去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看来对方对于这场战役早已等候多时。
伊蒙咳嗽了两声,似乎是最近的练习带来的嗓子的压力太大,“咳……军队和海盗都安排好了?”
“目前每组部队各就各位,包括喀迈拉边境的人员。”
“那就好。”王点了点头,“民兵队呢?我说之前那几个领的佣兵和民兵。”
“民兵队基本上被安排去了混乱但是兵力不怎么多的领进行辅助。部分佣兵志愿带领民兵队辅佐海军,剩下一些独立的佣兵分别跟随海盗在领地庄园埋伏作为刺客辅助。”
伊蒙轻轻地点了点头,略带阴险地勾起了嘴角,“哼,那接下来就是等着了……”
0.
这是大约一两年前的事情。
伊蒙坐在特里斯贵族庄园的会客厅里,烦躁地靠在沙发上,搞得会客厅内部的氛围直降冰点,周围的仆人都有些敬而远之……或者说是恐惧的意思。特奥多尔见状也没办法,只好小声将仆人支开,并从仆人手里接过茶壶,给对方的茶杯再续上一杯药草茶,“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安全的领地在费里斯塔尼亚境内也在少数,而以目前的势力来说,资源丰富的亲卫队全在敌方手里……”
“*通用语粗口*,我方资源就算有特里斯领、德鲁伊教团和哈塞尔商会供着,这也不够出兵的啊……”青年骂骂咧咧地拿起茶杯猛喝一口,捏着茶杯把手的手劲大得仿佛能把它捏碎,“平民征兵?不,强迫他们靠不住,虽然说区区只会搓火球充数的普通士兵我一个人保守能杀他们两个排,但总不见得全靠我吧?”
“您冷静,在兵力匮乏的情况下,只好想想怎么削减对方的战力……”
“不是,你是提督,特里斯亲卫队的队长!就没有什么其他征兵的渠道——哎?等一下……”伊蒙放下茶杯,突然灵光一现,“要说特里斯领的人……多米努斯海盗国的大海盗是不是和你同姓来着,他原本是你们领的人?你认识?”
“啊?”
特奥多尔被对方突然的连珠炮追问吓愣了,毕竟这可是国王在亲自打探叛国海军的消息——尽管这个叛国海军,现在的海盗头领确实早在百年前就是自己的伴侣……但真的要在这时候把佐兰的消息供出来吗?人家头上顶着个叛国罪,自己把他的消息说出这不是出卖人家吗?但是不说的话对方只会为了兵力的问题发更大的脾气,到时候出了什么偏差事情只会更麻烦……
“把叛国贼的事情藏着掖着的话你有连带责任哦……?你也不想被平白无故扣个叛国罪在头上吧,特奥多尔老师……”王像是看出了提督脸上精彩的冷汗和铁青的面色,不清不淡地提了一嘴,但是用手半遮着的脸上似乎透露着似有似无的幽怨和质疑。
“——对,我……我和佐兰是伴侣关系,目前还保持联系。”提督故作镇静,紧闭双眼,举起双手,咽了口唾沫,“但我发誓,我们之间的沟通和国家问题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谍报和串通的事情,他劫掠过其他贵族领的船只也是在镇压其他贵族领,和国事没有任何关系!真的!”
“……噗嗤。”
伊蒙收起了带着怨色的表情,看着对方紧张的神色在一旁憋笑:“那不正好吗,我们要杀其他贵族领,他们劫贵族领的船,把一整个海盗国的兵力搬过来能算多少战力?”
特奥多尔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君王脸上的笑意,“您……认真的?您这是要收编海盗啊……?”
作为对方的剑术老师,提督对于自己的学生有多反传统和违背教条,也起码了解一二,但他愣是没想过,对方其实是个连叛国海盗都想伸手占为己有的野心家。
“啊,不然呢?”伊蒙翘起二郎腿,甚至低头注意了一下不踢到茶几,“拜托,我在重组这个国家的秩序,还管个屁的叛国不叛国?要是能商量一下把那群海盗收编过来——或者说暂时雇佣来也可以,咱们目的一致,端了那群废物贵族。事情成了之后,我也不是不能考虑把您的伴侣头上挂着的叛国罪撤销……”
“哎……真的吗?”
“我这方面食言干什么?”王叹了口气,“如果人家真的能干出点本事,还在意什么叛国的问题?眼下可有着比没用的形式主义更重要的东西,我亲爱的老师。”
特奥多尔感到有些晕眩——对于一个精灵来说,这个人类君王的裁决不知道该不该说是想一出是一出,但如果能依靠海盗进一步的镇压成功颠覆目前的秩序,也应了佐兰的意思。到时候,但愿国家能够恢复正常运转,而佐兰那边也能选择回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虽然怎么想都觉得那个家伙没打算回来。
“……好的,好的,我会去跟佐兰交涉的。”在红衣的提督眼里,自己的学生开出的谈判筹码宛如恶魔的诱惑,又有如鲜甜的果实。如果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反传统的君王也一样在背叛这个国家,那么自己就是他的共犯,但他自己也无法保证眼前的王到底是否会真的兑现承诺。这个孩子在刚成年的时候就亲手砍下了自己的双亲的头颅,而自己也是知情者。伊蒙对仇人恨之入骨的同时也绝对能做到将对方千刀万剐,所以最终只能祈祷王不会记恨叛国的海盗。
1.
“……到时候,你就跟他说,我会在之后重新建立政权结构,”伊蒙酝酿了一下台词,将羊皮纸卷起来,用草绳捆好,“然后其他的话……资源——人力和金钱——也就是教育和经济是发展必备的条件。我不能保证一开始会很顺利,这得看最后能从那些贵族手里收缴多少东西补充国库。如果有反对我的残党我自己会处理,但我至少拎得清如何建立这些基础。”
“然后避免有势力趁火打劫,军队也得跟上大部队……”摁下火漆印章的几秒后,王挪开印章,绯红中混着金粉的蜡被印上了只属于伊蒙的魔法纹章。随后,他又把蜡章背后烧化了一些,粘在了绳结上。最后,他将这封卷好的信绑在了旁边立着的渡鸦的脚上,语气相比起之前的游说少了很多的情绪起伏,“要做的事情真多呢。”
——于是,提督带着水手和乌鸦,久违地踏上了甲板,出海寻找多米努斯的舰队。
特奥多尔并没有选择沉重的商船,而是调用了一艘押送人员的快船,带上水手们就进行搜索。而乌鸦虽说是乌鸦,但那是王的召唤物,在海上不仅能够生存,还能飞往远处进行勘察和感知远处的船只。该说是得益于王的祝福吗?还是说恰好碰上了多米努斯驻扎在附近的时候,在一边航行一边迎接归来的黑鸟后不久,船上的水手们远远地就看到了多米努斯海盗国的旗帜和风帆。
“报告提督!发现目标船只!”一名海军打开了船长室的门汇报道。
提督并没有发言作答,只是迅速站起身,放下手头的文书就奔向甲板,拿起望远镜就看。确认是多米努斯的舰队后,他下令其他人控制船帆降低速度,令掌舵员操作船舵慢慢靠近对方船只,让渡鸦停在自己的手臂上,等到接近到一段距离后,才抛下锚停下来。
“多米努斯的海盗们!听我说!”特奥多尔登上船头举起手,“我们此行并无敌意,我有话和你们的领头人讲!”
虽然提督这么说,他也知道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海军?海军能找我们商量什么?滚!”
“贵族的走狗赶紧滚!再不走咱可要开炮了!”
“想和老大谈话还早个几百年呢!长生种乖乖等着去吧!”
显然,海盗们可不会对交战已久的海军抱有什么好意,几个种族各不相同的海盗在对面的船上七嘴八舌地喊着。相对而言,就算是平常天天在人民之间做好好先生的特奥多尔也不免额角青筋暴起,抿着嘴瞪着那几个小子——呵呵,按海盗头子和自己的关系以及辈分来看,这群人应该认自己是第二个爹才对。
“嗨嗨嗨吵什么吵,几个人扎堆在甲板上偷什么懒?该干嘛干嘛去!”在对面的争吵声中,突然从更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大嗓门的声音驱赶着这群海盗,甚至揪住一个从身边溜走的部下就揍了一下,“海军来了就来了,不干活今晚谁都没饭吃!都给我滚!”
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无比了解的特奥多尔,看到出现在甲板上的人自然是没怎么惊讶——独角的提夫林,劫掠贵族船只的大海盗,当然同时也是自己的伴侣……佐兰在赶走其他人之后才抬头看向自己,然后自己又看着对方眼前一亮,冲着自己就开始笑:“哎哟,瞧我看见谁了?好久不见啊,提督大人——这么久没在海上见过面了,这次竟然是亲自找上门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是来为新王传话的。”提督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事发突然,请允许我前往你们的舰上私下说明。”
“嗯哼,新王?”佐兰端详了一番,毕竟他不是不知道国内的变革,作为海盗,各国的消息自然是要更为灵通。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下,对方所说的,能称得上新王的存在有很大可能就是特奥多尔的那个徒弟,那位新的克劳福德家主,“……要上来也可以,但只许你一个人上来,但凡多一个人我们可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那是自然,约定俗成的东西我当然懂。”提督像是完全料到了,或者说他的本意就是单独交涉,于是他抬手下令身后的海军们,“全体待机!我一个人去交涉。”
面对特奥多尔坦荡的态度,佐兰转头就招呼海盗说:“放行!集体保持常规警戒!不许在没命令的情况下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也不许随便挑衅海军!”甲板上的海盗接到了指令,也不得不从,一声不吭地拿来了木板给海军的船只架桥,提督也顺势带着渡鸦,沿着木板桥走上海盗的船。
……
佐兰领着特奥多尔来到了海盗的船长室,两人进门后前者就把门一个反锁。他确认就此隔绝了屋内屋外后,才走过去伸手抱住了海军提督,看得出来很用力,也能从蹭人头发的小动作看得出海盗头领很是高兴:“想死我了,真没想到你竟然重新出海了!先让我抱一下……”
“当然是因为有事……”特奥多尔不作任何反抗,只是指了指因为被占据了位置,而在空中扑腾后落在书桌上的渡鸦,“虽然听起来很疯狂,但是是新王有求于你们。”
“国内局势已经发展成这样了?那我看看。”佐兰抱了一会儿才放开,伸手去取下乌鸦脚上绑着的信件。
略微潦草却又能够清晰识别的通用语文字整齐地书写在羊皮纸上,大致内容为“如今费里斯塔尼亚被其他贵族领蚕食,颠覆政权需要能够抗衡其他领地的亲卫队相应的兵力,因此以费里斯塔尼亚新王的名义请愿多米努斯海盗国给予兵力支持”……如此一番目的明显、简单粗暴的请愿书,但华丽的落款和独特的徽记却又时刻在提醒读者,写下这封信的人确实有着不一般的野心。
然而,对于早已逍遥国外的大海盗来说,费里斯塔尼亚的国事其实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除了特里斯领还算是他和特奥多尔共同的故乡,但也只有这么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了。即便如此,佐兰还是放下了信件,看了眼提督:“那你又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这位新王值得付出吗?”
特奥多尔只是深吸了口气,“——他是我的学生,我怎么可能不觉得?”实际上他作为特里斯领现在的领主,处理国事也是在苟延残喘,如今他为了寻求一个解脱的出路,除了依靠新王的野心以外别无他法,“这个国家现在难得出来一个想以一敌百颠覆政权的王都是千载难逢的事情……”
“……你是这么想的啊?”海盗挑了挑眉,不过想想之前提督的状态也不难理解。而且,他对于这个年轻的王确实有那么一点好奇心,毕竟首先他是特奥多尔的学生,其次这个学生又成长得似乎比这位老师都要厉害。但作为目前多米努斯海盗国的王者,佐兰也不免有些疑虑在内,“老实说,直接这么看这个其实不算是好事,毕竟也不好说这是不是打算把海盗一块解决了。当然,我能看得出来对方是想要我们这些力量可以支配。”
对方说的确实属实,目前王的确需要海盗的力量以压制亲卫队,但剿灭了其他贵族领后,王真的还有余力去收拾海盗吗?“……他说在清剿了其他贵族之后会重新建立政治结构确保教育和经济的运转……”特奥多尔想了想,还是选择将伊蒙吩咐他转告的消息传达给对方,“如今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有这个想法就已经很难得了,尤其是有这种颠覆的想法还活了五年的王。”
“行——吧,希望到时候别反咬一口把我们海盗给清了,”说罢,佐兰把这份信件随手塞进了船长室的抽屉里,语气中甚至带了些讽刺的笑意,“还真是没想到我随口说的混沌会这么恐怖……你有自信这个新王不会成为对人民来说更恐怖的暴君吗?”
“……我承认这位新王的品性不能说好,甚至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疯子……也可能是天才。”要说自信,特奥多尔毫无疑问是没有,毕竟他对于自己的学生做过的事情也能算是了解一二,所以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少停顿,“但是唯独能保证的是,只要事情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守信用的。”
“想清剿国内的烂肉哪儿能叫品性不好,应该叫他品性极好才对。”海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不过显然在提督面前,他还是有在收敛这份破坏性的想法的。
“好吧,你们聊得开,”特奥多尔咳了一声,这俩强势的家伙凑一起倒也确实会对一些决策感到苟同,“总之人家也说他愿意一个人前来交涉了,你没意见的话这里通知一下,我就该回去转告陛下了。”
“我没意见,见面的事可以随时安排,或者我三天后去你那里。但……”佐兰刚想伸手去打开门,但还是露出了些许落寞的表情,回头看向提督,“你不多坐会儿?”
特奥多尔愣了一下,想了想,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行?”
在获得了这句承诺后,海盗这才变回一如既往高兴的样子,“好嘞,你等我和他们嚷嚷一下,然后我回来再送你。”
说完,海盗离开了船长室顺带反锁了门,把提督和乌鸦一人一鸟留在室内。
船外,号角声如雷鸣浑厚而又响亮,过了一会儿,又是木地板上嘈杂的脚步声陆陆续续地向甲板的方向远去。以这样的声音来判断,估计是以旗舰为中心呼唤其他船上的海盗也一起集合吧。
而在甲板上,几艘海盗船上的海盗纷纷顺着衔接的桥梁与木板聚集到了旗舰的甲板上,而挤不下的人也都站在旁边的船上。佐兰站在旗舰上层甲板的栏杆前,望着眼前的海盗大军,满意地点点头后大声宣告道:“大好的日子来了!现在留下来的大伙儿基本也都是对贵族有仇的对吧?之前都是劫船抢夺,现在有机会让大伙把那些恶心的贵族杀光,大伙高不高兴?!”
听见这番话,下方的海盗们也七嘴八舌地欢呼了起来。
“海军终于明白了贵族的罪恶,他们向我们求助,求助我们清剿那些贵族,”头领继续喊道,“他们是我们的伙伴,我们要向贵族发出最让他们恐惧的反击!夺走他们最重要的一切!让他们悔恨,让他们绝望,让他们彻底消失!”
紧接着,台下又更加沸腾了,众人喊着打倒那些可恨的贵族,一边蠢蠢欲动地举起手里的工具和武器,逐渐地,无序的呼喊化为了有如团结一心的口号——打倒贵族!让他们消失!
“明白了就立马去做大战的准备,再传令下去所有人现在开始禁止攻击海军,保存实力随时准备清剿!”
话音落下,其他人前赴后继地解散回到自己的岗位,一是维持海盗国的运作,二则是为将来的战役随时做好准备。
故事总是从勇者被圣剑选中、或是圣兽在沉寂中苏醒这样的前提开始。以世界为单位的地图徐徐展开,各怀绝技的主角慢慢加入队伍,经历传统的冒险戏码与过家家一样的权谋纠葛最终获得胜利。沐浴在欢呼声与洒下的花瓣和阳光下,关于他们的岁月史书在这里戛然而止。
但很遗憾,崔迪斯·弗里德从不是当主角的料,不如说那些模板化的阳光英雄光是看着都快把他晒化了。作为几乎每一部新作都会准时购入的S·RPG玩家,他对至关重要的剧情却很少置评,虽然他也从不点击Skip键跳过,但他也仅仅是冷漠地、机械地标记“已阅”后去进行攻略而已。
从未幻想过成为天选,也从未体会过冒险的快乐,许多了解他的同好都不知道他究竟喜欢这种游戏什么。难道他把自己当成了拨弄命运指针的上帝?而关于此,崔迪斯的回答只是一句简短的“村民A”。
连姓名都不必有,甚至有些时候点击也不会触发对白,只使用寥寥无几的笔墨去作为世界观的扩充,在每一个必要的角落讲述时局的发展与一方势力的看法,这样不值一提也不会被人记住的村民A就是崔迪斯对自己的认知。
他既没有圣剑,也没有纹章,有关他的故事花费五百字不到便能讲述清楚,一个优渥但有些神经质的家庭、一份不错的履历还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可谓是模板一样的人生。
恰好崔迪斯并不讨厌、不如说唯独喜欢走格子。
“但——是——总玩一种游戏好——无——聊——不是吗?”
不过总会有人会想方设法打乱你的计划。
如果说崔迪斯如同程序一样严谨的人生有什么无法修复的bug,那大约就是他的室友阿纳斯塔夏·库努尔和格拉斯·弗洛格,两个风格不同的游戏主播,或者,按照崔迪斯的形容,一个慢吞吞的九级残障和一个不知所云的女装大佬。
神说,崔迪斯·弗里德的人生实在太过无趣,所以需要一点惊喜和意外,避免他哪天参悟了人生的真谛就是不断循环遂自寻短见,于是神便用这两个人为崔迪斯的人生加入了致死量的意外。
崔迪斯不喜欢人类,严格意义上他也不喜欢游戏。
但是没有关系,所谓恶鬼,就是不管你喜不喜欢,都会准时准点向你讨债。
当崔迪斯不知多少次推开门之后被阿纳斯塔夏死死抱住之后,他妥协了,他放弃了,他第不知多少次意识到挣扎和反抗根本就是无用功。
所以他在同事震惊的眼光中走到了研发部门,询问能否给他一份《伊米尔的叹息》的内测资格。
当牛皮糖第不知多少次去向你祈求帮助,你或许会觉得很烦。但当一个平时只是按部就班工作、除此之外根本不与他人交流的人来求你,你会觉得这件事真是好他妈的重要。
所以崔迪斯成功拿到了一份编码,几乎没有耗费任何力气。
这也是他不幸的开端。
不,不如说,从他最终也没有下定决心从那两个家伙的地盘搬出去(虽然房子明明是崔迪斯的财产)开始,他的不幸就已然注定。
早在游戏发布DEEMO开始,就有人测评过这部游戏似乎是以新生科技为蓝本所制作的,而一个刚刚跳槽来新生科技、除了修电脑和研究机械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爱好的人主动请缨要为这款由新生科技自主研发的游戏做测评,除了他实在是太爱工作了之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评价了。
三个室友一起约好打游戏听起来真是充满青春与梦想的记忆,不过这种剧情和崔迪斯从来无缘。这里应该着重耗费笔墨来强调当时的场面是如何混乱、设备调试阶段是如何鸡飞狗跳、三个相性简直是灾难的家伙凑到一起是如何混沌,或许也应该详细说明一下阿纳斯塔夏究竟是如何把自己的设备弄坏、导致崔迪斯不得不放弃他那好记又好用的“用户013”的ID而不得不顶着那个根本没有人记得住的“AnAstAsiA”进入游戏,但是对于唯结果论者的崔迪斯而言,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早该在发现那两个混蛋的ID没有出现在等候大厅时拔腿就跑的。
现在想来,那时发作的烟瘾已然是一种对他的警告,可是他并没有离开,也许是因为他对那两个人还抱有那么一丝微弱的期待,也许是因为戴着口罩的“盾卫”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总而言之,他错过了唯一一次的、能够逃离这些糟烂事的机会。
充满精力的“枪兵”在房间里蹦蹦跳跳、天然又乐观的“战士”似乎在这里遇到了曾经的故人、锋利又果敢的“斥候”在摸索规则的界限……
顶着不同ID的“主角”们在纯粹地享受着游戏初始的乐趣,但是这一切与一位“村民A”又有什么关系?
鲜艳的NPC热络地出现在视野界面,冰冷的提示音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就像游戏与游戏之间的差别,开放世界与棋盘世界也是截然不同的。没有固定的剧情、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令人眩晕的3D建模,如此种种都让人感觉眼花缭乱。
而仿佛是约定俗成的事一般,意外总会在这时发生。无辜的员工被困在了办公室大楼,而无辜的玩家被关进了数据构成的世界中,至此,阴谋才被揭开一角,而故事才终于姗姗来迟地步入了序章。
总玩一种游戏实在是太过无趣,但一个好友都没有的MOMORPG可谓开局即是地狱。冰冷的潮水浸湿了墙体,漆黑的怪物张开了大嘴无差别地吞噬面前的一切。当虚拟与现实的界限逐渐模糊,当某个瞬间镜头突然聚焦到从未有过任何设定的“村民A”。
这样的故事真的会很有趣吗?
崔迪斯看向道具栏,那里只有一把螺丝刀和一盒火柴而已。
作者:维基
评论:噤声
*此文为4月2日即将开放下载的游戏《虚谬都庭》剧情的后日谈。
谨以此文献给愿意相信我也能写出原汁原味二次元而不是抒情infp经典散文的朋友!(。)
老杰森死了。
是的,我们都知道他,也都知道他的末路……那一滩流在街道上的虹彩淤泥,最终在火中化为片片星点。
维克多——受他照顾,被他视为家人,最终也亲手结束了他的痛苦。
然而一个人的死亡并不是这么轻巧的事,尤其是老杰森还留下了一间店铺、一片地产。这些内容都被无偿留给了他,但是我们未经风霜的小狗虽然拥有洞察世明的智慧,却并没有法律和地产相关的知识。
无奈之下,只得由维多利亚代为处理。
在询问完本人的意愿之后,维克多收到了一笔变卖这些地产和店铺后换得的小钱,皱巴巴的钞票静静躺在铁盒里,连着几枚零士的钢镚,在枯黄的灯光下泛着1980s的光辉。
而维克多就这么静静地低着头,凝视着这个铁盒。
“除开葬礼的费用,就只剩下了这些。”维多利亚拍了拍维克多宽厚的肩头。
“……再过两天就是他的葬礼了,你要在这里发整整两天的呆吗?”
维克多轻轻掂起一枚硬币。
“……老杰森没能留下尸体。”
“嗯,所以棺材里放什么东西,可能需要你去挑选。”维多利亚似乎想到了一个相当不合时宜的笑话,她没忍住就这么讲了出来。
“……比如,美味蟹黄堡的神秘配方一类的?”
她成功地失败了。
维克多没有展露出该有的笑容,而是捧起了铁盒缓缓向外走去。那条尾巴就像是宽大衣服的一角一样,只是随着他的步履缓缓摇晃,不具有一丝活力。
他没有妻儿,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和维克多一样,孑然一身。
维多利亚努力地素不相识的人张罗着一场葬礼,而恐怕在葬礼现场上会出现的人,除了她和维克多以外,就只有社区的牧师了。
倘若要用菜的浓淡来形容一场葬礼,恐怕这里只有一碗撒了葱花的白开水。
维多利亚并不清楚面临着这样一场离别的维克多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她只只知道维克多在本应该出现的地方跑掉了。
好的,这下连葱花都没了。
为了避免自己这个局外人尴尬地和牧师大眼瞪小眼的局面出现,维多利亚在葬礼开始前用三根狗毛施展了定位的巫术,随后叫了辆成本颇高的计程车,找到了那个沉默又高大的身影。
昔日的老杰森快餐店已经变成了一家比特币交易所,里面的人们轻轻卸掉自己的头盖骨,用人脑接续服务器,在美梦中用自己大脑的算力轻轻挖掘一块又一块金灿灿的比特币。
而维克多就这么盯着他们人脑上迸出的火花出神,手中还拿着那个小小的铁盒。
“为什么要逃跑?”
“……!维多利亚!”
“别跑。”
早就预想到这种情况的维多利亚轻轻在空气中划出两笔如尼,维克多的双腿便被浸染成灰白的颜色,死死钉在了地面上。
“再怎么说也不能上来就用石化的诅咒招呼我啊!”
“你在说什么呢?这样最有效率啊。”
“……”
“为什么要跑呢,你不想去见自己的家人最后一面吗?”
“……已经不在了,何谈最后一面呢?”
维克多放弃了摇摆自己已经变成石棍的两条腿子,闷闷不乐地扮演着一根尽职的电线杆。
维多利亚摇摇头,把可怜的双腿变回原装,随后拉着他坐在了路边。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面临这种事会让你感到胆怯呢?”
“……我这段时间都尽可能不去想。”
“但是……当我回到这里的时候。”
“我发现我没办法理解这一切,没办法接受这一切已经离我而去的事实。”
“倘若一场葬礼结束,那么我就得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不是吗?”
“……不是那样的。”维多利亚摇了摇头。
“你可以不去和自己的过去和解,维克多。”
“……我不知道怎么做。”
维多利亚站了起来,向着远方竖起来大拇指。
一辆计程车随后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交给你如何不去面临它。”
焦头烂额的牧师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棺材来回踱步,负责封装棺材的工人也愈发地不耐烦了起来。
维多利亚姗姗来迟。
她将一个铁盒扔了进去,随后又扔了一把花。
“我知道不存在什么灵魂与死者,但是我还是会好奇。他不到场,你会生气吗?”
随着棺木缓缓阖上自己的眼睑,牧师有些错愕地问身旁的女性。
“死者的亲属呢?”
维多利亚轻轻捻动自己的发丝,看向盛开白花的花海。
“他还没能准备好面临属于自己的诀别。”
【火种】爱
作者:菲心
评论:随意
“神为人间带来火种,神救世人,我们信奉祂,爱戴祂。”
年轻的神父合上面前的书,身后为数不多的信徒也随之睁开眼,今日的祷告已经结束,信徒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教堂。在这个小镇上,小小的教堂和仅仅数个信徒组成了信仰。人们早已忘却年轻的神父是何时到来,只是在上任神父病逝后,这个年轻人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圣经与教堂。
当最后一缕日光从教堂的玫瑰窗上滑落,神父仔仔细细的打扫着每个角落,直到一条蜿蜒的血路指引者他来到了教堂背面的灌木丛中。一柄沾血的匕首横在了他的咽喉,“帮我……”嘶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匕首闪着寒光,似乎只要他不答应就会立刻撕开他的喉咙。“好。”简简单单的一句回复让身后人愣了一下,但显然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索这句话的真伪,“敢骗我就……杀了你……”神父的肩膀一沉,致命的匕首掉落在地上,身后人彻底昏死过去。
再次睁眼时,耳边祷告的声音正好停下,“您醒了,布利斯先生。”布利斯闻声抬头,眼前的人戴着一副眼镜,黑发黑眸,身材瘦削,身上的衣服依稀能辨认出是圣职人员。“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布利斯警惕的看着他,全身肌肉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一张通缉令递到他面前,“布利斯,杀死一名并重伤三名警察,现已逃脱追捕,如若发现将给予一定赏金。”神父如同祈祷一样一字一字的念着通缉令,末了,他看着面前已经被妥善处理好伤口的人轻轻开口,“也许我应该将你交给警察。”
本来还是躺着的布利斯突然暴起试图掐住对方的脖子,然而对方只是不紧不慢的向后退了几步,身上的绷带渗出鲜血,疼痛迫使他未能碰到对方便滚落在地上。“您的伤口开裂了,还请您不要乱动不然会加重伤势。”
“你——”布利斯勉强支起上半身,眼前的人依旧站着,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可偏偏说出的话却十分尊敬。“为什么救我?”布利斯看着他,这个人明明可以趁他昏迷时交给警察,但却没有这样做,而他一个亡命之徒救他也没什么好处。
“神救世人,作为祂的仆人,我听从神的教诲,若忏悔,便仍受神的庇护。”一本有些破旧的圣经递到他面前来,“要忏悔吗,罪孽深重的布利斯先生?”“我为什么要向你……”话还未说完,一张通缉令也递到他面前,神父眼镜后的眼睛平淡无波,但意图很明显。摆在布利斯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向这个神父忏悔保留性命,要么被交给警察必死无疑。
他接过圣经,跪在神父面前,拉起对方微凉的手,“我忏悔。”“你所犯何罪?”“我杀了一个警察且伤了几个。”“你为何犯下如此之罪?”“他逼死了我的父母,我只为报仇。”他低着头看不出任何神色。“你若诚心,神会原谅你,我的孩子。”一个同样微凉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火苗形状的项链被戴在了布利斯脖子上,“神带来的火种将祝福你,布利斯先生。”
教堂外,几名警察早已围住这里,见神父出来,其中一人说道,“菲特神父,我们知道布利斯就在这里,还请您把他交给我们,他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您会有危险的。”菲特轻轻摇头,“他已经忏悔,神会注视着他。”几名警察面面相觑,还有人想说些什么,“我们相信您,神父,但是他确实……”“我以我的性命做保证,他将不再伤害任何人。”神父的眼睛依旧平静,阳光穿过他的发丝照进玫瑰窗,斑斓的色彩映在他深黑的衣服上。警察走了,他们选择相信神父。
“看来你威望还蛮高的啊,菲特神父。”仅仅一墙之隔,布利斯一句话也没有漏下。“你在说谎。”菲特直视着他的眼睛。布利斯身体一僵,“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包庇我?”神父没有解释,只是将他扶到床上重新清理伤口,并为他端来了食物和水,“养伤,明天也要向我忏悔。”说完便走了出去。“奇怪的人……”布利斯想着,“不过这样也不坏,至少把伤养好再走。”
日子一天天过去,布利斯每天都编造一个谎言忏悔,而他依旧收获着微凉的吻和所谓神的祝福。身上的伤渐渐好起来,他开始策划离开这里,但是现在警察仍旧在限制他的活动,离开这座教堂没了菲特的保护,他无疑依旧会被逮捕。或许应该让菲特主动送他离开,这样看在菲特的面子上警察不会说什么。
于是第二天的忏悔,他跪在菲特面前,“我忏悔。”“你所犯何罪?”“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拉住神父的手逐渐握紧,“我爱上你了,菲特。”他抬起头看着神父,可神父还是那副样子,“你在说谎。”他平静的看着他,“我没有。”“神会原谅你的。”神父俯下身亲吻罪人的额头,但这次罪人却抬起了头,一个炙热的吻终于让神父的眼神有了波澜,“你又何必如此。”他起身离开了。
此后每日的忏悔依旧在,只是省去了亲吻,而布利斯则每天帮忙打扫教堂并每天为神父献上一束玫瑰。一段时间后,神父主动找到他,“你可以离开了,他们不会追捕你的。”神父从一个牛皮袋里抽出一张纸,“或许你该清醒过来了,布利斯先生。”
那是一张病情单,上面详细叙述了他患有臆想症,而他并非什么逃犯,他是被人强行送进教堂进行治疗,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可是我明明就……”脑海中一阵刺痛,一些画面快速的闪过,他昏了过去。再次醒来,他已身处废墟之中,身前的项链冰冷,他彻底想起来了。他的爱人,教堂的神父菲特丧身在一次意外引发的火灾中,而这片废墟便是曾经的教堂。
神将爱的火种赐予了他,又将他的火种收回,接受不了这一切的布利斯彻底疯了,他患上了臆想症,而如今他从一场大梦中苏醒,身边再无爱人的痕迹。他站起身离开了这里,他的菲特一定去了天堂,而他要去找到他,自杀者无法上天堂,但他等得起。
若干年后,曾经的废墟变成了一片玫瑰海,种花之人长眠于此,他去寻找他的爱人了。
本篇文章是进入主线剧情的前日谈,讲述瑞士花生(照临瑞生)和波子汽水(芽理波)的相遇,全篇7k字+
*非常感谢芬达海的校对,发现了海量博主一生都无法发现的错字和漏字,并且连接起断裂的句子
———————————————
《分担》
“喏、给你,这个我也不吃。”
大半张脸都被厚重眼镜遮盖的女孩用叉子一拨,西蓝花就从蛋挞似的酱料中滚出来。她理所当然地将残羹挑出来,丢到了对面女同学还没动过的碗里。
紧接着,吃完饭的那位便直接按铃请服务生收走餐具。待桌子刚清理干净,她便立即掏出几张印着校名的格子纸铺开,精打细算争分夺秒地执行自己的时间安排,丝毫没有饭间闲聊或等对方吃完的意思。
在外人看来,这样的行为好听是女孩子友情之间的任性调皮,但对于这两位实际连天都没聊过几句的普通同学而言,某种意义上或许是种霸凌......
事实上,若是邀请这位剩饭处理对象自我介绍,讲出自己幼时险些因投毒案而被灭门的经历的话,眼镜女孩的做法简直称得上是“以身试毒”的伟大行径了——照临瑞生吸了吸鼻子,戳起被酱料炖透的蔬菜,拌着事先从同一份意大利烩饭中分出来的部分吃下去。
求对面的女孩先吃、自愿吃剩饭的少女眼珠转溜溜的,咀嚼将近二十次才吞进去,真是在防范异物、异味和保证胃消化的三大原则上做得尽善尽美啊。凉掉的料理并没有减弱她的笑容:“芽理同学,谢谢你今天放学陪我吃饭。”
“别把吃个饭说得这么郑重,要不是你请我才不来呢!”
被叫作芽理的女孩用笔指了指对面:“你这种吃法没人能习惯,紧张兮兮!唉,就会笑,你笑也没用。”
“抱歉抱歉、我家比较习惯自己买菜做饭,不过芽理同学你好像不想再来我家了...”
“用那种语气试探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我是绝对、不会、再去你家了!”
芽理波恶狠狠地瞪向照临瑞生(不过她的镜片太厚,无法保证对方能不能看见她的眼睛)后者则是一如既往地打哈哈过去。
1.
芽理波早在半个月前就决定不再自行投递简历碰运气了。
她的上一份实习工作简直是糟透了,即便是视工作经历为财产般重要的她都没干满试用期,就主动提了辞呈。
试问:一个薪水比在便利店敲收银机还低、毫无技术含量的职位,仅仅是聘请符合“计算机行业在读”的要求连面试都很宽松,最后只是要她当廉价的机箱维修工和咖啡外卖员的职位,又有哪里配得上青春洋溢的女高中生的宝贵花季周末呢?她宁愿不要这个白痴公司的标志在履历上盖章。
自己处处碰壁不过是浪费时间,拓展人脉关系才是硬道理。这是商学院那边的朋友告诉芽理的知识,她已经决定好大学的进军方向,除了认真上课以外,在之后的时间也会四处积极社交,争取混学位的同时还能闯入商圈、最好再找个财阀公子哥。
不过......要说纯靠人脉去得到一份轻松的工作,这么好的机遇要是能像街上发免费纸巾一样常见就好了。对一般工薪阶层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如果没有非常出众的社交或外观条件,就算能一步登天跳起来,高度的上限也远不如泡沫经济前的状态。
整座日本岛都沉了!经济自世纪末就一路下滑,平成大萧条!
虽然那时还没轮到芽理波转世投胎,但她坚信这个社会在她出生前已经彻底完蛋了,没有工作就会死掉,没有优渥的收入就会死得很惨很惨。
略感自己比天皇更在乎日本生死存亡的芽理波同学丧气地关上水龙头,想着也许今年能为此奢侈一把买个蛋糕,和天皇同天过生日讨个吉利——就在这时,铁制把手却不合时宜地失灵了。不知是螺丝松了还是水管问题,细小的水柱依旧哗哗地流。
“倒霉死了!”
找书记报告,写几页书面记录,跑下来整整一趟流程才能批准挂上“维修中”的塑料牌...传统女校就是这个地方很烦人,一切日式的无用功匠心除了浪费时间只能招人讨厌!即便作为学生会一员的芽理也对上报的老掉牙过程实在生厌,所以升上高二后就连忙将工作推给了新生,自己去做学生资料归档之类的就好了。
“啊、抱歉...”
原本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竟有人搭茬。气鼓鼓的芽理抬头朝镜子望去,被映出的除了她那厚到看不见双目的圆框眼镜和脑袋上扎得紧紧的头发外,有位满脸不好意思的白发少女站在她身后。
她回头审视这女孩:总的来说长得挺英气,下垂的眼角倒是给她添加了点容易相处的气质,她身上的校服比别人的稍深色些,大约是被淋湿了。
“干嘛,所以是你弄坏的?”
芽理仿佛抓到了令日本倒退、英国脱欧、全球变暖、恐龙灭绝、人类出生率下降的元凶,转脸就是怪责,从根本丧失了校训中该礼貌友善互助的精神......但搭话的那位比她镜中目测稍高,得是抬头才能对视的程度,害得她不得不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将对方打量一番。
熟知每位校友资料的芽理对自己的记忆力也很有自信。人际也是学习的重要一环,她早就趁空闲时把大家的资料读过一遍了(请注意,这是违法的行为),全校约四百人而谁属于哪个年级还是能认出来的——况且这张脸不是我们学校顶顶知名的人士吗?
灵光一闪的感想在芽理的脑海中闪过,她认真地翻阅起脑内资料库:不是由于成绩,因为她早就把考得比自己好的名字和照片配对,烂熟于心;不是由于外观,那几个格外受欢迎的女孩可不会在潮湿的卫生间里用这样的蠢脸向自己认错;更不是由于身高,在走廊上遇到排球社那几位,简直像是新建的围墙!
彻夜明女校的姑娘们都穿着同样的黑色水手服,衣领缝有风筝般的花纹,再系上泛银光的水引结。这套校服是许多女孩梦寐以求的款式,穿上显得贵气又统一,唯一的缺点是强加了一层文静的印象于身,磨灭了学生的个性。
也许从外号去想会有印象?芽理无意识地歪过头,尝试从倾斜一点的角度唤醒记忆。
——对了,是在校报上,那个入学就因各种不重复的突发事件连续迟到的公示对象!
训导主任初时还以为她是什么顽劣角色,只是想要翘掉早课所以编各种离谱的理由,单张有七行的记录页都不够她写一个月下来的缺席故事,气得主任叫编辑部将她尝试翻墙进校园的照片挂了上去。这场乌龙直到她的家人拜访学校,并提交了一系列证明才被解决,那倒霉的照片也被撤下来,事件主人公即使过了这么久还是不免被人窃窃嘲笑。
没错,就是那个全校最不幸的姓照临的家伙!
光是提到不幸,这区四町目一栋挂着“照临”表札的房子可谓是能和这个词汇画等号的代表,而此人正好就是那家的女儿。
《可怜双亲遭毒杀,独留年幼兄妹俩》!骇人的标题曾印在十二年前的报纸头版头条,之后查出牵扯的其他案件更是引出社会的巨大哗然,好在惩治及时,之后没有类似的模仿犯了。
那时日本的经济仍在尝试恢复中,因此对于民众而言,可乐这种外来碳酸饮料并不是日常随随便便就能负担得起的。当时就有不法分子把握住这个机会,于碳酸饮料中投放毒药,再随机放置在人们通勤的路上...
作案起初药量不大,仅仅会令人感到呼吸困难和肚子不舒服而已,而在暗处偷偷观察的投毒者心地狠毒,一次次将喝下去的人视作小白鼠,逐渐加大剂量——最后导致了多人死亡,警方也因此重视起了这离奇的《毒可乐杀人案》*。
当然,这种恶性事件远远不止一件,连芽理小时候只能透过方盒子笨电视看到广告的零食大厂格力高,也曾经遭到匿名信威胁:犯人声称已经在它们的产品中投毒,使其股份大跌。格力高也不得不丢弃许多已经投入市场的零食,虽然最后没有出现受害者,但也没抓到犯人。
芽理对《格力高巧克力投毒案》*印象深刻,原因有些离奇:她正是趁着这个机会第一次尝到被称为或许有毒的甜点的滋味。当时她的父亲被公司辞退,在家无所事事,芽理的零花钱也变得紧缩,所以在当时看到货架的最底层塞满写着“打折促销!”的红盒子时,她还是拿了。
说回正题,此类犯人钻了当时网络及监管不发达的空子,从饮料到零食、再到污染外送料理......照临家的双亲就是死于这起无差别投毒事件。那时,瑞生的哥哥正在发烧,母亲也轻微低烧、没有力气做饭,所以才选择了订购外食,给孩子们有机会吃些自己想吃的美味餐点。
十三岁的哥哥硬撑着头晕眼花,勉强将五岁的妹妹不爱吃的蔬菜分掉一半,用模具切成花形的胡萝卜、饱满的绿豌豆和玉米粒将儿童餐点缀得花花绿绿,相当吸引孩童——只可惜,投毒案报道之后,其他人从报纸上看不出来这样缤纷的色彩。说回兄妹,由于两个孩子分食了同一碗食物,因此他们只出现了比较轻微的症状;当他们两个被送往医院洗胃时,父母已经因为摄入过大剂量的毒物而救治无效宣告死亡。
当照临一家遭遇如此悲惨的事件的同时,却发生了一件对于日本社会来说都是好消息的事:在兄妹醒来前,投毒的犯人就被逮捕了。这是个在早前可乐案有重大嫌疑但缺乏证据的人,只是虽然对其他人来说是好事,却对兄妹来说是个巨大的遗憾:距离照临家惨案发生的时间,和他被警察盘问产生动摇之间只相差了十秒。
自此以后,照临家的兄妹就只得相依为命——这是参加完社区委员会的母亲和幼时的芽理说的,具体细节她也记不太清了,直到今天认出瑞生她才想起此事:如果我是她的话,估计就再也不敢碰点心和外食了,肌黄面瘦是免不了的——芽理如是想。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抬起眼睛又一次仔细地盯向这位超不幸小姐的脸,而对方白皙又饱满的面庞上一双紫色的眸子正用好奇的眼神回望她。
看起来她的生活还算不错——只不过,当时既没有投保,也没留下富裕的遗产,还对食物安全有所怀疑和畏惧、那时刚上初中的兄长,要怎样拉扯大一个快上小学的妹妹该怎么做实在很难想象。
好在,结束投毒案犯人生命的按钮应该在几年前就按过了,重大案件都有加急处理,所以这对兄妹在世上最后的仇人也消失了。或许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找到了自己的步调,应该也过得挺好——照临同学的校服比自己的更崭新,裙摆硬挺,犹如会划破皮肤,身上也没有异味……这么说来,那天来校务处的监护人肯定是她哥哥了!还记得他衣着笔挺,干净又时髦,难不成他的收入其实很高?
芽理波的眼睛一亮。
“是我弄坏的,所以刚去上报了,别在意哦!”
被沉默地注视半响的照临同学努力打破尴尬的气氛,扯出一个笑容后刚准备就此开溜,没想到回应她的竟是一个亲切又闪耀的眼神。
“你是4班的照临同学,对吧?我们上选修课的时候会在一个教室呢。我是1班的芽理哦,芽理波。很高兴认识你!”
“你在我们级特别知名喔——听说你哥哥有份很不错的工作呢!”
2.
照临瑞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带过朋友回家玩了。
自小学起,每当自己和学校的朋友谈论起来自己家里玩的话题,隔日小伙伴们总会带来令人失落的消息:父母不许......并且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远离。
“嗯,没关系哟...瑞生,哥哥永远会陪你回家的。”
照临济生自初中开始就担任了妹妹的监护人。
即使有社会福利机构的支援、也不乏充满同情心的慈善家帮忙,但奇异的是接触过这对兄妹,尤其是哥哥的人都会在短期内遭遇程度不一的意外事件。小则患病住院,大则企业破产,车毁人亡……离谱到好笑的事情更是不缺,光是记录在案的,就有在一时兴起购买小行星命名权获取证书的当日后院就被小陨石砸坏了这种怪事。这类蹊跷事件宛如雨后的热带雨林般杂草丛生,诅咒的传闻就此被广泛传出,两位照临家的幸存者也立刻遭到了孤立。
“但也怪不得他们嘛……都是哥哥的错。哥哥只要瑞生你幸福地长大就好,其他的——”
这样的话小时候说说,还能算温馨,可到了奔三的年龄,该成家的男人还挂在嘴边就显得太肉麻太膈应了。他似乎是害怕落掉哪次没说,瑞生就会彻底忘记一样,令青春期的女孩搓掉了满手的鸡皮疙瘩。
而照临济生的日语理解能力在某些地方实在低下,在根本听不懂“我不需要你接送”的标准江户腔发音指令下,瑞生果断选填了女子高校。
那边的规管很严,外人不能随便乱进,能成功挡住她哥三天两头来打扰的第一技能攻击;也能不需要解释同学是男是女,直接甩一句“我要和同学一起放学所以你在很尴尬”,就能封住他缠着自己问东问西的精神技能输出。
但...事与愿违,上了一年高校的瑞生都没能和任何同学一起回家过,她有积极地和别人交流,但所有的“友情”都仅限于校内,是奉行日式常识文化的理解性社交。
瑞生能找到会向她笑着打招呼的友善的人,偶尔还能闲聊一下,但到添加LINE程度的深入交际,就只有会通知她活动时间的话剧社部长了。
她对友情是憧憬过的,现在依旧非常向往。
因为提到高中生活,绝对就得是找天跑去住得很近的青梅竹马楼下,喊对方起床一起上学;和不同班的挚友在社团后互相等待,再途经商业街回家的吧?!再之后是合宿、毕业旅行......
这可是东京,时髦的咖啡厅被无数的网络杂志刊登,服装店多到光是在外面看橱窗,就会变成仅仅眨眼间便察觉已经到了晚上的情况……以后总有机会的,瑞生沿河边独自回家放空时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因此,在芽理波主动地提出放学后想去她家玩的瞬间,瑞生像没忍住上课打瞌睡的学生般猛地点头了。也许是有点突兀,又有丝毫蹊跷,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每段友谊都需要其中一方的主动,及另一方的认同和维系……更何况,这是近一个月来第一次主动有人和她搭话!
照临同学在想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该联络一下家里吗?打给那位絮絮叨叨的兄长,听他在电话那边哽咽……?还是算了。
——比起傻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该确认吧!
脑中以常识性运作的常考*直将瑞生拍回现实,使她脸色一转犹豫:“虽然你说想和照…我哥他聊关于工作的事情,但他的行业其实很小众。
“或者我直说吧,是殡葬业,你真的感兴趣吗?”
“行行出状元嘛!接着读商科啦计算机啦,就算怎么挤破头也混不进最赚钱的圈子嘛,”芽理波说到这个话题就忍不住用力晃食指对着空气指指点点,“更何况日本的经济已经完蛋了,你哥哥的选择其实很明智呀!我该怎么称呼他?”
“照临。”照临瑞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听到芽理只是发出唔唔的声音在等她下半句,才知道要补充:“……济生。不过我基本不这么叫他。”
3.
照临济生因为芽理一口一个济生先生呀、瑞生哥哥的称呼逗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眉间丧气的八字也平缓了不少。
对于妹妹有能够带回家的朋友这件事,济生仿佛一个刚得知她们考上了东大的勤苦父亲,没有任何事能挡住他面露的自豪和欣慰,要不是瑞生用力地咳嗽一声,只怕是哭出来也不奇怪。
紧接着,他又陷入了没收到通知所以没能准备好茶点的幸福苦恼之中,从上着密码锁(他们家钥匙的丢失率太高了)的玻璃柜子中拿出一套精致的茶具擦洗起来,手法娴熟得很。
芽理在落座前趁机打量了照临兄妹家的生活环境,装潢没有想象中那么破旧,电视甚至比自己家的款式更新颖,只是从细节上看似挺有强迫症的:自门口起每一处能称之为有角的家具,都被细致地贴上儿童防撞贴,而医药箱则被放在非常显眼的茶几上,冰箱上还有用紫色和白色作标记的家务排表。
脱下校鞋,芽理把它们放在玄关靠右的位置。
这对兄妹共用着一个鞋架,崭新的男用皮鞋整齐地搁在下半部分,而有些莫名磨损和染色的女用运动鞋及校鞋放在上面,支撑架子的木条上贴着褪色严重的树懒贴纸,懒洋洋地睡着。
称为照临济生的青年鼻梁上架着副紫色的镜框,没有镜片,只是作为搭配而戴着,不免令带着酒瓶底一样厚的重镜片的芽理产生了一丝嫉妒。
“你好,初次见面…很高兴你能陪我妹妹来家里玩。这次招待不周请多多见谅……那么我便不打扰了。”
他轻声细语地交待完毕,将骨瓷茶杯分发给两个女孩,便打算出门,好给她们留些空间,使得芽理和瑞生同时大喊一声“哎!”才顿住脚步,转过来时满脸欣喜,像是只在梦境中被挽留过:“...哎呀,看来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其实我这次来除了和瑞生玩之外,还想请教有关您工作的事情!”
瑞生根本不在时间安排上啦!芽理倒是瞬间组织好语言说了出来,她噌地一下起身,走到这位拥有高薪铁饭碗的幸运儿面前,主动地伸出了手。
一双略显骨感的手在少女示意了两秒后,才如梦初醒地从长长的外套袖口中伸出——这两兄妹真是爱把手缩在衣袖中啊——冰凉的指尖包覆住了芽理的手心与手背,仿佛他才是有事相求的那方般用双手郑重地握着,随后用不像他的气质会使用的力度握了两下,才缓缓松开。
“……嗯,那么我们坐下聊吧。”
“我可能会省略掉过于细节的地方,但如果有需要,请随时问我。对了,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初次见面,我是隶属OO殡葬馆的……”
4.
据《无聊到说不出名字》的综艺节目调查显示,日本男高中生最常说的话TOP1得主是“这是我一生的请求!”,女高中生则是“哎呀~讨厌~好可爱~”。
但要芽理说的话,她这周简直就是“哎呀、讨厌、好可怜!!”*
丢钱、衣服被刮跑、正要寄出电邮时家里跳闸了,净是些能令人懊恼到大叫的事。
芽理波正在经历十七年来最黑暗的时期(几乎每年刷新),她正一边懊悔着总把同学间的传闻当做愚蠢的耳旁风,没有真正地警惕那对不幸兄妹,一边根据记忆誊抄前天的作文。
那时她信心满满地交了,这么好的文章该出版的,而国文老师确切地收下了。
结果今天的课堂上,她却和芽理谈了下关于交白卷的事——她想起了那根写完作文后就以专业跳水运动员的姿势直插地面殉职的可擦拭圆珠笔,但没想到唯独能缅怀它的遗作能因为被放在了作文集的最上层,被阳光晒没了笔迹……
怎么能有这样的事哇!芽理气得牙床都咬痛了,她最近有些上火,刷牙用力一点就会流血,而且还总感觉四肢有些乏力,全天的课也是靠着一生要强的气势撑了下来,所以放学才答应和瑞生来吃冰的。
家庭餐厅正处于极端繁忙时刻,芽理的刨冰上桌了,杯底精准地落在墨水未干的格子上,不用看都知道糊成了一片。
“啊啊,喂——”
在抱怨的同时,她用力按下圆珠笔的拇指因情绪激动而稍微偏离,指甲不偏不倚地卡在了微妙的缝里,翻掉了一小块。
真的烦了。
芽理干脆把笔一撂,扯下紧揪着头皮的发绳,任由短翘的红发散落回肩上。她长叹一声,头靠黄绿色的人造皮椅背摇头,自从遇上照临瑞生,就没有一点好事发生……
“我可以尝一点这个吗?”
已经无精打采的少女眼皮都懒得抬,从喉咙里咕哝你随便吃吧,我没胃口了。
铁勺插入冰面嘎哩嘎哩的,时不时碰到玻璃杯壁,但都被吃得很愉快的声音盖住了,芽理勉强睁开一只眼,看着消暑点心进到另一人胃里。
“我还是第一次在餐厅吃这个呢!以往要买也是密封的包装食品,自己试着做又老是失败呀——明明都照着食谱还原了,可总是不能像游戏里一样获得了制法和材料就能成功呢...唔,芽理同学会不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一点?”
“…确实所有东西的介绍都会被写进百科的世界,更适合你这种大脑空白的没记性家伙。”
芽理没好气地回答她,不过照临瑞生还在接着找话题聊。
于是,芽理将还挺潮湿的作文纸扫进书包,拉好拉链起身:“我想我们是不会再聊天了,照临同学。我明天就会去神社拜一拜的,再破财买个御守吧。如果要说你帮上了什么忙的话,就是让我认清还是要靠自己的现实吧!”
抛下这句话,芽理径直走出了餐厅。
翌日下午,本该一起上课的照临瑞生并未如期在教室内出现,又被老师记了缺席。
稍微有1.5毫米的程度觉得也许是自己说得有些过了的芽理波试探性地问了问其他同学,却得知了那家伙又因为食物中毒入院的事。
——再也不会对那个家伙有丝毫的歉疚之心了。已经经历了整整一周的倒霉事,又因为中午刚和瑞生一起吃过饭而被所有人一致推脱去把课堂作业送到医院的芽理波,终于忍不住在去医院的路上被汽车飞溅了一身泥的时候扁起嘴掉了两滴眼泪。
———————————————
备注:
*《毒可乐事件》:简化了的同名真实案件
*《格力高巧克力投毒案》:简化了的同名真实案件,实际上并没有人被毒害
*常考:日语情境下常用的词汇,日本人常说的“用常识来思考”的意思,大多在讽刺手段中使用
*“好可怜”:在日文中,好可爱和好可怜的发音相同
vol.228「火种」《倒计时》
感谢阅读,求评论啦
手机叮的一声响起,一只涂着美甲的白嫩小手赶在大黑手之前迅速地地捞起不远处的手机,女人得意地朝大黑手的主人吐了吐舌头。
“如果用一样东西来物化你的恋人,你会用什么?”
是一条推送,左上角却是没见过的标识。“嘁,恋人那么鸡肋的东西,老娘不稀罕,无聊。”手机顺着漂亮的抛物线被扔回兵慌马乱的主人怀里。
“那我是什么?”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手机不满皱眉,却又不敢大声反驳。
“你?大猪蹄子呗,还用问。”
女人翻了个性感的白眼,捋着乌黑长发扭身走向自己的衣物间,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换上一身亮眼穿搭,踩着细长高根摔门而去。
半晌后,男人透过窗帘缝隙看到离开的保时捷屁股才长舒一口气,兴奋地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猥琐地嘿嘿笑着开那条推送。
手机弹出一个页面,男人迫切地输入帐号密码,问题的下方显露出两个选项,看到上面的文字,男人原本兴奋的神情僵在脸上。
“火种,青山?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原本说好的赌注呢?老子的东西呢!”
男人气急败坏地大声叫嚷,大力地戳着屏幕,两张图片缓缓加载出来。
男人登时屏住呼吸,大睁着双眼紧紧地盯着屏幕,却在此时,来电铃声响起,吓得男人一个激灵,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手忙脚乱地接起。
“喂!帝蛇你个王八羔子,吓死老子了!”
“当哥你别生气,弟弟我不是来给你报喜来了。”
隐约间传来谄媚的声音。
“喜个屁!那个怎么回事?说好的赌注呢?衣食无忧呢?阿!”
一想到女人的精致物件,名贵座驾,男人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
“当哥您听我说,上老大听说您的大名,很是欣赏您的魄力,想找时间请您谈谈合作的事情,看,这不是先给您看看我们的诚意么。”
“有屁快放!”听到对对面的奉承,男人血红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面上仍是凶狠异常。
“这都是为当哥您量身打造的阿,青山是让您大展雄风,一举胜过夏姐的秘诀,您看,有了无穷的力量,什么猎物在您面前不都是小意思?哪还用您像夏姐一样耐心布置陷阱,细心织作劳动?到时候,什么胜利的果实……不都是您的?”
男人渐渐松开紧皱的眉头,面上也露出久违的喜色。
“至于这火种嘛,就是让夏姐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您,让您永远高高在上的秘诀了!”
“哦?”男人心中狂喜,他早看女人不爽了!凭什么都是人,她却可以比自己想到更多捕捉猎物的方法,更快的找到水源?明明自己是先来的,明明地头蛇都对自己毕恭毕敬,传说中上老大也上赶子来和自己合作,而她,作为自己区区一条卑贱肋骨,打到猎物竟然敢独吞,都不知道要孝敬自己,还组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母系氏族来侮辱自己,简直岂有此理!
“对阿。当哥您想,只要您把夏姐拉下母系氏族的神坛,为您繁衍后代播撒火种,她不就永远臣服于您,是您的掌中之物了?”
男人脑中幻想着未来的美妙,飘飘欲仙。
“切,你小子少蒙我,这里是二选一,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要青山就只能辛苦捕猎,要火种……老子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男人略有些尴尬地拖长了音,又故作凶狠地抬高了声调。
“哪里哪里,这都是上老大的意思,小弟怎么敢蒙当哥您呢。”另一边短暂地停顿,男人一颗心如在火中煎熬,急的直嘬牙花子。
“但是上老大说了,以当哥的英名,我们这次赔点倒没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男人尽了打出世以来最大的温柔,那可是跟在女人身后时都没有过的温柔音调。
“只不过为保险起见,上老大需要您的第一胎。”男人吊在嗓子眼的心咚地一声落回腔子,管他是个什么玩意,和老子没关系!又不是老子生,区区一胎怎么配和老子以后的荣华富贵比!
“没问题!”话音一落,手机屏幕上出现血红的恭喜二字,下面还带着不断跃动着的的黑色倒计时,男人却看都懒得看一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合作愉快!”电话另一边传来沙哑的声音,随即挂断,整个手机也直接黑屏。
“哈哈哈哈!老子以后就是这伊甸园的王!夏小妞,你厉害又能怎么样?你会捕猎又能怎么样!这下,看你怎么跑出我的掌心!”男人放下电话猖狂大笑。
当哥→亚当
夏姐/夏小妞→夏娃
地头蛇→诱惑的蛇
上老大→上帝
手机堵博选项→禁果
亚当和夏娃的第一胎→撒旦
你喜不喜欢做噩梦
*菲尼克斯:难道有人喜欢吗?
*【噩梦】主题的猎奇电波无厘头短打合集,没有逻辑,非常跳跃,含个人XP,含呕吐/断肢/大量出血等G向描写,含少量角色水仙。总之作者在写一些很奇怪的东西,真的注意避雷,注意避雷,注意避雷(
*只是因为作者的癖好才写成好像每晚都在做噩梦的情况,实际并没有一直都做噩梦!郑重承诺本文中没有任何一只(?)叔叔在现实中受到伤害(大概)
※第一夜※
“三秒厨房!”
睁开眼睛的瞬间,耳边响起的就是从广播里传来的这句莫名其妙的播报声。
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完全没找到声音的来源地——映入眼帘的是装修得相当温馨可爱的浅绿色调家庭厨房,在厨房的任何角落都找不到广播、喇叭或者摄像头这类存在。
“欸,叔叔怎么突然开始发起呆了~”
“好不容易叫小白来家里一起吃饭,这种时候突然走神也太不负责了吧!”
感觉到衣服被人拽了拽,菲尼克斯……或者说安森·格雷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身影——欧泊和白,两个白色调的小孩子此刻正套着干净的米色围裙,仰头看着他。小白还是十分悠哉地笑着,而欧泊则有点不高兴地睁大了眼睛盯着这边。
“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一点事情,继续吧。”
下意识对孩子们回话,等话出口才进一步意识到了异常。
明明入睡之前还是在那间像网吧包间一样的宿舍里,再睁开眼就已经陷入了这样奇怪的场景里。
从未出现过的记忆迅速涌入脑海——欧泊叫了他的友人月海白来家里做客,而自己答应了要请小白吃饭,两个孩子坚持要跟来厨房,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真的是这样吗?
这里并不是现实中自家的厨房,接着安森转头看向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间厨房里的一整套完全看不出是用来做什么的大型仪器,进一步陷入了迷惑之中。
仪器的末端是装着弹簧的塑料垫子,起始端则是装着不知道什么肉的细长管状透明仪器。
在安森试图再临时观察一会这个仪器时,白已经背着手快步跑了过去,“叔叔之前说所有准备步骤都已经做完了吧?那我就按咯。”
不知道是那些多余的记忆阻止了他,还是白的动作确实太快,安森的那句“等等”还没说出口,白已经果断地摁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在接下来的几秒里安森跟欧泊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套器械在短时间内浪费了大量材料做好了一盘炸虾。
因为整个过程过于匪夷所思且浪费无度(还有粉尘爆炸的危险),以至于两个孩子边说着很有趣边凑过来夸他时,安森的内心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欣喜,只有“就算是做梦也别把这种东西的发明权安在我头上”这种感想。
“那就叔叔先尝尝吧,毕竟是你设计的仪器做出来的嘛。”
……所以说真的不需要反复强调我拥有这种没用的发明权啊!!
本着为两个孩子试毒的心态,安森夹起了一只炸虾放入口中——
入口的第一刻泛起的确实是炸物的香味,但下一刻立刻在口中化开的是浓重的血腥味,牙齿咬下的肉完全不像炸虾,而是某种柔软而细嫩的陌生肉质,就像是把几乎没有经过处理的生肉放入了口中。
这是什么。
“诶,好吃吗?”
耳边传来白的声音,在拼命压抑着恶心感想要张口回答时,牙齿突然咬到了什么无法被咬断的硬物。
……这是什么?
机械地、没有经过思考地把手伸入口中,明明就是自己的口腔,明明只是把被牙齿咬在齿缝间的东西拿出来而已,却有种拼命要掏出已经深深陷入流沙中的物体的艰难感。
………………是什么?
其实在看到的瞬间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大脑却拒绝立刻给出回答,以至于只在脑中留下【是什么】这个问题的残留,而在得到真正的答案的反馈之前,身体已经帮忙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喉咙被挤压着被迫发出反胃的声音,接着就是像要把胃部拉扯出来一样剧烈的恶心和目眩感让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两个孩子的呼唤声和惊慌的呐喊都逐渐离自己远去。
等回来神来时只能感受到过量的胃液划过喉管留下的灼痛感和口中残余的呕吐物的味道,吐出的东西似乎远远超过了吃下的东西,因为持续的呕吐而变得脆弱的咽喉还在抽动,然而从口中溢出的只剩下被迫吐出的酸水。
其实早就该知道了吧——在咬到那片属于年轻女性的指甲之前。
红色的、弯曲的、有头部和末端的被烹饪好的虾。
红色的,弯曲的、有头部和末端的被烹饪好的●●。
“咳、咳咳……”
难以缓解的恶心、愧意和背德感让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像是这样就能把这些如鲠在喉的情感咳出一样,像是如果不这样做就会有谁撕裂那可怜的地方,从中钻出来一样。
“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安森几乎是恍惚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白和欧泊两个孩子、那间淡绿色的厨房和那些古怪的仪器都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纯粹的黑色,或许梦境的伪装退去,在即将醒来前的片刻,脑海中最后留下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像是小时候的自己一样的男孩如此说着:
“为什么不能接受呢,你不是在做梦吗?”
——入夜结束——
※第二夜※
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
说熟悉可能也并不准确,因为比起家里或者侦探事务所,这个临时入住的宿舍的天花板只能说是看到的时候能反应过来的认识程度而已。
清晨的广播声并没有如期响起,虽然并不是在现实世界里,但菲尼克斯还是习惯性地做出了伸懒腰的动作,准备稍后就出门看看。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传来,菲尼克斯有点莫名其妙地点开系统看了一眼。
没有任何新消息传来。
这里好像很少会被敲门吧……?是欧泊和白?其他的同事?有事要找我的人?
现在的时间毕竟是早上,而且总得出门……
这样想着,菲尼克斯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确实有谁要找他,但奇妙的是找他的并不是单一的某个人,而是一大群各种各样的……动物?
花色奇妙的羊首先顶开了没有完全打开的大门,向着室内冲去,接着是有着闪亮的白色皮毛的高头马施施然地踱着步从菲尼克斯的身边路过,扇着翅膀的鸟儿立刻飞来停在他的肩膀,而皮毛柔软的兔子从大马的背上一跃落到了他的手心。
牛和虎这两种体型较大的动物干脆横在了门口,推着满脸茫然和迷惑的菲尼克斯向着室内走去,接着更多的动物跟着牛和虎鱼贯而入,把原本宽敞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各种动物走路或是鸣叫发出的声音。
说真的,这样不会扰民吗,住在我隔壁的舍友们醒了吗……而且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动物啊!
捧着兔子、肩膀上停着梳理着自己羽毛的鸟、腿边跟着小羊的菲尼克斯走回了房间里,他不解地看着这一大群盯着他不放的动物,想起了自己之前跟着同事们去某个部门探索的经历。
“你们莫非是……人变的吗?”
他掌心里的兔子没有任何反应,鸟也只是低头打理着自己的羽毛,其他的动物更是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没有哪个动物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看来是我多想了,要不要发消息叫欧泊他们过来看看这些动物……不过这样要怎么出去……
菲尼克斯这样想着,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去看向系统,想要把手中捧着的兔子放下时——
意外,准时发生了。
他手中看似柔软无害的兔子再次一跃而起,难以被察觉到的、细小的利刃在他转头的瞬间随着兔子的动作深深地埋入脖颈,大量的血液喷溅而出,原本是喉咙的部分完全变成了黑红色的血窟窿,更多的液体沿着伤口涌入衣襟,立刻把整个胸口染成了红色。
来不及咳出的血液迅速填满了喉咙和气管,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就像往日里一样,被割喉的痛感虽然已经超过了那次断手的感触,但还是没有想象中疼痛,只是迅速失血的枯竭感还是让他的危机感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种高度的警觉让他立刻活动身体,强行把即将用爪子探向自己眼珠的鸟从肩膀上甩向墙上,然而遗憾的是离他最近的动物并不止这两只,菲尼克斯的左腿在他躲闪来自鸟的攻击的时候被他脚边的羊生生咬断了,那只看起来十分温驯的羊就像咀嚼自己最喜欢的草茎一样把骨头咀嚼得嘎吱作响。
失去平衡的身体立刻罔顾主人的希望,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位置与高度的变化让情势完全改变,原本站立着俯瞰着房间里的一大群动物的菲尼克斯此刻被包围着他的大群动物们俯视着,他下意识向着远离这些动物的方向蜷缩,然而房间的大小决定了他终究逃不了多远。
只能发出抽气声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呼救的声音,这种时候联系其他人?绝对不能叫欧泊和白过来,而且也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有人收到消息赶过来,到那时候自己也已经……
不、不、为什么……?我不想……这样死?虽然还能、复活,但太痛了、太奇怪了……不、不要……这不对吧?!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做?!
完全已经被混乱和惊恐占据的大脑中突然有什么曾经被自己一扫而过的信息闪过。
这里是,观赏区之外,它们是动物……
【三、观赏区外的人类是可食用的。】
而我是……人类。
在想通这点的时候,菲尼克斯不知为何觉得浑身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甚至下意识想要笑出声。
如果这是某种玩笑的话,实在是过于恶劣了吧。
在因为痛感、失血和种种因素而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耳边再次响起十分熟悉的发问。
“为什么不能接受呢,这里不是很像现实吗?”
——入夜结束——
※第三夜※
睁开双眼,眼前是车窗外迅速飞驰而过的风景。
安森从小憩中醒来,意识到自己在旅游车上睡着了。
随着意识逐渐变得清醒,记忆迅速涌入大脑——现在的时间是暑假,安森的侦探事务所在夏日里生意不算好,又因为不知道第几次跟欧泊吵架,最终既是安森为了向欧泊赔罪,也是让快要穷极无聊的叔侄两打发一下时间,安森找到朋友要了两张邻市的几个景点的套票,开始了夏日之旅。
安森看了眼身旁同样睡得迷迷糊糊的欧泊,用手机看了下下一个景点的名称。
XX市水族馆。
安森不太喜欢水生动物,也对这类景点没什么兴趣,但考虑到水族馆里应该会比较凉快,他觉得去转一圈也不错。
他简单看了一下水族馆的地图,记了一下哪几个场馆有供游客休息的地方,定好了之后欧泊跟着旅游团参观的时候自己乘凉的地方。
就这样吧……这样的想法刚刚从安森脑海里浮现,广播声就立刻响了起来。
“XX市水族馆已到站,请各位乘客有序下车……”
安森推醒了欧泊,两人跟着旅游团的其他人走向水族馆。在进场之前,有人从水族馆中施施然地逆着人流从入口处走了出来,恰好与走在队伍最后的安森撞了个正着。
“啊哦,不好意思?……是应该这样说的吧?”
“……没什么,下次注意看路。”
对方这种古怪的态度和同样古怪的打扮让安森的眼神也跟着变得古怪起来,他本着尽量不与怪人纠缠的心思,简单地跟这个红发男人说了两句就跟上其他人的脚步踏入了水族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人长得有点眼熟……?
这样的想法在安森脑中一闪而过,但他回忆了一番,最终也没有对那个男人的准确的印象出现,只好把对方划入“尽量不要跟对方打交道”的行列里。
“别跟其他人走散了,参观结束后记得回这里找我。”
“知道了——叔叔再这样啰嗦下去就要真的变成大叔了!”
安森目送着欧泊跟着其他几个同龄的游客走向下一个场馆,在转身前的最后一眼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几个孩子们嬉闹着踏入的门扉在他们即将踩入其中的时刻突然化为了一张巨口,漆黑的唇舌立刻吞噬了所有踏入其中的人,下一刻一切又恢复了原状,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等、等等。
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那扇门所在的方向,锤着那扇门喊着欧泊的名字,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这个场馆里的所有人以异样的眼神注视着。
“你有看到几个小孩子从这扇门……”
人到中年的保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先生,海豚表演的那个场馆因为维修在几天前就关闭了,那扇门根本不可能开着,更不可能有小孩……”
而保安的话也同样被安森打断,因为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那个男人已经飞快地抄起他身旁的消防锤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在几分钟内耳边就响起了人群的尖叫声和玻璃被打碎的巨响。
“喂!站住!!你听到了吗!!站住——”
棕发男人的身影在保安们的喊声里飞速消失在了玻璃门的彼端。
安森不相信其他人的话语,在此刻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家人,无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眼前的景色确实在迅速地异化着,上一刻还是闪着莹蓝色光芒的静谧水族箱,下一刻就变成了挤满了长满了嘴的黑色怪物的异型收容处。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无人管束的海豚从水池中探出头来,张嘴时露出比鲨鱼还要尖锐的牙齿,而水池中的水宛如有生命般在地面自由地流淌着,冲走了已经无人捡拾的训练员们的衣物。
像是有某种预感一样,安森尽力避开了所有被水液润湿的地面,通过翻上看台、爬进通风管道的方法尽力在干燥的地面穿行。
然而这样的行动最终却也行不通了,因为水、无处不在的水、无法拘束的水、无法被衡量的“水”已经不知不觉间占领了所有的领地。
而在那些横溢的水液的中心,那个红发的男人悠闲地玩着一整串水族馆的钥匙,甚至颇有闲心地吹起了口哨。
【你不觉得现在人们对大自然有点……太有失敬畏了吗?】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安森的耳边响起,但他此刻却只注意到了一件事——
在那些水液上漂浮着的,像是属于小孩子们的物品。
【我们□□□要做的就是重拾起那份古老的,崇拜大自然的传统。】
其中好像有属于欧泊的,又好像没有,但无论如何,他确实无法以冷静的态度对待现在的情况。
那些水液逐渐漫过膝盖,他怀疑自己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溶解在了那些液体里,但是他的上身还是随着水流向着男人的方向靠近,对方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着,满面笑容地说着“妻子”“血肉”“爱”等毫无逻辑跟规律的言辞,但安森此刻也好像也已经失去了正确组织语言的梦里,同样支离破碎的言语从他的口中说出。
“还给我”“家人”“重要的东西”“我已经”
我已经?
在距离男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安森……或者说菲尼克斯突然回过了头。
“‘我已经受不了了’,对吧。”
已经变成像是跟自己一样大的青年模样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如此说着,“为什么会接受不了呢,这是你自己的梦境吧?”
眼前的一切又开始飞速地消逝、褪色,显露出最原本的模样,菲尼克斯站在与自己有着同样面容、但是略微矮一些的男人面前,四周是梦醒的前一刻才会看到的纯粹的漆黑。
“嗯,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啊,好不容易——需要我给你鼓鼓掌吗?”
菲尼克斯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的脸,他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你是?”
“硬要说的话……另一个世界的你?睡着了就会被迫被拉过来看你做噩梦的B级片爱好者?不过你完全是个倒霉蛋啊,这都是什么**梦境啊。”
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了自己完全没了解过的美式粗口,菲尼克斯表情微妙地移开了视线,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用手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高度,表情也带上了微妙的嘲讽感,“真正倒霉蛋的难道不是被迫被拉过来看我做梦,而且比我长得还矮的你?”
“你小子——”眼前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的下一句话很容易把自己也骂进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不跟你计较了,总之,祝你好运,以后还是不要跟我再见面了。”
菲尼克斯最后注视着对方的脸,他意识到他确实要醒过来了,因为天光已经开始刺破周围的黑暗,他在梦境的最后终于笑了出来。
“……确实如此。”
——入夜结束——
*没用上的梦境123的小标题
1.三秒厨房之三秒炸□□
2.复式动物奶油蛋糕
3.look at you look at me
*文章里出现的另一个菲尼克斯大概是“母亲没有带他离开美国贫民窟投奔德国爹”的IF线,道德感/教养↓↓武力值↑↑的打手,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长得矮一些,想搞点水仙才加进来的,写完觉得……就是你守护了叔叔的梦境吗,原来你也是岩窟王.jpg(草
*再次重复基本都是因为作者的XP以及想写恐怖类型的内容才搞出来的意识流无厘头梦境!现实里没有人真实受到伤害(草)
*感谢阅读!
作者:舞舞纸
评论:随意
缪斯的手指
当老爷将提议砍下小姐手指的庸医赶出家门时,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我家小姐年幼丧母,生下便失去了嗓音。但仿佛是神为了弥补小姐的不幸,小姐得到了缪斯的馈赠。她小小年纪便展现出音乐上的才华,如同一只琴弦上的精灵,振动翅膀便能撒下灿烂的仙粉,呼来春天的暖风,手指轻轻一抚,便能融化冰雪,苏生万物。
她五岁便在音乐界崭露头角,七岁便穿着金色的礼服在音乐大厅演奏,每当国家有重要使节来访,便会有大臣恭敬地向老爷递上一封白底金边的邀请函……
我因母亲聋哑学过手语,有幸成为了小姐的贴身女佣。我虽会手语,但最重要的工作却是保护小姐的手指。我每天都为小姐擦护手油,我用最顶级的动物油脂和玫瑰蜂蜜涂在小姐手指的每一寸指节,让她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小姐如此完美,那必定有歹人心生妒恨,就像所有童话故事里的完美公主一样,小姐也遭遇了邪恶女巫的恶毒诅咒。
那是一场为底层穷人举办的慈善晚会,除了一般慈善会都会分发的食物和旧物,老爷们还心血来潮地为这些穷人准备了音乐。
小姐作为上流音乐家的代表,出席了这场晚会。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完成了演奏之后,她便亲切地为穷孩子们分发起了糖果和点心。我与小姐专心于慈善,一时大意没有设防,突然,一只混进孩子队伍的矮小侏儒捉住了小姐分发糖果的手,在小姐那双涂满牛奶与蜂蜜的手上涂满了污泥一般的脏污。
我尖叫,冲上前去,想要扯掉那侏儒的脏手,但它如此用力地握住小姐的手腕,让小姐也疼得哭了起来。警卫很快赶到,拉扯起了两人,想把那侏儒和小姐分开。在侏儒的奸笑和警卫的呵斥间,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别弄伤小姐的手”。
我从未见过那侏儒一样的邪恶生物,它与小姐无冤无仇,却能毫不在乎地毁坏别人最珍贵的东西。警卫打断了那侏儒的双手,它不但不痛苦哀嚎,反而挥舞着断臂发出了刺耳的讥笑。我扶住惊魂未定的小姐,拿出手帕擦拭着她手上的脏污,那侏儒被警卫拖出了会场,但它却唱着诡异的歌,那歌声仿佛有魔力一样,不管那侏儒被拖出多远,都缭绕在我的耳边。
“你的好日子,你的好运气,到头了,统统到头了!”
啊,我的好日子确实到头了,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就是能服侍在小姐的身边,但今天小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遭遇了如此的不幸,她甚至因此伤到了她最为宝贵的手指,如论如何我都难辞其咎。就算回家以后老爷气得一枪崩了我,那也是我应得的。
我能活到今天,仍陪伴在小姐左右,全得益于小姐的仁慈。
小姐宽恕了我,并许我继续陪伴在她的左右,我仍给小姐擦护手油,但她的手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洁白无瑕了。
她的手被那侏儒涂上了黑色的污泥,还被掐出了数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医生说她的骨头被捏坏了,污泥跟着伤口进入了小姐的皮肉里,小姐的手上永远都会留着几道黑色的印子。
那以后,小姐仍会练琴,但再没有出席过音乐会了。
门庭变得寂寥起来,不但请小姐演奏的人变少了,请老爷演奏的人也变少了。
老爷仍锲而不舍地寻找着全国各地的名医,不断地购买秘方膏药,家中值钱的东西被一一变卖,最后值钱的东西只剩下了小姐的那架名家手作的琴——但小姐早不再抚琴了,她的手被厚厚的药膏纱布包得像个沙包,根本无法拨动琴弦。
一个又一个的佣人因为说闲话被解雇,或者在被解雇前自己辞了职,等回过神来,家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佣人。
我的佣金被拖欠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但只要能与小姐和这个家共进退,那我也别无所求了。人不是只为金钱而活的,对我而言,长年累月与小姐共处的情谊,比佣人的佣金更加重要。
我最重要的工作仍是护理小姐的双手,但在小姐双手上涂抹的东西从香甜的护手油变成了刺鼻的药膏。那几道黑色的抓痕仍留在小姐的手背,我褪下小姐手上的纱布,忽然触到了坚硬温热的触感,我吓了一跳,这触感来源于指腹,绝不是指甲的触感,我一把撸掉了小姐手上的纱布,只见小姐的指尖变成了金色——那金色长在小姐的骨肉上,就像小姐的手指,是小姐的骨肉变成了金色的金属?是小姐的手指变成了金块?
我忙叫来老爷,老爷捉着小姐的手,却怎么都不能把金块从小姐的手上摘下。小姐手指在老爷的手里被掰折来掰折去,眼眶里渗出泪来。
老爷比谁都知道小姐的手的金贵,但小姐的手真的变成了金子,老爷却不再爱惜这双手了。
他穿着粗气,问我给小姐涂了什么药膏。
我哆哆嗦嗦地拿出药罐,他看了一眼,便披上大衣夺门而去。
他拖来了给小姐开药的医生,医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姐金色的手指,发誓这决不是药膏的问题,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医生还舀了一指药膏涂在自己的手上,他坚称自己的药没毒,还当着老爷和我的面舔了一口。
老爷陆续叫来其他医生,他们也坚称自己的药没问题,只教了按摩手法的医生倒是安逸,他们被老爷一股脑儿的叫来,只需说这是药膏的错就行。
其中一个医生,是略懂巫术的巫医,他见了小姐的手指,便咬定小姐中了诅咒。这种诅咒会一点点把人变成金子,最后夺人性命。
一听小姐会死,我忙问医生治病的药方,结果医生说这毒无药可治,只能将变成金子的手指切下,这样还能保全没有变成金子的肉体。
老爷将这庸医赶出了家门。
这是当然的,小姐的手指可不是一般的手指,它可是缪斯的馈赠,现在她的双手只是变成了金子,如果得到医治,肯定能取回这份馈赠,让这个家重振旗鼓;如果听从这庸医的处方,早早切了小姐的手指,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老爷找到了琴的买家,用对折的价格将琴卖了。
他用卖琴的钱请了一个又一个懂巫术的医生,他们对小姐的诊断倒是一致,都说这是一种诅咒,不少医生还提到了同一个病症的名字——黄金症。
他们给出的处方,自然是将小姐的手指切下,当然也被老爷当庸医赶了出去。
小姐变成金块的部分一点点地向心脏蔓延,从手指蔓延到手腕,从手腕蔓延到手臂,然后她的脚趾、她的头发也变成了金子,医生说那是金子顺着血管到了这些地方。医生也不再提议切掉小姐变成金子的部分,改给小姐开了内服的药。
小姐的手脚都变成了金子,整日躺在床上。我也不用再给小姐护理双手,每日只需为小姐擦身、服药。
“你的好日子,你的好运气,要来了,就要到来了!”
我惊觉那是侏儒的歌,它是如此欢快,就像节日的乐曲,仿佛有一支庞大的节庆队伍,从窗下经过。我猛地推开窗子,窗下哪有什么节庆队伍?什么都没有。
老爷不再请那些无用的庸医。药也不再买了。
家里变得空空如也,不知何时起,宅邸的门口挂上了一块“待售”的牌匾。
小姐的手指还在手上,缪斯的馈赠却不在了。
我仍一日日为小姐擦拭双手和身体,她的腰背也变成了金子,全部变成金子只是早晚的事。小姐变成金子以后我会怎样呢?我是为了小姐才在这的,我的使命是保护小姐的手指,但现在小姐的手指变成了金子,小姐也快要不在了。
小姐能看见的血肉只剩下她的脸了。小姐出事后,我心中有愧,没敢对视过她的双眼。今天我鼓起勇气打量起她,发现她的脸就像戴上了石头面具一样了无生气。
小姐本就无法开口说话,所以一直安安静静。失去了手指以后,她无法动笔写字,也无法使用手势手语。我这才想起,自她出事以来,我就再没听她一个字。
她的耳朵变成了金子,我不确定她能不能再听到声音。我想用手语和她说些许话,却不知说什么好——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小姐的手指、小姐的性命、小姐的希望,早就不见踪影了。
我只能胡乱挥着手势,小姐的眼睛跟着我的手指左右移动,就像我曾经跟着小姐的手指一样。
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如果当时好好看好小姐的手指,就不会让那侏儒乘虚而入了。
我哭得如此伤心,甚至惊动了老爷。
老爷以为小姐没了,火急火燎地奔来,他发现小姐安然无恙,又把我训斥了一顿。
小姐并不是平躺在床上,她的腰背变成金子的时候,是靠坐在床上,所以她现在也以靠坐的姿势靠在床头,我的悲伤和父亲的焦躁,都被她看在眼里。
她咧开嘴笑了起来,然后变成了一尊快乐的金像。
一切都结束了。我失去了我的小姐,但心中却没有空虚和遗憾。
老爷结清了我的佣金,为了感谢我为小姐的付出,他给我的报酬相当可观,似乎是将卖琴剩下的钱都给我了。他对我唯一的要求是,为保全小姐的名誉,不可告诉别人她染上诅咒的事。
我离开了老爷的家,不久便找到了新的主人。我对小姐的忠诚似乎成为了一段佳话,新的老爷听到我的上家,二话不说地雇佣了我,为他热爱绘画和雕塑的聋哑儿子负责手语的翻译。
我在新老爷家中的工作非常顺利。
然后有一天,我在少爷交好的收藏家家中见到了一尊熟悉的塑像。
那是一尊做工精美的少女金像,她保持着靠坐的姿势咧着嘴笑着。
收藏家说这尊金像是他在拍卖场拍下的,因为这块金块的重量非常可观,竞争相当激烈。
他看重的是金块的纯度和质地。其实他不喜欢金像过于直白的表情,也不喜欢金像过于僵硬的坐姿,这金像只有发丝和体态的做工有点意思。他希望少爷能将它塑造成更加美丽圣神的姿态,令它能够配得上它的名字——《缪斯的手指》。
你好,■■■
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雅尔丁的君主对那些没有恶意的来访者总是很宽容,但它要求你能自己前往森林,而不是由我出来迎接。
因此,为了保证你旅途的安全,你要尽可能地多了解这个地方的生物。根据你提供的出发地点,你在这次旅途中会经过她的住所,我希望你能先去拜访她,并把随信附赠的三块石头交给她。
她的名字是叫风铃(Windbell),她住在雅尔丁西北部湖泊边缘的一个小沙洲里,在她的领地附近种植了许多竹子和蕨类植物,这些植被和森林常见的树木类型完全不同,相信你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不同生物在观察风铃时将得到不同的结果,风铃在你们人类看起来像个浑身漆黑、身形娇小的年轻女性,她有一对巨大的角、细长的脖子、四条手臂和如尖刀般锋利的双腿,她那三只大大的、明亮的紫色眼睛让她看起来十分*美丽*。这就是她通常示人的形象了。
这里我还要说一句,如果你带上了非人类的同伴,那么风铃的模样在对方眼中可能并非如此。
拜访规则:
1.你到达沙洲附近后,就可以开始呼唤风铃的名字了,她会从水底上浮,问你发生什么事情和是否需要她的帮助。不要被她的眼睛吓到,风铃对人类非常友好。
2.在与风铃对话时,你需要在每句话中加入风铃的名字,否则风铃会认为你没有对她说话而不搭理你。
3 风铃眼睛的颜色代表着她的情绪,所以需要你时刻观察她的眼睛,以避免发生意外。紫色代表正常,白色表示她正在高兴,红色意味着她很激动,黑色暗示她有点伤心。黑色是你唯一需要注意的颜色,风铃伤心时你是危险的。
4.风铃在通常情况下很有礼貌,只是有些多愁善感,希望你不要浪费她的善意,如果你不礼貌的行为冒犯到她,记得礼貌地道歉,风铃会原谅你的。
5.你可以向风铃询问任何问题,当她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适合知道的时候,她会回答你“这不可说”。
6.尽量避免和风铃有任何身体接触,她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你可以把石头直接丢进湖里,风铃会去捡回它们的。上一个来拜访风铃的人类就有点笨,不小心跌进湖里了,风铃想把他托举回岸边,结果只托举回了一滩肉泥上岸。
7.风铃的宠物从外表上看是一个人类青年男性,你基本上不会遇到他,但你需要对他的存在有个印象。他的眼睛完全被黑布遮了起来,但不要不要以为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他就看不见你。他真正的“眼睛”可不在头上。
8.在与风铃的对话中不要提到和天空相关的内容,包括云层、星星、太阳、月亮等,风铃讨厌这个话题。
9.在拿到石头后,风铃通常会邀请你去她家。风铃的家在湖泊的最深处,如果你不能在水底下憋气3天以上的话,你最好回绝这个邀请。
10.如果风铃伤心,黑暗会迅速爬上她的眼睛直至变为纯黑,她马上就会流下眼泪,尽量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安抚她,或者远离沙洲,她的宠物会把这视为发起攻击的信号。
11.试图与风铃的宠物对话是没有意义的,脖子是他唯一的弱点,扭断或者斩断他的脖子会让他暂时陷入恐慌,给你制造逃跑机会。
12.如果其他办法都失效了,你应该在意识消失前大喊“■■■■■■■■■”。风铃会发出一种尖锐的低语,她的宠物会立刻放弃狩猎回到主人身边。这只是个万不得已的解决方法,风铃将抽泣着躲到湖底,你安全了,暂时的,因为风铃的宠物已经彻底记恨上了你,他相当的难缠且执着。
以上就是你需要知道的关于风铃的全部了。我觉得先去拜访她会让你对雅尔丁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为了保证你旅途时的安全,你要尽可能地多了解这个地方:对于人类来说,森林里最友好的成员的随手一指,就已经足以让你丧命,因此如果你执意前往雅尔丁,就必须遵守在这里的规则。
你真诚的,玛丽安娜女士
伊戈尔趁着哥哥不注意,花了十个积分点买了个舍友以及一整套相关工具,帕维尔好奇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钱。到了休息时间,两人决定回宿舍看看那个被发放到房间的舍友。
在房门口就看到房间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伊戈尔示意帕维尔往后站,把铁链拿在手上戒备,先听听看有什么动静没有。“要不开个门看看?”帕维尔贴近伊戈尔的耳朵,轻轻的说。
里面似乎有水声,“……”伊戈尔慢慢把门推开。同时里面的水声也停止了,有什么人和他同时,推开了卫浴间的门…
——
金发,蓝眼
“?”
“?”
伊戈尔和帕维尔同时看看对方又看着那个从卫浴间出来的人。
那是只裹着一条浴巾的“伊戈尔”,或者姑且用伊戈尔在游戏里的昵称称呼他吧,“羊尾”
“……你好?”空气凝固的第五秒后,伊戈尔慢慢问出。
“你好?”另一个伊戈尔挠挠头,也回应伊戈尔。他异常自然地在你们面前换上了和进门的伊戈尔相同的衣服……哪来的衣服啊??
“你就是我们的新室友吗…
“你也是实习生吗”靠在伊戈尔肩膀上的帕维尔问到。
“是啊!我是新来的室友,我是羊尾!”羊尾非常有活力地回答。
伊戈尔正在观察面前这个自称羊尾的舍友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观察了一番,发现这家伙完全和你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意思是指,刚刚他换衣服的时候伊戈尔看得很清楚,羊尾全方位的和他一模一样…
伊戈尔面色一沉,“……你是从哪来的?”往前走两步靠近他。
室友也向伊戈尔靠近一步,热情地拉住你的手,“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因为你才来的啊!”
帕维尔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两位…俊男俊男,如同镜子的两端,握着手,好似下一秒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如果除去伊戈尔拉下来的脸的话。你的室友也向你靠近一步,热情地拉住你的手,“祝你们幸福”帕维尔开玩笑的说了句话。伊戈尔知道哥哥吃醋了,“……?”用力甩开了羊尾的手!
“?”羊尾被甩开了手,他呆呆地看着伊戈尔,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大受打击。
看着对方用自己的脸变换着表情实在是别扭,但是又对着那张脸说不出什么话“……抱歉,我有点不习惯和刚认识的人接触。”虽然有点愧疚,但伊戈尔还是后退了一步。
帕维尔向前走一步挡在伊戈尔前面。
“………………”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沉默……
帕维尔实在好奇面前这个“舍友”的本质,用了个不太常用的问句“你是人类吗?”
对方小声说了些什么,伊戈尔没有听清,“啊?”别说伊戈尔了,帕维尔都听不清…
“……………………为什么?”羊尾呆呆的说。
“……什么为什么?”难得的异口同声。
“为什么……你不需要我了吗?”羊尾看向伊戈尔。
“…倒,倒也不是”伊戈尔想了想说,“你能为我做些什么吗?”
对啊…作为一件商品,理论上应该为购买者所有吧,包括使用权,支配权…等。
可是作为一个购买过来的……“室友”,好像只是一个室友呢。
“我……我?你是谁?为你做什么?我是室友,你是羊尾,你是谁?”你们面前的金发少年开始喃喃自语,在他的认知里似乎面前这个长的和他一样的人类就是羊尾,那么他所说的室友是谁呢?
“我是室友,我是谁?我是,你是羊尾,你是室友,你是我,我是你……”
伊戈尔和帕维尔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羊尾,像台下的观众看着台上的小丑一般。
“……我是羊尾?我是羊尾!”金发少年在无数个质疑自己的问句中,通过根本不存在的原因和前提,推出了他是羊尾这件事情。好厉害,这算一点也不充分条件假言判断吧。
伊戈尔还在看着羊尾发疯,帕维尔已经抢先一步,大声道“对,”
“你是。”
“你就是羊尾!”
“!!!”羊尾获得了肯定,猛然抬头看向一边的帕维尔。
“然后呢?”
羊尾选择暂时性地忽略有人问他问题,“啊……对,我是羊尾。那这家伙是谁?”指向伊戈尔。
一个邪恶的想法在帕维尔脑海中浮现。
“他是你哥。”
“叫养胃。”
“…………”羊尾思索。
伊戈尔不知道哥哥又在发什么疯,想着试试能不能把羊尾收进物品栏里。
“我有这么个哥吗?他看起来好危险啊,哥,不然我们把他轰出去吧?”哦天呐,事情似乎朝着另一条不在帕维尔推算之内的轨道上去了呢。
帕维尔心一惊,连忙说,“不,不行的哦,一家人就要好好一起生活啊~”与此同时,羊尾已经悄悄靠上来了,距离很近的挨着帕维尔。
“………操。”伊戈尔有点气血上涌,一种如临大敌的第六感使人面目全非。
“这家伙还说脏话!”羊尾听到那声c的瞬间拉住帕维尔,“哥你看他!”
帕维尔不知道说什么好,抱住“羊尾”,“走我们去睡觉不管他”
“哥………?”这个声音就好像伊戈尔被帕维尔始乱终弃了一样,明明只是一个类似克隆体一般的东西,为什么哥哥…
“你也要一起吗?”帕维尔笑了笑,揽着“羊尾”和“养胃”往床上走去,“三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伊戈尔的大脑在宕机…
“……”羊尾好像没有被涉及到这个模块就克隆出来了,也沉默了。
“……行。”伊戈尔半天憋出了一个字,抢先他们一步躺倒床上横在中间,不留给他们躺一起的位置,顺便把铁链抱在怀里。
帕维尔松开揽在羊尾肩上的手,躺在伊戈尔旁边,抱着neto玩偶。
帕维尔偷偷调出公屏,给其他宿舍的玩家群共享了情报,给伊戈尔发了几句话。
『你不是有什么控制器啥的,不用一下?』
羊尾现在很听话的躺在了伊戈尔的另一边。
『明天吧,看看能不能爆点什么东西出来』
“………”
三人躺在了浪漫的珍珠贝壳床上,中间甚至还有插足的NETO,度过了浪漫愉快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
帕维尔和伊戈尔都醒过来了,发现旁边不是哥哥/弟弟——羊尾把他们一左一右的揽住了…
伊戈尔率先爬起来把羊尾和帕维尔分开顺便把羊尾弄醒。
唔…寒意从被挣脱的怀抱中钻入,贝壳大床的玩偶虽多但是并不太温暖。
“啪!”
明明只是要弄醒羊尾,不知道哪来的念头,使伊戈尔的手掌落在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
“这室友怎么还会打人?!哥,他疯了!我们还是把他轰出去吧!”羊尾怒目圆睁地瞪向伊戈尔,又楚楚可怜的挽着帕维尔的手。
“你先等一下,我刚刚和他在打架而已,不是故意打到你的…”帕维尔本着无为的思想,准备柔性劝导一下…
“……神经病,我先把你轰出去!”伊戈尔此时不在顾及羊尾对他是否有用了,拽着羊尾的领子往门外拖。
两位羊尾旗鼓相当,你来我往,打得酣畅淋漓!
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伊戈尔感到无力,他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羊尾,因为他们一模一样
全方位!!一模一样!!
旗鼓相当的容貌,赏心悦目的力气…(这里运用一个互文的手法)
帕维尔在一旁抱着neto不知道要笑多久。
“……哥!帮我把他拖出去!”伊戈尔大喊!
帕维尔的笑容瞬间消失。体力是自己选择的,面板上两位羊尾的体力都有4,而他…烂泥,只有2…
“……哥!帮我把他拖出去!”羊尾大喊!
“…?”帕维尔恍惚了一下,两位羊尾同时看着他…“……??闭嘴!谁让你叫他哥的!”
伊戈尔转头恶狠狠地盯着羊尾。
帕维尔也下定了决心,把手搭到了羊尾的领子上。
羊尾难以置信地看着烂泥,“哥?!你不帮我??”
“谁特么是你哥,那是我哥!”
帕维尔摆出了一个无奈的笑,这是烂泥最不擅长的狠心环节…
系统一比一复刻的羊尾还原度实在是太高了,包括如临大敌时的颤音…
“不好意思,伊戈尔他陪了我21年…”
帕维尔终于还是狠下心肠,顶着弟弟心碎的表情,上前帮助伊戈尔一起将这个羊尾拉出了房间。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明明刚刚还和伊戈尔势均力敌的羊尾,被二人钳制住。
他们按住羊尾挥动的上肢,那截手臂在你们的扯动下绵软地被从躯干上撕扯下来,鲜血涌出,喷溅在你们身上。
血液在空中喷洒,幸好他们先见之明的把羊尾带到临近门口的地方,不然可能要睡在自己/弟弟的尸体旁边了…
伊戈尔看着羊尾的惨状,想着既然都如此了…
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给羊尾的脸再来一拳!
而帕维尔在撕掉羊尾手臂之后就抱着neto退到一旁去了,他看着弟弟打着弟弟感到一阵牙酸,而后又转念一想,会不会可以吃…
[?]感受到烂泥的想法,系统都坐不住了。
毕竟这个游戏,他们已经分食了‘瑞士花生’的手臂,享用了‘别抱团分开送’的尸体,吃一个小小的室友应该不算什么吧
嗯!你虽然走了,但至少…我胃里有你…
伊戈尔对这个用着自己的脸,喊着自己的哥哥哥(自行断句),抱着自己和自己哥睡觉的家伙没有半点同情之心,上前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伊戈尔感觉他的拳头像是砸在鸡蛋上一样,打碎了一层薄薄的脆壳,陷进了羊尾的脑袋中
羊尾被他…打碎了…
帕维尔在一旁看着,心想,哇塞(⊙o⊙)这就是搬运工的力量吗。
但就算羊尾头部破碎,四肢残缺,他还是不断在活动着…和本人一样的不屈服呢…再一次体会到了新生科技的细心,以及进一步认识全方位这个名词的含义,伊戈尔掏出了购买的室友控制器…
就好像主食总是最晚端上来的黑心餐馆一般,也许早点使用就不用经历这些了吧。
他们成功用锁链困住了已经血肉模糊的东西,被束缚住之后,羊尾不再动弹了
“要是真是我弟应该早死了吧…”帕维尔看着眼前这一幕有感而发…“这要真是你弟还不至于被一拳打爆脑袋。”伊戈尔边捆边说,“这就是个怪物,别太在意了。”
“等一下,打都打了干脆把他整个拆了看看吧。”这个念头促使伊戈尔停下了捆绑的动作,帕维尔疑惑的看着他的弟弟……按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人类躯体,将其当胸破开…
真实的触感和灼热的温度包裹伊戈尔的双手,喷出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身上
“……哦不”帕维尔捂住了neto的眼睛,neto从∩w∩变成了*w*
[羊尾的内部也与你自己的内部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帕维尔和伊戈尔同时沉默
[你重金购买的羊尾彻底被你拆卸了,他应该不会再动起来了]
“…就…就这样…?”
伊戈尔眨了眨眼睛,“那我现在能把他收进物品栏了吗?”
[仍然不能,他变得就像是房间里的垃圾一样,无法被收入背包]
帕维尔汗颜…伊戈尔很有公德心的拿清洁工具来把走廊清理干净,不要吓到其他人,顺便留下最开始扯下来的手臂放宿舍里留个纪念
[好的,你勤勤恳恳地清理了地板,室友存在过的痕迹……只剩下手臂了]
[你们的房间获得了很完美的装饰物,【室友羊尾的手臂】]
场面从血腥变得诙谐了起来,不过这本来只是场游戏而已吧…
帕维尔抱着neto准备上床睡个回笼觉了,但他没注意的是伊戈尔从背后揽住了他。
“哥啊,Импотенция是什么意思呢…”
帕维尔紧张的打着哈哈,“啊没有啊,随便说的,分散羊尾的注意力嘛…”
俄语上羊的尾巴应该是Овечий хвост,也就是sheep's tail,但是刚刚帕维尔说的是Импотенция,也就是Impotence(男性性能力下降的意思)但是伊戈尔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并不知道在中国Овечий хвост和Импотенция在拼音上一模一样,虽然烂泥也是进了游戏和简小姐认识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刚刚嘴一快就说了出来,不知道得有多打击伊戈尔啊…!
(记4200字)
继续熟悉oc中
师大夫能不能再给多点明示
感谢分开送(的二号尸体)友情出演
字数:3k
++++++++++++
他人的 自身的
肉身是可以轻易舍弃的东西吗?
【是/否】
+++
选择【否】
东道主以己身宴请四方。
人人在欢笑,人人在分享。
此间为地狱?此处为天堂!
失掉手臂的以他人之身补足。
失掉性命的全须全尾重拾新生。
你为何,竟不欣然赴宴?
是否改变选择?
选择【否】
+++
前往万灵所的队伍有了沉甸甸的收获。
师医师从中分取一半,笑容满面,提前离席。
一足鸟追行其后。
行前方的心情绝佳,哼着不成调的歌,窝在他怀中安睡的少女耷着头,垂软的手臂疲懒地轻晃。
行后方的步履犹疑,逃开人群欢庆声便慢下脚步,只远远缀着前方的瘦长倒影。
身后的血肉有诱人的香甜,像无形锁链,每声欢笑都在圈紧了囚犯的脚腕,叫他想折返安抚搔动的食欲。
【多鲜嫩 多鲜美 新鲜的血食 上等供奉】
一足鸟抬起手,一层口罩阻隔手与口鼻之间,阻碍他将啃咬指节的冲动付诸实践。他定一定神,终于替亡人……替自身向救死扶伤的医者求助:“师医生,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医师回过身。就如一足鸟察觉的那样,尽管他在万灵所悉心照看少女的遗体,却并未对其死亡抱有哀怜。
也许是因为在这里不再有世俗监管,他答得极为坦荡:“当然是要解剖看看。我啊,向来有标本收集的兴趣。这次机会难得,他们能答应给我真是太好了。”
他掂了掂她。少女黑色的发辫轻轻晃荡。一足鸟几乎错觉这不是人体而是一具制作精细的人偶。他注意看了医师的工牌——上面的字迹不再是惨淡近无,像是有人又重新为他打印一枚。姓名仍是“师郝仁”,没有出现什么“2.0版”字样。
看来师医生不需要多一份入职合同了。
【伊弥尔会保护它的员工,离职者会自动重新入职】
一足鸟心生遗憾:“交换”比“赠送”简单。如果医生需要另一份合同,谈话也许会进行得更顺利。
作为人类,解剖同类的尸体是远比吞食合适的处理方法,但这种偏离现实的行为仍不能让他满足:“分开送死前吃的肉有问题,剖开时如果接触到可能会被传染,医生,火化或埋葬会比较好。”
医师还是在笑,但纤细的眉毛往下压了一点,像是承载了轻微的苦恼:“那我不是少了个标本素材嘛!”
【如果因传染发狂至死,他就可以解剖自己了】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一足鸟并未说出,因为这不礼貌。他琢磨着要怎么说一些更理性、更具说服力的理由。而微笑着的医师身体前仰,如同嗅探猎物的盲蛇般直直地看他:“一足鸟你,颅骨的形状不错啊。”
一足鸟能感受到带有热度的呼吸在触碰他的汗毛。这多少让人不适,但他更在意对方的言下之意是否如自己所想:“如果我遭遇死亡,可以把它留给你。”
——他试探应允,得到更喜悦的笑声。
“哈哈,行啊!那也行啊!”医师像抛一个正要丢掉的空纸箱,轻巧地便将已死的少女让渡。缺了那个令人发笑的头套,她成了一位完全陌生的小姑娘。一足鸟手忙脚乱地抱过她:这一次的她是在吞食血肉后死去,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面上定格着餍足的笑容,像误食毒苹果的睡美人。但即使切开她的食道也无法再将她唤醒。因为她的灵魂已舍弃这具皮囊换去新的栖身之所。换句话说,那能动摇他心智的香甜血肉被封在离他咫尺的肌肤下,再无人看守。
“我会找个合适的地方烧掉或埋掉。”一足鸟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说。
医师并不在意他的许诺,就像他也不屑追问“一足鸟,我怎么处理尸体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足鸟将衣服罩在她身上抱回去。
值得庆幸又或更为不幸的是,大概是因为尸体太过新鲜,他没有因她产生食欲。
一足鸟将她安置在地板。等到周一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一抬头差点吓得又跳出出,本就比平时白一层的脸吓得更没血色了:“什么啊!什么啊?!鸟哥?”
“这是分开送的一部分载体。”一足鸟说。
“哦……哦!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埋了?埋哪?就这么放房间里不行吧!”周一一点儿也没怀疑他鸟哥是打算偷偷加餐(即使片刻前,他才目睹后者像真正的游隼般撕扯发臭的生肉)。
“找个埋骨地,简单办个葬礼。”一足鸟未被他轻快的语调感染,只是躲在口罩后看他:“你吃了吗?”
“喂——!兄弟,再怎么会捧场我也是有底线的,又不是围困在雪山密室真要饿死。小蛋糕不香吗?冰激淋不甜吗?我选择吃点好的!”周一捂住心口,摆出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倒在地上乱蹬空气。这次一足鸟没像往常一样接茬损他,于是他又一骨碌爬起身,唉声叹气地举手投降:“真没。连波德之窗里的人肉都禁止食用,在这种灵异世界当然更不能瞎吃吧。”
他知道一足鸟不认为伊弥尔是灵异世界。
“我倾向于我们是被意识上传到某个局域网络中,并非本体。不属于原本的'我'的,例如尸体,是外来冗余数据。也可能是在由ai扮演已经离线的角色。”一部分的一足鸟的确如此认定,因此在分开送死亡时笃定她受伊弥尔保护,伊弥尔会修复她。抵触食用则可看作是防止木马程序被激活。
如果完全只把尸体当作数据流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躲避分食的场合、把分开送的尸体送进停尸间就够了。一足鸟想做的显然多过这些,更像是要安置一名“现实中的死者”。
是因为在偶遇时自称“karma”的那个物业提过此地善恶有报吗?
还是在遭遇更多异常事件以后,他无法再以原先的认知逻辑自洽?
周一托着光洁的下巴摸了又摸——也许停滞不变的身体状态也是现今身处游戏世界中的佐证:“鸟哥,你是怎么想的?你想给 什 么 东 西 办葬礼?”
“我不清楚。”一足鸟坦白,“但我需要以‘人’的身份埋葬同类,让这一个‘结束’、记住请客吃席的那个才是活的。”
一足鸟不信因果。
他的胞兄未做过恶却尝了他人之恶结的果、他通过正当渠道、以合法资金购买了vr头盔却被关在这里,这些难道不是无常的命运的恶作剧吗?
但在隔绝于世的这一方,有人以沼泽般的绿色望着他,将“业报”的存在作为法则念诵。那个人,或者说那个类人的存在将业力报应建立在身体力行的基础上,像一台投进硬币就会有所反馈的彩票机:行善会得到嘉奖、作恶会受到惩罚。
一足鸟不讨厌这样的游戏规则,尽管它简单得离谱,像个隐含更多问题的阴谋。
柔软的床垫向下轻陷,周一坐到一足鸟身边,伸长脖子去看分开送的“遗体”:“她好像睡着了啊。哎鸟哥,你说我们的意识能在这些身体里切换吗?”
为什么不能呢?游隼、孔雀、男人、女人在这里大概没有不同。如果能换到一具更健康的、不受异食欲望打扰的身体里......不,不。
周一没追究疑问的具体答案,他更专心于同伴的状态:“鸟哥,你还好吗?是不是万灵所那一口有debuff?”
“问题不大。”一足鸟听见自己说,“找墓地的事你要不要一起?”
“那必须啊,你怎么能不带我呢!”周一理所当然地说,“我这一身可不是白练的,找地方给分开送现挖一个都行!”
一足鸟点点头:“如果到时我馋什么鬼东西,给我一拳,别收力。”
“这、至于吗?!别介啊,大不了你歇着我去弄...有了!我们去弄点灯泡糖吧,鸟哥。”
“灯泡糖?”
“塞一个在嘴里你就吃不了别的了。”
“周一,你是天才。”
一足鸟能感受到自己在笑。周一也发现了,跟着笑了起来。他没再执着于“为什么一足鸟认为埋葬才是终点、而非死亡本身”。
【在这里,活着的朋友就是好的朋友,不是吗?】
而一足鸟也未说那和他不相干的过去:
他的胞兄目击过溺亡溪中的遗体。他拍下它,它追逐他。他不知它最后的结局,于是它日复一日睁开眼爬起身,在雨季,在浴室,在泪水中,以湿冷的脸颊与他相贴,将他一次次摁回溪中。
一足鸟看过那张照片,但胞兄所见和他截然不同。
“我觉得她还活着。”它肿胀而惨白。
“她总是在凝望我。”它分明阖着眼。
“她将会责备我吗?”它再不会开口。
“我再无法摆脱她。”它已与他共生。
潮湿的 憋闷的 温热的 即将干涸的死水谭,自不在此处的相片中层层渗出,从七鸟谦人疲惫的眼睛爬进一足鸟的脑中。
【饶了我吧,我可不想下半辈子都和尸体难舍难分】
他站在墓碑般的墙面前,拂开交缠的藤曼枝叶。
“——Karma。”
“——告诉我吧,如何安葬她。”
他就知道那些个药片不该吃的,原本就没睡好,要是陈吃了,现在就不是上下眼皮打架困的要死的程度了,而他到了房间还要收拾东西。
啧。
他有点烦躁,一瞬间甚至想放弃这个搬家计划了,可一旦想到夏溦霖从学校回来强颜欢笑的样子,和那对夫妻对他视若无睹的模样,他就只能叹口气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看着窗外发呆。
[打起精神,快到了。]
声音从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他往对面看去,车厢里特地做了与司机隔开的隔板,他只能通过竖着栏杆的小窗口与对方说话,如果司机不转过大半个身子,他连这人的长相都看不见。
这两车是运人的,运的还不是正常人。
笑死,我是牢犯。
他来了点精神,就像被点燃的烛台,蔫吧却殷切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末了他又自问自答:“算了,你总有那么多手段出现在我身边。”
[毕竟我很强?]
“毕竟你很强。”他笑的勉强而真诚,赞同道。
他还是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但有那么几个词句组成了印象,所以他也从没想过看清她的样貌——白发,金瞳,纤细而不失力量的身躯。
他清楚这样的人不会在现实中成为他的恋人,因为他是个疯子,精神病。在那起事件发生后,他就知道,从今往后,他的生活完蛋了。
家人没有告诉他病情的严重性,他们喜欢捂嘴,不允许夏溦霖说,也不乐意送他去治疗;他和妹妹同为养子,在他被拘进去的时候也会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他。而他们自然没想到,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并且清醒的堕落下去。
毕竟他们都很友善:夏迟暝喜欢讥讽他侮辱他,用他黑色的想法揣测所有人,也会在他不小心在外面睡着时保证他第二天不上新闻;白秋夜总是沉默少话,比他还不善社交,却能够在他幻觉快要让他崩溃时拉他一把,让他觉得第二天的太阳值得再看一眼。
美好地不存在于此处的白秋夜已经坐到了他身旁,他笑了笑,呢喃着说着不成逻辑的故事,都是幻觉展现给他看的东西,那么真实,就好像真的有那么个世界,只有他能看见。
司机摁了两下车喇叭,他被刺耳的声音震醒,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座位,那里没有人,也没有沙发被坐过后形成的凹陷和褶皱。
她走了。
他有些怅然若失,然而很快又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司机已经下去搬东西了,这位老先生快要六十,可仍然身强力壮,也从不打听有关自己的事,实在是个合格的雇员。
他打了个喷嚏,身上衣服穿少了,不知道这两天捂一下能不能避免感冒,前几次感冒,药都是夏迟暝吃的,还喜欢留点药底子在舌头上,他一醒过来就被苦味刺激的五官都扭掉,还能听到一整天那二货嚣张的嘲笑声。
他先看到了一位粉色头发的女孩,端正漂亮的五官,算得上漂亮,似乎也是来办理手续的?
哦,不能和白秋夜比,太不公平了。
“您好,请问贵姓?”
“额……嗯……夏遥旭。”他努力抬头,还是没能看到对话方的眼睛,只知道对方在笑,大概是职业微笑吧,他感知情感方面还蛮准的。不过脑子一时宕机吐了两个语气词,他又遥远的听到夏迟暝的一声嗤笑。
“我姓傅,很荣幸认识您。稍等,我需要核对身份……明白了,您的房间号是3201,行李将由机器人帮您送入房间,需要我带您参观一下设施吗?”
“啊,不了…下次吧。”
“明白,如有需要,请使用房间内的机器人通知,使用说明就在房间内。”
“谢谢。”
穿着正式的先生为他指路,夏遥旭走出几步,直到彻底背过身去,才松开掐着食指的拇指:一个泛红的月牙留在了那儿。
他不会说,在他重影的视野里有只长着晶牙利齿的怪物正想把这位傅先生的头揪下来;也不能说他低着头,瞥到自己将手刺入腹部,在里面掏挖,血液和肠子若隐若现;更遑论高楼玻璃中那只巨大的、绮丽的蓝紫眼球,扭曲的透明的有色晶体构成了它,像是所谓“神明”,神圣而污秽的东西,它居高临下地监视着他。
不会有人信,除了他也没人看得到,所以夏遥旭正在学着屏蔽见到那些东西时自己恐惧的情绪,就像看到曾经那张病情通知书,面对哭泣的妹妹,而他却如同一潭死水,不知他们为何歇斯底里的时候。
重影砸在他眼前,而夏遥旭只能从里面找出一些人或物聚焦,不然他就会被那些奇怪的东西发现——他不想实验在幻觉里能不能死掉,也不想抱着解脱的心情迎接第二天照常升起的太阳。
看到阳光总会令他失望。
这里的设施倒是齐全,不拥挤也不粗糙,充斥着富裕的味道。
他不缺钱,那两位名义上的父母除了工作什么都不行,好在给了他达到经济自由的时间,他的财产就算是父母也不能碰。哦,夏溦霖可以问他要,上大学的女孩子总有想乱花的时候,不能告诉父母,就只能问他这个哥哥要了。
夏遥旭听到隐约的声音,他无视它们,边走边看。
有一位穿着体面讲究的先生在远处踱步,夏遥旭任凭思维发散:他猜那位先生是个商人,而且很成功,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虽然自己不缺钱,但自己缺少关键的交流能力,因为幻觉,他已经很少同正常人说过话了。
一面旗帜总是显眼的,更何况是在这种非常开阔的地方,对方似乎是位活泼的人。他很难想象这样的精神状态,在他没有缺失的记忆中,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候,连丝毫印象都不曾存在。那面旗帜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几乎不会有人带着它到处走。
另一位先生有些眼熟,蓝发绿瞳,非常遥远的印象碎片。不是亲眼看见的那种眼熟,而是通过其他渠道见过照片的眼熟。他记不起来了,自从开始吃药,他就开始忘事情,在得到白秋夜的支持后,他擅自把药停了,家人大发怒火,却在他一个眼神下悻悻然闭了嘴。他看上去是个好相处的人,但经验告诉他不要相信表象。
我不靠第一印象交朋友。夏遥旭默默点头,要是被第一印象坑了,某个二货又要阴阳怪气他了。而且随便打量和揣测他人是不可取的,所以在得出猜测后他也会立刻打上问号,以免骗过自己。
重影愈发严重,他知道这次幻觉的发作躲不掉了,便收回视线,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是……这个想法只冒了个头,就被他摁了回去。
{当个傀儡多轻松啊,对吧。}玻璃里黑色的自己嗤笑着,与他并肩走着。
夏遥旭目不斜视,他看到了其他住户,习惯性不想与夏迟暝说话。
{毕竟你做出的决定只错不对,不如按照她的步调来,只少活着。}玻璃里的手钻出来,搭在他肩上,接着是他的整个身子。
“你知道,我和他只有一个能出现,幻觉。”夏遥旭握拳挥臂,像是活动肩膀一样抖开他的手,平静地张望其他地方,视线却未曾停留,也没有聚焦:“日记本还在我衣服口袋里,那么,你什么时候滚回去?”
{真让人伤心。杀人犯要他的记忆滚回去。}
“我没杀他,他只是轻微脑震荡。”
{你知道我在说谁,还是说他们哪个都没有告诉你?哦,也可能只是你不愿去想,你最擅长无视和遗忘了,不是吗?}
“你猜我会不会为了你怀疑他们?”
夏遥旭加快了脚步,可惜这是徒劳,幻觉总是如影随形,他真想把脑子摘了,让这个人闭嘴。
{好吧,真友爱。还有,你今天真无趣。}
“谢谢夸奖,你什么时候去死?”
{不必这么幽默,答案我们都知道。}幻觉背后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那只眼球如此巨大,它仍然看着他。
幻觉背着身,倒下去,最后一句话却清晰地传达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而我说的才是真实?}
不再重影时,电梯门开了,被里面那位乘客疲惫的脸震到一瞬,总觉得能够莫名其妙地理解他的状态。
夏遥旭揉了揉眼睛,又敲敲耳鸣未消的耳朵附近,迈着勉强的步伐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按钮。白秋夜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陪着他撑着眼皮靠墙而立。虽然没有眼神接触,他却知道她的金瞳里有着担忧。
遗憾的是,他真的没力气朝她笑了,他困而累,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十分熟悉的感觉,这经常在他吃过药后出现。
是谁让那位司机喂他吃药的呢。那对夫妻不会这么细心,他们在几年前就为他办过葬礼。
妹妹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夏遥旭勾了勾嘴角,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作者:亱煌绯
评论:随意
二更时分,夏仲平轻巧地躲开巡查的士兵,往东边两里地的小山头跑去。
祁煜宏已在月光下等候许久。
“你终于想开了?不抱着你的酒瓶子混日子了?”夏仲平微喘着气,叉腰看向那个大半夜把他叫出军营的家伙,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我早就同你说了,看开点。看那位的意思,再过个几年你也能当上大将军了。”
祁煜宏摇摇头:“我已经不求那些了。”
夏仲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你现在回家种田也挺好的。你这俊脸还真不少姑娘喜欢呢,铁定能娶个漂亮媳妇。”
祁煜宏郑重地看着夏仲平,一字一句说道:“我要去把卫将军救出来。”
夏仲平愣了一下,一把揪起祁煜宏的衣襟:“姓祁的你他娘的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快速扫视周遭,确认四下无人后压低嗓音道:“劫狱是死罪啊!你还他娘的还想劫天牢!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啊?!”
祁煜宏搭上夏仲平的手,语气平缓地说道:“我相信卫将军不会是起兵造反的那种人。”
夏仲平看着眼前人那淡然的神色,越看越火大:“现在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啊大哥,是那位不信卫将军的问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百姓多爱戴卫将军。整难听点的,那就是功高盖主!现在那位要卸磨杀驴,你又给我搁这瞎掺和个啥劲儿啊?”
他越说越激动,揪着祁煜宏的衣襟猛晃:“可收收你那反骨劲儿吧。你四年前为卫将军上书的时候那位怒成什么样了都,现在他被捕入狱,那位要你替卫将军的位置,你从了那位又怎样?”
“卫将军被捕的消息刚传出去的时候,有个侍郎就是随口感慨一句‘可惜卫将军年少英才’,叫人听了去,告发给那位,现在已经在被贬去翠阴的路上了。你他娘的居然还告诉我你想劫……”夏仲平戛然止住了话语,紧抿起唇——祁煜宏神色坦然到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在跟他聊的是晌午吃的什么饭。
他深知自己说服不了祁煜宏,啐了一嘴,甩开祁煜宏的衣襟:“死犟种,你一个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祁煜宏低头理着自己的衣服,语气平常:“你还记得几年前军中传的‘卫将军喜啖人血’一事?”
“第一次见你大发雷霆严惩部下,想忘都难。”夏仲平白了他一眼。
“昨夜,那位‘卫将军’和‘绯君’来找我了。”
夏仲平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祁煜宏凑到夏仲平耳畔,沉声道:“被士兵撞见在啖人血的那位‘卫将军’是‘玄鬼’。”
后者眉头一挑,迅速反应过来祁煜宏说的‘玄鬼’和‘绯君’是跟在卫将军身旁多年的两位亲信。“你是说,‘玄鬼’和卫将军长得很像?”
祁煜宏点点头:“确切来说,一模一样。‘玄鬼’想让‘绯君’在京城引起骚动,趁乱将卫将军带走,狸猫换太子。”
“就凭你们三?”夏仲平好笑道:“还不够那群‘苍蝇’塞牙缝的。”
“我有线报,苍影目前留在京城的不到七人,如果搭上这条命,我有信心能拉两三个垫背的。”
“你是有垫背的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怎么办?你真忍心让他们白发送黑发啊?”
祁煜宏漠然望着夏仲平的眼睛;“有劳你了。”
“我都还没答应呢!”夏仲平急得音量高了几分。他扯着嘴角,抬手戳向祁煜宏的胸口:“好啊,大晚上约我出来交代后事是吧。这狱你爱劫不劫,总之不要连累到你的家人,还有我!”
“我自有打算。”祁煜宏按下夏仲平的手,长舒一口气。
晚风轻轻带起两人的衣角,祁煜宏抬头望向上方的银勾:“京城西郊有片芦苇地,我曾去那踏青过。芦苇清香,几乎有半个人那么高。我就是在那里遇见的卫将军……”
祁煜宏断断续续地说着他与卫晓的相识的那日。
夏仲平没有打断祁煜宏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从入伍开始就耀眼得刺的他睁不开眼的家伙。再没说过一句话。
……
他知道祁煜宏一遇到关于卫晓的事就会特别冲动,但他没料到两日后粮仓突然失火,祁煜宏为救军粮舍身冲入火海。他只在漫天灰烬中找到一具焦黑的尸体,一枚祁煜宏随身带着的玉佩。
夏仲平万分确信这场火就是祁煜宏亲手放的。他也万分坚信那具尸体是个障眼法,祁煜宏此刻已经随着‘玄鬼’和‘绯君’前往京城。
他帮不上他什么忙。
他不是祁煜宏那种会为了理想牺牲自己的人,他只是个普通人。
他只是按流程失火之事上报,将“祁煜宏的尸体”和那枚玉佩送回他们共同的故乡,交由他的父母安葬。
皇帝昭告天下,赞扬祁煜宏的美名,让史官把他写进书中,高颂他的品格。
狗皇帝。
夏仲平忍不住对着墙壁破口大骂。
他骂卫晓戎马沙场,征战无数,却被蒙心智,起兵叛乱。他骂祁煜宏不识时务,逞能好胜,葬身火海。
但也只是对着墙壁骂给自己听罢了。
共事过的都知道祁煜宏的为人,也知道卫晓的为人。谁也不敢将真心话说与他人听。
半个月后,夏仲平得到消息:天牢被劫,劫匪三人逃窜至城西芦苇地,一人被斩,二人逃窜。叛国贼卫晓已于被劫前饮下鸩酒,命不久矣。
夏仲平只暗骂了声“癫子”,随手将手中的酒撒进黄土。
完结撒花!!
嫩黄初染绿,青山雨纷纷,钟声响起,回荡在山间,唐挽抬起头,身后是落满跌跌撞撞水凼的青石台阶,再往上,藏在层层竹林背后的是初见雏形的牌匾。隔得太远,具体的字仍分不清,只能依稀看出是座道观。
她顺着这条路往上,同门口的小道士打了声招呼,说明了来意,被领去道观的更深处。那间院子里站着一名同她年纪相差不大的青年,他没有撑伞,只是站在树下,空旷的庭院只有他一人,青色的道袍被染成深色,而他岿然不动。
小道士唤了一声,他随即转头,看见唐挽后笑了笑:“阿挽。”
唐挽向前走去,停在他面前:“兄长。”
带她来这里的小道士已经自行离去,于是这院子里只剩下她二人,青年看着她:“好久不见。”他抬头状似怀念,“已经过去五六年了吧?我记得你当时离开的时候,瑾书还来找你,只是你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后来寄去许多信,你有收到吗?”
“收到了,但我没看。”唐挽打断他,她不想听他提起过去的那些事情,尤其是关于杨承圭的,“兄长不必试探,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杨承圭的事情。”
青年苦笑道:“你以前都是叫我哥哥的,是从何时开始如此生疏了?”
“我去了一趟白岛。”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同他玩这些文字游戏,开门见山道,“兄长应该比我更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称呼你才对。”
提到那个词,面前青年的脸色骤然变白了几分,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云淡风轻、超然物外的样子,沉默良久,他才道:“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唐挽下意识握紧腰侧的刀,“我还遇到了杨承圭。”
“你遇到了瑾书。”他用极轻的语气重复了这一句,随后反问,“那为何你们没有同行?”
雨下得大了,唐挽能清晰听见雨滴落在伞面的声音,分明是春天,应当是个万物复苏的温暖时节,可她却觉得冷得过头,面前的兄长轻描淡写地提问着,仿佛真的可以对一切置身事外。但真要在这种事情上分出个对错,她也没什么立场就是了——唐挽道:“他死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能做到如此平静,她看向青年,对方终于是生出了别样的情绪。不论如何她和唐竹到底是亲兄妹,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不管是过去的唐竹还是现在的这个,他们都对彼此太熟悉,所以她看着兄长的表情,知晓他已经猜到了她想说的,于是唐挽没再说话,只是在他面前沉默下来。
良久,青年开口:“那你今日来,是要杀我么?”随后他又笑了,这样的笑容充斥着她都能辨析清楚的酸涩,“不对……是他干的吧。”
唐挽一愣,不等她回答,青年叹息道:“有时候我觉得,我比你更了解瑾书。”
“我和他不熟。”唐挽摸不清他的意思。
“不,阿挽,他在你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你其实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青年笑着摇了摇头,“他那样的人总是顾及太多,但是到了某些时候,为了他自己的目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对他说了什么?”
她不由想起那天的场景。在日光下白到几乎透明的沙滩,杨承圭引导她走向知晓一切的结局,向她提出了他这辈子唯一的要求,他要她杀了他。唐挽从来觉得他很陌生,杨承圭是她绝对不想靠近、不愿接触的那一类人,但偏偏他们有过太多交集,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遗忘自己的过去的,唐挽也从未想过放弃那些回忆,只是对她来说,过去的只能是过去。可杨承圭不同,他显然一直被困在那里,被困在期望里,或许挣扎过,但最后选择放弃。所以她和他从来都不是一类人,无法走到一条路上,更谈不上殊途同归与否。
可在她拒绝他、说出那句“我从没想过杀你,今天过后你我就当作不认识”之后,唐挽才意识到杨承圭是如此偏执。他是一把极其温柔的刀,应对自己这样脆弱的冰是最合适的——这是在他撞上自己刀刃的瞬间,唐挽想明白的最后一件关于杨承圭的事。
她并非没有杀过人,也并非没有见过血,只是那一刹那,属于杨承圭的鲜红色溅在她的眼皮上,滚烫得几乎要灼伤她的瞳孔,把整个眼睛烧毁,她下意识想躲开,却被杨承圭禁锢在原地,她从来不知道眼前瘦弱纤细的男人也有这样难以抵抗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划破血肉,缓缓刺进他的身体。
痛苦又坚定的眼睛望着她,比海水更令人窒息的情感裹挟着她,几乎是寸步难行,即将死去的明明不是她,唐挽却在杨承圭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人生的走马灯,好似眼前这个人短暂的一生之中,那双眼睛永远只望着她,他只看得见她。
“阿挽,不要忘记我……记住我好不好?”跌倒在她怀里的人气若游丝,却固执地看着她,在生命的最后,他只想确认这一件事,“我从来不害怕死亡……不如说我乐于接受死亡,不要把我留这里,带我走好不好?阿挽,我想要被你记住,这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心愿,别人都不可以,只能是你,我想要你永远记住我,我想要永远活在你的记忆里,所以……记住我好不好?”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那之后她带走了他的发带,把除此之外关于杨承圭的一切都留给了这片海滩和海,从唐挽站着的地方望去,根本寻不见任何尽头,只是挂在天边的那轮太阳隐约有了下落的痕迹,她知道自己必须得离开了。
离开了白岛,唐挽带着真相回到西南,不声不响地在春天来临之前辞了官,一个人沿路回家,找到了早在数年前便已经成为道士的兄长。她并没有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但唐挽知道,他必定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在听完她的讲述后,兄长道:“那你现在记住他了。”
唐挽回想起杨承圭的话:“我忘不了。”
她拿出那条浅色的发带,即使是阴雨天,也鲜艳得明显,她道:“他说有别的东西留在你这里,让我带着这个来找你。”
“确实是有。”青年看着那条明显属于杨承圭的发带,先是一愣,随后似是回忆起来,“但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想要。”
“……给我的?”
“自然是给你的,妹妹。”兄长笑道,“这世上除了你,他还会在意谁?”
他回了一趟房间,最后拿出一个长而隆重的盒子,唐挽向前一步,兄长拆开它,里面竟然是一把精致而锋利的刀。他示意她拿起来:“这把刀是有名字的。”唐挽抬头,兄长注视着她:“这把刀叫‘瑾书’。”
“这是他的字。”唐挽握着刀刀手突然局促起来。
“你早就知道他所求为何不是么?”青年道,“所以我说,我不确定你是否想留着。”
“我知道……”唐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所以我从来都是拒绝的。”
“但是阿挽,他根本不在乎。”青年的目光停在她手中泛着寒意的刀刃上,“他根本不需要你回报什么,他只是需要‘唐挽’这个人。”
唐挽没再说话,抽刀而出,锋利得仿佛可以斩断雨水,她站在原地,看着愈来愈大的雨落在刀上,砸出大大小小的水花。
“带他走吧。”兄长突然出声,“杨承圭活着就这一点意义了,最后一次,别再对他那么狠心了。”
他走到唐挽的面前,从她手里抽走那根发带,一瞬间,唐挽差点想要出手阻止他,可唐竹只是笑了笑,随后轻轻地将发带绑在刀柄处,不知道为何,唐挽总觉得有些太过契合,好似这本就该是这把刀的刀彩。
“我听说你辞官了,所以……接下来你准备哪里?”兄长问。
“还没想好。”她答。
“春天到了。”兄长道,“去哪里都很好。”
“是。”唐挽抬起头,看着不断落下的雨,声音小得仿佛在自言自语,“春天到了。”
是雅尔丁的一群人外
文手写剧情人物真是简单又方便呢哦呵呵呵呵
「女士(Mariana)」
上半身为人类女性、下半身为八足黑蜘蛛的蛛女。在名字没有意义的雅尔丁,她被尊称为“女士”。
她有着闪烁熠熠光辉的银色披肩短发,青灰色的皮肤和纯黑无瞳孔的眼睛,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将不由自主将视线放在那头闪烁的银发上,并被她的美丽吸引。
作为雅尔丁的护林人与翻译官,女士常以一位博学多识的学者身份出现在众人的印象中。她精通多种语言,擅长草药学、医学和风系魔法,雅尔丁众多河流是女士驰骋的水路,那小小木筏借由她所操控的风魔法前往森林各处,立于其上的女士的姿态宛若威风凛凛的骑士,她总是充满骄傲地巡视着自己的家园。
或许是女士曾受过人类世界世俗教育的缘故,她脾气温和、心地善良,是森林中最接近人类的存在。女士深深爱着自己居住的家园,期望森林永远如她所想般安宁,但同时,她也知道驱逐入侵者的必要性,因此善良常常拉扯着她,将她陷入两难的境地中。
「白鸟(Hmlamesice Lowe griglia)」
一只体型巨大、浑身雪白的隼鸟。在名字没有意义的雅尔丁,他被叫做“白鸟”。
白鸟爱惜自己的每一根羽毛,并用大量璀璨的珠宝映衬它们的美丽。在众人目光游离的间隙,他将化身为一个盛装打扮人类少年,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的优雅模样。
与那乖巧无害的外表不同,所有和白鸟接触的家伙多多少少都会被他的坏心眼弄得焦头烂额。制造麻烦已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喜欢弄一些不痛不痒的恶作剧,以看到别人的苦恼神色为乐。这只坏心眼的捣蛋鬼凭借自己的心意在森林中横行霸道,即使是庭院之主拉弗雷西亚也对他无可奈何。
有趣的是,这样的白鸟也会被比他羽毛还要小的小蛇吓到。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对蛇带着奇怪的偏见。
「黑鸟(Demassdo)」
一只体型巨大、有一身蓝紫色蓬松羽毛的乌鸦。在名字没有意义的雅尔丁,他被叫做“黑鸟”。
羽毛非常柔顺美丽,反射出蓝紫色金属光泽。尾羽一个尖,不好动,眼睛很大,同时拥有鸟类外型方面雌性和雄性的特征,是只雌雄同体的鸟,但整体外型偏向雄鸟。
黑鸟看起来很酷,实际上情商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呆头呆脑的,不懂得拒绝任何没有恶意的逗弄,只在意保护领地和填饱肚子,所有和他接触的家伙都觉得他很好相处。
他有极高的语言天赋,能理解大部分生物的语言,但从来没有开口用自己的声音说过话,至少没有谁听过。传闻他以声音为代价达成了什么交易;或是把一道恶毒无比的诅咒封印在自己的声嗓中;或是他的声音本来就是一把锋利的凶器……等等等等,真假难辨。
「拉弗雷西亚(Rhine Porta Gerhard)」
观察者自上而下的投影,并幻化为大王花的形态。在名字没有意义的雅尔丁,它被叫做“花”。
尽管它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花,但这不过是它对植物拙劣的模仿罢了,花不需要沟通、没有情绪和思想,更不会有守护庭院的欲望。
从来没有人见过它褪去拟态的真正形态,至少在这个维度,它的真身无法被感知。
「风铃」
一颗坠落到地面上的星星(自称),只要月光还照耀大地,它就是不死之身(自称)。在名字没有意义的雅尔丁,它固执地要求所有与它交流的生物称呼它为“风铃”。
不同生物在观察风铃时将得到不同的结果。在人类肉眼的观察中,风铃是个黑色的类人型生物,它有一对巨大的角、三只眼睛、细长的脖子、四条手臂和如尖刀般锋利的双腿。
风铃居住在雅尔丁最大湖泊的深处,每到月圆之夜它就会从水底上浮,坐在岸边仰望夜空中的满月。它生性活泼,天真单纯,心智仅相当于8岁人类幼童,唯独在月圆之夜会露出悲伤的表情。
传说夜空中的群星都擅长心灵·精神系法术,但对于稚嫩的风铃来说,强大的勇者们意志又如此坚定,他们的精神世界如铁壁般无懈可击,因此风铃讨厌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能力。
作者:凰
评论:随意
*PS.灵感来自某个午睡的梦境,可能会有些跳脱和意识流,请当它只是一场梦就好。
“——从这里出去吧。”一个声音从一无所有的黑暗中响起,他在混沌间醒来,左眼和右眼看见不同的风景。
他闭上一只眼睛,让五彩的拉旗在剩下的眼睛前纵横交错,将夜幕分割成许多块碎片。脚下的冰海暗沉如深渊,他站在一个突兀地立在海中央的木质平台上,像天地间最后一个有意识的存在被丢进了不会做出回答的世界之中。
平台下被海浪冲击而磨碎的冰沙显现出耀眼的红色,如火焰般燃烧着冻结的海面,他感到眼睛被刺痛,再次抬起头看见旗帜在风中飘扬着,而他听不见风声更听不见旗子被吹动的声音。
这是从哪里来的?他想到,我看见了什么?又为什么无法听见?这风从哪里吹来,在我眼前吹动了什么?
“你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随着这句咒语一般的话落下,他的鼓膜从一片寂静中瞬间被切入了无数的声响里,他听见了一切。呼啸的风从笼罩着视野的夜空的每一处渗出,在每一面旗帜间穿过,又旋转着流向不同的地方,此刻他意识到空间的存在,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广阔的、无法探寻到边界的世界之中。
“你选择看见这边?”那声音突然又问道。
他愣了愣,一时间并不知道那是在问什么,但他睁开的眼睛开始在风中感到酸涩,于是他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又一次透过一双眼睛看见了不同的风景。
我也想去看看另一边,他在心中说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甚至没有去想自己在哪里,那个声音是什么又来自哪里,只是仿佛理所当然一般这样去做了。
于是他闭上另一只眼,去到了隔壁的世界。
苍白的天空在他头顶降临,湿润的风变得无比干燥,将沙尘带起,摩擦过他的皮肤。金黄的沙漠生长出各异的曲线,从他的脚下游走向视线无法触及的远方,他站在一个沙丘的顶端,觉得自己仿佛并不站在这儿,而是站在别处。
这里有那么多的沙丘,他又想到。这些沙丘中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但对他来说,似乎哪一个都可以,站在这座沙丘上与站在另一座沙丘上并没有任何区别,因而在这里,他可以去到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地方。
这样想着,他睁开闭着的那只眼睛,再一次像刚刚拥有意识时那样,看见了不同的风景。
“握住我的手。”那个从他醒来时便在对他说话的声音轻轻响起,近得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他深深吸气,看着左眼中广无边际的冰海与右眼中绵延不绝的沙漠,在半空中伸出手,凭着无关于思考的直觉摸索着,奇迹般地触碰到了真正的温度。
一只手的形状在他的掌心逐渐变得真实,他紧紧握住了那块被骨骼撑起来的柔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似乎下一秒就又会失去这真切的感觉。
而就像是要让他感到安心,那只手在他手中稳定了下来,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真正响起,他回过头去,看见女孩的短发在风里扬起。
“嘿。”少女向他笑了起来,但他并不能看见。他看得清少女黑色的短发,发丝在空中起伏,根根分明,也能看得清她仿佛来自幻想世界的奇异装束,像飘着光一般萦绕在她身边,然而偏偏,他看不见少女的面容。
就像是被无形的障碍阻隔了一般,又像是他的双眼都没有接收到这部分信息的能力,少女的脸成为了两个世界中他唯一无法看见的存在。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能知道她正在对自己微笑。
于是为了让这一点成为更加无法动摇的事实,他尝试着依次闭起又睁开两只眼睛,发现少女在不同的风景中都实实在在地站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的手。
“嘿。”他在心中回应道,不知道自己还能想些什么。
“你看见了?”少女仍在笑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这样问。我要看见什么?我左眼中与右眼中截然不同的风景不是我所看见的吗?还要看见些什么?
他想不明白,于是便没有做出回应。而沉默对少女而言似乎也是一种回应,她笑着拉起他朝前跳跃,同时落在冰沙上与沙丘的底端。
“尝尝这个,”她又说道,从冰沙下方的某一处用指尖沾起了一点放进嘴里,示意他也跟着这么做,“再告诉我你感受到了什么。”
我们可以去吃它吗?某一刻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闪过,他愣了一下,学着少女的样子用舌尖舔了舔指腹上的冰沙。如那耀眼的颜色一般的火的味道在舌面上蔓延开,上万个味蕾辨别出无数种滋味,他尝出沁润的的甜与生涩的苦,感受到灼烧般的热与让人打颤的冷。
“怎么样?”少女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很复杂。”他吐了吐舌头,在火顺着食道将自己从内部焚烧起来之前弄干净的自己的口腔。
“不用那么慌张,”少女的笑容扩大了,“你知道它不会真的让你烧起来。”
我知道吗?他稍微想了一下,在发现没有结果之后便放弃了这个疑问,跟着少女在海面与沙丘上轻盈地跳起来,一跃腾空,在夜幕和白昼下跃向某个远方,接着迅速地下坠,坠入了松软的沙子之中。
他仍然睁着眼睛,看见在另一半的世界里他们正漂浮泛着荧光的冰海下游动,而在无数粒砂砾组成的海洋里,他们同样遨游着,就像是本就可以这么做一样。
如同将不可战胜的大海劈成两半,沙粒在他们面前流动着向两旁退开,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为他们让出一条路。他看着沙子下的碎石与死去的生物残骸在身边擦过,然后在某个时间跟着少女跃了出去。
强光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而耳边的声音在这时又响起了。“回头看看。”少女说道。他像刚刚苏醒时那样睁开双眼,却看见漫天星辰倒映在海底的沙砾上,冰层裂开漏下无数道光线,不同的风景出现在了他的两只眼睛里,他同时看见了两个世界。
少女仍旧和他牵着手,一起踩在海底漫步着,掀开深沉的海水,穿过落在身上的光,在沙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在水中转起小小的旋涡,目不转睛地看着光线在自己指间变换的样子,忽然发觉了什么。
他的视线仿佛某种无形的媒介,将他所看见的自己躯体和意识连在了一起,心脏的鼓动带着逐渐升起的热度从这回路间蔓延到每一个神经末梢,他感到自己像被自己包裹着一样温暖与安宁,不自觉地在水中深深地呼吸。
真奇怪,我还能呼吸,他想到,转头望向了身边的人。少女的脸依旧模糊不清,像从未拥有过因而无法读取的信息,但他还是知道她依然在笑。
“你看见了吗?”她问道。
“我看见了。”他微笑起来,松开了她的手。
就在这个瞬间,伴随着同时得到应验的预感,世界消散在他的视野里,而他闭上双眼,将所见到的一切融入了自己终于要苏醒的灵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