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感谢所有玩家参与是次企划、以及企划组内一众NPC的协力,企划【国定杀戮日:百鬼夜行】至此已正式完结,非常鸣谢各位的踊跃参与和支持!
以下是关于一些结企后资讯的公布,详情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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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亡名单】
本次企划中,去除3位NPC一共56位玩家角色,因无打卡而死亡的人数为9位,名单如下:
旗手里会
三田真鲤介
“广江”
Jasmin Riverwood
月白
鸠山瞳
艾妮莎·斯佩恩
大神刹那
“捕月人”
以上角色将被判定为于本届杀戮日中身亡,敬请谅解。
此外,有关本届杀戮日角色的登陆资讯及打卡统计表亦已经上传至QQ群相册中,如表格上有任何错漏,请联系企划主(NPC“ZEN”)修改,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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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E站小组】
本次企划页面将于3月21日零时零分关闭,不再接受后续投稿,玩家如想投稿后续杀戮日系列企划相关,可移步至E站小组【国定杀戮日:塞壬回声】(地址:http://elfartworld.com/groups/2181/)。
此E站小组常年开放,可供玩家投递任何有关【国定杀戮日系列企划】的产出,比如主线补卡/支线摸鱼/日常互动etc,操作与投稿至企划页面大致相同,如有任何疑问,可在群内发问/询问企划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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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感谢支持】
【杀戮日III·角色存活纪念手书: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2Y411n78o/】
【无字幕版条漫: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72945/】
诚如上期,企划组在这次也为诸位于本届杀戮日中在限期内打上有效存活卡的角色们,送上了一份小小的礼物。再次感谢玩家的踊跃参与和支持,最后,当然要特别鸣谢石黑渊中之人百忙中抽空在短短七天内完成手书的条漫绘制及后期制作,可以的话请务必前往B站链接为她点赞评论。
手书的无字幕条漫版本已经直接上传在Elf投稿及QQ群相册内,而手书视频位于上方Bilibili链接中,想要自行私藏/用作头像/分享给朋友等需求,在盗用作品、抹去ID或剽窃成果、以及商业用途以外的私用范围请随意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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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杂项相关】
企划QQ群于企划结束后不会解散,也解除了以【杀戮日企划相关】为核心主题的交流限制,欢迎玩家继续踊跃水群,将此当作一个可以分享趣事的兴趣群组。
最后,再次鸣谢各位玩家的踊跃支持与参与,感谢玩家们为杀戮日三期带来了美妙及精彩绝伦的故事。杀戮日系列的后续企划(四期)目前正在构思和筹备中,如感兴趣,欢迎日后留意相关资讯发布,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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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当然还是一些写通告写到最后的企划主感想废言。
首先老惯例了谢谢大家愿意来玩我的企划(土下座)
杀戮日虽然说已经办到了三期,但因为企划进行时长短而且一年两期,所以实际距离第一期开始到三期结束也才一年多点的时间……但明明感觉得好像玩了很多内容,于是即便如此也还是有种“啊!我顺利地完成了三部曲!”←这样的迷之骄傲感……对不起,让我自满一秒吧……!
感谢这期也依旧当我左右膀的两位协力NPC,前期和我出谋献策一起讨论如何更改玩法,修正企划内容及校对企划书等等的工作……谢谢你们愿意来继续当NPC陪我一起当人设纸花瓶,辛苦啦!特别谢谢石黑中之人愿意揽下这次结企存活纪念做成手书的工作,从构思安排到画面绘制到后期制作都是她一手包办,中途还不断迎合我的要求和意见反复修改,并且在如此短时间之内完成,真的太强大了,谢谢你接我稿jpg
然后就是真的非常感谢玩家们愿意来参加是次企划,不论新旧玩家,感谢诸位愿意带着自己的角色来参与这样一个我一时兴起做出来的简单企划,还绘画写作企划相关的投稿,谢谢你们带来了各自OC们的故事,很喜欢大家各种风味的创作!
最早的记录来说好像是19年左右我自己口嗨为什么没有这样一个人类清除计划AU的企划可以玩,本来只是脑嗨想着自己的OC在这样的AU下会有什么样的剧情发展,结果不知不觉就从自己心血来潮随手做了虚假企划书、再变成真的开了第一期、再口嗨了第二期,然后第三期这样的发展……
人生真是充满难以意料之事啊!
还有就是这次也根本没有R18G话题需要NPC们出来控场啊……www自己有一件比较遗憾和不好意思的事情是企划后期因为各种现实和网络事情缠身,抽不出时间继续产出及和群友们开心聊天,真的对不起(土下座)
总之最后的最后,谢谢大家!很高兴能吸到各式各样的oc和创作。喜欢就坚持下去,能目睹玩家们玩得开心,看见不同的OC在自己的故事中大放异彩是我办企划的最大动力和目标,希望各位也能享受到这次国定杀戮日三期!
衷心祝愿我们四期也再次相见,继续玩得开心!
——KZT,2022/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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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如对本篇资讯有任何疑问,或本篇有任何遗留的资讯,欢迎群内发问或联系NPC“ZEN”,感谢您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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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是泉唐三年后的再会,泉很努力的追到他的女总裁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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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飞机降落在异国的土地,他还有些不敢置信。
比他想象中简单一点——但又完全不同。唐工作太忙,没办法来等他的飞机,而夏川也不想被她之外的人带领着了解这个国家——她的国家。因此他独自站着,既没有行李也没有接机人,茫然无助的试图读懂中英双语的指示牌。
他对自己的中文水平太过自信了。
至少快餐店的招牌长得都一样,夏川狼吞虎咽的吃了一整根赛百味,胃袋安稳下来。芝士和芥末酱给了他足够思考的热量,他终于想起自己手机上的即时翻译软件。它是离线的,即使没有网络也应当足够让他跟着指示牌离开这里。
但在他起身之前,熟悉的身影停驻在他的桌边,与整个店面格格不入。大衣从她的手臂垂落,高档面料独有的光泽遮盖她的半身,下摆随着她的靠近蹭在桌边,也许还沾染了机场快餐店的油渍——可她毫不在乎。夏川看不出这大衣的价格,可他姑且知道自己打工一个月的收入也不一定能负担得起它的一次干洗……如果它可以干洗的话。唐有不少衣服甚至是一次性的,它们被制造出来时就不是为了需要把同一件衣服穿上两次的人。她就是有那么有钱。
唐站在他的眼前,似乎觉得夏川嘴角的芥末酱很可爱,她轻轻笑了起来。
她和夏川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不再是一身干练的西服,用面罩和防风镜遮盖整张脸——在杀戮之夜,那是必须的装扮。没有人想被记录下杀人时的样子,尤其是她这样并非无名小卒的成功人士。
而现在,她大约是从工作中赶来,化着精致的妆,细高跟鞋,女士西装,标准而典型的职场女强人。她甚至都懒得花时间考虑一套更具特色的衣装,只是以最低限度的诚意将自己装进职场所要求的装扮。
除了她的套装的价格,你无法明确的指出她和任何一个普通女白领的区别——但她不需要裤式西装,或者礼服,或者任何强调她权力的衣装。即使只是随意打扮,她那仿佛光焰一般放射出的强大气场也没有丝毫折扣。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如同雷厉风行四个字的具现化。
夏川舔掉自己嘴边的芥末酱,稍稍有些不安。
"夏川君,长大了呢。"唐的日语比夏川的汉语强多了,她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虽然好像没有长高。"
熟悉的语言让夏川安心下来,他无意识微笑:"您和我记得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变老了?"唐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她晃了晃手指上的钥匙圈:"抱歉啊,这样突然袭击。虽然说了不会来,但总是放不下心。"
她临时翘了下午的工作,开车来接他。
这像梦一样,夏川忍不住笑着站起来——他比唐略矮一点,唐的高跟鞋也没有给他更多帮助。唐略微低下头拥抱他,昂贵的大衣被她的手臂压在他的后背。她的身上带着某种香水的中调,木质香与柑橘香从她的袖口散发出来,轻柔的笼罩夏川泉。她的下巴在夏川的头发里蹭了蹭,轻轻叹了口气——像靠宠物的柔软毛发来恢复精神的上班族似的,再一次挺直身体,变回夏川不太熟悉的那个干练的女总裁。
"你已经吃过东西了,那么接下来……要去看看我们的房子吗?"她略微偏头,长发滑过肩膀,雾一般的香味还未散尽就再一次涌到夏川的身前。她牵起他的手,带着还有些呆滞的小男孩大步越过沙丁鱼群一般流动着的人们,她的长发左右摇摆,鞋跟如利刃,踏步如长矛。世界上如果有专为一步裙和高跟鞋设置的走秀,她会是那条步道上永远的女王——她现在也是。
夏川于是非常想要亲吻她。
有何不可?他们是恋人关系,时隔许久的再会,她美丽得让他无法好好思考,而他十九岁——他还有权利犯傻,对不对?唐也不会生气,她专程赶来,抛下天知道有多少件大概比全世界都重要的工作,就为了拥抱在飞机上闷了几个小时、刚吃完快餐、闻起来像电影院地板似的夏川泉。她拥抱时手臂用力,像要弥补过去未能与恋人相见的时间——她只不过是个不被允许展露出纯粹热情的成年人罢了。
夏川泉作为未成年人的时间(按照日本的算法)还有整整一年,能作为唐的全职恋人的时间……还有很久。为何不来练习呢?
于是他加速,伸出手,捉住唐的肩膀。唐的头发和他想象的一样,冰凉,光滑。可是他的手指陷进去,柔软而细腻的发丝下唐的后颈纤细,姿态挺拔——夏川想象她将香水洒在那里,垂着头,将厚实的长发拨到一边,肌肤光滑。如同此刻,她略微低下头,呼吸温热,而口红有可可的苦香。
一触即分,唐睁开眼睛,脸色比亲吻之前红润了些。人群无声的绕过他们,她盯着夏川轻咳:"下次记得跟我要一颗薄荷糖。"
again,泉你能不能干点吃饭之外的事!
是非常可爱的网友闺蜜情(自夸
贽也非常可爱……希望有写出来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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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四氿最近过于沉迷手机。
从杀戮日回来之后,他就一反常态的爱上了手机,时常拍照(主要是食物,活像个时刻准备更新SNS的女高中生),更常打字,最重要的是——总是带着笑容。
柳四氿的注意力有限,他总带着些晕眩似的,像走了神的背景演员,勉强跟上社会的节奏。渡边贽是他少有的会全神贯注的对象——其余的对象只不过就是做饭和写诗。他是多简单的一个人,像那种无论丈夫如何出轨也不懂得生闷气和自我开解之外反应的古典女人,想不到自己可以离开,或者以彼之道还诸彼身。柳四氿软弱而倔强的用自己的方式生活,亲身演示非暴力不合作:绝不反抗,也绝不悔改。活像个苦情剧的女主角,无论生活打了她多少个巴掌都继续笑脸相迎,令人厌烦。
此处的生活,大多指柳四氿那冷淡的异国男友,渡边贽。中年男人那总带着些困惑似的微笑大多朝着他绽放,却很少得到他的回应。即使如此,渡边贽似乎也从未怀疑过自己会失去这个恋人——毕竟他年轻英俊,事业有成。从任何层面上来看,如果这段关系中有一方将要抛弃另一方,任何人都会觉得会是渡边终于要抛弃柳四氿。
事实上,柳四氿的确总是慌张。他的人生——尽管不能说是无趣,但渡边贽的确是他最大的幸福。他爱这个年轻人,甚于自己的生命。仅仅是存在于渡边贽的身边就让他有动力每天早上起床,再从工作地点爬回家。而对方甚至很少说爱这个字,如果不是根本没有说过的话。
在这样的前提下,柳四氿竟然是先和别人聊天的那个。
夏川泉对自己的影响一无所知。擅自参与大型危险活动,受了伤,毁坏了房子和家具的高中生正在被奶奶禁足(八百万神明保佑她还没有发现门柱上留下了来自人类的血迹)。好在曾更加波澜壮阔的时代的老人并不在乎她的孙子有没有杀人,她只是将少年所有的弓箭——包括他亲手制作、显然违法的金属弩——全都锁进她的橱柜里,只给他留下日常练习用的橡皮带。
此外,作为惩罚,夏川在春假结束前得学会做饭——奶奶忙着安抚社区里其他的老人,整天走街串巷的拜访那些失去了财产、健康乃至于亲人的人们,根本不在乎自己家还有个不会做饭零花钱也有限的青春期小男孩。
不得不说,交友广阔的确是一种优势。夏川泉不幸的没有很多朋友,但幸运的是,他拥有的少数几个朋友中,恰巧有一个人会做饭,而且乐于提供帮助。
于是柳四氿每天用翻译器教一个远隔海外的高中生做饭,从油盐酱醋到洋葱土豆。夏川泉是个非常听话的学徒,但他的经验和知识都完全不及格。柳四氿第一次教他的是醋溜土豆丝,两个小时后夏川回信——一盘用小刀精心切出的,大小粗细不均的土豆丝的照片。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太久甚至有些发黑了。他惊愕的问夏川为什么不用刮丝板,还特地找了一张照片以防翻译器认不出这个太过日常的家务用具。
而夏川把他的指示截图下来回给他,将切丝这个词圈起,有些疑惑:”这里说要切成丝,用那个板子也可以吗?“
过了一会,他又问:”但是这样也可以吃吧?“
”我饿了。“
柳四氿于是有一种微妙的愧疚感,像为自己打开罐头后才注意到脚边叼着食盆的小狗。他很快回复:”用刮丝板比较简单快捷,但自己切也可以。切好后可以泡在水里,这样就不会变黑。“
又过了一会,夏川发给他第二张图片:”糊了。“
土豆丝们在锅里糊成一团,白醋也无法拯救它们焦黑的外观。青椒哀伤的趴在它朋友的焦尸上,一小堆盐沉默着不肯融化,和小葱一同旁观这场灾难。
柳四氿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悲伤的菜了。
好在夏川泉还有速食品,柳四氿于是和他约好晚饭时再教他一次,并告诉他应该如何清理厨房(如果他把这团焦炭扔错了垃圾桶或者在锅上留下脏兮兮的痕迹,夏川奶奶会把他做成中式回锅肉)。他在努力将食谱书写成最容易被翻译的样式,手指笨拙的在小小的屏幕上运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微笑。
公平地说,柳四氿看待教年轻人做饭就像是下班路上固定投喂小猫,是一件有趣的调剂,能够帮助他人也令他神清气爽。书写食谱意外的放松,从头梳理自己的厨艺更是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像考试前一边整理知识点,一边再度确认自己的确成绩优秀。更何况,贽不说话时,他总要有一点事做。
但这奇异的跨国教学持续得并不久。夏川的体力、控制力和时间感都不错,技术要求对他来说和固定锻炼也没有什么区别——夏川总是没办法控制好火力,于是干脆将锅举在半空中来煮牛奶。在柳四氿表示无法相信后,出于某种男高中生的奇怪自尊心,他相当认真的拍了视频作为证明,然后整个上午都因为喝了双份的早餐奶而止不住的反胃。
柳四氿为此认真的思考了要不要为了能够稳定持续的颠锅而去健身。
在总结了如何配菜之后,柳四氿能教给他的就只剩下一堆小窍门。他断断续续地,在做饭时想起来就随手发过去。夏川偶尔回敬给他和食的食谱(尽管柳四氿不觉得方形厚蛋烧的食谱对自己有什么实际意义,他又没有那种特制的方形小煎锅),偶尔是特别成功菜肴的特写,那种饥饿的男高中生才会做出来的,让任何超过 20 岁的人都感到震撼的饭量和搭配。
有一次他炖了明显是集训时学来的咖喱,他忘记了调整菜量,于是就那么硬吃了三四天,并表示第三天的咖喱比第二天的更好吃。还有一次是整锅的红烧肉——仅仅是图片就让柳四氿被腻得有点吃不下饭,但夏川显然能够仅用它们当配菜吃下三大盘白饭,因为他专注于红烧肉的火候而没来得及做其他的配菜。有几次是肉酱意面,因为超市正在打折。后来是连续好几天的素面,那是因为他从储藏室里翻出了新年时奶奶收到的素面礼盒。
夏川就这么挣扎着活过了春假和小半个学期,直到大赛前的集训才勉强被原谅。柳四氿这场突然的网友情谊也骤然疏远下来——夏川倒并不是在卸磨杀驴,只是像任何一个运动社团的主力一样全心全意的投入了训练,偶尔给柳四氿发来的照片大多是集训餐,或者活像是从运动题材漫画里跳出来似的午夜的热乎肉包,以及奶奶的菜谱。柳四氿回以周末的大餐,路边小猫啃火腿肠还不忘哈人的凶狠眼神,中式菜市场的混乱和人情味。偶尔是贽的画——柳四氿总想炫耀自己男友的无限优秀,而泉是他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无论被他怎么骚扰也不会生气的人……尽管他也很少回复。
五月的某个周末,柳四氿前所未有的做了一桌和食,带着和渡边贽童年记忆格格不入的温暖。柳四氿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仅教会了夏川如何像个合格的穷苦上班族一样用最低的价格把自己喂到能够坚持工作,也从夏川奶奶那里学到了她曾经掌勺工人食堂所积累的食谱。
渡边贽平静的尝了一口,回答柳四氿期待的眼神:“中国的酱油和日本的酱油味道其实不一样。”
柳四氿尴尬的坐下,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脱围裙。他习惯了俭省,于是食谱中能用家中存货替代的原料他都没有买,做出来的味道当然似是而非。
“那,下次……要再做吗?”他有些尴尬的小声问,觉得自己像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渡边贽又吃了一口,他似乎并不在意味道的区别,米饭、味增汤和鱼类的搭配让他无意识的变回了日式用餐礼仪,一手托着碗认真吃着,那样子甚至有点像某种日式调味料广告里对某种特殊配方酱油过度痴迷的角色。
“你想做也可以,多做会进步的。”他说着,又伸出筷子:“你就是为了准备这个吗?”
他的脸让这整个场景看上去像某种质感独特的日剧。
柳四氿有些低落的点头,品尝自己第一次尝试的和食。中华酱油比日式酱油咸,他炖得略久了些,也没有最新鲜的食材,所以鱼肉的腥味在凉下来之后便有些明显。他将一小块鱼肉含进嘴里,甚至没有意识到渡边几乎是头一次追问他什么问题,便乖乖回答:“我以为贽可能会更喜欢这样的饭菜……”
渡边贽的眉毛舒展开来,筷子没有停下。
过于极限心脏快要坏掉了
泉,你能不能干点吃饭之外的事
但是大姐姐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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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清晨一如既往,不为天栖区里的流血死亡默哀一秒。这座城市的焦急溶解持久的,平稳的蓝色,在每一座摩天大楼的玻璃面板里流动。上班的人群绕过天栖区大量死伤者们的救护车,警察追捕着在杀戮中迷失了时间的狂人,跑过重新开业的店铺。保险公司此刻大概是最为繁忙的,他们在尚未回归平稳的天栖区奔走,与人们争吵赔偿金的一分一厘。
人声鼎沸随风飘散,凤凰山顶仍然寂静,仿佛远离尘世。这里没有被攻破,不久前的战斗所留下的血腥躲藏在青草和土地里,尸体也已经被他们扔下了山,现在恐怕已经摔成了肉泥——今天的路面清洁工恐怕要拿十倍的工资。
夏川终于睁开眼睛。
露珠早就被晒干了,草地介于温暖于清凉之间,还有些湿润。唐已经走了——她的工作大概并不像夏川这样可以随意逃掉。
夏川睡了四个小时,此刻的时间是十一点不到,初春的太阳仍不算强力,因此夏川半边的衣服仍带着湿气。他撑起身体,才注意到自己枕在器材包上——唐离开时也细心的照顾到了他。对一名日理万机的大人物来说,她为夏川泉浪费的时间大概足以买下一艘游艇。这个微妙的计量单位让夏川觉得自己也奢侈了起来。
撑起身体时,他的侧腰猛然痛了起来。睡眠时安静着的伤口略一运动就被扯开,好在并没有大量出血。绷带还紧紧裹着他——唐为了避免他失血过多而下了重手,子弹留下的贯穿伤被裹紧,并没有它产生时那么痛。夏川感觉到它已经生出了薄薄的血痂,痒痒的。
仅仅时隔一个晚上,天栖区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冬季已经过去,直到早晨为止仍持续着的那种紧张感轻柔的融化在阳光里,神社里闹哄哄的,似乎在准备祈福和聚餐。这里此刻住满了习惯群体生活的老人,对他们来说,这里大概就像是重温青年时代:居住在工友中间,在相同的时间起床吃相同的早饭,然后一起做一件事。夏川从他们中间走过时,
祭典将在几天后举行,同时为杀戮日中的死难者作为群体葬礼——如果没有人为他们举行更正式的葬礼的话。夏川没能把奶奶接回家,她热情的投入了准备工作里,干脆把自己的孙子独自打发回家——她还要夏川顺便去买菜。这位老太太工作起来心无旁骛,夏川泉真心认为她随时可以决定竞选总理,然后在五年内成功。
不过现在,他需要决定的是今天接下来的时间要做什么。他可以回到学校,继续下半天的课程——虽然大约没什么实际意义,恐怕也没几个学生。或者他可以去医院接受更专业的治疗……但他也不想去和受伤更重的人争夺护士的注意力。现在他并不会死,也不会恶化,那就够了。或者他可以回家整理一下,擦掉血迹,最好再修补一下地板……
夏川最终决定先下山。
无论如何,总要吃饱为先。奶奶为了准备祭典抛弃了他,但他总得吃点什么,填充错过了早饭和午饭的肠胃。
希望中华街还营业着。
夏川从后山一路溜了下去,下了山才蹲在路边,伤口剧痛不已。他选择从后山离开时忘了自己一身的伤,于是不得不撑着自己先去买止痛药。
药店此刻只有俩位店员,正手忙脚乱的试图应付几十号被更严重的伤患挤出医院的人。纱布、外伤药和消炎药都被一扫而空,止痛和安眠药也没有了处方要求——事到如今,处方已经成为了奢侈品,每个医生都在超负荷的照顾着大量患者,根本没有时间为那些没有生命危险的人写字。可是每个人都需要它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留着肉眼可见的伤口,他们都刚刚从生死危机中幸存。
没有人来管夏川,他试图和店员搭话,却被打发去搬箱子——脸熟的问题就在于此。原本温柔热情的店员小姐现在一边扯着嗓子喊话,企图让哀声阵阵的顾客们好好排起队来;一边从夏川在她身边一口气堆起来的几堆药里飞快的挑出对方需要的种类。她没有来得及把摸了两瓶药留下钱就溜出门外的夏川喊回来。
夏川把药片生吞下去,嗓子撕扯着要水。止痛药起效还要一段时间,他还是痛,但某种心理安慰令他放松了一些,似乎疼痛也轻了。
路边的店主们聚集起来讨论要如何争取赔偿,玻璃门的碎片们被他们扫成一堆,和打碎的碗碟扔在一起,等待垃圾车把它们接走。现在每一家店都不得不敞开着大门,让室内的暖气流泻而出,烘热了整条街的空气。拉面、咖喱、烧鸟和豚汁的味道混在一起,香味复杂令人着迷——夏川的肚子大声抗议,拉面店的小林先生抬起头,大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靠近些。
以夏川为首,天栖高中运动部的男孩们,每年都会在学园祭前后都会拿着畅吃券来让他们好好赔本一次,平时也经常会来填补肚子。比赛和练习后,便利店、拉面和关东煮的店面里总是坐着些穿着校服的汗淋淋的孩子们,和酒气熏天的社畜们一起享受罪恶的深夜碳水。店主们和熟人家的孩子夏川更熟悉一点——尽管并不是正式成员,但年轻而无所事事的夏川是町内会重要的劳动力,总是受奶奶的指派,顶替人到中年的大叔们去做些杂事。如今,那些劳动的价值显露了出来:即使他身无分文,几位老板也乐意为他开火做点什么。
于是一份乱炖关东煮的咖喱乌冬没过一会送到了夏川面前,几个中年人无所事事的看着他大口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要如何争取更多保险金。"实在不行的话,就关了店,搬去乡下。反正在这里开店也开累了!"其中一人开玩笑似的说道,被其他几个人大肆嘲笑。夏川边吃边听,只勉强听懂他家的女儿正在读艺大,学费贵得要死,因此他才是这里最需要那笔赔偿金的人。所谓关店回乡下,只不过是些强撑的大话。
在杀戮日刚刚结束的,还带着湿润血腥气的空气里,这对话总有些悲凉。夏川知道他们的店里不久前都死过人——他昨晚来这里吃面时还看到有半死不活的人倒在街道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撑到七点钟的救护车扫街。
夏川吃着面,在手机上确认政府通告。学生们被给予了一周的假期,以便在外旅行的家庭能够回到家中,或者抓紧时间办完转学手续。弓道部的line群里有个学长刚刚宣布了自己马上就要退部,夏川不记得他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因此也无法推断他是要开始准备就业或考学,还是即将搬离这个壮阔而危险的天栖区。尚未进入社会的孩子们幼稚的焦虑着,比起生命安全和家庭资产贬值,他们更在意今年还能不能有足够多的队员去参加全国大会。
老师们在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学生,确认平安。夏川回复道自己没有大碍,可以回去上课,却被一连串的信息淹没。他在杀戮日期间停留在天栖区的事显然是学校的关注重点,心理辅导老师已经给他发来了信息。社团辅导老师也马不停蹄的前来关怀他——具体来说,是问他还能不能参与训练和比赛。接着是教导主任,家长会的副会长,学生会的人……直到此刻他才终于被参与杀戮日的后劲击中,仅仅是看着这些信息就让他疲劳不已。
好在他的信息箱里不只有这些。唐的line信息简介明了,几句话向夏川解释了她必须先离开的原因,又关切而不失距离感的询问了他的情况。那发言恰到好处的礼貌几乎像是批量制作的营业消息,但她本不必询问,仅仅是发来消息就已经是超出规格的关心。
夏川给自己的食物拍了张照。关东煮被包裹在浓厚的咖喱里,与乌冬面融合在一起。第四位大将没能将自家自豪的牛丼定食拼凑进这份大乱炖里,于是不服气的单独做了一份豚汁硬放在旁边,给夏川当作配菜。它们看上去不合拍极了,但热呼呼的。
过了一会,唐给这张图片加上了喜欢的回应。那颗小小的爱心在中华街特供乱炖的照片左下方安安静静的标注着,夏川安心下来,关掉手机,认真吃饭。
O仅齐言草视角,其他人物详细视角详见友人一章内容。
O概要:稳住生活的你,不会被生活问住。
——7563字——
“看呀!经过了漫长一夜的风吹雨打,在砖墙上还挂着一片藤叶。它是长春藤上最后的一片叶子了。靠近茎部仍然是深绿色,
可是锯齿形的叶子边缘已经枯萎发黄,它傲然挂在一根离地二十多英尺的藤枝上。这是最后一片叶子。琼西说道。”齐言草给还没听完故事就睡去的仙人掌关掉日光灯退出房间,合上书回忆起今天的事。看着故事书封面,阿草长叹一口气。今天仙人掌酱又是自己回家,原因在于原本只打算去给齐言树送个饭的齐言草碰到了一些麻烦,继而遇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听之令人怅惘的茶余饭后生活故事。
近期学生因高考压力自杀的事闹得挺大,齐言树和其他两个执行科同事一起对这件事进行调查。看看里头有没有警察管不了的因素影响。
“你在哪儿呢?今天我休息,给你做了馒头片!”齐言草给齐言树发去微信。转眼对方发来一个位于一个毗卢寺的定位。这个“饭后故事”由此开始。
09:43 AM
到毗卢寺门口,齐言草最先发现的是个姑娘。她半蹲陪着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妇女。看这位年纪稍长的女士正在试图停下自己抽泣的动作,但效果并不理想。她对于身旁的姑娘也抱有戒备心理,双手紧抱双膝坐在售票处票的台阶上,并没有一点想要对姑娘卸下防备的表示。姑娘倒是热心肠,并不介意这点,也不介意女士在这里独坐痛哭的异常行为,一直和她保持着单方向沟通。
执行科伍懿翔。齐言草认出了姑娘,她是本次齐言树任务的同组同事。
那也就是说小树他应该就在附近。齐言树向门口看去,门口售票厅外挂着门票20和购票需知,四处不见小树,阿草猜测小树不会是已经进寺了吧?于是径直走向验票闸机。在验票员诧异的眼神注视下阿草差点跨过闸门直接翻入院内。好在被赶来的齐言树一把摁住。齐言树替齐言草交了门票,眼神看向售票厅。齐言草顺着齐言树注视方向,在光线不足的小亭子里发现了正在和售票员商议开发票事宜的小伙——执行科林魍良。他是齐言树本次任务的另一位同组同事。
听那边那个方向传出来我们需要发票才能报销云云,这边又有乌鸦嘎嘎飞过。后面那位女士对着翔翔大吼一声:
“你也是骗子吧!我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不要再烦我了!”
“你们是乔局长的人吧?”一位老僧人向售票厅方向走来。
四人默契相觑,因为六扇门局长确实姓乔。
10:01 AM
僧人给齐言草,齐言树,林魍良递来三瓶矿泉水,引着三人绕开正面从南二门进入毗卢寺。南二门门口写着员工通道,游客止步。伍姑娘则因为被刚才的女士误认为是骗子,又因为这位女士说完这话刚强压下去的情绪又紊乱爆发开始痛哭流涕故而伍懿翔用眼神示意她的两位好组员她要在那儿多留一会儿,把事情解释清楚再跟上。暂时脱了队。
路上僧人向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毗卢寺各殿阁的大致位置,然后和蔼一笑:
“你们六扇门动作真快,才给你们局长发完微信你们就来了。”
“……额?”三人不解。
“额?……”僧人也不解。
“师傅,事情是这样,我们是来调查学生自杀的事。这几日寺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特别是和学生有关的?”
“最近确实有只小妖怪被你们临时分配借宿在我们寺里,但没出现什么怪事。至于学生嘛……来参拜的考生确实变多了,以前这个时候也是这么个样,高考前都会来拜拜……不知道和你们的事有没有关系?”
齐言草假装喝口水,借机看齐言树的神情,看出这一处的涉案风险被齐言树排除了。
“既然没什么异常,师傅找我们局长是……?”齐言树问。
“借宿在这儿的那个妖异不见了。”
“咳咳……”“施主你没事吧?”
齐言草呛着了。
距离今天我休息这条消息还没过去一个小时,作为灵兽科的齐言草同志闻到了加班的味道。
10:20 AM
齐言草关掉了灵兽科临时登记信息查阅界面笑道:“既然有登记过临时居住证,我去问一下灵兽科负责登记的同事,他们有方法,找起来更快一些哈哈。”
“那现在要我们寺做什么吗?不能让他乱跑给普通人撞见。”僧人问。
“我问问同事,稍等啊。”齐言草笑着打开手机。
有一条群聊消息。开头是树树树邀请你加入群聊。群名是执行科毗卢寺分组。
“她被人骗现在只有19块9,买不起票,我替她买好票进寺了。”来自伍懿翔。
“好,我们在南二门。一会儿汇合。”来自齐言树。
“她刚才骂你骂得可不好听。”来自林魍良。
齐言草看到他输入时轻挑眉毛,齐言草也非常认同他的言下之意:拿这19块买顿饭不是更香吗?
“算啦算啦,是个可怜人。听她说被骗的钱好像是用来付她孩子的医药费的……”来自伍懿翔。
“这不去警察局?”来自林魍良。
“可能来求个心理安慰吧。毗卢寺算是个求财灵验的寺庙了。”来自齐言草。
“想求财,可惜钱没带够啊。”来自林魍良。
“是个什么?”齐言树对齐言草发来一条私聊。
“是个小童子,他算是树精一类。”齐言草回答。
“指望他是帮不到这位阿姨的。”齐言草额外补了一句。
“哦。”
“有什么办法帮帮她?”来自伍懿翔。
“现在开始捐款?”来自林魍良。
“这位寄宿妖异有没有说法?”来自伍懿翔。
齐言草看了眼他的弟弟,他脸上平静如水并无波澜。
“看情况确实还在寺里,我和我弟还有执行科翔翔,良哥都在,我们先找找。如果情况有变,随时和你们联系。”齐言草在灵兽科工作群发送了消息。
“那就请诸位帮忙一起加个班呗。完事我请大家吃饭。”来自齐言草。于执行科毗卢寺分组。随后齐言草将小童子的大概图片发送到分组群聊中。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法,说不定有,也说不定没有。”齐言草发送了一个仙人掌眨眼表情。
“好!”来自伍懿翔。
“有饭吃当然要吃。”来自林魍良。
“哦。”来自齐言树。
“看情况他是知道隐秘条约的,起码知道突然吓人对他以后生活也不利。我们几个在寺里找找。师傅你就说寺里人流大稍微让门卫控制下人流,让人少进来些。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有消息随时联系。”
齐言树面上依旧没什么大变化。而僧人连连点头,笑容渐渐舒展。
10:40 AM
“先去他的住处看看吧。”齐言草这么建议。自己却在寺前门闲逛。毗卢寺前院有一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池塘,在这里就能闻见香火气味。在这里随便走几步就能遇到手持香火闭眼祷告的人类。不远处有个不显眼的告示写着许愿的耗材和对应的价钱。想来这位女士现如今也是付不起的。众人愿望的呢喃在这块小天地中盘旋环绕,试图要传达到某一种存在的耳朵里,让他听见。
“找到了。”来自齐言树。于执行科毗卢寺分组。
齐言草打开由林魍良发过来的照片。
那是毗卢寺售出用来包裹心愿的香包,原本他们应该悬挂在某个殿阁里的佛像前,现在却掉落在前院偏屋里。这几个香包都被人打开,里面的心愿纸条已经不见踪影。
在湖区前,齐言草遇到了那位痛苦女士递去寺院地图的伍懿翔。那位女士情绪缓和了些但仍有所戒备。
“翔翔!”齐言草向她二人挥手。
“草哥!”伍懿翔心领神会。“阿姨,这是和我一起来的驴友。”
“阿姨好。”齐言草笑。
“你好。”齐言草看到了女士眼中没有了对伍懿翔的怀疑。只剩下一层厚重的自我防御,像是为了防止发了霉的被子内侧被人看见一样。
“你没和我弟弟在一起吗?”齐言草问伍懿翔。
“没有啊?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伍懿翔摇头。
“那不是想说有认识寺里的师傅,能不能免个票嘛,结果不行。我群里问问他们去哪儿了。”齐言草挠头点亮手机。
“你要带着阿姨一起吗?”来自齐言草,于毗卢寺分组。
“我放心不下她。”来自伍懿翔。
“这不能让她看见。”来自齐言树。
“我有一个问题,既然出于隐秘公约,不能让她看见,那我们的说法是不是也寄了?”来自林魍良。
“……”来自齐言树。
“你怎么让她安静下来的,我看她冷静不少。”来自齐言草。
“我给她看了退伍军官证。”来自伍懿翔。
“不愧是你。”来自林魍良。“现在我们要不plan b?”
“问题来到了刚才我说我们是一起来的驴友……”来自齐言草。
“……”来自齐言树。
“GG。”来自林魍良。
“要不先湖边集合?”来自齐言草。
“问题来到了怎么找小童子?”来自林魍良。
“我们边假装旅游边找怎么样?”来自伍懿翔。
“也是,不能白付票钱。”来自林魍良。
“……那就先这样。”来自齐言树。
11:05 AM
四人在湖区汇合,伍懿翔牵着女士的手走过湖上的石桥。五人一边走一边环顾周围,时不时拿起手机拍照。
“这里这么多银杏啊……”齐言草假装感叹。
“这里是以银杏出名的嘛。”伍懿翔搭话。
“秋天一定很漂亮。”齐言草看向伍懿翔,余光瞄准她身边左右看景的女士。
“可惜现在是春天。”林魍良的话一下就从喉咙口滑出来了。
“只要长出来总会变绿的。”齐言树道。“看样子长势还不错。”
“那我们秋天再来一次吧?怎么样?”齐言草对着沉默不语的阿姨道。
她被突然提问,停住不答。眼中存有迷茫。
“你这样很怪也……突然问人家阿姨来不来,阿姨也不是和我们一个团的。”伍懿翔替她解围。
“我太开心有点得意忘形了,抱歉抱歉!”齐言草合掌道歉。
齐言树盯着齐言草看了一会儿,没有插话。一群人朝正殿走去。主殿沿路的银杏的长势旺盛,它们的绿叶似乎比其他银杏长得更多一些,又似乎没有。
11:33 AM
正殿供奉着一樽大日如来佛像。金光佛像处于大殿中央自上而下俯视着众人。殿中五分之一的空间似乎都出让给了他,以凸显他的地位。底下的贡品台放着各色鲜果贡品。本应是宝塔形的苹果塔,背后似乎缺了一个。在贡品桌下放着数个金黄蒲团。
齐言草买了两把香交给两位女性,伍懿翔陪着阿姨一同上前跪到蒲团上。林魍良和齐言树则观察起殿阁的建筑一人向东,一人向西开始从两个方向扫视整个殿阁。
齐言草站在阿姨后方不远处看她依照前头的人学如何叩拜敬香。
“佛祖保佑,希望我被骗的钱能追回来。”
齐言草听得见她祷告的声音。
齐言树这时候发来了消息。是一张照片。
那是本尺寸很小的笔记。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行:希望我的人生财运兴隆。字迹稚嫩。这一行被谁用横线划掉。
“不不,希望我的孩子高考顺利。”
笔记的第二行:希望子孙仕途亨通。也被谁用横线划掉。
“不不不,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恢复健康。”
齐言草记得她的钱原本是用来给孩子治病的。
笔记的第三行:希望后辈平安喜乐。同样有谁在这之上划了一条横线。
说到了孩子像是触碰到她的痛处,她沉默了一会儿,呼吸起伏很大。
“希望我孩子的人生好起来……”她确定了心愿。
笔记的第四行:希望人生顺遂平坦。被涂了很多横线。
这本笔记还写了很多,例如希望能够掌握权力,期盼收货爱情,祈祷获得尊重。这些东西全都被划掉,无一例外。
“不要像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小童子的东西?”来自齐言树。
“看着是。”来自齐言草。
“他在我们附近?”来自林魍良。
“不好说。”来自齐言草。
12:00 PM
五人在寺里树下找到块歇脚桌子。身旁银杏茂密。齐言草打开饭盒取出馒头片分成三份,自己吃一份,顺手递给齐言树一份,还有一份给到阿姨手里。两份猪脚饭给林魍良和伍懿翔。伍懿翔有意把猪脚留给阿姨手里,但她显然不太愿意白白接受。饭吃得差不多时齐言草率先用热门游戏开场抽卡欧非开始和林魍良聊开。随后聊到饭菜。过程里林魍良想要尝口馒头片,齐言草没答应。两人就此说闹了一会儿。最后齐言草还是掰下一口给他。阿姨微展笑意。
“阿姨,这花生酱不错吧?”齐言草直接向她提问。
她点头。
“我弟弟最爱吃馒头,我就学了好多种这个。”齐言草笑。
“你们是兄弟?”她开口了。
“对啊。我们长得挺像的。您看。”齐言草搭住齐言树的肩膀。
“这么一看真是。”她笑意渐浓。
“我们是孪生的哩。”齐言草看向齐言树。齐言树由着齐言草闹腾继续吃馒头。
“你们父母有福气。”她附和一句。
“嗨,别说了。我们爸妈都不和我们一起住,天天在外出差。也不管我们。我们在家闷得慌,所以就一起出来旅游来了。”齐言草笑道。
“也许是他们工作忙……”她情绪回落了。
“我理解我理解。只是我还是希望他们同我讲一下。”齐言草状若无意道。
“阿姨有什么好吃的蘸酱妙招吗?教我一手呗!不然我成天想法子头都快秃了。”齐言草开玩笑。
她说了几个酱料名字,齐言草连连称是。
“不愧是您,做您孩子也有福气!”齐言草又状若无意。伍懿翔皱眉看向齐言草。
她很快低垂下眸子重新变成先前默不作答的状态。
“实不相瞒,我们都听说您孩子在医院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齐言草单刀直入。
“我今天早上看新闻说这儿有好几个小孩自杀……不会是您孩子……?”齐言草抛出核心问题。
听到此处其他三人眼神凌厉起来。
“我们萍水相逢,之后也就是人生过客。您就把我们当不认识的人,把心理不痛快的事说了。后续也能开心一点。您看我也和您吐槽我的父母不是?我们都不在您的生活圈子里,您也不在我们的生活圈子里。我跟您说的这些坏话传不到我父母耳朵里的。”
“他确实想不开做了傻事……”她最终开口。
“他之前有没有去什么寺庙许愿?”齐言树问。
“我不知道……”她摇头。
“您不了解他的生活轨迹,对吧?”齐言草反问。
她点头不答,神情沮丧。
“我当时正在送快递,就接到他们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说他做了那种事……”
“我去到医院就被医生谈话说病危。去缴费处一下用掉了我几个月的工资……我做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我知道。”
“也不用瞒着你们,icu住一天就要五位数,靠我一个人根本承担不起。结果天杀的我还接了个电话,说我儿子在医院急需抢救要撑不住了。我当时根本没时间多想就把剩下的钱汇了过去。”她捂脸哽咽。
“我不偷不抢,我没害过人,为什么啊?我要受到这种报应?为什么是我?”
“孩子父亲呢?”伍懿翔小心地问。
“离婚了。他根本不管。除了每个月打生活费,他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出事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他,他就回了我一个哦字,就把电话挂了。”
四人噤声。
“也许是我选这个男人选错了,导致我这之后所有的不幸。我原以为可以结束了。至少我可以过属于我自己的正常日子了。可是结果并不是这样。”
“我的孩子,他是我仅剩的全部。可连他也过上了和我一样的倒霉日子。唯独这一点,我不能接受。有时候我也想问问他,我已经不再追究他了,他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恕我冒昧,您看到您儿子,会想起您丈夫吗?”齐言草问。
她没有回答。
“我和我弟弟是孪生兄弟。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刚才和您说过。有时候他在想什么,我会非常清楚。我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都说母子连心。你心里想的,你儿子未必不知道。”齐言草补作回答。“您能说出这些很好。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您儿子对于这个家未来的态度不管和您意见相同也好,意见相背也好,我想,他都是希望您能够得到幸福人生的。就像您也希望他的人生能幸福一样。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共同点,可以就着这一点,两个人在一起好好谈一谈。至于那些叫你害怕的,令你不高兴的,和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说说,比憋在心里让您儿子担心好啊。我是这么觉得的。”
她看着齐言草,沉默不言。
“您就当我是饭后说个故事。别放心上。我们今天来是旅游的。对吧阿姨?”齐言草重新笑起来。
她点头。
2:04 PM
收拾完垃圾和随行物品,五人一同向万佛宝楼进发。路上风声带动杏叶沙沙作响。一路上有很多石雕围栏,栏中立着好几个小石佛。样子算得上活灵活现。
“呀!我保温杯忘了拿!”齐言草忽然惊呼。众人回首。
“你们先去,我拿了就跟上你们。”齐言草留下这一句便匆匆往回赶。
“他这是?”林魍良问。
“他找得到,由着他去吧。”齐言树答。
“聊聊吧?”齐言草拎着保温瓶走在银杏林里,对着无人之处小声说话,手持手机假装打电话。
一阵风又过树叶声沙沙。
“为什么住得好好的,一句话也不说就跑路啊?”
风将树叶吹向宝阁中的佛像又吹起佛像前悬挂的诸多愿望。
“想做的事,做不成?”
树叶成圈状飞舞,很快又四散开去。
“有没有考虑过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些事本来就很难?”
树叶被风一会儿吹到左边,过一会儿又吹到右边。
“沮丧不开心了?”
风停了下来。
“傻孩子。”
风卷着树叶朝齐言草脸上吹。
“我错了我错了——你不傻哈哈哈哈。”
“现在呢?脾气闹够了吧?”
风再一次停了下来。
“我知道这里许多人的祈求,你都不可能替他们实现。说实话我也不能,神仙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作为小童子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也可以选择承应人类的期待。如果你选择后者,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你会因此意识到自己渺小无力有很多事你帮不上忙。那正是你选择去承担的事。在你选择改善人类的祈求时,你也会参与其中并分担他一部分的焦虑和迷茫。这绝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我的方法是把这些沮丧放在一边思考你能在其中做到什么,尽力而为就行。也许看上去有些不思进取,但只走一步对困境而言也是进步。面对巨大的挑战放弃重新选择其他的出路也是一种方法。”
“寺院中这些佛像,在他们的传说中都经历了苦恼,成就了英雄往事这都不假。可这一路上经历的苦楚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把一种良好积极的意义仅限在普罗大众眼中的幸福和成功之上以此来逼迫自己可不能长久。”
“面对难题,找到自己的解决方法才是他们成为佛像受人敬仰的原因。你也可以以此参考,然后找出你自己的。”
“而如果你坚持不下去就是坚持不下去,你这人能力如何,个性如何,背景如何只是坚持不下去的诱因而已。他如果已经是一种结果,正视他解决他,勇敢地说‘我干不了啦!我要换一种方向啦!’也是一种解决方法。没有什么可耻的。只不过是你的利益和觉得这种行为可耻的人群之利益有了冲突罢了。这在这个世界上可太常见了。”
“不是一次失败就会让你变成坏人的。你仍然有你的价值,把这些价值展现出来,找到让大家认可且看到的方法,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碰壁撞墙过。只不过有的人成功,有的人在成功的路上而已。”
“在这一路上争取到能支撑你的人,获得能让你继续前进的邮费。怎么去权衡是每个人的人生课题。绝大多数人的答卷在人生终末都达不到优秀的水准。你还没到交卷的时候,结果犹未可知啊?”
风重新吹拂过银杏发出沙沙声响。
“回去呗?”
树叶被风卷去观音阁。
4:20 PM
夕阳西垂,阳光透过上层的阁窗撒入观音阁内。齐言草追上了其他四人。因为时间已晚,许多游客都已经打算回去,阁里人数渐少。轮到阿姨叩首跪拜时快到了闭园的时候。面对观音像,她俯首叩头,手心向上动作熟练许多。
“希望之后的人生能平安顺遂。”她悄悄许愿。
再次叩首时,阁外风起,叶声不止。一片片银杏叶被风带入阁内,恰有一片不偏不倚落在她的手心。夕阳之下,这片叶子好似一片金箔。
这是一片金黄色的银杏。
她拿着这片银杏回首,同四人一起望向阁外,已无人烟。
对于这片叶子,六扇门四人都不发一言,各自在阁内踱步闲逛。都用余光瞧见阿姨将这片银杏收进包里,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5:13 PM
“谢谢你们。”出寺时阿姨向四人道谢。就在这时她接到一个电话。警察局打电话让她快去一趟派出所,说是追回钱款的事有了眉目。她匆匆告别众人跑步离开。
僧人也打电话告诉四人,小童子又回到了龙门石廊里。还把偷的苹果还了回去。
齐言树回去交了报告,核实这位女士的孩子并不是涉案的孩子,而是因为听闻自杀案件后进行模仿自杀。
后续听说这位女士和孩子好好谈了一番,没再见这孩子再有自杀的事情。
9:50 PM
齐言树看着齐言草大半夜不睡用绿色银杏叶做书签,露出疑惑神情。
“20块很贵的,总要赚点回本啊?”
“你没打算卖吧?”齐言树挑眉。
“嘻嘻,单纯觉得银杏很好罢了……”齐言草笑笑。
“好在哪儿?”
“花语。”
作者:甄栩瑶
评论要求:随意
《梦》甄栩瑶
“今天又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对比一下,我还是更喜欢你。”
星缘手捧鲜花,盘坐于墓碑前,如是说。
“今天大夫来看我,说我好多了,魔障正在消退,身体也恢复的很好,还说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呢。”
星缘歪着头,向日葵依偎在她怀中,静静的绽放着。
偌大的墓园只剩下她叽叽喳喳,如百灵鸟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可是我,好像并不是如何期待所谓的正常生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到社会中,回到原本我该在的轨道。”
她顿了顿,渐渐收敛了笑意。
“回到,别人的视线里去。”
她垂下头,带着泥土气息的春风似温柔的手抚过,弄乱她额前碎发。
“十四年的时间太漫长了,十四年前的所有都成了遥不可及的一场梦,让我觉得,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古月,你说,我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她抬起头,看着嵌入碑中的照片,照片早在岁月的冲刷下泛黄,只依稀可见女生温婉的笑容。
“不跟你说这个啦,肯定又得磨叽我,喏,给你的花,小丁香哪有我的向日葵漂亮,还好吃。”
星缘故意说得很大声,惊飞几只麻雀,又扬起张笑脸,吐了吐舌,将怀中花束搭在墓碑旁。
“哎对了,我前几天,吃到了糖葫芦,糖葫芦哎!幸福死我了。就是好贵的,不过我买了五根,够吃很久的了。”
星缘絮絮叨叨的说着,转移了好几个话题,声音却越来越沉,片刻后,终于安静下来。
她和向日葵并排斜靠在墓碑上,指尖停留在明黄色的花瓣,半响后再次开口。
话音随着微尘落下,却无人应答,墓园寂静无声,连风也停了下来。
“你说我做什么美梦呢,先好了再说吧,天天净瞎操心。”
星缘自嘲地笑道,扶着墓碑挣扎着站起身。
“下回再来看你啊,待会要下雨啦,我可不想陪你挨浇。”
她抬头看天,不知何时,厚重的乌云代替了原本的晴空万里,凝神远眺,云层中有紫色电弧在跳跃。
她踉跄着离开,雨水滴落在向日葵花蕊,有隐约的叹息声传来。
星缘坐在窗边,用指腹描摹玻璃上水珠的轮廓。
窗外,是极富节奏感的雨声。
“这是哪?”
眼前,却是一片极致而又纯粹的黑。
就算间隔了十多年,战斗的本能仍然使她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她身处于虚空之中,没有空间、时间和方向感,甚至模糊了自身的存在。
“喂,有人吗?”
她试着出声,眼前的黑暗却将声音也一并吞没了。
但奇怪的是,这样的环境却并不让她如何惊慌,只是隐约地,带给她一丝熟悉又亲切的感觉。
“我应该是做梦吧,醒来就好了。”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星缘渐渐放松,朝着前方探索。
“星缘。”
柔软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星缘蓦地顿住,僵硬地转身,小脸上挂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古…古月?”
星缘发现,不知何时,她摸索过的地竟有了光亮,一道银白色的光线刺破厚重的黑暗,点亮来时的路。
“是你吗,古月?你终于来看我了?”
半响寂静后再开口,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颤抖。
她充满希翼地看向光明处,即便是在梦里,也多想再见她一回。
“踏、踏、踏”
星缘只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光明的尽头,依旧是那身素白长袍,不知过去了多少年,银白法杖上的黑曜石也还是熠熠生辉。
“古月!”
星缘大大的双眼瞬间盈满雾气,奔到那人面前又突然手足无措。
她知道,这是梦里。
她伸出手,就会碎掉的梦里。
娇小身影看着星缘手足无措的模样,温和地笑了,展开臂,拥了上去。
星缘错愕,生硬地配合,将下巴搭上人的肩窝。
晶莹的泪坠落,破开氤氲的影,碎在黑暗里。
“我想你了。”
带着呜咽的声音响起,闷闷的,似这沉默。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里,独独是你,留在最后吗?”
双手抚上星缘的后背,将她拥得更紧了。
“对啊,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
星缘将头深深的埋下,鼻腔里塞满了熟悉的味道,令人安心的味道。
“小傻瓜,你是起点,是一切的开始,是所有的希望。”
“所以你要带着我们,好好的走下去,明白吗?”
星缘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恨不得把来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乖啊,小星缘最棒了呢。”
可是,无论她如何用力,怀中人都越来越轻,直至化做一团雾气,散在黑暗中。
星缘睁开眼,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空一片碧蓝,像是谁用心擦拭过,看上去通透极了。
是oc,而且是第1次发文,嘿嘿。
*地点时间捏造
*当做同人看,你要当笑话看也不是不行
‘呛哴’一声脆响,刀尖与刀刃相撞,随即发出刺耳刮擦声,那声响像是什么生物的惨叫让人无法忍受只想捂住耳朵。
陈知安抽身后退,她身形单薄小巧速度相对较快,霸王刀光一闪,在地面上留上一条不深不浅的白色印子。
来生滑步上前并不能弥补两人之间的速度差距,然而陈知安眼角余光已看见霸王刀光闪过,来生双手臂力强横,单手也能将那把霸王刀舞的虎虎生风,冷风扑向面颊,此时后退早已躲闪不及,来生左右手交替一瞬,握柄的位置已然更后,霸王刀寸寸长过,眼见即将滑过陈知安面颊。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来生面前知觉影子一闪,陈知安已经闪到了刀背一侧,只见小姑娘手中蝴蝶刀一折,双柄打开,她胆子极大,手腕一扭搭在刀面上,又在下一瞬间躲开。两面开锋的蝴蝶刀不知何时被陈知安放在了刀面上,雪亮锋刃就这样像一只陀螺般顺着刀面滑了过去。
这招看上去倒是有点撒手锏的意思。两人间交手时间不过五秒,那蝴蝶刀刃已在指尖不远处,仿若下一秒就要割开她指尖皮肤甩出一线血水。
来生五只用力一撮,竟是生生将刀柄转了个面,蝴蝶刀无法抑制地飞了出去。然而此时此刻陈知安也早已不在原位。
来生右手接上握住刀柄往回拽来,发出呼的破风声——陈知安竟真不知何时闪在她背后。
小姑娘此时停步已经是来不及的。她眼球两边一晃,单手接住飞来的蝴蝶刀。
只听空旷训练房中响起‘哒’一声轻响。来生毫无防备感觉柄尾一轻,陈知安竟是整个人跃起,那一声轻响就是她鞋尖落点在她刀柄上的声音。
陈知安反应何其之快,躬身点‘地’就想往前跑。但闻来生一声轻笑,那刀柄硬生生甩出一个圈,她还没站稳就要被摔落下去,另一头霸王刀的刀背已然朝她后心袭来。
来生看见那个蓝眼睛的小姑娘失去重心侧身翻下倒是有几分如同杂耍,刀背画出半个圆弧,她本身臂力加上惯性怕不是能把墙面都打出裂痕来,陈知安知道躲不过这一下,腰身一扭硬是在半空转换姿势,迈出一步,堪堪踩在飞来的刀面上,再一个前翻落地滚出三米远。
来生岂会放过这等好机会,霸王刀一转方向朝下剁去,‘噹’的一声金属嗡鸣声响彻耳畔,陈知安觉得那冰凉的刀刃就插在自己耳旁几毫米远的地方,抬头一晃就看见来生白发飘扬,那双眼睛闪着兴奋快乐的光,如同夏日湖水中的破碎阳光。又在那分秒之间见她小腹上纹身抻长,迅速缩小——那是来生举刀下剁的瞬间肌肉动作。
陈知安没那么多时间再去欣赏对方的动作利落与否,她侧身一滚,尽力止住去势。
就在来生刀面落在陈知安后背不远处即将在抬刀下劈得瞬间,那姑娘双手撑地像是要就势弹起,她觉得奇怪,这么起来势必要擦到自己的刀锋,陈知安不是这种拼死一搏的性格。
果真,陈知安转头几乎是扭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朝着来生吐了吐舌尖,一蓝一黑双眼见是狡黠的神色,她额间汗湿一片,映出十几个来生错愕的神情和一闪而逝的黑影。
那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街舞或近身格斗的地板动作。原来是要依靠肩部做支撑,双腿悬空缴住敌人咽喉。只可惜陈知安和来生之间身高差距过大,她根本够不着来生脖颈。所以陈知安的目标一开始也不是来生,而是她的霸王刀。
膝盖微弯。两腿间的空隙精准务必地卡在来生手腕上,她用力向下,来生反应也不慢,下意识就要往后抽,陈知安小腿正好卡在刀柄上,一个后仰用力,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只在几秒间,转瞬翻盘顺势夺刀。
来生嘴角勾着弧度,丝毫没有被抢了武器的懊悔和急躁。她脚下轻点看似是在后退,就在陈知安还没完全翻过来,就觉得指尖一疼,来生的目标本不是陈知安的手,而是夹在她手指间的那把蝴蝶刀!
陈知安骂不出来,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硬抗,她手腕外甩,像是甩扑克牌那样把蝴蝶刀扔到了墙角。
银光闪过二人眼角。霸王刀也被陈知安脚下一勾扔了出去。
来生一脚踩空,即没抢到陈知安的武器,却也没达到声东击西的最终目的——抢回自己的霸王刀。
她转手握拳,一拳挥出有如果写完钧之力而来。陈知安刚站稳,丝毫不惧,单脚旋身整个人反身踢腿试图化开这一拳的来势。
可来生和她之间的力量差距太过悬殊。陈知安只觉得小腿生疼,停了一瞬间。
来生一拳没挥到底,手腕也被震得酸麻,化拳为掌‘啪!’的一声抓在了陈知安的小腿上,手臂一用力,就把人提了起来。
“诶…诶诶诶?!!”陈知安几乎是不敢置信,眼前景物倒转过来,整个人都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扔进洗衣机里转了一圈,突然被倒着拎起来实在是难受得很。
来生笑得好大声,手上还抖了抖:“看看能不能甩出点东西来。”
不远处墙角里铃铛声响,一只黑猫从中懒洋洋走出,慢慢踱步到整个被倒吊起来的陈知安面前,梅花印啪的一声拍在她额头上。
“你输了哦。”
陈知安发出悲鸣。
“金雨子,铜麦子,酒庆佳节酥透纸。蛙时语。蜻蜓曲。鸿亭高阁,烟远婆娑。何何何。”
柳四氿偶然想到了之前有幸在公司举行的踏青出游的时候,爬山在一个山顶的小阁子里,望着如同薄纱一样的雨丝,在随身携带的纸和笔写下的半首借着“钗头凤”的词牌名凑成的打油诗的上阕。如果要说是有什么寓意的话,那大概就是想到秋天的雨水和老家的几块田,按照农民的思维,雨水跟金子一样贵,是千盼万盼都求不来的。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写出来下阕,有的只是口袋里浸湿了大半字迹模糊的诗纸。
这场大雨贯穿了柳四氿的所有的衣服,厚重且潮湿和难受,他委屈着如同翻花绳一样糟糕的脸皮,跌跌撞撞的带着哭不出来声音的喉结跑动,看他那背影,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失恋的情种,他的背影瘦得如同纤细的禾苗,又像是乞丐一样褴褛,他头也不回地干呕着哭着,光打雷不下雨。
起码天上雨够大了。
平日里他会精心打理的头发也因为雨水如同荒野的杂草,寄生在他的脸皮,分夺本就枯槁的黄色的荒漠一样的皮肤的养分,那荒漠之中千疮百孔,黑色的如同仙人掌一样毛糙的皮肤毛孔肆意生长,只不过被关公裕几拳打的大抵不太好辩识罢了。
他一边跑一边确认背后有没有人追上来,像个小偷一样,从别人哪偷回来了自己的命。当然不能就这么继续在街上晃,他掠过一个拐角,为了避雨,以及不在路上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他决定闯进医院的侧边的小门里面躲上那么一会儿,雨水像粗糙的盐巴,用刺痛洗涤他的伤口。
无依无靠的乞丐在侧边的一楼不是那么显眼,但是大多蒙面党的党羽的脚步声和嬉笑传遍了整个医院,从一楼开始像是扶摇而上的澄清色的云彩,厚重且通透,如果仔细去听的话,或许还有惨叫如同生锈的铁水,从楼房的缝隙里面滴答滴答地流下来。柳四氿的目光扫到了一个标注着用日文书写的“闲人免进”的标识,他看不懂,但是直觉和对照让他意识到和理解这个标识具体的含义,那是一楼的药房。
即便因为杀戮日的存在,医院的人早已撤离得七七八八无影无踪。“闲人免进”的标语还是可以带给他安全感,他并没有意识到“药房”这个物资满盈的地方会是濒危的病人续命和蒙面党抢夺药品的争执中心,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向狼群投怀送抱,人类这种东西为了安全感,可以奔向并不安全的本身,以及在他仓促跑来之时,地上遍布了他的湿漉漉的脚印。
柳四氿因为全身湿透有些发抖,他的铜黄色的皮肤平地而起一个又一个隆起的细小的鼓包,以及如同棉絮和蒲公英的抽丝剥茧留下来的寒毛。
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他想拿回自己的手机,以及有些苛责自己的无能:手无缚鸡之力。
柳四氿大抵有些困了,可能是哭累了再或者是奔波了几个小时,要把天栖区逛个遍还要东躲西藏,他从来没有熬到这么晚过,他的头和眼睛就如同埋藏在鞋子里的砾刺,牢牢地链接着大脑传来疲惫和怠倦的讯息,他把身子往里面继续挪了挪,在一柜子的“精神类”药品旁边停了下来,他回忆起来曾经自己吃过精神类药品的日子,整日困倦,唾液腺不停地分泌唾液,对一切都麻木和无所谓,再也找不到任何强烈的情感。
就和现在一样。
虽然寒冷,虽然恐慌,虽然孤独,但是他还是想要在这里睡上那么一会儿,强烈的侥幸心理告诉他:就睡一会儿,一会儿就起来。
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可能这么睡下去就不会再醒来了。
醒来之后,我可以去找贽,杀戮日就已经结束了,醒来之后,我大抵找不到手机了,但是我可以询问好心的路人,我要怎么和路人交流呢?总会有会说英语的人吧,或者我可以再次找到那个挽弓的少年,在那之后呢?我可以通过他再找到渡边家?然后呢,贽可能就在那里等我。可是,可是贽要是自己走了要怎么办。
“……”现在睡过去就全完了不是吗。
柳四氿闭上了眼睛,他在想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崩溃边缘徘徊的意志加上语言不通的溃烂感如同杂草在他的清醒的思想中的花园里肆意生长,侵犯着他的理智和正常规模的行为方式,一触即燃的焦虑感把他的困意如同用刀尖剜取心头肉一样让他无法入睡。
在求生边缘和求死边缘之中游荡,才是最痛苦的。
伴随着闭目养神,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如同面粉,混进了雨水里,变成了拉伸张弛有度的面团,延展着和拉伸着越发清晰,像黄蜂取蜜一样迫不及待得钻进他的耳朵里,柳四氿疲惫且毫无戒心,直到脚步声几乎要近在咫尺,他才猛地惊醒,柳四氿的眼睛睁开了一半,他瞄了一眼那个模糊的身影:
自上而下的在月色滂沱下的漆黑,如同瘦长鬼影一样的撕裂感和肃穆,带着水光和水渍,如同抛光的银玉。
是他啊,刚才那个家伙。不好的感觉像是一片骨刺,刺穿了他的脊梁骨,把自下而上的刺激感翻腾到了他的脖颈,再到全身。
柳四氿的心理戏很足,在他闭上双眼思考万事万物之时,就好比在拥抱时间,过的很慢,又很快,慢到他甚至没能入睡,快到自己的处刑人又迅速的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片寂静,柳四氿蜷缩得更紧了,像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年人,他甚至懒得正儿八经的张开自己的眼睛,任由冰冷的脸上连带的雨水花白他的瞳仁,恍惚之中,他看到了千千万万的灯火,看到了流光溢彩的中华街,看到了红的发黄的路灯,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花盆。
“呃……你还好吗?”中文和那张面具相衬,未免不太和谐,赶来的不速之客摘下面具。试探性的声音从那张面具下面秃噜出来,掉在地上如同滚铁环一样溜到了柳四氿的旁边,打了几个转,然后在地上不甘心地啪嗒啪嗒了两下后便没了动静。
“……咦?”几个小时没听过的普通话在柳四氿耳朵里显得十分具有新鲜感,身在异乡的时候,这种清冽的如同泉水一样的故土的声音把他的疲惫一网打尽。
“我是说,我没有把你打的太疼吧。”关公裕自顾自地走上前,迎面对上对方惶恐的眼神,就像是放在一千年前,官兵驱赶着路边乞讨的乞丐一样。不一样的是关公裕的脸上浮现了不少愧疚,他吞吐国话的气质也让他显得随和了一些,他摘下面具,雀斑装点的关切的表情就像是坠入咖啡的厚乳糖,能从他身上看到的只有憨厚和淳朴。柳四氿一时间被如同洪水一样的讯息冲得眼冒金星,他有在思考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对我施暴的家伙吗?毫无疑问是的,雨水和黑夜包裹住了关公裕的脸庞和渐型黯淡的身影,但是如同烙印般刻在柳四氿心头的恐惧般的身型和那双被布匹包裹的拳头他是不会认错的。
柳四氿看着关公裕的动作,仿佛自己全身被麻痹,等待着从隶属于自己的处刑人做出任何事。关公裕放下了那个被雨水淋得几乎要流干血液的盆栽,那杆枪依旧露出半截,像是静谧的园丁,被埋在自己毕生挚爱的花园的土里,露出半个脑袋。
柳四氿盯着那个盆栽,不说话,他的眉头拧成一团,恐惧像蜘蛛,肆无忌惮地爬上他的脸,他仰起脸端详着对方,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他认定自己无路可退了。
关公裕蹲在地上,像是一只大型犬,或者说,狼本身就是犬科的种属的。他伸出了因为打人而关节处全部破皮的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柳四氿脸上的淤青。
“嘶……!”柳四氿下意识叫出来了这么一声,然后把自己的头收了回去。
“啊啊对不起!”关公裕面带抱歉的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像是不小心触碰了高温的壁炉一样,那个紫色的淤青般的伤口灼烧着关公裕的指尖。
委屈感又一次涌上来了。柳四氿咽了一口唾沫,试图压制那股喉咙中的刺痛,即便他说出这句话的第一个字的时候还是带了一声变腔。
“我说你啊!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柳四氿拿起来了那个盆栽,然后用另一只手撑着地板,身子靠着墙壁挪动了几下自己的屁股,离关公裕远了一些距离。
“啊……对不起,我忘记解释了!”
关公裕清清嗓子,心跳又一次在他的胸腔悸动,这次则是他害怕自己不被原谅。以及,他不愿意去面对自己做出的这种事。
“我叫关公裕,我也是一名国人……我为了保命混入那些戴面具的人群里,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就要被迫跟着来到医院杀死那些仅有一口气的重症患者……”他的声音清晰又洪亮。
“唔……不好意思,只能委屈你了……”关公裕有些不敢直视面前男人的眼睛,他不去看又知道柳四氿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
一时间柳四氿没能处理这样的信息,这样的事实对于他来说未免太过大起大落。崩塌般的文字如同破碎的天空,掉落着几顿重的云彩,一片又一片压在他的身上,柳四氿愣了良久才恢复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他妈的。”柳四氿吐出来一句国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太冠冕堂皇,还是自己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感到气愤,往往人性就是这样,一旦一者有示弱的念头,那么另一者就会展现自己的愤怒。
他想对着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来一个大比兜,实属是难解心头之恨。但是如果要对着这么一个善念的理由发火,他做不太到,但是让自己忍气吞声自认倒霉,那他也不太做得到,要他对着这张脸发火,他似乎更有些做不到。
“那你就不能手下留情一点吗?”
柳四氿像个兔子,把手上的花盆推到了一边,随即跳起来气的直跺脚,他嫌这样不够解气,然后把自己的拳头笔直的锤在了墙上,不由分说得,墙纹丝不动,他锤得自己手关节生疼,心里反而因此更窝火了,他猛地蹲下来揪着自己的头发希望自己冷静,更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了。
“啊啊啊……您别生气,我也是被逼急了才……”关公裕有点慌了,他从口袋里面掏出那个浸水的手机,用宽大的手指仔仔细细擦了手机屏幕,任由指尖的纹路摸索过来每一个裂纹,然后郑重地递给了对方。
柳四氿皱了皱眉头,试探性地接过了那个手机,他感觉那个手机滚烫。带着一丝期待,他咽了咽口水,然后长按了因为浸水而自动关机的手机的开机键,两个人盯着那个手机发亮的屏幕,然后一个大大的白色的log闪进他们的眼帘,好像空气正在此刻凝固了一般紧张又焦灼。
在那个log闪了两下之后,银白色的边纹镶嵌进了漆黑的周遭的背景的黑色里,然后消失,又是短暂的等待。主页面的壁纸跳了出来,那是个土里土气的山水图片。
“谢天谢地!手机还能用!”柳四氿迫不及待得打开了锁屏,查看软件的正常使用情况,虽然碎掉的屏幕让他心疼不已……
“啊……话说你的屏保好土啊……”关公裕不自觉的吐槽出了声,他的一些老一辈的亲戚好像也是用这样的图片做屏保。
“你懂什么!”柳四氿受到了来自和审美相关尊严的一击,他在誓死捍卫自己的品味。
“话说这个是什么手机啊,防水性能这么好?”关公裕岔开了这个不能继续深究的话题。
柳四氿愣了愣,他看了看手机背后的标签上写的出厂商。
“嗯……好像是三星的手机。”
柳四氿觉得不能就这么岔开话题,明明他才是不占理的一方,男人收起来了手机,像小学班主任一样又开始耷拉下来脸,把压力给到了关公裕。
“那你来杀戮日是来干什么的。”柳四氿开始查户口式的提问。
“旅游的呀。”关公裕表现的人畜无害,好像这就是事实。
“旅,旅游……?”柳四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说根本不知道杀戮日这种东西的话……怎么说都太可疑了吧,然后理所当然的混进蒙面党之中什么的。
“那您呢?是为什么来杀戮日,总感觉您很容易被图谋不轨的人欺负呢……”
“啊啊!要你管!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柳四氿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是对方的忠告,但是让关公裕作为劝解的人来说,得到柳四氿的认可还是太牵强了。
“我来这里就是等着被你揍一顿呢!”
气氛有些尴尬。
“啊……我替您处理一下伤口吧。”关公裕为了活跃这种气氛,提出来了这样的用来赔罪的请求,通过他剔透且浑圆的眼神,他看到柳四氿脸上的肿胀和伤口就像是一个个隆起的山丘,让这平原之上的荒漠平仄都显得太过诡异。
还没等柳四氿去同意,他就慌慌张张地去其他的柜架上面找碘酒了。留下年龄较大的那个男人闷闷不乐的努了努嘴,开始检查自己的电子地图的正常使用的情况,说真的,柳四氿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如果硬要说的话,他更像是一只等待着别人修补的破旧的布娃娃,脸上的纽扣和开线一处又一处,作为对照的,则是一处淤青,又一处皮开肉绽,鲜艳的颜色让人想到那在芦荟上绘声绘色的紫色。
关公裕搜寻着紫黑色剔透的碘酒,就像是在超市里选购面包和矿泉水一样,他拿过来,顺便还带上了一包创口贴和一条绷带,他拇指和食指关节并用,扭开塑料齿环的啮合,然后均匀的给白色的棉签涂上颜色,庄重的给眼前的人脸上的伤口涂抹和消毒,他有那么希望这个棉签是一个可以把伤口抹去的橡皮擦,蜷缩在角落里的柳四氿皱了皱眉头,他有点犹豫,随即便伸出了脑袋。
关公裕上药的动作就像蜻蜓点水一样,他的动作尽量轻,但是过于小心翼翼,在激起一圈一圈的水波和纹路与惊鸿过隙的隔阂之间摇摆不定,他皱着眉头,应该说刚才打人有多用力,现在就有多小心。好像在掂量和捏着一根针尖,用眼睛打量着针孔然后引线,然而那根针变成了脱缰野马,毫无防备地戳到了柳四氿的头上。
“嘶……!”蜻蜓的涟漪最终还是荡开了,摇摆不定地疼痛酥麻的像是漏电线,喷薄在柳四氿的全身。他因为刺激猛地收回脑袋,后脑勺却又用力过猛磕在了背后的墙上了,又撞到了另一处伤,他把手抬起来下意识去摸,只能摸到稠密和有些热流的分不清是汗还是血的粘稠物,随后脑袋一垂,连同雨水也没能滋养的发丝也耷拉下来,他像颗破败的用光秃秃的枝条遮住自己衰老的主干的柳树。突然又说不出话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全身微微颤抖,好像又哭出了声,但是又好像没有哭罢。
“啊!对不起!”关公裕好像意识到了自己不小心用太大了力气,因此有些束手无策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低着头好像在啜泣的柳四氿,捕捉着他如同苍蝇一样颤抖着的身躯,一点点残存的“尊老爱幼”的道德感通过某种示弱从破破烂烂的老兔子的脸上,通过如同尸斑的伤口里面混杂着脓水流出来,一样令人恶心,一样令人感到膈应,关公裕想到了不久前在雨里的暴行,他不敢告诉眼前的这个人,也不敢承认以及告诉自己。
他像一个在杀戮日教唆下的坏孩子,有些迷恋上了暴力。
“你他妈会不会涂药,拿来!”柳四氿猛地抬起来了脑袋,他粗鲁地抢过了关公裕受伤的碘酒,晃动的冲击甚至让他弄洒了一些闻起来略显苦涩的液体滴在了关公裕的裤子上,这让男人有些在意,毕竟是他对着一份如同宝玉一样无暇的“善意”发火。
柳四氿有那么一瞬间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说对不起,碍于面子他绷紧了嘴巴,对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开始了如同上妆一样的涂抹,随后在关公裕的要求下,郑重地在他的鼻梁上以及其他淤青的伤口处,贴上了几个棕色的创口贴,关公裕的手指冰凉且宽大,细密的如同薄纱的汗液在他的手心悄悄地发芽、生长、绽放、汇聚成河,变成了一把剑,磨损了关公裕手心绷带的边缘,让它变得漆黑并且满是疮痍的锯齿,鲜红色渗透在被雨水侮犯的绷带表面,又通过氧化变成了铁锈般的带着一抹橙色的暗红,像是渗漏的正义感,又像是死在空气里的同情心,抑或分崩离析的淡漠的共情。连同像那枝条一样的绷带顺流而上的手背的广场,柳四氿看到了无数个崩塌的山峰,那些指关节破皮,皴裂,结痂。
柳四氿看到了分毫的同情,夹在在同情之中的还有不甘和愤懑,他无能为力,他早已被生活磨平到懒得去计较和讨个说法了,那没用,那没意义,有的人生来就是贱命。
柳四氿知道他生来就是贱命,有人打他把自己的拳头打破皮,那就可怜了那双拳头了。
他不说话,突然而来的情绪让他有些疲惫,男人喟然,他像垂暮之年的铁锈缠身的汽壶,他无奈之下自顾自地拉过来了关公裕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关公裕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想要问些什么,但是他没能问出口。
男人熟练的揭开他的一圈一圈,就如同玩着毛线球的小猫咪一样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连同到最内侧一圈的和伤口贴的死死地绷带也一并小心翼翼地揭开了。殷红和粉色的肉块暴露在空气里,好像不加任何掩盖就暴露在寒风之中的死婴。
柳四氿用指甲抠掉了崭新的绷带的启封皮,上了碘酒,然后一圈又一圈,一匝又一匝,均匀地缠住了那个存在于粉色的土地上的裂谷,他懒得猜这处疤是哪来的了。再然后,就小心翼翼地给关公裕手背处,用剩下的创口贴包裹起来,他看着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并且又多又满的“艺术品”显得有些得意。
“啊……谢谢您。”关公裕有些被这个男人的善意感到了同情和怜悯,超脱于所有的关于人性的丑恶与自私自利,他苍老又消瘦,却如同一股清流,愿意去继续选择单纯。
关公裕抬起来了自己的手掌,他下意识握了握拳,比起之前的老旧的绷带,新换的绷带要舒服很多。
“你要是回国之后,不请我吃顿饭都对不起我啊!”柳四氿试图摆着一副臭脸,但是那黝黄的脸上,贴满了消减锐气的创口贴,显得他毫无威严。
不过不由分说的,柳四氿也这么觉得,他只是碰巧撞到了一个“好人”而已,如果要说把他杀掉,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在杀戮日之中,死去一个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他死在大街上,等到天明之后会被集中运走,焚化,最后埋到土里,为杂草恣肆贡献一份力,终究只是从关公裕手下捡回来一条命而已。
还跟野狗一样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要求那么多,或者说,他有些后悔,害怕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又要被打一顿哩。
“啊…好,那联系方式……”关公裕显然认可了这个处理方式,但是老天爷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松得同归如初,药房是重要的地方,是病危的重症患者最后一丝救命稻草,也是物资的重要贮藏点。显然一位留在一楼正门的蒙面党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他像个机械地扭转脑袋的摄像头,顺着动静来到了药房正门口,趴在玻璃上向里面望去。
关公裕率先察觉到了不详的眼糜,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捂住了柳四氿跃跃欲试的嘴巴,随即像搂着一个布娃娃一样把对方扯到了视野尚未开阔的死角位置,柳四氿的眼睛惶恐地如同小半个灯笼,向上扭动着眼球,盯着关公裕的表情。
他看不到关公裕的表情,也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空气十分凝重,迎接着柳四氿在茫然之中被钳制得不敢出声的五官的,只有连绵不断和滂沱的大雨。
在审查过后,在二者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的时候,伴随着脚步声如同大山中的回音一样逐渐俱寂,关公裕方才舒了口气,他松开捂住柳四氿的手,在对方湿漉漉的惊魂未定中还未能缓过神,他抱歉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联系方式就下次见面再说吧!这里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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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公裕拉着柳四氿,他们两个人匍匐着,如同夜里的两只猫子,佝偻着背钻出了那个侧门,还没有来得及规划好和安排后续内容,不约而同的,抱着花盆的男人则和关公裕分道扬镳了。柳四氿不知道关公裕要去哪,他也不认得路,起码在这个变态横行的鬼地方,他一秒也不想多待,只不过和关公裕嘛……
还是不要再遇到比较好吧。
随便写点找找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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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舆趴在地上。
新铺好的复合强化地板正轻微地震动,没散干净的油漆味和蓝月亮混在一起,挺好闻的,就是有点儿不好闻。五百块和上任租客换来又花两百修好了的滚筒洗衣机焕发第二春,每每工作起来都特别卖力,完美兼任了全身按摩仪。
就是地板有点硬。
周舆把手机推到一边,翻了个身继续盯着观察窗。里头的衣服左三圈右三圈地转,看久了颇让人晕乎。周舆想,他的脑袋毫无疑问能从这里塞进洗衣机,如果使劲挤挤,肩膀也不会卡住。而众所周知,只要肩进得去,身体的宽度就不是……至少对猫来说不是问题。
可惜他学不会变动物的法门,这深度估计只够塞到肋骨。
洗衣机哐哐哐哐哐地开始抖,周舆的后脑勺轻轻敲着地板,好似快睡着的和尚敲着木鱼……他又觉得钻不进去好像也不那么可惜。
人把自己塞进洗衣机有什么意思呢?
据他小时候捉迷藏钻翻盖洗衣机的经验来看,非但洗不干净,多半还得哇哇地吐——这一定不是个例,不然早有人发明全自动洗人机了。黄鼬精之类的小东西倒可以拿它做个巢:五面厚墙、防水性能好还带烘干功能。这台有些旧了,不好布景,拿簇新的仿个宇航窗摆拍什么的肯定特好使,能拍出好多路数……山上那些小精怪一定喜欢。
周舆从小就长在山上,师父叫他下山度死劫,他倒觉得自己是来长见识、归烟火。
山上也有现代化物品,但是网络不好使,水电也常有问题,精怪和人大多不靠那些活着。到城里就不一样了,手机和法器一般,人人时时捧一个。菜不用自己养、饭不用自己种,直接就能买着调理好的半成品,周舆迅速融入其中,现在洗了衣服都不常晒,直接烘干了事——他买了个烘被机。
原型摆拍这事儿周舆是从一个被捉来灵兽科的小孩那儿知道的。那三花小姑娘手机里全是原型和半化形状态,开了两个人设不同的账号,其一是养了聪明小猫的宠物主播,几乎不会出现在镜头里、经常上传自家的机灵猫猫小视频(全是自拍);其二则是设定为“手作达人”、出境时常是带猫耳猫爪的半化形状态,大咧咧地就在镜头前抖耳朵、磨爪子。这些“可动性极高的零部件”每每出场都会引起大量尖叫(好在科技发达,没人会怀疑是妖怪在假装科学)。这两个账号相互关注,更新频率也高,不时还有同框联动——小姑娘会找真猫临时客串自己——还老发些“更喜欢猫猫还是手工帝”的投票,可以说是一种左右互博。
顺带一提,她被灵兽科注意到是因为真有人为猫猫和手工帝哪个更棒大规模约架,当事宠物店被围得做不了生意。
周舆满以为自己那回可以大显身手——在山上找不着机会——师父能打十个,师兄能打八个,他是差些、切磋两年回回垫底……但好歹也是怀揣异术的人,打四五个、不,三四个寻常人总没问题吧?
结果执行科的宋和“嗖!”一下就赶到前头去了,跟牧羊犬似的拉拉这个的领带、推推那个人的后腰,不一会儿就把这些人撵出好远。
待周舆越过人海跑去看,这群人已经茫然地缩在角落,毫无攻击性可言了。
【周舆,实战经验,0】
洗衣机滴滴直叫。
它和周舆之间隔着两米。后者操控着戒尺戳过去……歪了,和关机按钮擦肩而过。再一戳、用力过猛,戒尺飞了出去。试了好几回,他终究还是老实爬起来按了关机。
还是缺了些实战经验,周舆想,还有四个月就要回山上了,希望那之前有机会动武吧。
作者:巫念桃
评论要求:随意
a的师傅是一位民间乐人,眼盲,a便抱琴跟在师傅身侧,分给师傅一只眼睛。二人走街串巷,并无固定的落脚之所。师傅年轻的时候,尚弹得一手好琴,有一些矜持的架子,常常出没于当地一些达官贵族、富庶之家的清宴,a在一旁闭眼作壁上观——一个清秀洒逸的大瞎子和一个可爱的小小瞎子,往往能勾起妇人小姐们的恻隐之心,获得更多的酬劳。现在年纪大了,师傅腿脚也不甚便利,饮宴上另换了一批俊秀风雅如夏竹的乐师。如今师徒二人什么红白喜事婚丧嫁娶,哪里有活儿就往哪里跑,也不拘于琴,什么都干,a甚至听过师傅吹唢呐。
a长年累月地跟着师傅跑,并没有被熏陶出什么音乐才能,故事倒是天南海北地听了一堆。后来的后来,在某个下午,微风拨动帏幔,室内还带着一股冷意,望着满室沉沉的春光,a想起某一次师傅带着自己长途跋涉,路遇饿殍,师傅停下来,取琴,调音,弹奏安魂曲。又取出唢呐,把脸吹得涨紫,乐音也似乎有点走调。a取出包裹里备着的纸钱猛地一抛,盯着圆圆的白色纸钱被高高撒出,又飘飘然落在尸体旁。就是这样,就如这满室圆滚滚、飘飘然的光。简单的仪式完毕后,二人对着尸体长长鞠躬,往南方去了。
师傅说自己以前梦想成为一位有名的乐师。a问,为什么不是天下第一有名的,师傅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道说,我听过更美丽轻盈的琴声——乐声引来百鸟,催发百花。也见过更刻苦钻研的乐师,十年闭关方成一曲。这些年走南闯北下来我深知自己论天赋、论毅志也都不过尔尔,弹琴,只是因为自己习惯了琴,混口饭吃罢了。有名的琴师,能带着你吃到更好的饭。如今呢,我只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地老死。你呢,能找到一个混饭吃的营生。
可惜就像师傅没能成为有名的乐师一样,他也没能平安老死。起因是一位荒淫无度、暴虐无道的皇子听腻了宫廷宴乐,下令召全城乐师三日内入宫,无论年龄、乐龄、知名度,入宫即奏乐,一直到皇子满意为止。
这个消息传到师傅耳朵里时,已经过了一天。第二日,师傅院落里坐了一整天。a道,要不我们逃吧?师傅摇摇头,又能逃去哪?第三日,a起床时,师傅已经不在了。a起初以为师傅逃了,却并不感到难过。后来看见师傅的琴还挂在墙上,后知后觉地松下身子舒了口气。但转念又想,师傅不如逃了的好。a细心地调试师傅的琴,随意拨了几下——难听。清扫院落,对着花花草草讲故事,讲到红艳如鸽血夕阳铺满天边,师傅回来了——带着他血淋淋的断掌:“思来想去,我实在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替——那样的家伙弹琴奏乐。只是我这么做,连累了你。我拖人算了一卦,你现在取琴赶去宫城,还有活路。”
a是最后一个抵达宫城门口的,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高高挂着,真是风清月明的好天气。眼泪已经干了, 在脸上结了一层薄薄的膜,有点痒。
a听到悠悠的乐音,却见不到任何一位乐师。抬头,传闻中荒淫无度又暴虐成性的皇子正站在宫墙之上、月光之下,年岁不大,面若好女,一袭白衣松松拢着,乌黑的头发披下来,远远看着,当真是愿随月华流照君。
“你来晚了。”声音也与女子无二。
a一路背琴疾走,此时觉得十分疲惫。遂把琴在一旁,自己蹲坐下来:“敢问——他们呢?那些先我而来的乐师,他们去哪儿了?”
“死了。他们演奏的都是些庸俗不堪、呕哑嘲哳的乐曲,扰乱人的情感、折磨人的耳朵、增添人的烦恼。你呢,你要为我演奏什么呢?”
a只好诚实地说自己并不会弹琴,只会讲故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讲故事,很多故事。大概会比乐曲来得有意思。”
于是a暂时留在小皇子身边,像一千零一夜里的山鲁佐德,给小皇子讲千奇百怪的故事,什么南海有鲛人泣泪成珠、其油可练成长明灯啦;大陆的南边有日光之城,城内人均无影子啦;天上有十个太阳,后羿射掉九个给嫦娥串项链啦;讲牛郎忘恩负义剖开老黄牛的皮最后在过鹊桥时掉下去摔死了啦……偶尔a也会讲自己和师傅走南闯北见到的人和事,讲饿殍遍地、讲易子而食,讲自己刚入宫时那夜,夜空中飘荡着的乐师幽魂,他们在月夜下奏曲高歌。a发现,小皇子的民生认知连稚子都不如。他从未出过宫城,虽身为皇子,却并未接受任何王道教育。
小皇子拜见老皇帝时,a也跟着,停在层层叠叠的纱幔后面。
只见小皇子散着长长的头发跪在老皇帝面前。“父王。”“你又忘了。”老皇帝放下茶盏,盯着低眉敛目的小皇子。小皇子从善如流地改口叫“阿君”,伏在老皇帝膝前。他的脸朝着a的方向,透过层层叠叠的湖蓝云纹软幔,像一轮新月倒映在水中,朦胧皎洁的样子,披散的长发恍若水中藻荇。
a低下头,想起关于这位皇子的一些传闻。这位被老皇帝当作女性使用的皇子,有着乌黑茂密的长发,披下来的时候,像极了他已故的母亲姜姬。这位著名的美人在将死之时,隔着厚重的帷幔与她的老皇帝告别。声音躲在帷幔后面,如珠玉在壶,有种空而脆的质地,她请陛下离开。姜姬重病已久,憔悴非常,自她病重以来,就再未与老皇帝相见。如今离去之时,又谢绝老皇帝再见一面的请求。三个时辰后,姜姬贴身宫女带着泪痕走出来,跪下,高高举起手里捧着的枯萎的芍药花瓣。据她所言,这些花瓣是姜姬所化而成。老皇帝遂把疆域内所有的芍药都移植到宫苑之内。
老皇帝曾派人去寻找与姜姬相似的女性,或眉眼、或鼻梁、或唇齿、或背影、或笑貌……这些姜姬的手办被收入后宫,很快就落灰了。这个只有有三分像。那个有五分。有更像的吗?有更像的吗?这个有七分。那个九分。没有更像的吗?没有更像的吗?……终于,老皇帝把目光放到了姜姬留下的孩子——一个日渐长大的小皇子身上。小皇子还小时,他尚且留着一分自己的模样。但随着年岁渐长,他愈渐像姜姬。
起初,老皇帝只是每日召见小皇子,聊以慰藉。偶尔,皇帝会讲一讲姜姬。姜姬喜着素服,佩简饰,善琴善舞。姜姬会哼唱异域小调。姜姬纤弱美丽。姜姬总是低头。姜姬姜姬。姜姬。姜姬。姜姬成了小皇子心中朦胧的符号。小皇子怀着一种忐忑又孺慕的心情,颔首低眉恭坐一旁。他不被允许抬头,因为他的眼睛比姜姬更圆润明亮,少了雾一样的哀愁。渐渐的,小皇子被要求饮食减半,他按照女子的食量进食,服用药物,生长得比同龄人更缓慢,也更瘦弱,他的双眼也笼上了同样的哀愁。此时,老皇帝已经无从分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小皇子穿上已故姜姬的旧服、佩戴姜姬生前留下的发饰出现在老皇帝面前。最终,他替代了他的母亲。他沿袭了母亲的美貌与宠爱,却没能继承母亲的琴艺,并不像母亲一样温和仁善,反而逐渐荒淫暴虐。
直到他当上皇帝。老皇帝暴毙那天早晨,仅有一人小皇人在跟前侍奉。老皇帝虽死的突然,却并不意外,他年老体衰,浑身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死在什么时候都似乎很合理。小皇帝并没有相衬的管理天下的才干,因着过去那些变态经历的缘故,比起治理国家,他在酷刑与折磨上更有天分。a一如既往地讲故事,间或想念师傅。a不确定断掌的师傅能否在这已然失去秩序的社会生存。
某一日,a一如既往前去给皇帝将故事,讲到嵇侍中血一事。在王师败绩、百官溃散之际,只有嵇绍端正冠冕,为晋惠帝挡住雨一般的飞箭。小皇帝很喜欢听这个故事,于是a讲了一遍又一遍,讲嵇侍中的血染红了晋惠帝的衣服。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会如嵇侍中一样吗?
a没听清。皇帝又问了一次——果真发生,你会同嵇侍中一样吗?
a并不想掉脑袋,只说:若您是晋惠帝,会立刻洗净衣物吧?
又过了一个月。有人找上a。那是一个春日沉沉的午后,微风波动帷幔,空气中尚存留一丝冷意。因为a素来被皇帝亲信,那人封好毒酒,请a鸩杀皇帝。为了天下,为了百姓。a想起小皇帝的那天的追问,一遍又一遍——你会同嵇侍中一样吗?你会同嵇侍中一样吗?
a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喃喃,我胆怯又卑劣,无法杀死一个听我讲故事的人。我懦弱又无能,既说不出此举是忠君,又无法对宫墙之外的哭声视若无睹。我只是无法承担、也不愿、不想承担任何重要的责任。a选择饮下毒酒自尽。
小皇帝没等到讲故事的人,等来了起义军的如集雨一般的飞箭。血染湿了小皇帝的衣袍,宛若一朵殷红的芍药。
*写到一半发现还有另一种结局,也可以看看:
又过了一个月。有人找上a。那是一个春日沉沉的午后,微风波动帷幔,空气中尚存留一丝冷意。因为a素来被皇帝亲信,那人封好毒酒,请a鸩杀皇帝。为了天下,为了百姓。a想起小皇帝的那天的追问,一遍又一遍——你会同嵇侍中一样吗?你会同嵇侍中一样吗?
小皇帝又要听故事。a再一次讲了嵇侍中血。小皇帝说:这个我听过了,听腻了。a回答:您之前问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小皇帝问:你想到了吗?a摇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a既没有用毒酒鸩杀皇帝,也没有用毒酒自尽,反而把酒倒掉。a向皇帝请辞。
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a看着小皇帝的眼睛道,我很久没见到师傅了,我想念我的师傅了。
小皇帝放a离开。没几日,他站在宫墙上——好几个月前他站在这儿,站在月光下,下令斩杀了无辜的乐师,那些来了的、没来的。他等来了如集雨一般的飞箭,血染湿了小皇帝的衣袍,宛若一朵殷红的芍药。
终于到了主线剧情猜猜乐环节
关于案情分析确实是私底下和翔翔聊的时候产生了启发(草)
进行一个来源的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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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开口说:
“首先是这四个自杀的学生,只有后三人是自杀之前突然成绩变的特别好,第一个学生据我们所知是‘因成绩始终不理想’而跳江,有没有可能这就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呢?”
也许长江里有什么东西,或者桥上特定的位置有【那家伙】留下的某种记号,这么想固然有刻舟求剑的味道,但初始阶段提出设想或许应该大胆一些。
之后收集线索将不合理的地方排除掉,唉,就是因为我不会直接参与案件才能事不关己地瞎猜吧。
“之所以交由六扇门处置,也是因为后三人高度相似的遭遇,在自己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向周围求助,这再正常不过了,但说不定向他们伸出援手的并不是善类。”
虽然六扇门总部外头一堆佛寺这件事本身就够不妙了!对于道士来说简直就是想去麦当劳的时候周围开了一圈肯德基!
“所以哪怕是第一个自杀的学生穿了红衣服,化作厉鬼,我也不觉得她能够有力量直接去寺庙的地盘叫板,更像是【那家伙】以她为标准筛选了目标,在自己尝试过所有办法后都没法达到目的,极度紧张的时候,更会对唯一的希望抓紧不放不是吗,会不会【那家伙】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信仰?”
“你是说这背后的东西可能以某种意念为食吗?”决明和往常一样听着,顺着话题插了句嘴。
“嗯,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里的反派也是这么做的,在一个人身上种下了黑暗的种子,体现出来的也是成绩突飞猛进,各方面都变得像神童一样,但相对的整个人变得非常冷漠无情。在那之后又出现了第二个反派把这个种子分散到其他的小孩身上汲取养分,借由这股养分复活了。拿这个生搬硬套是很偷懒啦,但是【那家伙】鼓捣出这一系列事情不是为了自己的恶趣味,而是对自己有好处的话,通过信仰来吸取力量也是说得通的。”
“就像熟透的桃子被吸干了水分一样,实现愿望的背后可能就是过度消耗了自己的生命力,或者是活着的欲望,比起【那家伙】所得到的部分,真正用在成绩进步上的可能微乎其微吧。”
但这些也只是推测,甚至是臆测,因为现在拥有的消息只是那几篇报道,还有之前与同僚的讨论罢了,第一个受害者是事件的导火索这个想法,就是执行科的伍懿翔说给尉迟的,基于这一点他才继续进行了如此离谱的发散。如果幕后主使真的奉行利用后就扔掉这个原则,只会从道德层面给人更好的理由去驱逐它。
“可按理说学生去拜也不会专挑名不见经传的小神仙去拜吧?”决明开始跟小白玩起了你拍一,随后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抬了下头:“不,我忘了,先祖祭祀或者家里有什么人推荐的神仙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他们根本就没去到想去的地方,被引导到了【那家伙】制定的地点上香了也说不定。就像我们今天不小心进入这里一样?”
这样想着,任谁都不由得后背一凉。
继续接着上次开始在花神的生日宴上闲唠嗑
想写一下关于案件的推测,
但是完全没得写!
留到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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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白糖馅酥饼可真好吃,原来如此,这里喜欢给黑芝麻馅的点红点啊。还有花生和椒盐……哎呀,光吃酥饼就吃饱了怎么行!我去那边拿点别的。”
决明嘴上说着吃饱,到手的东西哪次不是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一米七三的个头占得不少优势,越过个矮的小妖头顶去拿花糕,眼睛还在四处打量,找着有没有其他还没吃到的点心,他肩膀上的小白也捧着一小块饼皮,就着裹满糖粒的花生吃得很香。
尉迟今天没让炒米跟着,看见小白,不由得自己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来的时候怕山顶风大才穿的运动服,南方三月的天儿就直逼二十多度了,一路上汗出了不少,再加上背着两瓶茶水,即使炒米不在,肩膀也挺不舒服。
那么炒米呢?现在大概还在睡觉吧?
其实完全可以跟他们一起出来的,炒米却说难得灵兽科没有新送来的伤患,想好好睡个懒觉:“不总觉得雪鸮是夜行动物吗,我可要像个夜行动物一样白天睡觉了哦。”他那一身纯白的羽毛没有一点杂色,如果是雌性就会带上不少棕色的斑点,说不定那样出门还会隐蔽些,也没差了。带着这么大一个雪鸮走在街上还需要障念符或是饲养证明(他真的办了),以无声飞行自傲的炒米因为这件事,实实在在地怄气呢。
“我问过这里的几个客人了,他们都说没见过大个儿猫头鹰。”决明吃了一圈回来了,肩上果然多了一些细微的碎屑,“有没有喝的,我有点口渴了,帮你喝点。”他朝着尉迟伸出手。
“你咋知道我带水了?”尉迟忙从包里掏出另一瓶没开封的,拧开之后塞给他:“早知道跑到这来,我就不带这么多了。”
“谁让你背的包下垂得那么厉害了,去爬山,山上不一定能随时喝到水,肯定是想提前带点嘛。怎么样,这推测还算靠谱?”决明指指自己的眼角,眨眨眼,眼睛闭起来时眉梢露出的疤痕就更明显了,会不会和他怕雷有关?总觉得现在不是问的时机。
“说不定山上有饮水处呢,我老家那边有的公园都装了,但是总是改不了这个习惯。”尉迟挠挠头,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决明的年岁要长很多,希望他能理解到:“说起来所里,啊不是,部里?总之现在忙忙叨叨的那件事,你怎么想?我虽然在意,可一直没个头绪。”
“尉迟想要问的是从前求学的事情,我恐怕不能给出你需要的答案。”
“因为时间太久了?”
“怎么一上来就这么想!”决明看上去对这个答案很失望:“我没参加过科举,学习也都是师父几个人,有时他们处置病人我就在边上看,还有偷偷拿二师父的银针试自己的穴位,不小心把五师父采回来的药材给嚼了,还好那药就是要嚼过才能用的,不然我可要倒霉了。总之是你们现在常说的师徒那种感觉啦。”
“我刚开始学的时候也总在边上看呢,因为我笨手笨脚的,有一次来的是一条被三轮车撞倒的大狗,他们人手不够了,就叫我过去按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安静下来,直到手术结束也没对着谁龇牙,从那之后我也突然开窍了一样,不那么害怕自己上手了。”
“哎~好难想象尉迟下不了手的样子啊,太紧张了难道也会像志伟那样现原形吗?”
“连大夫都紧张怎么能让病人放心呢,况且,现在的手拿针比较顺溜。”
尉迟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没有肉垫,指甲薄薄的,毛发只集中在手指的背面,并不会穿过指缝,后脚也是如此,不穿鞋走路就会痛,胶底鞋与趾爪拍在地面会发出完全不同的声音。但是他总觉得会有那么一个尝试自己新的身体的机会,因为比起这个二足步行的身体显得那么陌生,比起怎么取回,更像从头开始接纳。
“决明,其实我也没上过学。”他抬起头努力摆出很严肃的表情。
“你在复读漫画里的台词吗?”
“噗……是真的!”
“那你会认字还会很多事情,是家里人教你的?”
“有一些是,还有一些是别人教的,因为不是所有人都会法术,会得东西也不尽相同,总归是教的嘛!这个话题先放一放,谈下一话题!”
“是‘前一话题’才对吧,总觉得虽然你在问我,实际上是有话想说。”
“怎么连这个都能知道啊……”尉迟低头认输,他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决明面前讲话时自己被轻易就看透了,还没小到一支笔或者一块糕点,只是因为他们交往时间尚浅而已。
作者:烤鱼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我收到一个奇怪的快递。
盒子是最小的那种,分量很轻,晃一晃会哗啦哗啦地响,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我最近没有买过东西,它的出现实属意料之外。更奇怪的是,本该写着信息的快递单上,发件人的地址模糊不清,只有我的姓名和地址明明白白,清晰可见。
我对着这个小小的盒子陷入沉思。它会是什么呢?恶作剧?犯罪预告?我想起读过的恐怖故事,不明原因送来的快递通常是受害者悲惨的开端,也许里面就装着谁的手指,眼球,或者死亡预告函,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一阵恶寒。
但是晃动盒子的时候听到的响声,听起来好像是装在小瓶子里的糖果或者药片,而且数量很少,可能只有一两片,似乎与刚刚设想过的恐怖物体扯不上关系。我想,最坏的可能性不过是一瓶毒药,因此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我决定打开这个盒子。
我用美工刀尽量小心地划开胶带,生怕触发盒子里的机关。盒子打开了,气泡纸包裹着一个小瓶子,与我的猜测一致。不过还不能放松警惕。我取下气泡纸,把小瓶子拿出来仔细查看,只见瓶子的标签上写着三个字——“消失药”。
这是什么东西?我疑惑地阅读瓶身上的说明。
“功效:服用该药品后,服用者的一切将从世界上消失,包括身体,意识,生活痕迹,他人关于服用者的记忆。服用后立刻生效。”
开玩笑的吧。我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是违反科学的,就算我吃下药片,它也只会作用于我自身,其他人的记忆怎么会随之消失呢?
这是个恶劣的骗局!瓶子里装的肯定是毒药,寄这个东西给我的人,想要骗我吃下它,然后杀掉我!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捡起瓶子,打算把它扔进垃圾桶里。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在把瓶子扔进垃圾桶前,我的动作停住了。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东西吗?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完全地消失,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希望的吗?
我的生活一团糟,工作很忙很累,工资却只够糊口,没有上升空间,也没希望晋升领导层,更不要提三十五岁以后。虽然网络上朋友很多,但现实里的朋友却少得可怜,与同事关系也不热络,每天独自一人形单影只,孤独和寂寞整日缠绕着我。生活充满了无趣的一地鸡毛,一想到还要在其中挣扎几十年,我就觉得快要窒息。
我的同学不是在读研,就是已经进入了大厂工作,与他们相比,我是如此无能。我让爱我的人失望透顶,他们曾在我身上寄予厚望,却没想到我会像今天这样没出息。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想到他们为我的付出,我无数次地想,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
我和网络上认识的朋友经常讨论这些话题,像我一样,有这样念头的人似乎不少,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还加入了一个讨论组,里面都是像我一样想要消失的人。我们并不是想去死,仅仅是死亡的话,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了百了。我死了,结束的只有我一个人的痛苦,父母会为我的死去悲痛欲绝,他们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全部变成泡影,为数不多的朋友也会为我难过,我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所以才仍然挣扎着继续生活。我甚至想过,等到父母都去世了,就找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也好过自己孤零零地度过余下的人生。
如果我消失的时候,能够不留下任何曾经来过的痕迹,就不会给任何人带来痛苦,我也能够得到解脱。“消失药”不就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吗?
我忍不住握紧了瓶子。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东西吗?它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它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被送到我的手里?把它送给我的人,知道我想要以这种形式消失吗?还是说,这药片是一场蓄意谋杀的道具,可是谁会如此恨我,恨到设下如此匪夷所思的骗局?
我打开药瓶,里面只有一粒白色药片。光是用眼睛去看,我没看出有什么蹊跷。报警,让警察送去做药物鉴定?也许我应该这样做,可是万一它是真的,我是否就错失了这唯一的机会?
我把药片倒出来放在手心,却突然感到一丝恐惧从脚底爬到头顶,赶忙把它塞回瓶子里。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害怕?我真的那么想要消失吗?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我没能体验,未来也许会有好事发生,我才二十几岁,现在就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否显得草率了一些?
也许我可以保留这个机会,如果未来仍旧充满痛苦,我再吃下这片药也来得及。
思前想后,我决定把小瓶子放进柜子的最里面,留待以后再做决定。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QQ,想和朋友们分享一下今天的奇妙经历。但看到消息界面的那一刻我愣住了,那个名为“好想消失”的讨论组里,群成员只有我一个人。
奇怪,这一切真是太奇怪了。
我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人的讨论组啊?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还能叫讨论组吗?
我想了一下,把讨论组解散了。
『露比…露比?』
『……咦?』
少女猛地抬头恰好撞上戴亚蒙德疑惑又带着关切的目光。
『脸色不太好呢,没事吧?』
那位莫名有些熟悉的邻家少女也向她看过来,分明是非常柔和,能够奏出美妙音律的嗓音,却让她感到震撼,不可思议,宛若遥远的钟鸣,白鸽腾飞的声音。露比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只是小声地回答
『不,没什么,我好像…走了个神,不好意思,刚才说到哪里了?』
『…艺术展览。』
一直没怎么出声,专注地研着咖啡豆的卡特抬起头,原本尖锐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目光被略长的额发挡去,稍微神秘的气质镜头感十足,如果情况允许,露比一定会请对方做摄影模特的。婕黛忒对此也显得很兴奋
『我听说露比小姐的作品也会被展出。』
『唔,是…是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初只是想要收集一些宝贵的瞬间,就像沿着溪水拾起那些好看的鹅卵石,它们也许没有太大的金钱价值,但世界上很难找到两块一模一样的鹅卵石,这些独特的碎片才是露比的宝藏。
『真好啊,请让我也帮帮忙吧?』
『…哎?不…怎么能麻烦您…』
『……这样啊…没关系,如果有什么是我们能做到的,请不要客气哦。』
婕黛忒望向自己的恋人,卡特端着热水走过来与露比擦身而过时也轻轻点了点头。浅发的少女双手一合,一声轻快的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来尝尝我做的曲奇,我做了好多味道呢。』
『…埃塞俄比亚的咖啡豆,味道很醇厚。』
『卡特,你把糖忘了。』
红发的男人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懒散地转身从包里拿了一袋砂糖。他向来不怕这种苦涩,不如说这种风味跟婕黛忒的点心很合拍,宛如天平上放着两个重量完全相同的砝码,但一粒白糖就会打破平衡。
——他们都应该先尝尝再决定糖的分量。
婕黛忒眨眨眼。
——这孩子不喜欢苦味,档案上写了呀。
卡特迟疑地歪了歪脑袋。
——有吗?
两人无声的交流实际上只是持续了三秒的对视,他们的默契已经到了即使不用某些神奇的力量也能读懂对方的意思。卡特拉开椅子坐下来,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伸向婕黛忒搭的曲奇塔,然后在半空顿了顿。
撒旦啊,婕黛忒把饼干烤成了十字架的形状!
恶魔显得有些无语,他绕开了所有的十字架,准确快速地抽走了另一块形状独特的饼干同时让塔巍然不动。露比的脑袋完全空白了,几乎像是有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让她转头一路看着卡特手里的饼干,那个形状非常…非常熟悉…但并不是什么好的预感…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行动起来,她噌地站起按住了卡特的手,椅子因为她的动作在地上一磕发出刺耳的响声。
『……咦?我…』
最惊讶的莫过于她自己,露比整个人都要凝固了但卡特没被她吓到,只是淡然地抽出手,把饼干送到嘴里然后抿了一口咖啡。他沉默着将另一杯咖啡推到露比面前,少女看着杯中深沉的液体,指尖颤抖着,她并不明白这种害怕的感觉从何而来,只能强作镇定逼迫自己坐下,接过杯子然后僵硬地道谢。当苦涩的咖啡流过喉咙,她空白的思维突然挤满了乱七八糟的噪音,太多了,窃窃私语,大声谩骂,哭泣祈求,放声大笑。
——祭品。
让她头痛欲裂的声音突然全部都呢喃着一个词。她惊愕地放下杯子,觉得难以呼吸,今天的一切都太过莫名其妙了,难道是昨天没睡好吗?可今早还是正常的,怎么会这样呢?
她下意识扭头望向婕黛忒,那位亲切的姐姐递给她一块十字架型的饼干,蔓越莓果酱像一块红宝石嵌在中心。露比飞快地接过了饼干,那一瞬间,曲奇塔轰然倒塌,她捏着这个十字架,如同捏着一把救命的钥匙。
『唔,又是我输了,卡特,为什么总是能平平稳稳地拿走饼干呢!』
『……你要看好哪块是支点,我的翡翠,你刚才把地基抽掉了。』
婕黛忒的声音奇迹般地驱除了所有的异样,露比低头咬了一口饼干,酥脆,香甜,味道正好,让人不禁想再拿一块。于是她悄悄地,趁这对恋人在研究如何搭曲奇塔时,拿走了另一块十字架饼干,这次是蓝莓果酱的。
——真的好好吃啊…!
『那个…婕黛忒小姐,我可以请教一下食谱吗,我好喜欢这个曲奇!』
『当然可以啦,露比,也许还可以想出什么别的口味让卡特试吃!』
坐在对面的卡特表情复杂,一手捂着脸
『……我们就不能吃点正常口味的…唉…算了。婕黛忒,我们该工作了。』
『可是上次明明就…嗯,算啦!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天见,露比小姐。』
作者:轻拍拍
评论要求:随意
荒漠,荒漠,还是荒漠,连棵草也少见。沙粒,大小不一的岩石,大的足能站两个人。
天空仿佛是静止的,稀薄的云扯成条状。李子由坐在沙地上,左手去拿面前的水瓶,可小臂忽然疼起来。他忍着痛挽起袖子,看见手臂肿了好大一块,几乎快有上臂粗了。他想,坏了,可能是骨折了,同时用右手捡起水瓶,用双腿夹着,勉强拧开瓶盖。
他心爱的机车立在他几米外,头盔挂在把上,右侧外壳凹了一块,涂装也刮了,白花花的像天上的云。那是他用积蓄买的,刚骑了一年,还没过瘾,于是想趁着休假横穿无人区。李子由刚醒过来的时候检查过,传动轴断了一根,一拧油门就咯啦咯啦地响,轮子也不转。那时候他还没感觉到手臂疼。
他用右手伸进背包,本想掏出手机,可又想起来手机也摔坏了,屏幕全是裂痕,灯还亮,可屏幕不亮。他感到头开始痛,右手转而抚上额头,额头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
几点了? 李子由琢磨。
“包里有表,自己看。”右侧响起女人的声音。李子由扭头,本想看一眼黄良,可他的目光接触到戈壁的太阳时立刻本能地退缩了。接近十一点,他扫了一眼,又把手表扔回包里。然后整个人向后躺下,闭起眼睛。他完了,李子由想。
“起来。”李子由听到鞋子摩擦沙砾的声音,随后感到一片人影覆盖自己。
“我左边胳膊可能骨折了。而且你不是说了吗,没信号。”他闭着眼嘟囔。
“不然就死在这。救援队从发现失踪到找到你,至少要三天时间,足够你变成一具干尸。” 黄良的嗓音低沉,与平常没什么分别。李子由忽然发现她很适合讲这种台词,冷漠,确凿,又带着点蛊惑。
那样不也挺好的吗……强烈的阳光照耀着,令他有种置身海滩的错觉,像电影里演的那些有钱人。他生于工人家庭,童年是留守儿童,大学读了个不喜欢的专业,毕业后找了份不喜欢的工作。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平凡又无价值,活着也不过是消磨时间。
他浑身暖烘烘的,挪了挪脑袋,又把右手垫进脑袋底下。干脆就这样消失吧,他想,哪怕没有这次旅行,生活也会将自己逐渐引入绝境。
“我不想跟尸体约会。”黄良说。
李子由睁开眼。黄良背着光,看不太清表情。她染黄的发梢在风中四散。李子由想不通为什么她会答应陪自己出来旅行。他承认自己单方面或许有些情愫,但那也是不抱希望,可有可无的。他不敢提出约会,甚至不敢主动搭话,他害怕遭人嫌弃,变成笑柄。现在他躺在沙地上,感觉这就像是一场梦,于是尝试移动左臂,疼得他直咧嘴,可四周景色不变,依旧荒凉无物。
“那个,”他本想问问对方旅行的源由,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矫情,像是在交代遗言。
“什么?”
“那个……听说欧洲正在打仗……”他越说声音越小,像是钻进了土里。太卑微了,他想,这样不对,不能这样,没人会喜欢懦夫。黄良没有回话,向一边走去。那个方向不远处有连绵的土堆,层层叠叠,像被咬过的千层饼。这个叫什么地貌,地理课本里讲过,他回忆,可想不起名字。
李子由小心地右手撑地爬起来,追上黄良。“你去哪儿?”李子由问。
“爬上去看看,运气好能看见人。”她指着前方的土堆,黑褐色冲锋衣里的黄良仿佛要与这片荒漠融为一体。
“这个爬不上去的,怎么可能爬上去,我胳膊断了。”李子由否定。
黄良忽然停下,盯着他,“那就找一个能爬上去的。”
李子由张了张嘴,呆立在原地。黄良不理他,又开始前进。他几乎理解教徒遇见神迹时的心情了。
平坦的荒地连绵漫延,更远方有零星点缀的稀疏灌木,然后是蜿蜒不绝的沙丘。另一个方向则是山脉般的土堆。正午的阳光下,一切都如金子般刺眼,几乎令李子由窒息。
他在土堆背面找到一处缓和的坡道,从而抵达这个可供瞭望的高点。
可没能找到任何求生的线索。李子由再次坐倒在土堆顶上。他不想动了,就在这里长眠吧,他昏沉沉地想,反正我的人生如此荒芜。风会带走我体内的水分,就像侵蚀屁股底下的土堆一样,毫不费力。他的肚子叫了两声,但没有任何人听到。
“起来。”黄良再次把他脸上的阳光挡住。正午的影子很短,她为了找合适的位置肯定费了不少功夫,李子由感到愉悦,仿佛做了什么情侣间的秘事。
“你也看到了,什么也没有。”他闭着眼。
“你发烧了。”
“没有,”李子由否认,但还是把右手放到自己额头上。他无法分辨这是不是恒星带来的热量,“可能是太阳晒的。”
他头顶的阴影移开了。
“看这边,好像有人。”黄良说。李子由抬起眼皮,躺着扭过脖子。黄良指了指,他顺着看过去,似乎在苍黄的背景中确实有一块异色。他坐起来,注视良久,确定那片红色不像自然造物。
“可能只是驴友丢掉的垃圾,没有公德心。”李子由说了个笑话。
“也可能是帐篷。”黄良说。
“可能是野餐布,”李子由觉得或许刚才的笑话并不高明,没能引起注意,于是再接再厉,“在戈壁上吃三明治。”
黄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李子由猜测是时机不对,显得自己轻佻,只好承认,“有可能是帐篷,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都要去看一看,”黄良说,“况且看起来不是太远。”
“望川跑死马,”李子由说,他不太想去。
“你是人。”
“如果白跑一趟,那里什么也没有呢?”李子由被噎了一下,开始反驳,“我的车怎么办,行李怎么办?” 他有些不舒服,阳光太浓,热风吹得脑袋又涨又痛。他躺在那里乱叫,像个孩子。
“没有别的办法,你也看过地图,最近的休息点在北边二百公里!必须找到帮助,单靠你自己是出不去的,”黄良的语速也加快了,“总要试一试的。”
“……那就停在这里吧。”李子由一下子软化下来,低声嘟囔,随后翻了个身,背朝黄良。他被自己吓到了,似乎不该说出来。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全部都暴露在了阳光下,重重保护的脆弱内核被人盯着,被众人一览无余了。这令他感到羞耻。
阴影又靠过来,“你总是这样,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哪一点吗?”李子由闻言抖了一下,“你没有争取过,从来没有。”
“不要这样给我下定论!”他感到受了侮辱,一下子坐起来大声驳斥,“你又了解我什么?我们也不过认识半年!”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喜欢我吗?”黄良用陈述某种真理般的语气说。
“哈?你在说什么东西?”李子由涨红了脸。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仍然不承认吗?”阴影一动不动,仿佛是从沙石里长出来的。
“……是,”他花了很久才给出回答。李子由感到身体一阵冰冷,似乎这个简单的回答耗干了他全部力气,使他虚脱了。“是的,对,是的,”他重复着,“我就要死了,我在发烧,胳膊也断了,现在,你在我面前谈论着我的秘密,我的尊严也被你杀死了。”
“不,不是这样,”黄良望着他的眼睛,他从这眼神中感受到哀怜,把自己感动得打了个喷嚏。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不是尊严,没有人告诉过你。”
李子由摇摇晃晃地走在荒漠上。他戴着遮阳帽,背着行李包,而所有与机车有关的物件,连同半新的机车一并被遗弃在原地。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强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具人偶,脚踩在棉花上,被异常的力量牵引,而不是依靠大脑行动。
他的喉咙又疼又痒,喝再多水也没有用。肚子鼓鼓涨涨,走起路来几乎能听见声响,像灌了水的热水袋。他在这片荒漠中断断续续跋涉了一个多小时,远处那小片红色的人造物现在不必站在高处也能看见。可他总觉得那东西好像活了起来,在视野中不断摇晃,随时可能从他有机会触及的范围中逃走。
“这片地还算结实,如果全是细沙,走一步退半步。” 李子由又看见黄良,她也背着一只旅行包,戴着遮阳帽和围巾,走起路来丝毫不显费力。
“听你的意思,我运气还算不错?”他气喘不止,停下脚步。黄良没回答,自顾自向前走。李子由只好也勉强迈动步子,“运气好的话,根本不会从坡上摔下来。”
“是你在靠近坡顶的地方没减速,不怪运气。”黄良连扭头都省掉。
“可运气再好点,坡后面不会那么陡。”李子由辩解。他一直看着黄良,怕对方一闪不见。黄良还是不理他,独自向前走。
李子由有些恼怒。受伤的是自己,受损失的也是自己,可现在连句安慰也得不到。他掏出水瓶来,又灌了一大口。水也被晒得发热,倒进嘴里一点也不解渴。
“因为世界就是这样无情,”黄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贴着他右手站着,“没人有责任安慰你。” 李子由觉得她的眼神很冷漠,但又感觉熟悉,像他平日里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以用微笑掩饰的疏离眼神。
“你别这样看着我!”他被刺痛了,“我明白,我知道,可我不接受!这不难理解!谁都想要被人包容,谁都想要被爱!为什么不能是我!”他觉得这里荒无人烟,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看到,于是用力把塑料瓶摔在地上。瓶子里没剩多少水,几乎没能弹起来,水晃来晃去,塑料瓶小舟一般轻摇。
他不明白,他不知道,他接受,他觉得很难理解。李子由以为自己不再是孩子,不再是那种难以沟通、一厢情愿的生物。他并不是一个成熟得足以为人父母的人,他觉得孩子顽劣、固执、愚笨,集合了人的一切恶习。他讨厌孩子,讨厌过去的自己。他以这种形式与自己划清界限。可他仍然向往着相同的东西。
李子由再没看到黄良的身影。他喘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冷静下来,随后捡起塑料瓶,一人继续向红色目标走去。他不再流汗,仿佛被热浪蒸干了,头顶的恒星不断膨胀,用地狱般明亮的冕环包围了他,包围了这片大漠。这里遍布大大小小的土堆,有些土质很细,几成黄沙,李子由只能绕着土堆走,实际路程要比直线距离远得多。他望着遥远的目的地,脚一软,向前扑倒。此时他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在迈步,脸就已经陷入地面;接着是肿大的左臂,他哀嚎了一声,向右滚了半圈,仰面躺着喘气,发出类似手动按压给气球充气的打气筒的声音。
他完了,李子由再次想到。他此刻才切实发觉自己的处境是如此无援,四面皆亡。他仿佛从一个梦中猛然惊醒,可却发现那些噩梦已经成真。他觉得自己油尽灯枯了,没半点可能抵达目的地,何况那里恐怕只是某个被遗弃的人造物,与救援、求生这些说起来轻飘飘但又用尽力气的词语毫无关联。那片红色始终在哪里,已经过了至少三个钟头,除非他们真的在野营,在荒漠里野营。他凶狠地笑了一下,发出类似哼的声音。他想休息一下,于是闭上眼睛,可阳光是如此强烈,蛮横地穿透眼皮,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起来。”他又一次被阴影挡住。
“闪开!”李子由用力闭着眼睛,态度恶劣地回答。
“已经很近了。”黄良说。
“我不干了,我不想干了,我到不了那里!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低吼起来,浑身是土,帽子也歪了,头发里掺着沙粒,“就算费力活着又能干什么?活给谁看?不过是死得体面一点!这个世界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孤零零地来,也孤零零地去!”他见过那么多人,可那些人世俗、奸诈,空虚又庸碌。他自暴自弃了,觉得哪怕继续努力也不会有什么好转,他没法改变全世界,甚至,这次旅程本身便是一种暴走,带着自我毁灭的意味。
李子由喘着粗气,心脏咚咚跳。他感觉很痛快,仿佛念了一篇檄文,向整个世界宣战了。
世界默不作声。他睁开眼,看见黄良的脸距离他极近,不过几公分。这把他吓了一跳,刚刚聚拢的勇气瞬间便撤退了。他的脑袋迅速向后倾了一下,接着僵住不动。
黄良蹲在他面前,低着头。他发觉黄良总是背着光,这使他几乎忘记对方模样,只看见一双眼睛,与自己的眼睛没什么分别。
“没人有责任安慰你,”黄良说,太阳被遮住,也没有那么炙热了,“但是,说不定——”
“说不定有人会心甘情愿。不是责任,不是交易,是意愿,是主动。那人会希望你远离所有不开心,希望你获得幸福。”黄良的声音就像天使,在细数他升入天堂的诸多善举。李子由几乎要哭出来,仿佛受委屈的孩子终于得到一句对不起。他的世界在这一刻缩小了,眼前所见的爱与包容就是他生命的全部,而除此之外的所有误解、拒绝、欺诈与冷眼都一并被剥离到世界之外的虚无中,与他再无半点牵扯。
“也许那人还在等你,在他的世界的角落,你会改变他的未来,他也会改变你的。”
“可你只能依靠自己寻找他。现在先努力站起来吧。”黄良退开几步。黄良描绘的愿景无疑是他内心希望的,可他从不抱指望,他从未见过这样只存在于理想和梦境中的感情。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李子由带着哭腔呼气,颤抖着站起来。
“总要尝试找一找,这是第一步。”她说。
他迈出右腿,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寸。
太阳正要落山。天空是蓝的,大地也是蓝的,只有地平线被漆成浓重的橘色,向上稍稍淡出去。距离那个鲜艳的目标只剩下一百多米,或许只有几十米。李子由终于看清楚,那确实好像是一顶帐篷,一顶红色的帐篷。
李子由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或许真能获救,或许他们有三四个人,两辆车,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停留在这,或许正要出发。倘若他们正要离开,自己便大声呼救,在这个距离对方肯定听得到,对,若是看到这种迹象,若是有人从帐篷里出来,自己便这样做。他清了清喉咙,感觉喉咙疼的厉害,可现在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如果在自己抵达帐篷前,他们没有任何行动,那自己要先走到帐篷正面,向他们问好,寻求帮助。在此之前保持这个速度,没有必要加速,应当节约体力,他安排得极有条理。
他的双腿开始颤抖,身体似乎提前理解了脱离险境的状况,从不知疲惫的亢奋状态中解放出来。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来到帐篷门口,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咽下一口唾沫,举起手,又缩回来,重复了两三次,终于轻轻拍上帐篷布。
“有人吗?”他问。他紧张地等了很久,久到连心情也从忐忑中沉了下来。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一股臭味。他向帐篷后面绕过去,先看见一只干瘪的手掌。
他看见了一整具尸体伏在荒地上。
太阳一寸一寸地埋进土里。
李子由躺在帐篷里,紧紧拉上门口。他的脑袋昏沉沉的,摸了一下额头,有点烫,终于确定与烈日并无关系。他向两边看了看,帐篷里除他之外再没别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谁,总感觉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他的背包解在一边,敞开着。他吃了两片感冒药,然后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盖在自己身上,包括那具尸体留在帐篷里的毯子,可还是觉得冷。
“那人是自杀的,死了至少三天。”黄良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帐篷,坐在他旁边。帐篷里没有任何光亮,他觉得帐篷外也没有。他只能看见附近一圈隐约的轮廓,用模糊的记忆去猜测那些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李子由的声音极小。他觉得自己太累了,却无法入睡。紊乱的神经系统给予他一种幻觉:他感到自己漂泊在宇宙里,宇宙那么空旷,自己又那么渺小,他的身体仿佛随时可能炸开,以永恒的膨胀来填充这无限的空间。他明白自己一定还在发热,这种错觉在发热时经常出现,年幼的自己体弱多病,有很多次,当感冒发热的时候,他躺在父母的大床上,床那么大,自己又那么小。父母呢?他们不在这里,年幼的他不知道父母去了哪里,只记住了这种感觉。
他希望这时候能有人抱着自己,轻声告诉自己一切会好起来。他也愿意这样对待对方。
“那人脚下有个安眠药瓶,他是特意来这里的。”
你可真仔细,李子由想这样说,可他实在没有力气讲话。
帐篷外传来呜呜的风声。
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吧,干巴巴的,像恐怖片里的道具,李子由迷糊起来。
“这里的星空很美。”黄良说,可任何句子在李子由听来都像安眠曲。
寂寥的风中传入一丝杂音,随后逐渐变响,足以分辨得出是引擎声。车灯撕开黑暗,搜救队向着帐篷前进,卷起一路尘烟。沉睡中的李子由猜不到,本是为了搜索自杀者的救援人员在帐篷中见到他会是何等惊诧。
星空,哪怕是在梦境中,他仍在努力思索,在他耳边诉说星空的人究竟是谁。
(因为自知毫无进步,所以下次再接着求差评吧)
“帕戎在哪里?”
强烈的血腥和恶臭尚未从小巷里散去。格瑞特·克拉拉-尼尔森强压想呕吐的欲望,狠狠瞪着面前的“好友”。
早7时整,随着广播响起,阳光重新洒满这片土地。警戒线撤下的那一刻,远道而来的金发少女终于越过天栖区的边界线。她捂着口鼻跨过散发阵阵恶臭的尸体,在残垣断壁中四下寻找那抹和自己相同的金色。
随后,她瞥见那抹一闪而过的浅金。
“别露出那么吓人的表情嘛克拉拉酱~你看,这么瞪着我的话会留下皱纹哦~”
“回答我!!!”
拳头唰地擦过相川缝的耳畔,在她身后的墙上砸出一个浅坑。缝捏过自己左侧的鬓发嬉笑:“真是的,好危险啊克拉拉酱——”
“……我没在开玩笑。”克拉拉怒目而视,攥紧钉在墙上的拳头,“我下次可不会打偏。”
“呜哇好可怕!小缝、要吓得瑟瑟发抖了哟?”缝这么说着却笑容依旧,看得克拉拉背后有些发寒。
“总之,克拉拉酱可以先收回拳头吗?暴力可不好!”
缝握住克拉拉的手腕,关节处发出清晰的“咔”的声音。克拉拉因突如其来的剧痛有些溃不成军,她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抽回手,同时后退三两步。缝笑着拍拍手:“对对,这样才对嘛!让我们友好地交谈吧?”
“哈。”克拉拉捂着手腕冷笑一声,“我和以谎言为生的背叛者没什么好说的。”
“诶克拉拉酱这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还明知故问?”缝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故作慌张地摇头,“太狡猾了——”
没等克拉拉回应,缝又右手指天,左手张开靠在唇边:“不过念在旧情,小缝还是告诉克拉拉酱一个重要情报吧!政府发布的存活名单是绝、对、属、实的!以上!”
缝满意地看着克拉拉愤怒的神情一瞬间混入了一丝错愕。那是她投下的薪柴,是星星之火燎原的助燃剂,是她投下的“爱”的余烬。
她的衣领被破冰人猛地拽起,对方力气大到她的双脚快要离地——这有些出乎她意料。不过,那个悬在她脸颊边迟迟没有落下的拳头在她意料之内。
“动手吧克拉拉酱,我和你们算是两清了。”
“为什么……你能……”
缝听着克拉拉未尽的话语既在颤抖又带着哭腔,不禁长叹一声。
“以后要擦亮眼睛交朋友哦,克拉拉酱。这是小缝最后的忠告咯。”
语毕,缝一个手刀砍向克拉拉的左手腕,她落地站稳并整理一番自己的衣物。对于跪地掩面的破冰人少女,她头也不回离开,消失在小巷深处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