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很合适的BGM: http://music.163.com/#/song?id=34229242
[1]
即使过了十二点,涉谷的街道上稠密的行人仍然没有减少的迹象,甚至比白天更加的热闹起来。街头有一群高中生模样,却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凑在一起。流浪汉模样的青年蹲坐在。这样热闹的情景在我所拥有的记忆里可以说是十分的新鲜,虽然和京都那种仿佛能把时间拉长的沉静大相径庭,却并未产生过不适应感。
星期天的夜晚,学姐约我见面的酒吧有着还不错的氛围。在吧台上要了碗沙拉,走回座位的中途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人撞到了我身上,沙拉汁洒出一点沾湿了袖子。我把水杯暂且放到一边,扶住摇摇晃晃的中年人又给他点了杯水。对方匆匆忙忙的向我道了谢便冲向了卫生间。那人似乎是个公司职员,大概是在借酒消愁吧。
我回到座位上,脱掉了牛仔外套后,感觉清爽了很多。坐在对面的学姐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
[花了好长时间啊,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特别的,被一个人撞到了,简单处理了下。]
[嘿~]她打量了我两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呢。]
[这方面是彼此彼此吧。刚才说到哪里了...啊啊,对学校的感想?]
[对,对~你入职的可是一所名门学校啊,感觉如何?]
半年前,我被东京相当有名的御凉亭高校录用成为了美术教师。
[怎么说,比起名门倒不如说比我想的还要国际化,经常能听到一些不那么纯正的日语,还挺有趣的。]
[呜哇,那还真是厉害,不愧是名门。]说着学姐突然降低了声音,她凑近了些,做出说悄悄话的动作放低声音,看着我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对了,那你有印象特别深刻的学生吗?尤其是男学生。]
[话题是怎么突然变成这个的...]喝了一口淡如白水的白兰地,胃部轻微的灼烧感告诉我不能再继续喝酒了。放下杯子,看着学姐闪闪发光的眼睛,我默然了一会儿,继而唐突地,一些画面出现在脑内。
夏日,蝉声,浅草色,笑脸。
[有,还是个挺有趣的故事。]
[哦哦?]
[2]
这个故事大约发生在五个月前。
我打工的店子位于商业街转角后的一条静谧的小径之上。说来有趣,明明是处于繁华的闹市区域,这里却有着仿佛能把一切喧嚣关进另一个世界的不可思议的魔法。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格外中意这个地方。更何况这里还有我最中意的古董店,可以说是在这城市里最让我有归宿感的处所。
天色渐渐转为沉香色和淡红色的交融,黄昏时分,街上仅有的几个人无所事事的散着步。站在店门前,我结束了和母亲之间的通话后,拿起放在店门旁边的纸箱子准备将其搬到街道口等待取货的人。这本不是太过困难的任务,可蹲下身准备抬起它的瞬间,我发现我似乎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了。
有大片阴影投在身上,好像是人。扬起头的瞬间,我意识到只在少女漫画中看到过的情节切切实实的发生在了我身上。眼前站着一位少年,看上去很蓬松的浅草色头发,非常爽朗的面容...虽然他的身上的衣服多少让人有些忍俊不禁,难得地产生了想把这副面容记录在画纸之上的念头。
[请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这对我来说...]
驱使着我的一种逞强的念头在对上他那双闪烁着家养小动物一般光芒的眼睛的一瞬灰飞烟灭,[那就,拜托你了。]
他从我手中接过那个箱子,手指触碰到我的指节,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果然是个青涩的孩子,这样想着我偷偷地将箱子向他的方向推进了几分,让它还算自然的过渡过去。少年抬起箱子的同时发出了轻轻的唏嘘声。
[意外的...还挺重的呢。]
[毕竟是古董啊,古董钟表。]
[嘿...是这样啊。]
看到有汗珠从他的头顶泌出,怀着不想太麻烦他人(而且是比我小的人)的心情,我走到他身边将箱子的一部分重量分担过来,这样明显地轻松了很多,少年却露出了像是在说“不用担心”的柔和笑容。
[啊,没关系,我力气还蛮大的,我有做些打...不,什么事都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更灿烂了些,带着点含糊其辞的意味。这笑意让我也不好再摆出成年人的架子,有些不甘心地,讪讪收回了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麻烦你暂时护送我了,骑士殿下。]
他的眼帘低垂了几分,一句近乎细不可闻的[不是什么骑士啦...]传入耳畔。怀揣着恶作剧成功般的小小愉悦向前看去,我们已经到达了街角。
[到这里就可以了,骑士殿下。]
少年饶了饶头,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而后手掌伴随着[请收下这个。]的声音在我面前摊开,我才注意那是个糖果。而看到那个东西,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当然这是不可以的。于是我接过他手中的糖,他有些急切的向我挥挥手,转过身准备离去,也许是因为太阳快要完全西沉。
产生了回报的念头,我叫住了他。
[要是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话,可否稍微给我点时间让我用画像来作为这颗糖的回礼呢?]
夏日的风吹起少年的头发,在那扬起弧度的浅草色之下,紫色隐隐约约的露出一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流萤。
[不用那么客气也可以的…]
[毕竟让你费心了吗,这点回报不算什么。]在这一点上我并不想让步,也许是因为语气太过不由分说,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转过来的半张脸上,笑容明澈而灿烂,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向日葵。于是我就这样,缓缓地注视着那花朵逐渐融入黄昏之中。
剥开闪着玻璃光芒的糖纸,彩色的糖球融化在我的舌尖,但是,什么都感觉不到。连这一点小小的幸福都无法共享的轻微悲哀感让动作一滞。
最后我只是闭上了眼睛。
[在某个可能的未来见吧。]
[3]
我不是个相信命运的人,严格来说,算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在我入职的那一天,早早地赶到美术教室之后,打开门抬高眼帘的下一个瞬间,居然与熟悉的身影不期而遇。这间教室十分干净,也没有过重的颜料味。白色和画板的木制色彩之间,亮丽的浅色在那里。
他转向了这边,而我下意识的露出微笑,伸出手。
[啊,是新老师吗,老师好!...诶?]
[我是今天开始在这里上任的教师,名字叫七濑八重樱,请多指教。...对了,之前的回复,可以告诉我吗?]
[4]
白兰地已经见了底,而学姐也有了明显的醉意。
[诶~这不是挺好的吗,感觉很少听到...唔...你说...这么浪漫的故事。]
[醉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吧,我去叫车。]
[嗯...我感觉你好像挺中意那个孩子的?]
她的语调有些含糊,却让准备离开酒吧的我怔住了。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那种飘渺淡然的思绪到底是什么,说是中意倒也不尽然。也许是这命运般的相遇牵起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感触,但是...
不愿再想下去,我使劲地摇了摇头,走出了酒吧。
[5]
一周后。
我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对阁楼强烈的迷恋的。也许是在不经意间,这种习惯就在大脑里迅速的成型了。
睡醒的时候还只是清晨的五时,阳光从窗台的缝隙中渗进来染上窗台上的灰,倒是有种静谧的美感。用手触摸刚刚剪短的头发,清晰的感受到它因为我的睡姿不佳而变成了有些奇怪的形状。胡乱的梳理几下头发,我推开了窗子,吹进来的风是清凉而舒爽的,夹杂着四月特有甜腻花香。古董风铃发出叮叮咚咚的碰撞声。是了,就是这种感觉让我着迷。
现在居住的公寓的后方是一条还算僻静的通学道,能听到几个孩子有些喧嚣的声音。昨晚与我合租的英国青年喝的烂醉如泥,一反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问了几个问题后突然拉着我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跳起了舞,还特意的使用了我带来的那台的老式碟片机。现在他应该还没有醒过来,这噪音恐怕会干扰他的睡眠,这样想着,我对楼下的孩子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亚伦·菲尔德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一点我可以说是心知肚明。
从衣橱里拿出崭新的白色女式西装,又取出了车钥匙,确保开学式需要做的准备万无一失后,我走下楼看见亚伦出现在客厅里。
唐突的想起昨天他那双有着红酒般光泽的眼睛有些迷离的看着我,问出的那个问题。没头没脑的开了口:
[要说我让觉得是命运的事情,还是有的,虽然说我不完全相信命运,但也是挺不可思议。]
要是今年也能教那孩子所在的班就好了,看着窗外的春樱,一个有些贪婪的小心思悄然产生在心底。
END
后记:
字数只有3000出头,低产文手的嚎哭。
这篇来来回回改了一个月之久怎么都不满意最后干脆就选了第一人称...可是七濑这种成熟又清爽的女性好难写啊...我写的也好奇怪啊(哀嚎
熬夜写文偏头疼的厉害最后衔接有点迷...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写了,文手失格【
关于犬塚和亚伦的部分都有一点个人理解的内容,欧欧西就,打死我吧。
顺带一提七濑开学的时候还是对犬塚有点在意的状态,虽然还不是很浓烈但是对于她这种人来说已经是相当鲜少的情绪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喂到狼狼糖,让你等了这么久不好意思呜呜哇哇哇哇...
另,小秘密终于不用藏了。结果另外一个秘密这就抖出来了。
“你好,我是水树晦月。”
“是呀。”
“预约的话星期五下午两点没问题,唔。辛苦了。”
我挂断电话之后又趴在桌子上翻起电脑。
虽然无聊的大部分原因,但另一个原因就是对于Begging的开发推广的进度。
自从我回到日本以后,只和他们联系过三次。第一次是因为Cain打电话过来,说我的玩偶落在那里了,要不要他寄过来,我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一回事,觉得有点惊悚,答应了。第二次是Melissa打电话过来,但是她让Bret接,Bret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们就挂了。第三次是我打过去的,我问他们我的玩偶怎么还没有到。我们对Begging的事情闭口不谈,原因是害怕,不想多说这个问题。不论是哪个方面的。
但是就这样刷新了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最后变成刷最新的论题,看了看新发的论文,感叹一下人类的天马行空和可怕的科技飞跃速度。现在差不多就是刷本地新闻——但是我对政治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最新的偶像团体有些理解,跑去看了几次演唱会,感叹了一下美少女的可爱之处。
没有多余的空闲,或者,全是空闲。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维持什么交际活动。到现在一个朋友也没有。真可怜。和同事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偶尔走在路上也没人搭讪,我这人也不敢随便搭讪。早知道去纱绫的学校做校医说不定还好一些,至少能碰到一些年轻的学生一起感受年轻。可是我基本都偏向理论系了,做校医或许不太好。
自认为自己是个需要交际的人,但是实在没办法了。
我开始试着写点文章,打听打听投个稿什么的。
休假日偶尔去母亲的剧团看看,纱绫的演技充满了魄力,她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演员。我听说她还做了模特,人气很高。洋介哥那边和他的新婚妻子过得很开心,工作也顺风顺水。似乎只有我还这么颓废,真让人觉得愧疚。
说个题外话。
我回来之后,很少做梦。
我本来也不是梦多的人,但是回来之后,可以说是几乎不再做梦了。不是没有印象,是真的一干二净。我好像丧失了梦的能力(它们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再做一个理想主义者了?),或者,我把梦留在了那里也说不定。
别吧。我闭上眼,决定随机地睡一会。毕竟人睡觉的很大目的本来就不是做梦么。
星期五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主要是,星期五人会恋爱。哈哈,开玩笑的。
这是Cain常放的感觉年代很久远的歌了。虽然我听的感觉年代更远一些。每次星期五我都会想起这首歌,觉得心情很好。
星期五下午两点,我要见一个大客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选到我,毕竟我刚来不久,没什么经验。或许是宣传上面的简历把我写得太厉害。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的上头前辈跑了,轮下来到我。多不浪漫的说法。
对方敲门的时候我在玩手机。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收好坐正喊“请进”。
他推开门。
这是一种非常值得纪念的怀念!非常感人和落泪的既视感与梦中的再相会!我们仿佛隔着无用的肉体进行灵魂的重现!……纵使我想这么说,但是只是一时吃惊,我还是沉静下来。我望着他的脸,多么令人怀念的脸,但,他不是她。我们清楚地知道她死了。将任何人当做她都不是正确的,是一件失礼的事情。所以让我收回我碰碰跳动的心吧。我努力克制地想,但是还是对他生出一股别样的温情。人多么讨厌!充满温馨怜爱的讨厌。
我吸了吸鼻子。“你好,橘君。”
“您好,医生。”
他温和地回应我。
橘君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充满着恰到好处的完美。他不太常说话,我很难碰到这样的类型,顿时觉得有些难办。
所以气氛总的来说,是一种在缝隙的尴尬中被我补救回来的一个过程。他似乎察觉到了,但丝毫不介意。反倒是顺着我地改变方式,变得稍微多话了一些,尽管很多都是废话(唉,社会人的交际手法)。另外他对自己的状况很坦诚,很了解,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装病,后来发现不是。但其实也没什么病。
“你要镇静药吗?”我开玩笑地问他。
他微微斟酌了一会(或者这是他的说话技巧,做什么都要犹豫几秒):“您认为我需要的话。”
唉。
“恭喜你了,橘君,绝对健康,请继续努力保持。”我说,“你说的那些问题我会考虑。”
他笑了笑。“好的。谢谢您。”
太过完美的人总是有一些地方不对。他纵使不对也不对得很完美。
我看着他从容不迫的脸,下意识地说:“真想给你打PCP和LSD去知道你想什么。”
说完我立马感觉到了不妥,闭上了嘴。但是他却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我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英文。幸好,要是真的说出来恐怕就被当做危险人物了。
“只是说说,dear。”我连忙补充。
他只是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
反正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他英语很好的时候也差不多忘了这件事了。虽然这或许是导火线。
我稍微轻松了一些。“车站那家可丽饼,吃过吗?”我问。
“噢,吃过。”
“我喜欢草莓味的。”
“医生您喜欢的口味很清新。”
“你呢?”我问。
他想了想。“香草奶油吧。”
“放两颗樱桃的?”
“对。”
我觉得他变得可爱了起来。忍不住嘿嘿傻笑,但笑了会,又无端的悲哀。我总觉得我应该这么和他说:
“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他眨了眨眼,不曾说什么。我反倒因此释然了不少。或许说出来之后才更深刻地感受他们之间不同的缘故,虽然明明说的是个肯定句。
我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觉得自己真的累了。今天状态不好,做了很多失礼的事。
“时间快到了。”我说。
他点头,站起来,又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会,问:“医生,能把你的电话留给我吗?”
噢,我都忘了。有些人喜欢这样联系。我有点手忙脚乱:“啊。sure。”
交换了一下号码后,我们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道别。
橘君走后我深深地感觉到了空虚。
像他这样的人对我们来说其实很具有吸引力。因为我们总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想剖开一切假象去了解他们的真心想法。实话来说,我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他的存在也确实兴起了我的好奇心,还有来源别处的温情。我想还是控制一会自己比较好。
我又刷了刷新闻,还是什么也没有。可能也是因为我对什么也不关心。我拿着笔写了一点什么,自己感觉很烦,又不禁回忆起橘君的事情。但是越想越觉得,他的存在或许是一个隐喻,一个轮回的隐喻。意象我的献身精神的重归,虽然我依旧一无所有。我吐了一口气,随意地在本子第一页写下了“Let’s go back to the begging.”,但我知道,我不想回去。我想创造一个温暖幸福的happyending,并非一切的开始。
献身精神的回归。
我想为谁做点什么。我想。真的这样想的。
——
扳哥家的苹果友情(友情?)出场
安格斯注视着倚在墙角里的那只深褐色皮箱。
自从他与理查德认识以来,在他的记忆里,这玩意儿就似乎永远和理查德·沃德这个名字紧密缠绕在一块儿,哪怕把它说成是理查德身上不可或缺的一个器官也毫不过分。不管亲爱的理奇处于如何糟糕的境地,这个箱子都从未离开过他半分——哪怕有段时间理查德曾不告而别地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中断了与自己的一切联系,然而等他再次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这只褐色的皮箱就默默靠在他的脚边。
街头初次相遇,理查德的身旁立着这只箱子,他抬起灰色的眸子,冲着自己露出一个无法拒绝的明亮笑容。当他们在理查德的“八号安全屋”中忘情激吻时,还差点双双被黑暗中的箱子绊倒在地。理查德提出和自己组成SO邀请的那天,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投照在脚边的箱子上,每隔两秒便将其染成另一种颜色,虚幻又妙不可言。现如今他们组成了SO,过上了每天大可堂堂正正亲昵示爱的日子,却仍然摆脱不掉这只碍眼的旧皮箱——这玩意儿一直未曾脱离出他的视野,理所当然地占据着理查德生活的一隅,宛如情人般如影随形。
安格斯之前也曾十分好奇地询问过:这只从未当着他的面被打开过的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宝贝——全身赤裸着躺在旁边的理查德眼神里顿时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警戒色,眯缝着的灰色瞳孔像只狡黠又慵懒的暹罗猫,然后他支起身体,毛毯从肩头滑到腰际。安格斯看到理查德背部瘦削的骨骼突了出来,他任由那双棕色的手臂缠上自己的脖子——他们的面庞挨得很近,眼神接触,均试图从彼此脸上读出对方潜藏的心绪。
“里面全是我债主的艳门照,你不会想看到的。”理查德满脸都是明朗过头的笑容,然后献上了一个甜美的亲吻。
安格斯努力将自己沉浸在这个吻中,不去回味这些玩笑话背后的意思——不要问,亲爱的,因为那不是你可以触及的底线。
那个东西,仿佛充满着生命,有着自己的意志。就好像它其实是一个活物,随时都可以从那个该死的角落离开——只是计划着想要不起眼地呆在那儿,嘲笑着他藏于心底的耿耿于怀,润物细无声地继续阻隔在他和理查德之间。
安格斯有时会从半夜惊醒。
从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了,大概是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身边若没有人的体温便很难睡得踏实。
身体往往比意识更早做出反应,尚未睁开眼睛他已伸手去摸身侧,并未触摸到期待中的温热,于是在刹那间完全清醒。
“理奇?”
他轻声唤道,无人回应。
冷汗瞬间爬满脊背,心跳落在太阳穴上,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赤着脚冲到隔壁房间——
那箱子还在。
提起的心落回了原处,但紧张的神经仍在皮下隐隐作痛,脚步声经过房间门口,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安格斯?”
他回首看见理查德,腰间松松扎着自己的衬衣,像只是去厨房取了一杯水喝的模样。黑暗中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仍然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诧异目光。
“……你吓我一跳,大半夜的傻站在我房间做什么?”理查德问道。
安格斯听见了问话,却无心解答对方内心的疑惑。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伴随着缺氧造成的晕眩让大脑里空空荡荡的,他呆呆愣了几秒,然后缓缓朝门口挪去,在一片漆黑的沉默中他猛地将站在走廊里的人扯进怀里,用不可理喻的力量把对方牢牢环扣在双臂之间。
理查德像是被安格斯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情给着实给惊到了,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真笨。”他轻声埋怨道,声音却透着温柔的笑意。“难道你以为我如今还会不告而别吗?”
安格斯依旧没有回答,但是那徒然收紧的手臂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测。
“别傻了,你要是每晚都这么一惊一乍地我可受不了。”理查德亲密地凑近至安格斯的耳边,低声在他耳边痒痒地说道:“嘿,虽然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但是我无意中在上衣内袋里发现你的公寓钥匙时,心里他妈的有多么惊喜吗?见鬼,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当时我就对自己说‘我必须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去’,于是我对客户撒谎说自己肚子疼得要死,推掉了所有的邀约工作,拎着行李跳上了最早那班飞机,用那把钥匙大半夜地打开了你公寓的房门——”
“然后你看见我光着脚跑出来的狼狈模样。”安格斯轻轻说道。
“是啊哈哈。”理查德笑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热,有什么在体内不安地躁动着。“屋子没有换锁,床上也没有野女人或者野男人,我甚至闻不到空气里存在过香水的味道。”他贴紧安格斯结实的身体,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我说这位帅哥,你是一直在等我回来吗?”
“一直。”
他们在黑暗里亲吻。没人想起那只皮箱,就静静呆在离他们不到一米的角落里。
西泽·克尔维德
今年16岁了
168cm
魔女
·C1所谓的m-main charactor
地位等同于gl里的男一
·经常和隔壁的安娜一起行动
“这是你女朋友吗?”
“这是我....老大...”
·随的母姓
妈妈目前是个寡妇魔女
不断争取新的恋情ing
“失恋了do not找我,冷静一下 看清楚我是你儿子啊”
·普通的性格
真的很普通的性格(重复
被安娜大小姐带的有点话少了
·因为理发店没有男士理发的业务所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只会理最普通的一种
·是魔女中鲜少的男性
也是全班唯一的男生(全年级也只有3个
“在女校就读感觉怎么样?”
“.......”
·唯一的男性朋友是个现充
活在电话里
类似于“啊我女朋友叫我了,我先挂了嗷”
·蓝眼珠子 可以变红只是因为想画而加的设定
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应该是父辈的一些因素
·命很硬★
经常性的“大难不死”和“死里逃生”←自己也意识到了 所以正逐渐变成很随便的人(
不过也不是死不了的
而且只是挂名后方
其实每次都是伤的最惨的(沉痛地(
·“打辅助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西泽桑!”
曾经被辅导老师这样托付过
结果只是负责收拾烂摊子而已
·“宝宝你不要再只和女孩子走那么近了,老师跟我说她怀疑你早恋啦(;´༎ຶД༎ຶ`)”
假期结束之前教母如是说
“赛文太太!!!!!!!!!!”
今天也渴望着同性朋友
A=Alice Tokei
B=Bell
C=Cielver
D=Debrez
E=Enemy Nanaya
F=Frederica·Austin
G=Guardian
H=
I=Iris Minatsuki
J=
K=Kanade Kasetsu
L=Law
M=Mariana·von·Richter
N=
O=
P=Princess
Q=
R=Ruby·von·Richter
S=Sapphire·von·Richter
T=
U=
V=Valkyrie·von·Gretel
W=Wald
X=
Y=
Z=
我讨厌麻烦的事情。
究竟是因为麻烦会带来麻烦而变得麻烦,还是麻烦本身就是个可恶的存在,要理清这之间的关系也太过于麻烦了。如果让这些东西都具象化成实物,然后摆在我面前叫我排序,那我一定会立即、毫不犹豫地打开窗户,连容器一起全部丢出去。
所以,在我听见对面的人自我介绍了“职业是魔方选手”后,我的视线在他与我之间游荡一个来回,然后迅速地做出了“把自己丢出这辆餐车”的选择。
“哎哎、你稍等一下…!”
是我起身太过迅速了吗,篠原一瞬因为讶异微微睁大了眼——尽管他马上就恢复了先前的模样,笑容满面地试图挽留。
真是耀眼的人呢,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与我这样明显冒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的家伙搭话。不过,若是直说出来我的疑惑,“既然被称作超高校级就一定有着耀眼之处吧”,总觉得会被这样的客套话打发过去。
不过,事实上,篠原向我搭话,多半就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因为看见你不断在平板上写着什么,心想也许与我一样是因为短期记忆障碍才总是记录日常”。只可惜,我只是单纯为了进行试睡员的工作而已,会早早来到餐车也是为此。
眼下,我正打算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席。预计的逃跑路线上却突然插入了障碍,一头乱发的健壮女性险些与我相撞。我本能地向后一退,于是就此错失了最好的离开的机会。
仅仅相隔几秒之差,篠原的追问紧接着就缠了上来:
“莫非小日花里……与魔方有什么过节吗?还是说,是对「玩魔方的人」有所不满?”
“……”
唉。原本倒也没有,现在却是有了。
“我说你啊——呃、你……”
说来先前自我介绍的时候,篠原似乎不多不少刚好比我高了一级。意识到这点,我瞬时收住了脱口而出的呵斥。……真是够麻烦的。
但规矩还是得尽量遵守。
“篠……唔,前、前辈?……前辈…嗯,前辈啊……”是这么念的来着吗?
不清楚呢,前辈这个音节,对于不常去学校、工作上也没有这类存在的我实在太过陌生了。就好比有夹心的硬糖一样,接触的分明是坚硬的面,咬下去却又软绵绵的,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于是,我忍不住多重复了几遍确认读音,细细回味这颗糖的残留在喉间的余韵。
“……篠原、前辈?”
“哈哈哈哈,对敬语苦手的话,不用为难自己也可以哦?小日花里就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称呼我好了。”
“帮大忙了。那你也按照我喜欢的方式来称呼我吧。”
挤在胸腔里的不适感一扫而空,果然还是习惯这样的说话方式呢。一旁路过的服务生向我投来了奇怪的视线。给好好工作啊,如果还想在年末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的话。
“哈哈哈,还真是不客气呢小日花里…啊,不要再瞪我了。不喜欢被直接称呼名字是吧?我知道了、知道了,小柳沢。”
讨厌的杂音终于消失了,我向他丢去一个对他的理解表示感谢的眼神。至于他有没有领会到,那我就不知道了。
对话在这里暂时划下了休止的记号。是离开的好机会。我正准备站起,却又有什么、好像是一团黑色的东西飞快地跳到了脚边,堵住了我的去路。
“……掉到下面去了。”衣着古怪的少女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捧着一只柠檬,轻轻掸去灰尘,然后自顾自地向着出口的方向走掉了。
“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篠原微笑着,又一次用言语将我绑回了座位上。不知是不是刚才柠檬少女的缘故,篠原有意无意地握紧了手中的魔方。
“自报家门之后是这种反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坦白说,有那么一点被打击到了呢……”
“我也只是尽量避免会招惹麻烦的人而已。”
——虽说现在也已经够麻烦的了。
大概是正式的用餐时间已经结束的关系,此时餐车内的乘客有愈来愈少的趋势,但留下的人、游荡的人却也不是少数。如果没记错的话,左后方的那位看画的大叔至少已经在这个车厢里踱了四个来回了……
“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引起你的不快,即使如此也要听下去吗?”
实在是不想重复「站起再坐下」这个过程第三次,我招手叫来服务生添了些茶水。举起茶杯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也不知道是哪一点逗乐了他,篠原的笑意比之前更甚了。
“啊呀,都到这种程度了才来问这种问题吗。小柳沢还真是奇怪呵……是我要问的,请不必顾虑地说下去吧。”
“……”
也罢。这样一来,如果生气了的话,也不会再找过来了吧。虽然多少有些失礼,但毕竟是对方要求的,我如他所愿表明了我真正的想法。
“魔方这种东西,在我看来是没事找事的存在。”
“……。”
预料之中的,篠原并没有像先前一样客套地应声、或是马上回话。我察觉到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魔方的表面…嘛,也算是正常反应吧。
“打乱了色块,再花时间拼回来,这件事本身就不觉得很莫名其妙吗。”
我继续阐述着观点,将篠原的沉默当作容许,更加肆无忌惮地攻击着这位超高校级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想保留每一个面都是同色的模样的话,一开始不打乱不就行了。想要让颜色变得相同,比起花时间研究怎么转回来,直接用颜料重新刷一层不是更简便吗?——换做是我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
这是真的,小时候父亲曾经沉迷了一段时间的魔方。屡次想要推荐给我,却都被我因为嫌麻烦而毫不留情地用颜料强行完成了谜题。
“我是理解有觉得这样有趣、把它当成爱好的人,因此,也不会特意去向对方灌输强制让人赞同我的想法……诸如此类的。只是,以此为乐的人,多半是十分、特别、尤其擅长招惹麻烦的家伙,或者根本就是麻烦的本源……
“而你现在,已经完全证明了我的猜想。”
=====
混了个关于npc离开餐车的时间的线索……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参与了主线。(ノ)'ω`(ヾ)不算的话就纯当是跟魔方小哥聊个天吧(靠)谢谢fla借角色给我!!
hkr算是想的多说的少的类型,于是试着用了第一人称。后面让她说了这么多话感觉要累死了XXX
写得匆匆忙忙质量也比较差……能读完真是非常感谢❤
设定上命运并不是固定的,每个选择都会产生不同的未来,而一个人的选择也会影响他人的选择,所有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张网
普通的预言预测的是其中一个未来,多半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个,但“现在”所做出的选择就能改变“未来”
只有少数人知道命运的真相,他们可以预测出其他的未来与达到特定未来所必要的选择,但预测不同未来所消耗的魔力呈几何级数增长
对他们来说,只要做出特定选择就能改变现有的未来,但他们也不会轻易这么做
试图改变的话,在预测不到的部分很有可能发生自己不想发生的事
始终无法想象有那么一天,他们的生命迎来如此丰厚的幸运。
在这之前,双子也不是没接到过接下委托的勇士,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要么接下来只是一时冲动,要么只是找到了一个符合描述的另一个人而已……毕竟没有图片之类的东西以供辨认,寻找的力度十分渺小。更有甚者,将无人认领的尸骨或世间流传的噩耗呈现在他们面前,而当他们花费了一番功夫鉴定之后才发现只是一群骗子想趁机偷财……
已经够多了,一路怀着肃穆的心情,到头来什么也不是,空留心中的遗憾与懊悔,再顺便心疼一下自己的工钱,日子就这样哗啦啦的流逝。
转眼已来到冬季。
大雪纷飞,这里的天气几乎天天都如此,但街边温暖的灯光仿佛使得大雪天那薄弱的能见度变得通透起来,而在这一天里,他们终于——
当米利亚和麦克急急忙忙赶到会所,看到的是几张有些焦虑,或者说面带尴尬的面孔。这让他们第一印象觉得这又是一次没什么把握的挑战。
事实也的确如此。
Memo心里有些埋怨Sorge莽撞地接下委托的行为。
时间回到之前。
Memo一行人刚刚完成一个到沃晶境内的送货任务,不过由于过于兴奋以至于忘掉了计划消费,在一次庆祝过后大家猛然发现,钱包里的钱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回到国内了。
不如说,是沃晶尼格拉斯突如其来的暴雪天气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需要购置的御寒装备实在太多,从气候不恶劣的国家赶来的众人基本上都没有准备,所以预计的花销突然就透支了,他们差点就到达了吃不上饭的地步。
“我们去接一个委托吧,这样就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了。”
Teria提出一个不错的建议。
大家也一致认同,于是直奔工会。
雪与呼出的雾气相互交织,阻碍着人们的视线。
这个告示牌由于当初的设计原因被放置在屋外,这种寒风天夹杂恶劣的雪就算是灯光也无法给予什么帮助,众人为了钱币把目光都放在了高档委托上,只不过找了几个都是以物品当做费用的委托——事实上尼格拉斯的人们在冬天来临都倾向于以物易物,因为在内陆国家,尤其是环境恶劣的地方,金币总是不好买到什么东西的。虽然工会也有提供以物品换取钱财的服务,但尤其是冬天,折中费也不是一般的高,众人看了一眼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们不知道,尼格拉斯人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冬天的委托基本不会太多,有也会在冬季来临之前将残存的任务基本处理完毕,因为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完成任务会产生对委托人生命的威胁,如有要急的委托也会尽量加上足以让人心动的条款,这样一来,他们现在能看到的符合自身条件的委托也不够多了。
搜寻委托的过程枯燥也比较难受,Sorge看着Memo有些寒冷地搓了搓手,有些置气地快速浏览,看见了那个任务。
“这个任务有两百金耶,接这个好了!”
“喂Sorge等等!”
觉察到他动作已经晚了,Memo还没说完,就见Sorge将告示揭下,拿在了手中。
此时Sorge也发觉了自己的鲁莽,有些冷汗从背上冒出。
“那个……”
Memo看他有些慌张,接过告示仔细阅览,发现这张告示有多次揭下的痕迹。
——看来是一个艰难的任务,这个任务多次被接下,却又多次被贴回,想必十分艰难,而且纸上岁月的痕迹也证明这个任务存在的够久了,这大概就是赏金这么多的原因吧。
Memo到最后也没有太生气,实际上只要和雇主讲好只是意外接下了,把任务返还工会也是可以的,最多支付一些违约金,也不会太多,他们身上这点钱还是有的。
于是他们静静坐在工会大厅里等待着雇主的到来。
麦克和米利亚有些沉默,他们也看出或许对方有撤销委托的意思,正想着干脆就在这里解约时,麦克开口了。
“那个,”
被米利亚伸出的手打断。
“如果不介意的话,到我们家来听详细情况如何?看你们也不是本国人,这个时间来接委托恐怕是没有太多富余吧?如果觉得自己完成不了明天我们再办理撤回也不迟,这么晚了,旅店也不是很好找,你们觉得怎么样?”
麦克一边听着姐姐这么说,大抵明白了米利亚是不想放弃来之不易的帮助,所谓的救命稻草吧。就如他,也觉得自己快熬不住这场看不见希望的“闹剧”了。
被米利亚盛情邀请的众人突然有些不太好拒绝这个请求,只好拿上行李跟随两人去往他们的家。
路上,Memo一直觉得有些违和的地方,他总觉得麦克和米利亚的脸十分熟悉,但是又有些生分,不过他确定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见过他们一次,今晚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按理说不会有这种感觉才是啊。
直到到了他们家,Memo才解决了这个疑惑。
门前大雪又堆积起来,一脚一个雪坑,但室内的温暖照耀着人们的心,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就连身体的寒冷也仿佛被驱散了一般,他们有些期待地看着米利亚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人,头发有些乱糟糟,打着哈欠,貌似才睡醒,或者是工作许久之后,见着众人的反应,有些迟钝的打量,忽然,目光集中在Memo身上。
“你是……m…Memo!”
“不是吧……”
双方都看傻了眼。
一开始还没想起来,Memo确实有一个合作了很多次的工作伙伴是沃晶籍的,没想到在这么巧合的情况下碰上了。
“好久不见,你怎么回来到这里的?啊还有,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斯科特拉着Memo的胳膊就往自己的工作室走去,双方的眼睛里都透着一股活力与热情,全然不似之前颓废与饥寒交迫。
剩下的众人都在这意外的情况下目瞪口呆,伫立在门口傻傻的等着风吹进房屋,就连双子也不意外。
“这是……什么情况?”
一脸懵逼的Sorge挠了挠头,发现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问题抛给了家主双子。
“我们也不知道……”
似乎是太冷了,不知道是谁打了个喷嚏,米利亚顿觉不对,向客人邀请道:
“总之先进来吧,外面太冷,我去给你们泡点暖身的茶,麦克带你们去客厅。”
中途麦克偷偷跑去工作室观察了一番,两人依旧兴奋得眼睛直发光,貌似在对一个物品进行改良,手上的功夫也没停下,嘴里不知是在讨论还是争执,一口蹦一个专有名词让略懂构造的麦克也听得云里雾里,便回到了客厅参与讨论。
“我们家的客房在二楼,你们要休息现在可以去,我已经铺好了。”
“谢谢你啊,说起来大家都没正式介绍过,我是Teria。”
由此开头,大家认识了一番。
“刚才那个大叔是我爸爸,目前在做机械店铺的生意,你们都看到了。”
“这样啊,嗯……被他拉去的那个叫Memo,我们都是途中遇到后加入的,实际上一开始是他一个,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以前做什么工作。”
“唔……目前看来,他和我爸有过合作,还是机械方面的。”
“说到这个,”
麦克想起来一件事。
“不知道是哪一年,爸爸不是出国去做研究了吗?说不定是那时认识的。”
“真的耶……”
双子认真思考着,突然留意到对方有些犯困,似乎是在等他们提正题的样子。
“对了,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从工作室出来,我们干脆明天再详细地说说委托的事吧,毕竟那两个人都蛮重要的,你们先去睡吧?”
“那好吧。”
就算喝了淡茶,Sorge和Teria也扛不住旅途的劳累,起身去睡了。
只有双子还担心着熬夜两天的爸爸是不是还挺得住。
第二天一早,米利亚早起做完了丰盛的早餐,是西式的培根煎蛋以及面包牛奶,顾及客人的口味还增加了三明治和甜甜圈,正准备喊人时,两个顶着黑眼圈的兴奋人体从工作室走了出来,依旧滔滔不绝的聊着方案,就连坐进凳子,吃着早饭,也含混不清的叫嚷着什么专有名词,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米利亚抽了抽眼角,十分不爽,又无可奈何,只好走出餐厅去找大家。
似乎是早饭对着假精力旺盛的两人泼了盆冷水,前一秒还神采奕奕的两人下一刻就散发着困倦和疲惫的气场,不论是熬夜两天的斯科特还是旅途劳累的Memo都没撑住,在饭桌上就打起了瞌睡——不,实际上应该是直接睡了过去。
众人都很无奈,只好把预定要谈的事拖到了晚上。
也多亏这两人,今天镇上的风雪不大,可以外出,Sorge和Teria得以在米利亚和麦克的带领下逛逛街,顺便跑到能看见平时见不到的景色的地方。
刚回到家,斯科特和Memo充满歉意的眼神便停留在了他们身上。
“不好意思,我和他很久没见,有些冲动。他是我以前的合作伙伴,我们俩的合作实在是十分默契,现在正好在研发一个和他专业有关的东西结果就……”
斯科特心慌的解释着,不过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过,你们应该还有重要的事要谈吧,这件事不仅是我,连Memo这个知情者也忘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那么接下来Memo就交给你们了,我先撤……”
正当斯科特打算溜回工作室时米利亚拉住了他。
“?怎么了利亚?”
“他们是来谈委托的,我希望你也在场,毕竟有认识的人,也能更快讲清楚情况吧?”
斯科特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瞳孔有些缩放,面上是有些惊讶的神态。
“这样啊……还真是不巧。”
看到斯科特这样的态度,Memo也有些不好的预感。
“ 那,大家都坐下吧,我来讲清楚情况。”
一瞬间,空气的氛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那个软弱的大叔一下子散发出的气息让人感到十分沉重,和之前的他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那是一种经历沧桑后的绝望感,令人窒息。
Memo三人突然很不适应这种气氛,但他们面前的双子,似乎是见过这种样子的父亲了,不怎么感到奇怪。
“很抱歉耽误你们时间,但要是愿意的话,听我讲一个荒唐的故事吧。”
斯科特的眼睛对上了Memo的视线。
菲尔·雷斯把本·肖甩到狄厄尼索斯酒吧后绝尘而去。
夏日街头行人稀少,还没有到港口酒吧寻欢作乐的营业时间。酒吧招牌“Dionysos!”支棱在空中晃晃悠悠,显得格外萧索。
本摸索口袋想拿根烟,菲尔不沾烟酒,也严禁他在车内吸烟,他被迫忍了一路。
但烟盒是空的,最后一支他昨天就抽完了。
他低骂一声,使劲嗅了嗅残存的烟味(那几乎淡得什么都闻不到了),把捏扁的烟盒又揣进兜里。
他打量那道略低于街面的门,底部有一道门槛,下雨天的话能够防止雨水倒灌。门本身有些旧了,但仍然十分高大、厚重、牢固,因而显出某种不容置疑、说一不二的气质来。门上涂着一个古怪的红色符号,也或许是图腾,本只能肯定那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种图案。
夏日长街是有名的吃喝玩乐之地,整条街都金碧辉煌、价格不菲,有许多地方都实行严格的会员制,尽管如今西城区更为奢华,但老派一些的人仍愿意到这里来。
狄厄尼索斯能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不管它外观看上去再怎么朴素,里面的价格也肯定会让人肉痛。
说实在的他不想进去,该死的菲尔都没有给他钱,只是告诉他,“进去看看,打听些消息,我们听说那里头有些事。里面有一些——”
菲尔做了个低级手势,“男人喜欢在男孩儿身上寻欢作乐。”
本不明白菲尔的耶稣基督到底有没有教导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以至于让他一会儿显得像是个虔诚的信徒,一会儿像是个街头流氓。
至少他见过的随军牧师绝不会做这样的手势。
“所以这是个突击侦察任务?”
菲尔不喜欢他的用词,“你就进去、打听消息、出来,如果之后我们得到了确切的命令,自然会突袭检查。”
“但你——别惹事,不要他妈的突然爬到吊灯上去锤胸口,里面的那些裸胸美女可不是菲伊·雷。”他警告说,“还有,不要显摆你的枪,把它在你的裤裆里藏好了!一旦他们有所警觉,会非常、非常糟糕——明天的头条就是警方势力引发枪战,死亡上百人!到那时,局长和我都来不及给你收尸。明白了吗?”
菲尔·雷斯显然对刚领到配枪就拆了重装的本非常不满,尽管本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枪保养得很好,吃满了油。
他还是保证道,“绝不会有麻烦。”
见鬼的不会——
“一品脱谢弗。”本说。
酒保摇头。
“铁城?”
“……波西米亚人?”
他把他付得起钱的酒名都说了一遍,最后酒保推给他一份拉丁文酒水单,上面一目了然地罗列着价目,但那些奇怪的拼写单词似乎在嘲弄他。更难堪的是,他怀疑所有的价格后面都多打了一个零。
酒保穿着笔挺的西装马甲,对他什么时候点单毫不在意,只是站在实木吧台后面机械地擦拭永远擦不完的酒具。
他只是个无名小卒,没人注意他,但他觉得这比在开阔地里过封锁线还醒目,无数视线像准星一样跟着他移动,他使劲闭了一下眼,糟糕的处境并没有消失。先是手脚冰凉(非常值得称赞的是它们并没发抖),随后血液像流动的火焰一路从指尖蹿进脑子里,灼烧他的神经。
要把点燃的怒火压制下去并不容易,花了他好些时间才平静下来。
他敲着那份酒水单,压低声道:“请给我一杯冰水。”
“我们不提供——”酒保说。
“给他金鹰伏特加,记在我账上。”
陌生人彬彬有礼地向本点头,他眉目轮廓很深,一笑起来露出的牙齿像鲨鱼般尖利。
酒保一声不吭地将酒端给了本。
本喝了一口。
“你就一直那样?”陌生人问,他在本旁边坐了下来。
“哪样?”本看了他一眼,“穷?还是不识字?”
“兄弟,你可真够友善的。”陌生人抱怨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詹姆斯有个理论,全世界的酒吧里都有以下三类人:有钱人、妓女和皮条客。
也许狄厄尼索斯里的妓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名贵的首饰,穿柔软的裘皮衣服,手里拿着镶钻的手包,但做的也就是皮肉生意罢了。有钱人想要温文尔雅地谈情做爱,妓女也拉不下脸来,把自己从头到尾包个好价钱。
这当口皮条客就是友谊的桥梁,是连接爱情的纽带,两边儿谁也缺不了这帮吸血鬼。
这个殷勤的陌生人西装革履,尾指上带着硕大的方形金戒,竟然愿意从舒适的圈椅上挪动尊臀,赶过来白白地请他喝一杯贵得要死的金鹰伏特加献殷勤,为的当然不是和一个流浪汉称兄道弟。
毕竟保镖、枪手或者替死鬼只要明码标价,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妓女。
“文森特说根本不用问,就知道哪个是你。”陌生人笑了起来,“我现在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你的确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
“这么说你原本拿不准主意。”本对酒保说,“再给我一杯,记他账上。”
酒保看了看鲨鱼尖牙,后者点点头。
“还用说什么呢,这活儿一准是你的。”
“那可未必。”
“酬金不可能更高了。”
“你会很惊讶。”本模棱两可地说。
鲨鱼尖牙不赞同地道,“已经是上限,上周也许还能再谈谈。但你得知道,这周形势不同了,碍事的已经少了一个。”酒吧里的某一桌正窥视他们,对他们的谈话表现得很有兴趣。但当本·肖直视他们的时候,两人若无其事地转开了头。
“你再等下去,钱只会越来越少。我要是你,我就会说好,然后干完活儿、开开心心把钱抱回家。”
鲨鱼尖牙发现他寄予厚望的“金发妞儿”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正盯着另一位货真价实的妞儿看,那美人有一头浓密的深红色长发,保养得好极了,发丝无比顺滑。黛娜·怀特是狄厄尼索斯酒馆的老板娘,不过谁是老板可说不准,听说最近的一任正跟她打得火热,还是个颇有前程的条子。
“那是谁?”他的“金发妞儿”问,“如果我干完这次的活儿,我付得起她的钱么。”
“别找麻烦。”他直截了当地警告他。
“但她很美。”
“美杜莎也很美,况且她的头发还会扭来扭去让你爽翻天!听着,完事儿以后,你尽可以去找妓女,艾灵顿的随你挑,想干嘛就干嘛,想干多久就干多久。”他有预感这个高大、易怒又好色的家伙会答应。
“我要狄厄尼索斯的妓女。”
“可以。”他一口应承。
本若有所思地继续道,“红色长发,蓝眼睛。”
“别得寸进尺。”
“如果太难为你,那性别也不用在意。”本笑了笑,“对当兵的来说,有永远比没有好。”
鲨鱼尖牙厌恶地道,“你们这些……”
他的话没说完,他对面的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强烈的压迫感使鲨鱼尖牙从内心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来。
在这个退伍兵面前他的风度翩翩与优越感统统消失,瞧,在这条街上、甚而东林区,他是最大的掮客,他手上有一本价值连城的笔记,上面写满了东林区无业游民的名字、技能和价钱。只要有这个本子在,他到哪儿都能吃得开。
合适于任务的人并不是唯一,他为什么不可以推荐别人呢?他可以扔下这个令人恶心又害怕的怪物,艾灵顿这种人多得是。
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这个才是他要找的人:他会是酒水单上的重磅推荐,会是摆在货柜上的新一代畅销品。他的价码会标得非常昂贵,但顾客会源源不断,他可以卖他不止一次,噢,甚至可以来个拍卖会,价高者得。没有一个有理智的掮客会放他走。
他拼命克制住转身就逃的冲动,想要敲定这笔买卖,“一口价,我会找到你满意为止,并且先付你一半现金——”
“不。”
“今天你就可以开工——不?!”鲨鱼尖牙不可置信地重复,“等等——这是你开的价!你同意的!现在你说不?”
“听着,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但你如果胆敢耍弄——”
“闭嘴。”本冰冷地说,“我不想听到任何细节。”
“噢?噢——”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抽气道,“噢!天哪!”
“你不是——”名字含在他喉咙里滚动,硬是没敢让它漏出一点儿来。
“别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我老早告诉过你了,这活儿未必归我。”本皱眉道,“我既不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也不关心谁会来干这事儿,你没什么可担心的。”
“或许是错认了人,但你只是结识了个新朋友,和他聊了聊妓女,损失了两杯酒钱。为了在你的商品条目里增加一条记录罢了。”
“不过如果你想讨个公道,旁边盯了很久的那两位大概就会过来检查一下你的进度了。”
这胆大包天的恶徒说得一点儿没错,鲨鱼尖牙紧咬牙关。
本招呼酒保,“给我一包烟,记在他头上。”
酒保这次连看都没看鲨鱼尖牙就把万宝路递给了本,似乎他确定他是不会反对再给他的宝贝儿一包烟的。
“为了让你回去演的戏更足一点儿。我一周有三天会去‘大个儿猫’,你能在那儿找到我。”对方恶劣地笑了起来,从吧台上顺走了打火机,出门的时候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谢谢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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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儿都不惊讶这可怜虫把警察认错成枪手。”菲尔嘲道,“他只不过和头儿犯了同样的错——不过这么说,那里面确实是有点儿事。”
“或许。”本含混地说。
“他可能来找你,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你是警察。你有很大的机会能打听到消息,但这非常危险。”
“或许。”
“我们要想想下一步怎么做。”
“首先,我要黛娜·怀特的档案。”
“狄厄尼索斯从前是彼得罗的产业之一,但对它的控制一直不怎么严。狄厄尼索斯的红发女郎,我对她没多少印象。你的直觉是先查她吗?”
“不,我说过了,你们为什么都不听人说话?因为她长得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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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他恍然地想原来垃圾区还有其它像他这般大小的孩子。
威廉姆斯是在避雨的时候遇见贝尔特利的,也不顾脏不脏,就靠在了那被岁月侵蚀出斑驳痕迹的老墙上。
凸出的瓦檐经受着落雨的洗刷,仍有些争先恐后地倾斜进来,脸上就会被细密的拍打出一片湿凉寒意。
贝尔利特垂着脑袋,看自己赤裸着的脚趾一会没一会儿的纠结,打发着漫长的时间。
威廉姆斯好奇地打量贝尔利特,从他那个角度只能看到贝尔利特的头顶,个子比自己矮了不少,手脚细瘦,仿佛只要稍微使点力气大概就会被折断的程度。
似乎感受到威廉姆斯视线的贝尔利特显得有点不安,将头压的更低了。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的,我以前没见过你啊。”见对方注意到了自己,威廉姆斯就开口道。也不怕会得不到回应的尴尬。
贝尔利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起头去看忽然向自己搭话的男孩。贝尔利特的注意力一下子落到威廉姆斯手中的面包上,她睁大眼睛用力吞了口口水。
“想吃吗?”威廉姆斯显摆着今天的战利品——从大人那抢来的长条面包。他掰了一半递到贝尔利特的面前。
“想。”贝尔利特诚实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包?你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三、三天前……” 贝尔利特的喉咙里发出软濡的声音。
“嗯……那你就算回答了我也不想给啊,只是给你看看而已。”
贝尔利特迟疑了一瞬,反应也不是威廉姆斯想象中的暴跳如雷,而是怯懦地开口,“妈妈说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好……而、而且我也没想着要你的东西……”
贝尔利特还没说完肚子就无比不争气的叫了一声,接着就被威廉姆斯突如其来地用面包塞住了嘴。
“哦,那你妈妈呢?”威廉姆斯听着贝尔利特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哇”的软濡声音,慢悠悠的问。
“……她……她说会来接我的。”贝尔利特小心翼翼的抓住面包,语气带着点不确定。
“嗯,所以你妈就这么把你一个人抛弃在这里三天咯。”
威廉姆斯故意将关键词咬的极重,然后他满意的看到贝尔利特脸上瞬间闪过的打击与失落。贝尔利特像是要极力遮掩这种情绪般的不停把面包往自己嘴里送,显得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慌慌张张。
威廉姆斯不禁想到他差不多也是在贝尔利特这个年龄的时候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丢弃在这地方的,在第一眼的时候用脚趾头想想这家伙身上估摸也发生了这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别人的命运也如同自己一般时内心居然有点小小的窃喜。
威廉姆斯不主动说话的话就会提供给贝尔利特一个胡思乱想的空间。
“他一定是在可怜我……我为什么那么可怜……”贝尔利特这么想着,把头埋的更深,几乎在狼吞虎咽着面包的同时发出类似幼崽呜咽的声音。威廉姆斯伸过手去一把撩起她碍眼的刘海,看到她的眼泪从瞳孔里溢出,最后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威廉姆斯有点不解,“……有什么好哭的啊。没有任何人有义务给你填饱肚子的东西。所以下次不想再挨饿的话就靠自己去争取,以任何方法。”
威廉姆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对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因为抽泣变得红扑扑,鼻头也是,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似得。他想,这种自觉难道不是应该在三天前就该有的吗?
贝尔利特衔着面包,眨巴着泪眼汪汪的眼看了他一眼后又一声不吭的继续吃了起来。
威廉姆斯注意到明明是个可以三五下就吃完的面包却硬是被她折腾的啃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还没啃完。
她这会又吃的极慢,就像在消化自己说的话一样,威廉姆斯并不在意她到底能不能听懂,他只知道要是没有碰到自己,这小鬼早就饿死啦。
后来贝尔利特时常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威廉姆斯有的时候会一脚踹开她,为的是能独享这天的成果。
“不是跟你说了吗,想要不饿肚子就靠自己的实力,我可没义务要照顾到你。”他示威般的抬高双手,仗着自己比贝尔利特高了不少,也不怕她跳起来够的到。
今天比较好运的是趁着别人买水果的间隙随手顺走了两填肚子,而水果摊主又是个不光手脚不太活络,连脑袋也因为上了年纪而迟钝的老太太,所以就算在她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牵走也没任何的后顾之忧。
贝尔利特委屈的撇嘴,“你明明偷了两个梨,还有一个难道不是分给我的吗?”
她就像只粘人的笨猫,不过是因为一口的施舍就追着陌生人走了一路,也不怕被卖掉。
威廉姆斯“唔”了声,若有所思道,“我胃口比较大,一个梨根本不够吃好吗。以及,你不知道分梨的寓意不好吗?在中国分梨象征着分离的意思。嗯,我倒是不介意,另外一个给你好了,就别再跟着我了。”
贝尔利特踌躇了一会……最后被威廉姆斯带到了老太太的摊位前,只是现在摊位前并没有生意,所以下起手来会比较困难。
“这样不太好吧?”贝尔利特看到坐在小板凳上守着摊子的老太太后于心不忍地说。
“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她不会把你打个半死啊。”
贝尔利特鼓起脸蛋,一幅“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的表情。
“瞪我也没用,这次你去牵两个苹果吧,别拿梨了,苹果还能分我一个呢。”
“你不要脸!”
贝尔利特还是听话的抓了两个苹果,然后不负众望的被逮了个现行,不过在老太太蹒跚地走过来的这个间隙里她完全有时间逃跑,脑内是威廉姆斯嘱咐过的,“偷完东西撒腿就跑,头也别回”,不过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的贝尔利特,腿一下子就软了,只能呆立在原地。
远处的威廉姆斯在看好戏。
贝尔利特已经准备好迎接一顿指责与数落,并抱着如果运气好自己或许还能逃过一劫被送进少管所的侥幸心理。
她闭着眼睛等待审判,怂并乐观着。
意料之外的巴掌没有落下,反而是头顶受到了抚摸,年迈的声音也随之落在头顶上。
“孩子,是肚子饿了吗……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老太太和蔼的笑道,“这些都拿去吧。”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孩子,她那时候也像你这么大,与我却是不太亲近的……”
“后来啊……”
威廉姆斯听不清她们在交流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想,上了年纪的人都那么爱念叨吗。
他其实不止一次跑来这里偷水果了,有的时候是橙子有的时候是苹果,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锁定了老太太动作迟缓这个特征,既然能轻松达到目的,他也变得经常光顾甚至肆无忌惮。
他朝满载而归的贝尔利特吹了吹口哨,顺便捏了捏她那婴儿肥的脸蛋,“不错嘛!大丰收!”
贝尔利特怀里多了不止两颗苹果,还有一串大香蕉。以及顺便带回来了个老太太……
那老太太满头白发,驼着背跟威廉姆斯一样高,威廉姆斯觉得总是挂着一脸笑眯眯模样的人大概又是不好惹的,老太太肯定是哄骗了贝尔利特把身为背后主谋的自己给拱了出来。
威廉姆斯心想虽然欺负老人不太好,但对他这种没家教的孩子来说也算不上过分不太好的事。
“像你们这样大小的孩子应该好好坐下来喝杯牛奶,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家里洗个澡吧。”
简而言之,当牛奶的热气熏到眼睛的时候威廉姆斯才反应过来,他们居然被人收养了。
威廉姆斯半瘫在沙发里回想着当初被送到垃圾区,并没任何感想的自己,和贝尔利特这家伙一样大。不哭不闹,肚子饿了就很淡定的去觅食,他知道不能伸手直接去讨,会被抡起来就是一巴掌。下雨天的时候躲在阴森充满湿气的巷子里,一觉醒来第二天又是往复循环的清晨,也不知道怎么就特别淡然的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
就算如此,大概最后也会因为嫌麻烦而抛弃吧,生活总归有事要回到原样的。
威廉姆斯沉沉的睡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他睁开眼就想着一天的生计问题,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条棉质的毯子,才恍惚的想起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已经是过去式了。
“威廉,准备出去摆摊卖水果啦!还有早饭是鸡蛋快点去吃!”是贝尔利特欢快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快两个月了。
他们如往常一样收拾好出门,在那条最熟悉的街口拉起帐篷,摆好今天新鲜的水果后只要等着客人光顾就行了,因为老太太动作迟缓,所以基本上所有事情都是他和贝尔利特包揽的。
“哇!抓小偷啊!!”
正在弯腰检查水果的老太太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贝尔利特尖叫了一声。
她的头部撞在结实的水泥地上,发出咚的声响,就像西瓜掉落在地的钝声。
“威、威廉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贝尔利特吓傻了一般,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没给他们反应过来的余地。
威廉姆斯也是呆愣了一下,去探了一下鼻息,忙对贝尔利特吩咐道,“带她去医院,没有电话就问人去借,电话你总归知道的吧?”
“那、那你呢……?”
“去医院会需要一大笔开销,我当然是去抢钱啊。”威廉姆斯催促着贝尔利特,“快去喊人来帮忙吧。”
他说完就往小偷跑走的地方追去。
威廉姆斯内心有个声音在嘲笑般的对他说,看吧,那人不像人的日子又要回来了。
不怎么困难的就抓住了小偷,对方是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被威廉压在地上,连扭打反抗的力气都没,那骨瘦嶙峋的驱壳磕的自己生疼。威廉有点不耐烦的踹了男人一脚,就像踹以前在垃圾桶跟自己抢食物的流浪狗一样。
“赶紧滚吧。”
随后钱包的女主人也赶到了,并且迎来了一辆警车。
“他……?我怎么知道啊,抢我钱包的就一个人,但是我不敢肯定是否还有其他同伙。”女事主带着怀疑的目光瞟了威廉姆斯一眼。
警方其实并不想为了这小小的偷窃案件而奔波,太麻烦又太浪费精力了,何况在这垃圾区的街道上发生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谁都有可能是罪犯,就算不是随便抓一个当替罪羊也是没关系的。
于是威廉姆斯进了少管所。
但是不久后就被释放了。
“你可以走了。把你赎出去的男人是你的父亲吧?”当初将他抓进来的警官甚至赔笑。谁不知道他心里其实觉得触了霉头,没想到这小小的垃圾区的孩子背后居然还有台面,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威廉姆斯想到那个中年男人,做着雇佣会狩猎魔女的人并且高价贩卖灵魂的生意。穿着上流社会人士会穿的得体西装,还挺那么人模人样像一回事的。
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并不会平白无故的把自己赎出来。
威廉姆斯估摸着已经猜到这个人来找他的意图。他走出少管所的时候就看到了靠着轿车的男人。
“没想到你都会抢劫了?”本来想无视这男人直接路过的威廉姆斯被保镖拦下,男人吸了口烟就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开了口。
“是啊,我不仅会抢劫还会杀人。怎么?要雇用我吗?”
“哎呀,我记得你三年前还在家里哭哭啼啼着想弹钢琴,现在倒变成了十分融入这垃圾地方的样子啊。真高兴看到你现在还活着,我的孩子。”他话锋一转,“你现在很缺钱吧?”
威廉姆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扭曲的笑了一下,“所以呢?”
“如果不想让那老太婆死的话就好好卖命为我工作。”男人用弯曲的骨节敲了敲车门,示意威廉姆斯坐进去。
“你以为我很在乎那老太婆的性命吗?我为什么要听……”威廉姆斯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反手扣住按在车门上,下巴硬生生磕在车窗上,发出砰的声响,他感到被震得发麻。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死不足惜。你也知道你爹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嗯,在这一点上我发现我还是有点遗传你的?”
“威廉……?你们是谁!快从他身边离开!哇……放开我!”在僵持的情况下贝尔利特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是在医院抓到的小姑娘,大概也是缘分吧?还问我借了手机呢。她似乎还认识你,怎么?是你在垃圾区的同伴吗?折断一只手也无所谓吧?”
贝尔利特听到对自己的恐吓后,全身都发起了颤,垂着的头被头发遮挡根本看不清表情,“会、会被折断手吗……?”她喃喃自语的时候押着她的人忍不住嘲笑她,“都被吓得浑身发抖了,太可怜了!”
“哇啊——”
响起的惨叫并不是贝尔利特的声音,反而是押着贝尔利特的人,威尔姆斯和男人都不约而同朝贝尔利特的方向望去,原本是要被折断的手竟然像异变一样凸出数根狰狞的骨头,爆开的肌肤并没有鲜血的痕迹,就像是自然生长出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阿……”还没反应过来的人被吓到般就松了手,一屁股跌倒在地。贝尔利特朝被扣押着不能动弹的威廉姆斯着冲来,“不许伤害他!!快放开他!!!”
男人本想放开松开威廉姆斯躲避贝尔利特扑来的攻击,哪知威廉姆斯反而缠着他不放了,他听到威廉姆斯说,“要不要体验一下濒临死亡的快感?”他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那双苍白的手牢牢的抓着自己。
男人想到就算当初把威廉姆斯丢弃在这的时候也没见他抓着自己不放哭着求自己别离开过。
“……你小子!?”男人脑袋上青筋都爆了起来,他凶狠的踹在威廉姆斯的腹部上,只听到一声闷哼,钳住他的双手却没有丝毫的松动,再然后就是被刺穿胸膛的声音。
“诶……?”本身只是想恐吓逼退男人的贝尔利特没想到自己真的穿透了男人的胸膛,一瞬间溅到自己脸上温热的血让她全身都僵住了。
男人的身体痉挛般抽搐了一下,重力一下子全部倒向威廉姆斯,威廉姆斯毕竟还是未成年的身躯,承受不了成年人的全部重量,他也一屁股跌倒在地。
贝尔利特紧张地脸色都发白了,惴惴不安地看威廉,“怎么办啊……威廉怎么办啊……我杀、杀人了!!”
威廉姆斯呼出一口气,把男人从自己身上推开,“没事,他这个人心脏位置和常人不同,只是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这点小伤死不了的。”
威廉姆斯摸索着男人全身,找到了皮夹子,里面有好几张不同的卡还有一叠现钞,威廉姆斯清点了一下觉得能靠这些再快活个一年半载了,顺便老太太的医疗费也可以暂时安心下来。
贝尔利特带着哭腔,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就真的大哭了出来,就差把眼泪鼻涕蹭威廉姆斯衣服上了,“威廉、威廉……我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要抛弃我了,因为我是个怪物,呜啊啊啊啊啊——”
威廉姆斯倒没受到多大惊吓,可能是从小因为男人的工作原因就知道了有那么一些身体部位可以变异的人的存在吧。
“你是笨蛋吗,现在跟我说这个干嘛,又没人在意。”他忽然学会了安慰的模样,摸摸贝尔利特的脑袋,“相信我,这世界上像你这样的怪物存在不少,所以别太担心就只有自己一个。”
——嗯,当然假如这算安慰的话。
*
“我不知道。”
爱丽丝与她的机器人坐在餐桌的一侧——实际上是她坐在靠背椅上而鸡蛋饼支在桌沿,用作摆设的水晶花瓶映射出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白色花朵,她好像是入了迷一样出神地、一言不发地望着那桌布七扭八歪的花纹,以及边缘泛起褐色的花瓣姿态,似乎下一刻就要拍着桌子宣誓自己要与上述二位缔结SO申请了似的,但也不坏,她好像由衷地、发自内心地想道:至少桌布不会试图把她勒死在玻璃落地窗前。
鸡蛋饼仍然在说着话,有些是爱丽丝示意的有些则是它自作主张加上去的。听着它崎岖不平的电子合成音,爱丽丝觉得当她开口说话时也一定是这样的腔调,一样的毫无起伏、一样的死板僵硬、还有一样的电流似的滋滋杂声。实际上她仍然不了解自己的机器人,就像她从未了解过自己其他的任何一个与生俱来的器官一样,假如它们有意识的话到底会说些什么爱丽丝也不清楚,但终归不会再有什么更糟的东西了。坏事情是有底线的,就像是深渊并不是永无止境的,坏到极点也总应该有个尽头。
爱丽丝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访问S市公立医院的经历,当时她心怀破釜沉舟的气概想要从约莫三十出头的主治医师嘴里中撬出来自己声带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或者自己也许从未长出过能够用来发声的器官——一切儿时与说话有关的经历都是臆想的、是记忆补全的,她想了很多可能性,又由网路资料查找了更多,但哪一种都不会比一切正常更令人难堪了。拿到报告单的时候她在走廊里站起来又坐下,没有别的含义只是她单纯觉得有些滑稽,还有着意料之内的无聊。
可能这就是结果吧,但她为什么要相信这一切都源自于自己只是单纯不想说话而不是表达的系统出了故障?这样她就可以把失声的责任完全推给另一个说不清名姓的器官而不是那与世界上另外百分之三的人口大同小异的头脑了。其实爱丽丝知道答案,比谁都应该清楚,具体到哪一天哪一分那一秒,出于什么动机和什么理由那仿佛曾经席卷了拉丁美洲的失眠症一般的沉默使她噤声。只不过,只不过还有什么事情会比推卸给其他无法控制的事物更令人感到心安呢?
“天天做一样的事,让我感到腻烦。朋友们过着老一套的生活,再也引不起我的好奇。有时见了面,不待他们开口,我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就连桃色事件也是枯燥乏味的老一套。我们就像终点站到终点站往返行驶的有轨电车,连乘客的数目也能估计个八九不离十。生活得太有秩序了。简直可怕。”它忽然说道。*①
正如同乌尔苏拉失去可贵的视力以后才察觉到人们总在循环往复忙个不停,但究竟有什么好忙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念头不是第一次诞生,自然也不是第一次消亡,但鸡蛋饼却准确地捕获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并把它付诸语言——那么自然,身在对面的和久津苍也听得到这段不合时宜的文字是如何突兀地插播进来的了。
爱丽丝惊讶地抬起头来,而这样的神色很快一闪而过变得苦闷、最终回归到没有丝毫变化的有些淡漠的表情。
“我走神了,十分抱歉。”她在电子屏上写道。
“可以理解。”和久津笑了笑回答她,就真的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似的。
爱丽丝擅自揣测那个微笑中含有鼓励的成分,她想继续讲下去却又不知道说到哪里了,实际上无数琐碎不堪的小事——新房屋的布局、楼下正对着的甜品店、糖果星球、甜点师粉色的短发金黄的双眼甚至是冰块和橘子汁混杂在一起融化后留下的淡橙色水渍——她把他约出来想要对他说那么多话,第一要义却是掩盖她内心的想法,但实际上说得越多那个遮掩事实的破洞就越大。终于它完完全全地撕成两半,于是爱丽丝完全停下来,用着茫然的、空无一物的双眼望向和久津。
她蠕动了一下唇角,然后低下头去挨个挨个地打出那行字——上一次这句话出现时,度过十八岁生日的她刚刚没头没脑对自己的语言学教授递交了一份SO申请书。
“我做错什么了吗?”
*
时间大约是九点零一刻钟,距离她三步并作两步逃出那新搬进去的公寓早已不记得过了多久,在这期间她目送映在落地窗中的天色由蓝转白再转入黄昏,最终就连晚霞也完全跌入红葡萄酒的颜色。说不出哪里好看,但至少看着看着就不会感到太过无聊:云的流淌是有迹可循的、夕阳的坠落是自上而下光芒黯淡的、蔷薇色的晚霞是在世界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幻影一般浮现出来的。
她感到眼睛落日的余晖刺得发痛,近乎流下泪来,当转开视线的时候那灼烧视网膜的黑点却依旧挥之不散、黑得发蓝,点缀在视野的正中央时与那块三角形的茶巾相映成趣。爱丽丝攥着茶巾,把它揉皱又展平,再揉皱再展平,如是反复,而当她意识到她这一无意识的行为时她居然有点惊慌、还有点愧疚——不知是对洗茶巾的机器人还是对那块直到最后都没能够尽职尽责的茶巾。
事到如今再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她清楚这一点,但仍旧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想,她想着和桑原真实度过的飘着烟草气氛的午后,想着酒吧里伏特加入口好像生吞刀子般的尖锐,还有那些无法言喻的属于塔罗牌面的图案,最终这些走马灯归结于距离她刚好有两个空位远的那面靠着墙角与大玻璃窗的四人方桌,也就是在那张桌子前她与见到自己的SO对象见面,小仓凉子(或是奥萝拉?)与麻生八重并排坐在一起,那是头发刻意染成淡紫的当红偶像与披散着黑发的管理职女性,没有什么需要强调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是相当中规中矩的选择(至少她当时仍然一心一意地这么想)。想到这里她的思维好像被一块赤红的烙铁按在上面烧得吱吱作响,铁块移开后留下几个数字和字母:S57Z3333。她记得奥萝拉的水果巴菲与八重的柳橙汁与她的红茶并排摆在餐桌上时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异,但她至少也努力过、尝试过忽视所有格格不入的一切,而后将这些改头换面成为统一的标准。
稳定和统一,她想,觉得餐点的摆放方式像极了正三角形的端点,可是它们看上去又是多么格格不入啊,好像今生今世都不会跨越餐叉勺子搅拌棒相拥在一起一样。
也就是在那位蓄着粉红色齐肩发、笑眯眯地和客人谈着蛋糕的点心师小姐前,小仓奥萝拉坦率地先是扭过头去给了麻生八重一个吻,然后又以双手支撑着桌子前倾身体在相同的位置——前额上落下了那个亲吻。
那是轻飘飘的、弥漫着香氛气息的女孩子的吻,还掺杂着隐约的淡奶油与糖渍草莓的砂糖气息,持续了一瞬间便四散无踪,如果不是在茶汤的倒影中见到她自己错愕的神色爱丽丝甚至不相信那个吻曾存在过,但现如今与她得到的第二个吻——来自麻生八重的——相比较而言,就连奥萝拉的举动都显得格外合情合理了。想到这里她按着搅拌棒的末端,开始尝试将那些堆砌在饮料杯底端的冰块挑起来,看着那冰块一次接一次地沿着杯壁滑落下去。
那是显而易见的、徒劳无益的工作,但总算成功了一次。时计爱丽丝将冰块含在嘴里感受着它的融化,若是几个月之后她会藉由这舌尖弥漫开来的冰冷想到更多令人痛苦得无法发声的事情,但现如今她含着冰,只能一遍接一遍地回想起麻生八重——她甚至觉得干脆别管这一切了,现在结束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她还来得及将所有的行李都收装在一只旅行袋里然后让机器人搬着它们大步离开公寓,一路上不再回头一次。
从那一刻算起,从麻生八重掐着她的脖颈把她卡在玻璃幕墙与双手的缝隙间时爱丽丝的第一个想法是她大概准备杀死自己。背靠着距离地面几十米的高空时她确信道,那冰冷与自由的空气早已顺着玻璃一清二楚地蔓延开来。
“我恨你。”她说。
实际上没有、但确切来说也差不多了——她吻了她。
那是不含有任何爱意的吻,时至今日也可以如此断言。或者说,比起爱更接近于愤怒和怨恨,应当与爱意一道放在阿努比斯天平的两端分别称量。过了多久也不清楚,然而始她们终维持着嘴唇贴着嘴唇的动作,好像时间都不忍心在表盘上继续转动不停——触感冰冷味道咸涩,如同手指碰触在封冻在海平面两万里以下、就连最为黑暗久远的回忆也无法企及的冰层上。爱丽丝想要推开她再抄起手边随便什么东西(花瓶,铁丝笼子,蛋糕包装盒),给她结结实实的一击,但不知何时所有的意图都随着她看清八重的脸的那一时刻烟消云散了。
仍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来。
花的反义词是女人,内脏和牛奶相互颠倒,星星与紫罗兰同义,罪应当以罚回应,那么幸福的反义词是什么?是科技吗?既然要和这世界上最为美好的一个词汇针锋相对,想必应当是距离幸福最远,最不像是幸福着的一样东西吧?②那么就应当是具体到这一分这一秒,在玻璃花瓶棱角分明的表面所映照出来的麻生八重拉伸变形的身影。然而她却确信这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情,是了,那是多少年以前,要倒数过多少个晚香玉和野蔷薇生生不息的花期?——缔结SO的几天后爱丽丝首次在麻生八重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令她惊讶的是那里别无他物,仅仅是在无限大向着世界四周延伸的白色、和位处中心的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仅此而已。
爱丽丝看着她披散的黑色长发在白色房间的转角处消失不见,她出神地想,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呢。
透过玻璃窗她好像看见了人影,仔细一看那不过是照映着自己。但爱丽丝觉得一一定有那么一瞬间它映出了二十岁出头时戴伯蕾兹的身影、又映出了麻生八重离开时黑色的背影,而后在千分之一不到的时刻里交叠在一起。
好像雨点打落在花瓣上。
“请问?”
“您需要帮助吗?”当白川萌停在面前的时候她已经是第二次重复这句话了,爱丽丝在回答以前错觉般闻到了砂糖点心融化在一起的香气,原本以为会十分甜腻,但实际上却是暖融融得好像有了具体形状一般的气息。明明是同样的笑容,她却觉得那与随意走进任何一家商店所见到的营业式微笑大相径庭,证据就在于她好像有些担忧地看着爱丽丝——S市从未历经足以让树叶在一夜之间纷纷凋谢的寒冷,天气明朗仿佛宝石,扎根在这里的花朵从未见过光芒闪烁的冰雪,因此她们尚且天真美丽、绽放到烂漫盛开时连太阳都会为之炫目。
爱丽丝摇了摇头,她拿起餐巾蘸着杯中的冰水,在光滑的餐桌表面一笔一画地写下了字。
“蛋糕很好吃,谢谢。”
她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但她却本能地认为应当说话并尽可能地去表达些什么,就像是从毛巾中拧出水来一样——她只是认为不应该让她失望。世界上又该有什么苦涩的东西呢、苦涩得想要令这样的人感到难过?在乌托邦般的世界中循规蹈矩培养长大的花是那么美丽,但像是星星一般闪闪发亮的花儿无论何时都是那样少见。
“真的吗?”白川萌停顿了一下,好像真的在单纯为这句话而感到欣喜,又或许她真的是与姓名一样纯白无瑕从未染上任何颜色的人——她柔和地微笑——“太好了呢、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谢谢您!”
B-612号小行星是一个糕点做成的星球,它的地核是一整块心形的酒心巧克力,外面是用蓬松的加了一瓶黄桃罐头的蛋糕胚做成的,在最表层用淡奶油和樱桃果酱仔细地涂抹成圆圆的形状,还有一个同样圆的透明光环,那是一圈所有星星碎片不约而同围成的金平糖。也就是在这样一颗温柔的星球上,冒充小王子的爱丽丝与唯一一朵桃红色的玫瑰花相遇了。
“你实在太美丽了!”她理应这么说道,而她将这样回复:“那是因为我和太阳一起出生。”
爱丽丝曾经在墙壁上有着地图瘢痕的抚养机构里、在酒吧五光十色的吧台前、在四面纯白墙壁的无数间一模一样的公寓前徒劳地寻寻觅觅,最终却在这里获得了短暂的宁静。她企图在实质性的记忆中获得解答,但最终却无数次、无数次迷失在没有尽头的谜语中忘却了回去的方向,以至于当变得熟悉起来的白川萌对她说道“时计小姐,当你撒下太多红花种子时总会长出来几朵蓝花的吧?”③时,她依旧在自欺欺人地想:红色与蓝色叠加在一起会很好看,它们会变成属于小仓奥萝拉的紫色。
*
小仓奥萝拉是伴随着一阵与甜点的砂糖香气全然不同的香水气味出现在门前的,黑白色的套头连衣裙穿在她身上依旧非常合适,手腕上除去系着蝴蝶结的缎带以外还挂了一只编织袋,那一串拴在包上的金属挂件随着她开门的动作叮叮当当地摆动碰撞在一起。
“你在这里啊,爱丽丝!”她笑了起来、不急不慢地穿过几张并在一起的咖啡桌,就好像是周末逛街的女孩子前来同女伴会合那般自然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你看,手环上就标着你的位置呀!”
说到这里她抓起爱丽丝的手腕将长长的袖口挽下一圈,指着那大约只有一指长宽的显示屏——小仓奥萝拉也许只想指出来她正坐在甜点店里的这个事实,但爱丽丝却看见了她自己名字下那起伏不定的、好像落潮一样尖锐波动着的心跳轨迹,将她那无迹可寻的微妙心态仿佛出台判决书一般展露无遗。当与奥萝拉对视时她看着在那唇际花朵绽开一般的微笑,感到几乎被晃花了眼的同时也确信道也许就在这里、或者这儿的不远处小仓奥萝拉也曾这样温柔地握着麻生八重的双手,而只要与她见过一面的人都能够理解这种猜测的来源。那么,那么麻生八重想要帮助她并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毕竟当她展露笑容时又谁会忍心将视线从发着光的偶像奥萝拉身上移开呢?
奥萝拉——她在心中轻轻地默念一遍这个名字。小仓依旧在说着话,并没有因为爱丽丝的沉默应对而失去兴致、因为她是会自顾自地散发光与热量,自顾自地给予每个人以爱的人。
“你和八重吵架了吗?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八重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呀!”说这些话时她依然笑眯眯的,爱丽丝好像根本没在听她究竟在说些什么,所有无声的证言都指出她就像是另一只迷失在花香中的蜜蜂,循着前一只同伴留下的痕迹,直直地坠进没有边际的甜蜜舞蹈。世界是圆形的、就像个橙子,有着漂亮姓名的公主在宫殿中转着圈跳舞,舞会往往进行到灯火通明的午夜时分,城堡里栽种的一千朵向日葵都错以为朝阳将提早一步在这儿升起,将她们的花盘齐刷刷地转过去。
也许她曾经打定主意与另外两位SO缔结者成为居住在同一间公寓中的三个互不相识的房客,也许她在心中竖起了一堵又一堵牢不可破的墙壁来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珍爱的也是她不愿意失去的一切,但是麻生八重摧毁了一切而小仓奥萝拉又使它们融化得无影无踪。她不禁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地责备自己的自私,仿佛在数小时前将另一个人拒之门外的那个人与她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联系,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应当嫉妒麻生八重,因为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能够享有小仓奥萝拉微笑的人,但是当她认识到小仓会对她身边每一个人都这样做的时候,要理解她为什么会成为带给大家光芒的偶像也就不是意外的事情了。
“——我们回去吧?”
当她牵起一绺爱丽丝的长发并将花瓣般的唇贴在泛紫发梢上的那一刻,仿佛世界上每一盏点亮着的灯都要比前一秒更加明亮了十倍,在五光十色的海洋中爱丽丝抬起头来望着她的侧颜,她确信自己的确曾有一刻想要亲吻小仓奥萝拉的面颊。
跟着她离开甜点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临走前时计爱丽丝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对上那高高标明着营业时间的挂牌。她看了眼此刻明显早已超出范围的的时间,在玻璃橱窗与蔷薇色彩缤纷的蔓藤装饰的环绕下微笑着,俯下身去收拣杂物预备打烊的女孩子——从她的角度看去那整个店里唯一点亮着的悬挂灯,奶油色的光晕与透过轻纱窗帘的清冷月光一并轻柔地点亮她的发梢。白川萌凑近了面前的落地窗。S市四月夜晚的天气还有些冷,水汽附着在玻璃上很快就凝结成了朦胧的霜雾——在这片雾霭后,她留下一个三笔画成的笑脸。
她们向着那个温暖的世界挥手告别,接着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后来她想,那时她应当吻上去的、再以后她将发觉到自己一直搞错了的、却刻意回避开来的究竟是什么——时计爱丽丝遇到的并不是什么偶像奥萝拉,从最开始到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都是小仓凉子,当她正视现实却早已为时过晚:红花从每一片白色瓷砖的缝隙间一齐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每十片花瓣间必定有一瓣染成S市的蓝色;番茄坠落枝头、蔷薇筑起高墙——她直到最终都没有真正拥抱过小仓凉子,正如她从未理解过爱。
*
直到几天以后,直到她与和久津苍坐在同一间甜品店的那一天她依旧在回忆着在那一天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无论是哪一件,和麻生八重的,和白川萌的,还有和小仓奥萝拉的,不区分时间先后地在同一刻上演。要想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在和久津发来简讯询问她在哪里见面时她不假思索地回复了甜品店的地址。而往常这种碰头更多发生在酒吧,因为类似的事情重复了不下十次所以本应当约定俗成了。往往谈话于第一杯白兰地开始、又在最后一杯伏特加见底时无言结束, 就像是他们首次在此见面。
在一月四日,时计爱丽丝满十八岁的当天,S市正在下一场有关冬日的雨。而她孤注一掷地为了逃避她不愿意承认的一个事实,对她在上午刚刚认识的大学教授递交了合法同居的申请书,所渴望的不是爱意而是她已经结成SO的这个事实,和在那以后下定决心不会试图改变的孤独。处于不同平面内的两条直线不会平行也不会相交、互不干涉地直奔那永无止境的终点。而在对方回复拒绝以后她也没有过多的表现。“就应该是这样。”爱丽丝这么想道,告诉和久津这是某场惩罚游戏的内容,而他则表现得不置可否。
时计爱丽丝相信和久津苍早已猜出鸡蛋饼下一句究竟会替她说出什么来,这让他们的对话常常会变成不经预演的剧本,不需要过多思考只要将谈话一路继续就足够了。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世界仍然是圆形的,不像橙子却长出棱角成为齿轮,按照既定的效率旋转不停,将在下一个千年到来以后转回原点。她拆开和久津推给她的薄荷硬糖含在舌尖,感觉口感像极了曾经融化在口中的冰片。她仍然在走神,分不清现实与回忆线性的界限。
“你是时计爱丽丝。”说这句话的时候和久津越过桌面凑到她的耳边,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对她说,“无论如何这不会改变。”他的围巾拖在桌面上,说完以后用着永不化冻的微笑将手掌覆盖上她的前额。
不会吗?爱丽丝想反问他,但他的口气是那样确信以至于爱丽丝渴望一厢情愿地、像是确认一个事实那样将它毫无保留地接受了。相信这个人总不会有错,她在心中一遍遍、一次次地重复,并的确感受到她能够从这句话中、从他盖在自己发丝上的手指汲取一些力量令自己感到虚伪的心安。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反应过来,和久津苍说的话的确没有问题,搞错事情的永远是她——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你早就应该这么做了!时计爱丽丝错误地理解了他的含义并迈出第一步,并就此断绝了所有折回原路的可能。
“我感觉好多了,谢谢。”她打下这么一行字。和久津苍大约已经三十岁还多,但他看起来丝毫没有改变,以至于将目光投向他时爱丽丝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为期几年的、抛却一切和过去的牵绊后无忧无虑、散漫得令人无聊又欢欣的大学时光,现在她仍然会回到学校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一旁,却再也找不回蜷缩在上面从早到晚无所事事地打发掉一整天的感觉了,日子一天接一天,没有什么特别令人开心的,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人难过的,好像贯穿S市的那一整条运河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刷而过。
爱丽丝忽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麻生八重也的确不是在这间甜品店里,而是在属于和久津苍的空旷宽敞的大型教室中,当她拉开大门时她也刚好沿着同一条路离开,在偌大的人群中匆匆忙忙地擦肩而过,假如爱丽丝一觉醒来正坐在那间教室中央的话这一次她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来——但究竟要对麻生八重说什么呢?关键的拼图缺少一块,在这之前她依旧寻求着答案。
*
戴伯蕾兹的幽灵抵达她新家的时候,时计爱丽丝正坐在桌前,望着那拖着细长尾巴的实验鼠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笼子,当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坐在那儿了。她还是很年轻,时光从未在这个死者的脸上刻下哪怕一笔的多余痕迹,以至于爱丽丝站起来时早已同她差不多高,就连彼此的年龄都在日历变更下一天接一天地变得相近。爱丽丝出神地凝视着那苍白的幽灵,确信这不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因为她已经死去很久了,远在她真正死去之前,甚至在她们相遇前,爱丽丝曾经无数次在自己的房间里惊醒,那时她的教育机构里尚未染上斑驳的血迹,但幽灵早已超脱了生与死、时间和空间的界限站在她的床前,她曾看到戴伯蕾兹那悲伤又踌躇、仿佛想要诉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奈地笑起来的表情,从躲在树阴下看那跳舞女郎不眠不休旋转到独自行走在敲响三十二声丧钟街道上的年纪都在思索那笑容的含义,但现如今,感谢上帝,一切曾经在心中藤蔓纠葛的疑问不再有任何存留过的痕迹。
爱丽丝看到她曾经的管理职在流淌的月光下皮肤呈现将近透明的皎洁白色,那条最终将她带到另一个世界去的领带血迹斑斑照旧,但她的表情已经不复死时的狰狞。她低下头去从上到下挨个数着身上的伤口——一、二、三、四,数到十四为止就停顿一下,然后从十四开始数到一——就是这样,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循环不停。
没人知道她会将十四个数字数到什么时候。
“你读给我的书里说,死人也会变老。”爱丽丝想,但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因为戴伯蕾兹停下了她从一到一的计数抬头望向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单词都带着唱诗班那般空旷的叠声。
“那么在你看来我并没有变老。”她说,“死人总该过死人的日子。”
你最终寻找到你想要的安宁了吗——这话她觉得自己同样没有问出来,但戴伯蕾兹依旧听见了她的心声,并悲哀地摇着头加以否定,发束摇晃间身上的每一个血洞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晰。现如今它们早已不再流血,紫黑色的血块板结交错,空洞处宛如史前巨神的独眼,她仍不得安宁,鬼魂至今也游荡在摆有十盆秋海棠的街道上,时过境迁,旧街道早已被墙砖泥瓦改造得面目全非,但那花朵仍同她最后一眼所见的一般栩栩如生,边缘干涸萎缩如同沾染血迹。
她告诉爱丽丝自己来是因为自己看到了一切即将发生的未来,却对细节闭口不谈,只是执着地认为命运必将重演直到历史的车轴在奔波中不堪重负地折断。她说起误会、欲望与盲目的爱正是一场悲剧开演的全部条件,即便手中没有一副七十八张阿卡那的占卜纸牌也同样言之凿凿。爱丽丝落下手中的小刀切下白鼠的脑袋,却因为心不在焉被溅了一身鲜血,活人和死人在此刻看起来没有半分差别。当她的话语终于提及多年前那个鲜红涂满每一寸白墙的早晨时,爱丽丝问她是否思念人世,在死去的时隔多年以后再度对人间产生难以名状的怀恋。
“你在说什么哪。”戴伯蕾兹好像满面天真,又好像再困扰不过地笑道,她说自己是为了提醒她的同伴不要用那孤独理所当然的权利来换取一个用温情粉饰的安宁,因为命运在要素齐全的那一刻必将展现它最为残酷的一面。而后她话锋一转说起她曾拜访过拉丁美洲,在大同小异的黄沙和蕨类植物中寻觅一座被龙卷风拔地而起的城市——她问爱丽丝是否知晓那城市的姓名,因为失忆的症状早已横逾生和死袭击了这个游荡的幽灵,但没等到回复便转过身去。
“现在天亮了。”她说着双手向前一伸,厚重的绸缎窗帘像圣人摩西分割开来的海洋般向两边退开,在第一缕穿透厚重云层的阳光下幽灵变得透明,最终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便消失不见——
“爱丽丝,在我死去之后已经过了那么久。”
时计爱丽丝走近窗台,用着与消失不见的戴伯蕾兹一样的姿势眺望黑夜和汪洋交汇的地方。透过那玻璃、那被合金窗框均匀切割成四份的空间,她看见回忆之鸟划破黎明。凌晨四点,城市尚未醒来,人们好像胚胎,蜷缩在代血剂和玻璃瓶间的生命之海。
她的手指一痛,发现手术刀片在划破白鼠头颅的同时也将自己的食指割破,起初她并未在意,直到血液好像窗外的日出一样流淌不止,所到之处纷纷染成一片瑰丽的红色。血滴在地上,她试过了药粉、创可贴与纱布,但除了让场面看起来更加乱作一团以外别无他用,最终爱丽丝匆匆扯过绷带随意地在手指上缠绕两圈,甚至枉顾殷红正一层层渗透雪白的布面——她下定了决心,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点开了手环的通讯。
“我也想帮助奥萝拉。”
收件人是麻生八重,接着她如释重负地跌坐在靠背椅上,幻想几个小时后世界上所有的血液即将一涌而现充满房间,按住她的头直到她不再挣扎为止。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房间内不知何时已经满溢着玫瑰花与酒精的香气。那气味将经久不散,浓郁到两个星期后小仓奥萝拉仍会敲开她的门,询问她是否将一打未拆封的玫瑰糖酒错洒在地上用以代替拖地的水,使那味道浓郁得仿佛下一刻墙皮就会剥落流下淡红的甜酒。但是在此之后她们渐渐习惯,从皱起眉头到再不过问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惟有爱丽丝知道那是幽灵在尘世间留下的唯一能够将她与幻想彼此区分的痕迹,而所有馥郁的气息将会持续到她狼狈地拎着行李,从这个为她带来了无数喜悦和困惑,无数悲伤与渴求的公寓中逃离,逃回她由无限孤独纺织而出的世界里去的那个时候为止——在她提起笔来书写她们故事的那个黄昏,她将会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像是石英钟的指针一样在原地打转,而她却自以为改变了什么一样,满怀不安和期望地向前走去。
①:引用自《月亮与六便士》
②:用了太宰治《人间失格》与《美丽新世界》的反义词梗,这俩对接起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③:意指事与愿违,既然标号打在这里就说一下吧,上面那个是《小王子》,还挺明显的(?)
④:最后一段让我强行致敬百年孤独吧……
⑤:标题翻译过来是“图兰朵的三个谜语”,致敬某歌剧的同时也是我喜欢的裙子名,虽然和正文没什么关系…↓
“是什么在每天白昼死去,却在夜晚重新诞生?”
“是什么有如火焰般燃烧,但当你死去,它就变得冰冷?”
“是什么比冰冷的冰还要冷,却能够让你燃起火焰?”
——答案是希望、热血和图兰朵(所爱的人),姑且也代表了某种心态吧……这一章她也刚好被亲了三次(。)
哎、姑且相当草率地写完了,行文依旧有马尔克斯的致敬……说实在的阵线拖得太久,我也搞不懂究竟是什么文风了,基本上写一段就变一次吧就是这样。挺混乱的也没有什么逻辑,我已经放弃改好的希望了……
借用了萌萌!!!!写不出她万分之一的可爱,也用了朋友家的角色当NPC…姑且把这些包袱抖一抖,还有老糖你的爱豆……如果有OOC就打死我吧,自豹自弃.jpg,我究竟在写什么啊……………………。本来还有更多想约的人但我实在约不动了……好想和开发职的各位建立友谊啊有人来和我做朋友吗!!!为我们的友情干杯!
我果然是一摸手机两眼发黑颠三倒四五颜六色七上八下型文手,我爱电脑电脑也爱我,再见我们回老家结婚了…
请锁定月刊小时代•三批时代,我们下个月这个时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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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把西城区浸得透彻,在黑曜石一样的夜空下,街头巷尾只间或有野猫跑过的轻响。老旧的马路积年累月地被行人的鞋子和车辆的轮胎磨得发亮,在月光下几乎能让影子滑倒。有人披着这样的夜撬开了阿尔巴尼街附近一座教堂的大门,趁着云彩遮住月亮,他溜进教堂,又把门在身后虚掩上。
教堂里空无一人,张开双臂的耶稣悬在布道台上,透过彩窗的月光像圣母玛利亚的眼睛,俯瞰着她受苦难的儿子。可他只能低着头,看她映在一排排长椅上的影子。深夜的来客沉默地穿过教堂背后的空地,坐在最后一排椅子上。在夜色里很难看到他流血披面的惨状,他脱了自己黑色的外套,把衬衣从裤腰里抽出来,脱下,用牙齿和手撕成长条,草草擦了擦头上的流血。
在他的眼前是教堂平静的夜色,在他心里却响着一场枪击的回声。不到十分钟以前,他还在阿尔巴尼街20号的三匹骏马酒吧,和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见面。迪·彼得罗想知道约翰尼·古兹对艾灵顿市的计划,也许还想吓唬他一下,警告他别在自己的地盘里惹事。不用在这里呆多久,约翰尼就察觉得出,艾灵顿甚至比芝加哥还要可怕,她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一个不是政府的主人。
安东尼·迪·彼得罗干瘦的身体在约翰尼对面的扶手椅上摊着,那个时候他枯槁的生命也算不上鲜活,但至少血管里还奔涌着血液。可只是一个响指的工夫,有人闯进了酒吧,砰的一声,迪·彼得罗的血管上穿出一个大洞,原本应该按部就班地在管道中前进的液体流出来,染红了那张海绵的扶手椅。枪声很响,甚至穿过房间的墙壁,压倒了大厅里的音乐声。所有人都吓坏了,隔着墙都听得见外面奔跑尖叫的声音,约翰尼下意识地站起来,却在额头上挨了那刺客一枪托,跌倒在地。
涌上他心头的第一个感觉是茫然,疼痛接踵而至。约翰尼也非等闲之辈,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理清了线索:迪·彼得罗死了,而他偏偏是那个目击的倒霉蛋。他的当务之急是逃,离开这个现场,至少别让什么人找到他。他是个银行劫匪,常年坐镇警察局通缉令的人,如果警察逮到他待在迪·彼得罗的谋杀现场,等待他的可不会只是交叉盘问而已。“叫救护车!”他跳起来,推了迪·彼得罗那个大个子保镖一把,自己则追着刺客从后门跑了出去,确保除了菲利斯没人知道他在这儿。大个子保镖是他的麻烦,但是他眼下无力解决的麻烦,也许他应该离开艾灵顿,在菲利斯向警察出卖他之前远走高飞。
约翰尼追着刺客拐进了一条小巷,酒吧的混乱已经听不见了,环绕他们的唯有寂静和黑暗而已。失血让约哈尼有点眩晕,他与刺客之间隔着正好一条小巷,只在中间有一盏路灯,几只苍蝇围着惨白的灯光嗡嗡飞着。逆光让他看不清对方,而失血又让他浑身发冷,再也追不动了。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对方竟也在小巷尽头停下了脚步。“你是谁?”隔着一条街,约翰尼问他。对方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迪·彼得罗?”他又问。这次对面有了动静。
“正义。”那个刺客的声音像是女人压着声音,又像是吊着嗓子的男人,总之什么都听不出来。
“正义?更多的人会因为你今晚的所作所为死去!”约翰尼说。他冷笑了一声,也许是真的因冷而发笑的,他已经分不清了。
“但它最终会把这个城市推向更好的方向。”刺客说,“我今晚留你一命,可别辜负了它。”
他是怎么离开的,约翰尼并不知道,他的双膝打着哆嗦,几乎颤抖着要倒在地上了。他头上的那个伤口很深,血一直止不住,也许还有点脑震荡。约翰尼朝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摸了一下,他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时候遗失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如果有力气,约翰尼会朝地上啐上一口,但是他只是抬起头来,看见了月光下的教堂尖顶。
这是个救星,约翰尼用袖子抹掉地上滴下的血迹,尽量让人无迹可寻,然后自己朝教堂的方向走过去。教堂的门锁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他很容易就闯进了这个高大宏伟的建筑物。耶稣的像挂在和大门相对的另一个方向,等待着受洗的信徒。可约翰尼不是信徒,他也永远不会是。他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来,撕碎了自己的上衣。
“谁在那?”
正当约翰尼独自一人躺在教堂的长凳上徘徊在昏迷的边缘时,一个声音给他注入了一丝清醒的力量。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在黑暗里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从教堂后面走出来。他穿着黑色的裤子,上身是一件白衬衣,在月光里有些扎眼。
“我闻到血的味道了,出来吧,亡命之徒。”那人端着把单筒猎枪,不确定地朝约翰尼的方向扫过来,“这是间教堂,你会得到帮助而不是伤害。”
“你端着那个说话,可是让人很难相信的,神父。”基本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约翰尼一手扶着椅背,一手用从自己衬衣上撕下的布条按着头上的伤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亡命之徒能相信你吗?”
听到他的声音,神父朝约翰尼的方向转过头来,但他转头的幅度有点大,用右耳对着约翰尼。“这里是上帝的地盘,”神父放下枪口,“我不会在这里杀人,这是玷污祂的名。”
“是吗?你会以圣母玛利亚的名义起誓吗?”约翰尼知道自己随时都会倒下,所以他要赶在这之前摸清这位随身带枪的神父的立场。
“那不是我相信的。”神父垂着枪口,一步一步朝约翰尼走过来。亡命之徒有点害怕,但他没有力气逃走了。
“那你相信什么?”
“我相信你该休息一下了。”在他倒下之前,神父伸出手臂接住了他,“而我正好还有点止血药在我的房间里。”
一开始是这样的:我回房间,做梦,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又想了想Balivernes,又开始觉得眼睛朦胧要哭一场,只好逃避现实继续用Begging。
另外,是我和Dana两者控制的不同区域:我是夜晚,她是早晨。早晨的树是给外来者看的,黄金世界树本身就具有一种观赏性;所以夜晚的世界树是核心的管理区域,一个重要的地方。我们掌有进入管理区的权利,但我从没进去过。一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二来觉得麻烦。那一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简单地说就是心血来潮,我就输了密码跑进去瞧瞧。一进去就看到Melissa黑着脸要往外走。
“嗨,Melissa。”想了想,纠正为:“嗨,三月三十日。”
“Layla。”她说。
她停下来。
“刚刚进去?”我问。
“对。”
“怎么就走了?”
“看看而已,有没有运作正常。”
“噢。”
我想了想觉得我们也没什么可以继续说的,还是就这样算了吧。我打算继续走进去,她轻轻挡了我一下。
“你最近的使用次数是不是有点多?”她声音听上去很严肃。
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是呀。”
“不过也正常,你是个容易沉迷的人。我见你玩了好久的手机大富翁。”她顿了顿,“你现在还在玩吗?”
“没有。我好像半年没玩啦。”
“那你就是玩了有两年了?”
“呃。”
“算了。我没资格说什么。但是Begging的很大一个问题我觉得就是这里,它很容易让人沉迷。”
我觉得气氛开始不对,收了收心,认真地思考起她的话来。
“目前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推广的话恐怕有点困难,我是说,会造成很多问题。”
“为什么?”我问。
“你不觉得这对逃避现实很有用吗?”她轻轻地问。
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仔细想想,自己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我甚至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说来我也是成年人,一定的自制力还能控制,精神也不是太脆弱,如果有人这方面不太行,恐怕是要被Begging拖死的。
“我自己是不怎么用,也没有兴趣制造梦境。”Melissa揉了揉额头,表情不太好,“虽然置身于第三人,但是如果太超出发展……”
“你要做什么去干涉?”
“不,我会放弃观测。”她冷冷地说。
很有她风格的答案。
“最好这里别变成一个永夜之城吧。”她喃喃道。
一个很恰当的比喻。梦境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如果自身不意识到,恐怕使用Begging的人会没日没夜地做梦,没日没夜地睡。那样后果实在太可怕了。最好不要。这并非我们制作出来的初心,我们也不希望它成为这样的东西。
Melissa突然轻轻地说:“Ecripes。”
“啊?”
“你要进去吗?”
她头也不回地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门,一副淡然的表情。
我对她突然的话题转移有点摸不清头脑。“呃,为什么不?”
“最好别进去。”她说。
“你这样说,会让我很有兴趣。”我壮大了胆子说。
“Cain在里面。你知道他最近在干嘛吗?”
“他说他要调整核心。”
“唉,你别进比较好,真的。对你来说,这种场面不太好。”
这更让我一头雾水了。
“想去就去吧!让你小心灵受一次伤。”
她笑了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怎么的。其实她就是故意这样,恶趣味地引诱我进去,去揭开真相。或许,我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一种阻碍。我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在她的上帝视角里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她想了一个办法把我赶走,自愿退出。当然,她成功啦。
我推开门,然后就知道她成功了,目的达到了。Cain把我吓了一大跳,吓得我要哭。我还很愤怒。我不想说那是怎么一回事,总之他们都吓到我了。没有一个人安好心!现在我能那么平静地说出来,也是受过了很多时间沉淀的。
“Cain?”
“噢,Ecripes。”Cain有些惊讶地转过身,身后有一个卧躺的大玻璃柜。
“你怎么来了?”
“你在干嘛?”我问。
“转换核心。”他说,“之前的核心意念是代替的,我现在用一个比较有实质性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吓得不轻。
“你在干嘛!”
“转换核心啊。”
“干嘛用这个!”
“你误会了。”他稍微侧开点身子,给我看看身后。
“什么!”
“劣质的东西,当然不如本源有用。”他淡淡地说,“你不觉得吗?”
他们两兄妹都是恶趣味的人。纵使事情不是这样,我也还是被吓到了。好吧。我们不说这个了。
我退出了Begging的研究,决定回日本去。
首先是因为外婆回去了,妈妈那边催得紧。还有就是在这里总觉得不舒服,可能是环境的影响,我总觉得不管在哪里都有一种既视感,让我觉得处处相似,好像生活在轮回,让我很难受。
回去的时候和他们谈了谈。他们说能不能把Layla留在那里,我同意了。
Bret叫:“Mizuki。”
“怎么?”
他沉默地看着我,我也沉默地看着他。我们的离别本不带任何一丝伤感,现在倒是有些这个味道来了。
“好吧。”他说,“你要走了,我们和你相处得很愉快的,所有人。”
“谢谢。我也很开心,和你们在一起相处。”
我有点感动,他平时总是一副嫌弃我的样子,但是这时候还是愿意为我说好话。
“你想吃可丽饼吗?”他突然问。
我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溶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于是去机场前我买了个草莓香草味的可丽饼,坐在机场的凳子上一个人吃起来。吃得我觉得自己好可怜,没有理由的,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这还是我第一次哭得那么安静。机场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即使大家纷纷侧目,但还是没有人插手。
我回家了。
妈妈抱了抱我,哥哥和纱绫也是感动的模样。他们逼着我说了一大堆事,然后又拿出了他们存的别人发的我的照片给我看,我看了恨不得立马自杀。
“晦月哥多好看。”纱绫给我看她的手机桌面,就是我的剧照。
“晦月一直是好看的。”
哥哥指了指家里摆着的相片,好几张都是Layla的剧照。
我想回来真辛苦。
“之后打算怎么办?”爸爸问。
我说:“没想好。先做一段时间家里蹲,然后再说。”
“你可以去试着医院,应该没问题。”
“暂时还不想做医生。”我颓废地说。
“那你可以来剧团,”纱绫再次展示她的手机屏幕,“我们剧团几乎所有人都对你一见钟情啦。”
“好主意。”妈妈赞同。
“别,求你们了。”我说,“我怕我一辈子都没有女朋友了。”
哥哥顿时愣了愣。“原来你还没女朋友。”他说。
我警惕起来。
“什么意思?”
“洋介结婚啦!”
让我哭一会吧。
回来不久,我过了28岁生日,很巧,但是巧得我很悲哀。因为我这么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
我最终在洋介的帮助下找了个小诊所混日子,不过是打盹,玩手机,看电视剧,和人聊天。相比Cain院里的病人们,日本人民更加亲民和蔼,基本都可以小事化了,没什么太让人担心的。我不过是他们排解寂寞的消费品之一罢了。
我回来以后,很少想到英国发生的事。这里是个好地方,带着一种轻盈又沉重的文艺气息。现在还是晚春,来得晚的樱花开始凋谢,我在河边长久地凝视,樱花花瓣柔软脆弱,和我的价值观惊人的相似。我们两者在河岸相互凝视,我觉得一种怜爱之情涌上心头。
人不断地渴望,再不断地舍弃。我们的献身精神使自己变得一无所有,然后我们再次为一无所有而欣慰,将一无所有的自身奉献,投身于熊熊火焰,只为了自己溅起那微不足道的小小火花,实现虽死不悔的绚丽光阴。
——
惊觉今天4月28日。蚀哥生日快乐。
序.
妾身——妾身名为椿,姓氏为何早已遗忘在千百年前,至此也再无法回忆。
“来听听罢。这是一个可怜的小姐和可悲的魔女的故事。”
那年战乱,有这么一位英勇的士兵与一位不谙世事的小姐,他们有着婚约。他们都天真的认为神仙将他们的缘分牵住绑紧了,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还想要在战争结束之后一同去外面看看,看看广阔的世界。可这是乱世,哪容得这天真的思念?士兵要同将军出征了,于是小姐为士兵做了香包以祈祷平安,不幸的是士兵还是战死在了无情的战场上。这毕竟战场可不是儿戏。
这日日夜夜盼人归的小姐听到这个消息后呀,止不住的眼泪像是泉涌一样停不下来,数日后便自己偷偷的溜出了家门确认自己未婚夫君的存亡。意外就像“惊喜”那般来的突然,出门寻夫的小姐被战火波及到了,然后心脏停止了跳动。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死去的小姐再次站了起来,体内的血液已经流干了呀!却还是站了起来,双眼紧闭着,继续寻找着夫君的下落,而这妾身的自称却也是永远都无法改变了。
过去了很久,小姐认识了很多的新东西,也学会了如何分辨善恶,明白了世间险恶,理解了战争为何,她不再是那位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闺中少女。同时也知道了世界的美好,目睹了未来的光辉,当然小姐也遇见了新的邂逅,只是没有开始。她的小指一直都绑在他的旁边,红线从没断掉过。
五百年,为了支撑这幅姿态,小姐已经吸光了不知多少的生命,最后还是被“那些人”,那些被称作道士的人捉住了。打上了黄色的封条,无法像曾经那样自如的行动,双眼还是那样没再睁开过,她就这样又被封印了数百年。
只是在这不知道过去多久的某一天,她苏醒了过来。道士们留下来的所谓封印的封条并没有松动或脱落,只是她的力量变的更强了,这又是一位魔女的诞生。
如此正是一个失去了过往的一切,甚至刻意忘记自己名字的可悲的魔女,所讲述的乏味无趣的故事。
——虽然是这样没错。
“但是妾身非常的高兴呐,妾身就这样、实现了同他一起的梦想。”
“那之后妾身走过了许多的地方,也学习了各式各样的事物。武术、天文地理、法术,还有到现在所能学习到的魔法、科技等,至此妾身已经很愉快了。”
至今已过两千年,世界的变化太快太大,以至于妾身更加的不敢睁开这双眼睛。一睁开眼睛,两千年过去了,再也不是熟悉的景象和熟悉的人。不睁开眼睛其实也是一种逃避现实的行为,不过只要能够感到快乐不就足够了吗?妾身是这么想的。
与其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后会变的悲伤和狂暴,流着悲怨的泪水破坏四周的一切,所有的也都无法回到从前,还不如就这样。
“只要不睁开双目,一切都还是美好的、是幸福的,所以妾身还是,永——远都不要睁开这双可悲的眼睛罢。更何况这些都是已经过去之事,缅怀如此的过去是毫无意义的,要向前看才行呀。”
这幅身姿不畏风雨,气力不止,甚至还能做到更多,利用这番好处作乐亦是极好的。只是总有天真的孩子们前来妨碍妾身享乐,虽本愿不是想要伤害他们可也是毫无办法的事了。
真是期待未来所会邂逅的故事、所见所闻,以及作为“魔女椿”这个存在的终局啊。
Begging的完成是一件非常好的事。而我也如期在使用它之前完成自愈——我是不希望我自愈得那么快的,Balivernes的死对我来说真的太过沉重,但我好歹发挥了成年人卑鄙又悲哀的现实逃避,强迫自己去放下这一件事。
我不愿意用“一切都会过去”这种话来搪塞,因为我们明明知道不会过去,它会留下深刻的痕迹,说不定一辈子不会忘怀。所以我现实逃避,但从不会自欺欺人。那太可恨,也太可悲。
我带上Begging,连接开始。
他们在Begging做好之后就制作了一个雏形。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令人惊艳的场景: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一棵非常大的树,像是银杏树,因为它金澄澄的。周围飞着同样金色,带着些透明的蝴蝶。看上去像大王斑蝶,但好像不是。Cain在一旁仰视着大树。Alice和Bret表情平静,但两个人的肢体都显得很紧张,不愿看对方一眼。Cain凑过来和我说别和他们谈Balivernes,Alice刚吃了镇静药,其实有点困了,如果再发生什么就难办了。我答应了。除了这三人,Melissa也在。她看到我,点了点头。另外是Dana和她的小男友,插着腰一副悠闲的样子,谈着什么。
Cain随着我的视线解释:“他们是意见参考方。”
“那我要干什么?”我问。
“设定一个形象?”Cain说,“毕竟是做梦。”
“但是,你们也没怎么变?”
“呃,我们也没想好。”
Alice说:“之前和她说过要用我们朋友的形象。”她脸蹦得很紧,看得我有些心酸。
“朋友?”
Alice有气无力地举起她的熊玩偶。“bear。”
我见过那个玩偶,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它有Alice的一只眼睛。所以我才觉得Cain原来根本不正常。
“它不是男孩子吗?”
“对,”Alice回答,“所以是这家伙代理。”她抬抬下巴对着Bret。后者的脸色难看了不少,听到Alice说到自己,红色的眼睛充满了魄力。
Melissa过来和我耳语:“三月十五日被Alice扯坏了。虽然我帮Bret补好了,但是他还是很不高兴的。”
“小孩子么。不说小孩,是我我也不会。”
“是。”Bret缓缓接道,“三月十五日的形象为Alice代理,我则为bear代理。Cain和Melissa没有定。”
“因为比较熟所以比较好建立。”Alice补充。
过了一会,他们变成了另一副形态。没有什么变身过程,就好像那个过程被硬生生剪掉了,掉帧了,让人觉得很怪异。
建立的形象,两个人的年龄明显与真实不符,大了几圈。Alice穿得就是很有Alice的风格,我是说梦游仙境的那个。Bret的眼睛变成了Alice的蓝色,他还在头上加了一个小装饰,好像是用来强调他就是bear的一个特征。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似乎都很不满对方对自己朋友的诠释。但是碍于冷战,都不向对方抱怨。
Melissa故作轻松地说:“既然是三月十五日,那么我做个三月十五日的姐姐好了。”
“三十日之类的?”我说。
Bret看上去更不高兴了。“我没有给它设定过姐姐。还有为什么是三十日?”
“呃,双倍嘛。”
他没有接话,考虑着可行性。但在他还没有考虑完到底要不要接受我这个提议,Melissa已经开始行动了:她直接变成了一只兔子。三月十五日是只兔子,但被Alice代理之后形象明显带着Alice的感觉,Melissa则按照Alice的形象(虽然她们的确很像)再度改造——比如长了个兔耳和红眼睛什么的。我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很有趣。”Cain缓缓地说。
我想了想,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感觉世界都不一样了,准确的说,是我变得不一样了。虽然没有什么依据——只是直觉。我感叹了一会梦的神奇。虽然其他几个人都怪异地看我。
“啊,Layla,”Cain抱着一种怀念的口吻,“好久不见了。”
“好吧,这是我最常建立的形象。”我咳了咳,改为Layla的声音,说,“有什么问题?”
“很神奇,很少有人能如此自然地转换性别。我们都忘了你曾经是个演员了。你很适合玩这个。”Melissa说。
我转了一圈,也觉得有些怀念起来。感知了一会真正的女性的身体,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还要在观察一会。”Cain忍不住多看了我几眼,随后转过头招呼Dana过来。
“怎么啦?喔!Layla!”
我听着Dana的惊呼,觉得好尴尬。
Suluger听到Dana的话,瞪了我好久。虽然我觉得他是在震惊为什么我(Layla)会在这里,表情凶狠得让人觉得很有趣。
“很巧,”Dana说,“我们刚决定在中庭建立以蝴蝶为贵族的系统。”她抬手,一只金色的蝴蝶颤动翅膀降落在她的手上,淡淡的粉尘时不时洒落。
Cain问:“这是《月光虫》还是《夜萤虫》?”
我想了想,“《夜萤虫》。最后一次演的就是这部,所以就用这套了。”
“所以很巧,你和这里很配合。”Dana说。
“中庭是什么?”我问。
“Balivernes梦里有一棵很大的树,她说就是金色的大树。我们就利用这个作为原型做了。毕竟是一棵大树——那么假定它是‘世界树’,我们就把这里叫做中庭——一个核心。下了定义以后比较好工作。”
“是这样。”
“你们是故事主人公,我算是意见参考,半个建造者。”Dana想了想,“那我来维持核心吧。作为世界树的贵族?”
Dana捏碎了停在她手上的蝴蝶,然后她变成了另一个形态,一只可爱的小蝴蝶。Suluger不可描述地身体抽搐了一下,他拒绝了Dana的提议,原因是他说自己不擅长童话故事。Dana耸耸肩,转了一圈,欣赏了一会自己建设的形象。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轻轻飘起来。我们“喔——”了一个长音。大家因此兴致勃勃,各种各样地尝试起来:Alice做了一只兔子,这是一个飞跃的建设;Bret也试着把大树的树根拔起,他再错愕地放下。我们将世界毁灭,将世界重建,世界不断闪烁。我们重新将它复原,有些心满意足了。
“看来我还要再想想。”Cain说。
梦境就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东西,尤其是有意识的梦。我们轮流体会了一把创世主的快感和从容,好不容易把世界树做得有点奇幻世界该有的奇幻色彩。好吧。我们废寝忘食建设,很大原因是有趣,另一个原因大概是为了安慰自己(转移地),别再想Balivernes的事了。
我和Dana两者的形象具有相似性,我们愉快地达成共识,作为世界树的管理者。
梦的时间流逝和现实流逝是有差别的。再者我们都是想象力丰富的人,这项工作过得很快,完成度也令人满意。我们把世界扩大化,世界构造,这整个系统都很稳定。接下来就是实验:我们决定引入一些人进来,检测一下世界的合理性和实用效果,虽然具体运用方向我们还没想好。
Melissa带了两个女性来。两人是长期在这里的病人。
病人A:因家庭暴力造成的精神分裂。具体表现为恐惧男性?有些迫害妄想。
病人B:因运动损伤造成的狂躁症患者。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很受损。
我们对她们进行了一个催眠,然后带进梦里。没有给她们带上意识清醒的装置,呃,她们自主地设置所在区域和自身形象。效果比我们想象中要好,我们可以通过这样来影响她们的潜意识运作,达到治疗目的。这是一个令人惊喜的发展,我们可以推广,获得更快的治疗。我们甚至想到了这可能会成为一个学科,或者,震惊世界的发现?这让我们都有些飘飘然。
我们一遍遍尝试着Begging的运作方式,察觉到越来越多的梦的趣味。
我们自由地创造一切能创造的,我们可以将一切毁灭重来,我们将现实反映于梦中,于是在梦中重温现实的幸福,轮回无常,绚丽多彩。Alice在这个建设过程中也逐渐地平静,Bret的情况也有所好转——至少我是说,气氛柔和了很多。
可是我最终离开了。因为我从来不知道Cain在想什么,至少,我以为我理解他的。
【前方正在大面积施工】
一、
院落里的棣棠花开了。
听喻先生说,这些都是在他搬入府邸之前便有的,一株株耷拉着脑袋,令他感觉非常不悦。他认为既然这片地区已经为他所有,那么就不应该把它们这么弃置着——我之后才知道他是来自对岸那个古国的皇子,自然也会对自己将来的住所讲究一些。他请人来翻修了整个院子,顺带着也把原有的花草树木修剪了一番,变成了令他满意,也能令来到此地的所有人开口称赞的模样。
它们都被植在距离我的住所最近的地方。在园艺师休息的日子里,照顾它们就成了我的工作。
“——你喜欢山吹?”
当我同平日里一般提着载水器皿来到花圃跟前的时候,主人的声音从另外一侧传过来了。他大概才从梦境当中脱身,话音被大片大片的倦意低低地按住,听起来有些嘶哑。
主人的乐师工作仍旧停滞着,五月初五的那场骚动过后,他并没有急于上街继续去寻找他所中意的故事,而是以需要整理灵感为由,时常一个人待在院落当中思考许久。不过他待我的态度倒是比之前更平和了,也会时不时地主动与我谈话,问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也许是的。”付丧神大多都和人类一样拥有好恶,可我不知道自己对这些至多高过我头顶几分的植物究竟算不算抱有好感——不如说自我初次发现它们结出花苞的那一日起,它们便自作主张地每一日都在牵引我的视线。“不过我的上一位主人非常喜欢山吹花,所以我认得它们。”
“这样,”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同样来到这些植物跟前,将指尖抚上其中的一朵。“山吹花应该是卯月时节便开始绽放的。”
“是的,今年开得有一些迟。”
我一边接应主人的话语,一边将器皿往它们扎根的泥土方向微微倾了倾。没有人继续照料下去的话,它们仍旧会变回一蓬枯枝败叶。“主人,我想要姓氏。”在为最偏远的土壤也浇灌完毕之后,我向主人提出了需求——因为我思考了一会儿主人刚才的问题,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非常喜欢它们。“将它们的名字作为我的姓,您允许吗?”
接下来我便看到主人的脸上露出几丝惊讶来:“九十九也会需要姓氏吗?”他单手托着下巴,又像是开始思考起什么的样子。
“我不知道,可是人类都会需要。现在的我更接近人类,所以我想得到自己的姓氏。”
我这才想起来,似乎我还不知道主人的全名为何。人们大多以单字虎来唤他,敬重他的人会尊称其虎爷;他没有固定的居所,身份是游走于各地的乐师——这便是目前我对他所产生的全部认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些任性的句子令他为难了,主人拧起眉头,鼻腔之间低低地拖出一声长音来。“这只是个用以区分氏族的标识而已。你诞生的那个年代也许会比较看重它,但现在它已经不算是很重要的东西了。”好在他的回答完全不像是正在生气或者感觉困扰的样子,“不过既然你想要和其他人一样拥有姓名,那么我也没有反对你的理由。”
他将我方才提出希望作为自己姓氏的花卉名称,同我为自己临时起意产生的名字连在了一起,接着很自然地念了几回。直到难以言喻的焦躁感一点点攀爬到我心口的时候,他的脸上绽出了令我捉摸不透的笑意。“是个可以大大方方向别人展示出来的名字。”他先是夸赞了我,“只是除了我之外,你口中那些需要姓名的人类都没有机会接触到它,有点可惜。”
“确实如此。”
与我契约的主人总是能很快便将事情看得十分透彻,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视野太过广阔,前进得太过遥远,所以他在这么说的时候才能不带着情绪。他在笑,他又说替我感到惋惜;同时他那令人窥不见的心思,和专门用来显给别人的面容正处在不一样的季节里。
起初我很不适应面对这样难以捉摸的交流对象。“这样的人类可多着呐”——我曾经直白地提出过自己的想法,他这般回答我了。接着他就教如何我不畏惧,如何不惶恐,以及如何避免不合时宜地将别人藏稳妥的东西强行拉扯出来。
“看来你很喜欢人类。”他听出我的回应里夹带着失落,就再度和我交谈起来。
“是的,”我向他点头,“不过比起喜欢,也许应该用羡慕来形容更合适。人类非常自由,而九十九的时间太少了……半年内我们能倾吐的话语,能亲眼记录到的地方,实在太少了。”
我看到一小片嫩色的花瓣打着旋落了下来。棣棠的花期在四月至六月之间,即便它们醒得迟了,最终也还是得在同样的时间沉入泥土。这批掉队的花儿生来就只得到了被减半的寿命。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主人偏过脑袋,望了一眼他正背在身后的三味线。“只不过如果能开口言语,能迈腿行走就是你所想所憧憬的自由,我认为你将来会很失望。”
“您是指,人类并不自由?”主人所掌握的学识要比身为器物的我多出太多,我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他的话语。
“那可是相当的……”他忽然不往下说了,而是将作为我本体的三味线稳稳取到手里。“对了,你希望我将来用它来演奏乐曲,是这样吗?”他向我提出了与之前的话题毫无关系的句子,令我举足无措——我想要将刚才的谈话继续下去,但他此刻所说的语句真是太过吸引我了。
“您是说……用我来弹奏吗……”
“待新的曲子完成就来试试看吧。”主人说着打量了一眼我的模样——也许是因为我现在的表情僵硬滑稽,他又等待了片刻,发现自己没能得到明确的答复便自行接着说了下去:“你不用担心,这一定是秋分到来之前的事——我原以为你还会更高兴一点。”
“……非常感谢您。非常感谢您。”
我深深弯下腰向他致谢,除了一遍遍地重复带有感激之情的句子之外,我想不到其他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情。我终究还是放弃了去了解人类是否如我所想的那样自由畅快——不过或许主人口中所说的自由,和我所祈愿得到的东西原本便是不一样的。我看着主人一边有些困扰地摆着手,一边表示我不需要为小事过于郑重,悄悄地得出了这个暂时令自己心服下来的结论——直至今日我仍不了解人类,所以我只能想象;我想象如果我是人类,如果这幅躯壳里所承载的不是在岁月的河流中滞留不前的念,而是一颗会随着光阴的脚步不断起伏的心,那么此刻我也许就能做到喜极而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