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人类双子企划
所谓双子,感对方所感,闻对方所闻。
同日而生,同日而死。
传闻说先诞者勇敢果断,后生者机智敏感。
正是两人协作的力量,
才使人类得以生生不息,发展壮大。
然而随着社会不断变化,双子之间的所谓联系也渐渐的从优势变为了限制。直到有一天,一种能够打破这种联系的解药【CH-B2】问世了。人类延续千年来的双子文化即将迎来一场产生翻天覆地的变革。
在这变革面前,一切都如此陌生,作为人群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对,你要如何行动?
企划始终开放投递人设,主线剧情六月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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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有些乐子可以找了……
这是当阿斯路德看见了被当成麻袋一样扛着的某人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作为一个刚入职的新人警察,阿斯路德今天一早就被派到这个医院来维持秩序。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医院里又不是没有保安,根本就用不着他维持什么秩序。如果真的有什么保安没法处理的问题就派他一个人来也一点意义都没有。恐怕他被派来也就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吧。
最重要的是,站岗很无聊,非常无聊,天气也非常热。
因此阿斯路德就这样毫无责任感也毫无愧疚之心地从岗位上溜走了。毕竟巡视也一样是在维持秩序嘛,他这么想。
于是阿斯路德就这么名为巡视实则遛弯在医院里转了起来。他的表情太过坦荡以至于没有人发现他居然是翘班偷溜出来的。
可是说到底一个医院有什么好逛的,除了人就是人,一点看头都没有,依旧十分无聊,依旧很热。
但是他又不能就这么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坐下开始玩手机,那样的话翘班的事绝对会立刻暴露的。他暂时还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就在阿斯路德无聊到开始绕着医院数墙上窗户的数量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稍微有点耳熟的声音。周围路过的人都在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也转过了头去,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被人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的某人被像丢麻袋一样丢到了地上的精彩画面。
按理说,这种事被一群陌生人看到已经够尴尬了,如果这个时候被熟人看到了的话说不定连当事人晚上做的噩梦都会是这一幕,所以这个时候应该转身走开当成没看见比较好。
可是阿斯路德才不会考虑这种事。无聊的一天中难得的乐子,难道要让他为了别人的感受这种小事就随便放跑?怎么可能。
“……陆莳枭?”
所以他这么开口叫出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当事人的名字。
“真、真巧啊,阿斯路德学长。”
然后愉快地欣赏着陆莳枭僵硬的扭头和尴尬的笑容。
陆莳枭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阿斯路德则是还没欣赏够陆莳枭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在一边的陆莳鸢似乎也没有给自己的La解围的打算,一时之间,两人就这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阿、阿斯路德学长是在这里做什么?还穿着这种制服?”最终还是陆莳枭先受不了了,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了沉默。
“啊,这个么,社会实践之类的吧。”阿斯路德随意糊弄了过去。“你又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这家伙。”陆莳枭没好气地指了指一旁的鸢。“她硬扯着我来的。鬼知道她想干什么。”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枭。”鸢吐了吐舌头。“谁硬扯着你来了,我明明是温柔地扛着你来的嘛。”
“这位是……”阿斯路德看向枭身边不管是身高还是长相都比他成熟了不止一点的鸢。“你的,Mahina……?”他少有地对自己的判断感到了不确信。
“嗯,她就是我以前和你提到过的陆莳鸢,我的Mahina。”枭努力压抑住朝着鸢翻白眼的欲望。“这位是……”
“嗯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就是那个阿斯路德学长嘛,你经常提到的,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像你一样记不住事的笨蛋嘛。”陆莳鸢笑嘻嘻地打断了枭的介绍,转向了阿斯路德。
“你就是那位阿斯路德学长了吧?还真是,久仰大名了啊。我家枭整天向我念叨你这里好那里好(枭:哪里有!)念叨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今天一见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呢……来握个手吧?”这么说着,鸢伸出了右手。
……奇怪的态度。
阿斯路德皱着眉盯着她。
对于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来说,这个态度是不是未免太熟络了些?说实在的,她的语气让人感觉似曾相识……他们真的是第一次交谈么?
还有,总觉得她好像对自己抱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
即使阿斯路德看起来根本没有伸出手的打算,陆莳鸢脸上的笑容也一点都没有变化。她的手一直举在阿斯路德面前,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阿斯路德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握住了鸢伸出的手。
她的手可以称得上是漂亮。和大部分女孩子一样白皙柔软,但是要比一般女孩子的手大上一圈,和阿斯路德的手也差不多大小。
陆莳鸢用极大的力气握住了阿斯路德的手。这一点在阿斯路德的意料之中,只是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小看了她。
阿斯路德和许多人握过手,他敢打赌就算是壮年男子也不一定有她这么大的力气。她的手像老虎钳一样紧紧握着阿斯路德的手上下猛烈甩动着,一边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久仰久仰”之类的话。
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怪力女啊。
阿斯路德也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挨打不还手可不是他的性格。
“……你不差嘛。”陆莳鸢保持着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彼此彼此。”阿斯路德以同样的皮笑肉不笑回敬。
随着阿斯路德加大力气,对面的陆莳鸢也握得越来越紧。两人的手摇动的频率越来越小,最终像是掰手腕一样僵持在了半空中。
被两人晾在一边的陆莳枭则根本没能搞懂现在的状况。
他的Mahina今天一早就不太对劲。虽然说平时就很不对劲,但她今天的行为比平时的不对劲要更不对劲。
一起床就开始用她自己平常也不喜欢的魔性歌曲骚扰他,搞得那些洗脑旋律现在还时不时在他们俩的脑海中闪过。接着居然直接把自己扛到了医院……关于这点他不想做任何回顾。
然后就是刚才。先是打断了他的介绍,噼里啪啦地径自说了一通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话,现在又……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握手?握手要握这么久么?还停住不动了?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陆莳枭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这样问了出来。
“没什么没什么,普通的握个手而已。”陆莳鸢以闪电般的速度抽回了手,收力不及的阿斯路德差点摔了个趔趄。
“普通的握手?”陆莳枭将“普通”这两个字咬得很重。“普通的握手会这样的么?说起来,我记得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主动和别人握手啊?”
“我们俩一见如故不行么?”陆莳鸢理直气壮地胡扯道。
在故字上头加一撇还差不多吧。阿斯路德腹诽。
“一见如故?你?”陆莳枭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怀疑。“就你这样的家伙,一见如故?”
“喂喂陆莳枭你说话可给我注意点别太过分哦。”陆莳鸢鼓了鼓脸颊。“什么叫就你这样的家伙啊?我可是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可爱Mahina耶?别说一见如故了就算是一见钟情也很正常好么!”
“我拜托你别再恶心我了。”陆莳枭面无表情。“我刚才好不容易才在你的肩膀上坚持住没把早餐吐出来来着。”
这两个人和往常一样,一开始吵起架来就完全忽略掉了周围的一切,也不知道该说是感情好还是不好。
而作为被忽略掉的那个,阿斯路德觉得,这两个家伙真的是相当碍眼。
阿斯路德没有尝试去打断他们两个的对话。他只是看了看表,然后就默默地转身离开向医院的员工食堂走去。
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二分,不管他们来这里是想干什么,都已经快到午休时间了,就让他们在这慢慢吵吧……正好除了那家今天暂停营业的小卖部以外周围至少半小时路程之内都没有卖吃的的地方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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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
现在大概下午两三点,太阳越来越晒了。阿斯路德终于老老实实回去站岗了,那里至少还有棵树可以挡挡太阳。
食堂的饭不算好吃,不过至少不难吃。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特别还是在这种闷热的天气。
阿斯路德站在树荫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制服的帽子扇着风,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就算是在这种热到连蚊子都不想出门的天气,还是不停地有人到医院来。都已经是消息公布后的第二天了,人流量也至少是平常的两倍。这些人有些是一个人来的,但更多的还是两个人一起过来的。
结果居然有这么多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自己的半身断绝关系么……阿斯路德嗤笑。搞得好像他这种反对解药上市的人倒完全是反应过激无理取闹了。
总之不管是反应过激还是无理取闹,他都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让他那个亲爱的混账Mahina全身而退的。
……哦?这个是……之前的那个小鬼?还真是够巧的啊。
阿斯路德在人群里发现了上个月在网吧偷了他钱包的科盖特。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白头发的小鬼,看来就是他的La了。
哼,所以说这家伙是真的被他的La抛弃了咯?
阿斯路德立即精神起来了。本着闲着也是闲着这样的想法,他走向了斯提克和科盖特两人。
“哈,又是你啊小鬼。”阿斯路德挡在了两人的面前。“偷了我的钱包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我可没有偷你的钱包,证据呢?”科盖特被突然出现的阿斯路德惊得向斯提克的方向退了一步,但是又立刻恢复了镇定。
这个小鬼撒谎很熟练嘛,不过钱包什么的说到底都无所谓。阿斯路德想。反正他的目标也就是随便给他找找麻烦而已。
“你不承认也随便你,总之我今天是不会放你进去的。”
“大庭广众之下和小孩子过不去要不要脸?”明明被拦住的是科盖特,他的La却比他要更着急。“我一叫你可就成坏人啦!”
阿斯路德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声。
“喂,另一个小鬼。”他问斯提克。“你们今天是为了【CH-B2】来的吧?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的Mahina断绝关系?”
“是又怎么样,这又与你何干?陌生人。”斯提克警惕地看着阿斯路德。
“哈……果然如此。”他又转向科盖特。“和我上次说的一样,你真的被你的La抛弃了呢,果然是太过讨人厌了吧,连你的La都不要你了呢小鬼。”
“啊对了顺便,带上你爸妈再过来吧小屁孩,没有监护人的未成年人不给用,这个可不是我瞎编的。”他顺口又补上一句。
“父母?”斯提克冷笑。“早就不知道烂在哪里了。或许你好心点游过那条悲惨的河就能替我们见到他们了,说不定还能向他们告状呢!”
“陌生人,你的嘲笑是向着谁呢?低下头好好看看吧,孤身一人站在这里,还要将怒气发泄到无辜者身上的那个到底是谁?”科盖特也对阿斯路德的话做出了回应。
“走了,就让他与可怜的自己作伴吧。”斯提克粗暴地扯了一把科盖特。“除非听到医生亲口拒绝,否则我是不会就这么回去的。”
“至少被抛弃的那个不是我,是我主动抛弃了他。”阿斯路德自己都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横跨一步,又挡在了两人面前。“你们死不死心回不回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作为站岗的警察,我是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好心的大哥哥知趣点吧,我们天天来,难道你也天天在这守着?”说着科盖特踏前一步,向阿斯路德展示藏在手心的纸条一角,压低了声音。“这是?你家?还是什么更重要的地方?或许你下次过去就能遇见有趣的新朋友啦。”
那个是……阿斯路德想了想,大概是上次放在钱包里的那张写着所谓“勒奈经常出没的地点”的纸条吧。不管那地址是真是假,反正就算有麻烦倒霉的也不是他。
“有趣的朋友当然是越多越好。倒是你,”阿斯路德眯了眯眼睛。“威胁警察?就不怕被抓?”
“我们才十二岁,要是你找得到能供我们吃饭的牢我可真感谢你。”说着斯提克向科盖特伸出了手。
科盖特抖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阿斯路德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斯提克就用刀片在科盖特的手臂上狠狠地划了下去,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争先恐后地从苍白的皮肤之中涌出。
“放我们进去吧警察先生!”斯提克尖叫,语气惊恐,表情却满是得意。“我的Mahina快要失血过多致死了!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痛苦在我身上蔓延!”
他们两个是双子,痛觉理应是相连的才对。能对自己的Mahina下这么狠的手……这个家伙,真的是十二岁?
“……嘁。”不管阿斯路德怎么不爽,这次也只得让开了路。“我等着看你们哭着出来的样子。”
斯提克一副胜利者的表情拉着他的Mahina走了。在两人走进医院大厅之前,阿斯路德看到科盖特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因为距离太远阿斯路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表情。
“被,抛弃……”阿斯路德反复咀嚼着这苦涩的词语。他渐渐下压嘴角,最终停留在了面无表情那一档。
勒奈抛弃了自己……那家伙是这个意思。在很久之前,言家的La也是这么说的。
“……我被那家伙抛弃?真可笑。”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人说话一样,阿斯路德盯着空中的某一处轻声说道。“不是他先离开我,是我先不要他,丢掉他的……不对。”
“他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即使是已经不要了,就算是把他毁掉,我也不会允许他离开。”他如此对自己说。
一个人太糟糕了。他已经彻底受够了。就算是两个人只能互相伤害最后同归于尽也好,只要不是一个人……
“阿斯路德。”突然有女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是言莫铃的声音,阿斯路德听得出来。她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他迅速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回了嘲笑的样子,回过了头去。
“哟,我倒是根本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你们啊。怎么了?终于感情破裂了?”居然还带着莫言翎?他不是很讨厌人多的地方么?
“怎么可能,你被晒晕了吧。”言莫铃皱了皱眉头,毫不客气地回应。
“那你们在这种时候来医院干什么?这里已经够乱了,用不着你们两个再来添乱。”
“今天是翎复查的日子,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闲着没事就到处添乱?”
“都没救了还来复查个什么劲儿,浪费资源。”
“说真的,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不找茬就浑身不舒服?我觉得你很需要去看看医生。”莫铃用像是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看着阿斯路德。
“反正就算看了也肯定是没得治。”阿斯路德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我可不像你们,明知道自己无药可救还来浪费社会资源。”
“那你今天在这里是?维持秩序?”莫言翎挣扎着试图挽救两人之间越来越僵硬的气氛。
“我记得你只瞎了一只眼吧?怎么着?看不到我穿着什么?”阿斯路德却完全不领情。帮自己的La打圆场?还真是动人的亲情。
这句话刚说出口,阿斯路德身边的气温骤然下降,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
“说话注意点。伤害别人就这么令你感到高兴?”言莫铃冷冷地看着阿斯路德,她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怎么没看见你的勒奈?我看你是已经使用了解药了吧?效果如何?要不要来说说你的感想?”
“怎么可能,我自己的链接当然是要由我自己亲手斩断,解药又算是个什么玩意儿。”阿斯路德没有像言莫铃想象中的一样勃然大怒,反倒是笑了笑。“你问那么多又是要干什么?果然还是想用解药吧?啊,我知道了,你其实是一直都觉得你的Mahina拖累了你吧?”
“你……”阿斯路德的话语之中所包含着的意味令言莫铃感到了些许不安。她本来想问他和勒奈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了张嘴却发现,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开口,以什么身份开口。
“懒得理你。”最后她只是这么说。“我们和医生预约的时间快到了,没空再和你继续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你就在这继续看门吧,小心别把脑子晒坏了,虽然说大概本来就是坏的。翎,我们走。”
说完她就大步离开了。莫言翎小声向阿斯路德说了一声再见,也跟着他的La离开了。
阿斯路德目送那两人离开。现在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哼,这么快就走了啊,本来还想再多吹会儿冷气呢。”他嘀咕着,把帽子戴回了头上。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再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出现了。他又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起来。
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这种问题怎么回答?比起“哪里有毛病”也许回答“哪里没有毛病”反而要更快一点。
伤害别人就这么令你感到高兴?
当然不是,伤害别人毫无乐趣可言。他只是觉得像是有谁在他的胸口开了个洞,又往这空荡荡的洞里头放了一把火。即使用这火去伤害别人,自己被烧灼的痛苦也无法减少分毫。但是无论如何,做一个讨厌鬼可比当一条可怜虫舒服多了,不是么?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的Mahina。如果是勒奈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做吧?他最擅长讨人喜欢了。最近总是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会很容易就联想到他的Mahina。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在两个月前的重逢之前,他们有足足五年没有见到彼此了——至少对于阿斯路德来说是这样的。
五年,五年真长啊,五年前的事阿斯路德已经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了。勒奈具体是哪一天离开的?离开之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离开前一段时间有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阿斯路德全都忘了。甚至连他小时候的脸,阿斯路德也只是依稀记得个轮廓罢了。
勒奈曾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真正的半身,他的离开让他失去了一切。但是即使是这样曾经巨大到铺天盖地淹没一切的痛苦,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不真实。
在勒奈离开后的这几年里,阿斯路德一直都在拼命地寻找他。一开始的动力是爱和恐惧,后来恐惧消失,爱也渐渐淡化,更多的变成了执念,再到后来就只不过是惯性了。若是勒奈再不出现的话,也许某一天就连惯性也不会剩下了吧。伤口总会愈合,即使深处仍旧破烂不堪,但只要不揭开那道伤疤的话也许很快一切都能回归正轨。
然而勒奈还是回来了。他一边不留余地地亲手揭开了这道疤,一边还指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笑着说什么你果然还爱着我啊这种愚蠢的话。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可笑的事呢?
更可笑的是,在那时阿斯路德才发现,那些感情并没有像他所以为的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流失。它们只是被埋进了伤口的深处,随着创面一起腐烂,直至如今才重见天日。
“好吧,没错……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还是爱着你的。”阿斯路德轻声叹息。“果然你才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那个人啊,勒奈。”
“既然如此,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会怎么选择对吧?”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嘿!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abandon放弃,a,b,a,d……不对是什么来着?abandon……”
‘悠悠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的尘埃!’
“刚才背到哪里来着……abandon,abandon,尘埃……我靠这个混蛋有完没完!……靠疼疼疼疼……”愤怒地拍桌而起的陆莳枭的膝盖重重地撞到了桌子角上,疼得差点流出生理性眼泪。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的脑海里就一直盘旋着这些精神污染一样的旋律。不用说,这一定是鸢干的好事。拜这魔性的旋律所赐,他这一整个上午连一个单词都没能背下来,不仅如此,就在刚才他的膝盖还重重地撞上了桌角。
这一切全部都是陆莳鸢的错!悟出了这一人生至理的陆莳枭气势汹汹地上楼找陆莳鸢兴师问罪去了。
“开学就要考试你不用背单词我还得背!一大早的从策马奔腾唱到最炫民族风陆莳鸢你有完没完!”陆莳枭用力地将门打开,门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陆莳鸢带着耳机趴在床上在看一本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书。她看见枭进来了,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合上了书。
“啊呀原来那首歌叫做策马奔腾?连我都不知道呢,看来枭很懂嘛。”陆莳鸢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枭你好慢啊~”
啊那什么,敢情这家伙唱了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的洗脑歌就是为了把我叫上来?
果然,自己是又被这家伙耍了吧。枭意识到了这一点。
“陆!莳!鸢!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我也没办法嘛,毕竟在枭看书的时候不管别人在旁边怎么叫你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嘛。”
“……那也不一定要用这种办法吧!”有点难以反驳。
“呼嗯,一定要给出一个理由的话,大概是我乐意?”
已经懒得发火了。
“我一直都觉得你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的脑子上是不是有个大坑。我下去继续背单词了。你要是再敢唱的话,我就去告诉大哥。”
“啧啧啧,被欺负了就告家长?果然是个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小屁孩吧。”
“反正有用就好。”
“我看不一定吧?说不定大哥会叫你别乱偷听我的想法,之类的~大哥和父亲都最喜欢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家没法待了。
“诶嘿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我找你来肯定是有事做的啊,来陪我去医院看看吧?”
去医院?
“你明明每天都壮得和头牛似得去医院干什么?终于决定要去看看脑子了?”
“诶?难道枭你不知道么?明明是这么大的新闻?”
“哈?什么?”
“看来枭是真的不知道啊……最近复习傻了么?”
“你到底说不说?”
“哎呀稍微有点耐心嘛。就是解药啦解药,那个解药还是合法上市了,现在在医院想要和自己的La断绝关系的人正排成一条长龙呢。”
因为知道就算问了“为什么是想和自己的La断绝关系的人”这种问题得到的回答也一定是“因为怎么可能会有人忍心和可爱的Mahina断绝关系嘛”这种废话所以枭没有问。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怎么可能这么快?FDA的那个局长态度不是一直很坚决么?应该没这么容易就绕过她上市才对啊?”
“枭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根据可靠消息来源,本来这场官司确实不应该这么快结束的才对,如果不是乔安娜局长的话。”
“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说?”
“啊讨厌,枭怎么会这么蠢啊,这种时候一般的剧情不是会‘原来如此’这样恍然大悟然后一脸凝重陷入沉思顺带就接受了我的邀请么?”
“那还真是对不起你了。快点给我解释。”
“嘛,具体来说大概就是乔安娜局长突然改主意了,还真是个善变的女人啊。”
“你那个消息来源有问题吧?这不是更不可能了么?那个局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改变立场?”
“我说是可靠消息来源就绝对是可靠消息来源啦,女孩子改变主意都是很快的更何况她还是个政客呢。快点醒醒面对现实吧我愚蠢的La,顺便陪我去医院看看。”
“你还没说要去医院干什么呢。”
“我以为我已经表示得够清楚了……看热闹啊看热闹,当然是去看热闹啦。顺便再打听一下关于解药的消息之类的。解药的申请条件,价格,效果,起效时间,副作用等等……都是必要的情报嘛。”
“我不去,反正这些早晚都能在网上看到的吧。你要情报的话去找你那个可靠消息来源就好了,拉着我去医院干什么。我走了。”
说完,陆莳枭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啧,你以为情报是免费的啊?好了好了我可不管你想不想去,情报可不是免费的,我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今天你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陆莳鸢迅速从床上弹了起来向枭袭击了过去。陆莳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鸢用公主抱的姿势一把抱了起来。
“呜哇陆莳鸢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嘿嘿嘿你害怕什么嘛反正不是干你。走啦走啦,带着我们家的小公主去医院啦!”
“陆莳鸢你这个脑子有坑的混蛋放我下来!”
“哼哼哼哼你都说我是脑子有坑的混蛋了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你下来!你叫啊你叫啊叫破喉咙了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枭奋力地挣扎,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挣脱鸢的手臂。
“你别乱动啦,你再挣扎的话万一我手一抖把你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怎么办?”
“那你就赶快放我下去啊!”
“才不要~”
啊啊,我现在一定是在做噩梦吧。不管是早上也好还是现在也好,果然,其实只是在做噩梦吧。陆莳枭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家门想。
如果是噩梦的话,拜托请赶快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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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呼……你、你就不能、不能不要再挣扎了么、你这样、呼、呼、搞得我也、也很累耶!”
“那、哈、哈、那你就、哈、你就把我放下来啊!”
经过了一段漫长的——至少枭是这么认为的——路途之后,陆莳鸢和陆莳枭终于到达了医院附近。
在出门后不久,陆莳鸢就把抱着枭的姿势从公主抱改成了扛麻袋。这个姿势比起公主抱来说其实没那么丢人,至少脸不是露在外面的,但是走路时鸢的肩膀一直顶着枭的胃,一颠一颠的让枭很是难受,好几次差点直接吐在鸢的身上。
不对啊?我干嘛要忍着?直接吐这个混蛋一身不就好了么?陆莳枭突然醒悟。
然后他就被陆莳鸢“嘿咻”地一下丢到了地上。
“呼……累死了,总算到了。”陆莳鸢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俯视着地上的枭。“从外面看不出来,没想到你还挺重的嘛,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陆莳鸢!你个混蛋!”枭连怒吼都透着一股子有气无力。
“哈,不是你一路叫着让我把你放下来的么?现在把你放下来了怎么又不高兴啦?还真是个难伺候的小公主啊~”一路上扛着枭的鸢倒是只喘了几口气就又满血复活了。
陆莳枭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打算把鸢骂一顿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陆莳枭?”
……居然被熟人看到了……真是,最糟糕的事态。
陆莳枭深吸了一口气,僵硬地一格一格慢慢扭过头去。
“真、真巧啊,阿斯路德学长。”
今天的一切,都一定是个噩梦吧。
第三章
8月12号 9:21
‘!!!!!!!’
莫言翎正在书房里努力码字中。QQ隐身挂着,大清早的群里没几人在一边闲聊……突然一个消息的放出让群炸开锅似的热闹起来,隐身潜水的纷纷上岸,分分钟99+的消息把莫言翎吓了一跳,待莫言翎将消息读完后心底一沉,黑着张脸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翎!怎么了?”
言莫铃飞快的跑进书房,刚刚莫言翎的情绪波动过大传达给言莫铃一种不好的预感。
“铃……”莫言翎扭过头“上市了。”
言莫铃走到电脑桌前,将记录一一往上翻。
〖xxxx〗:[号外号外!各位,‘CH-B2’上市了!!!]
〖甲〗:[!!!]
〖丁〗:[哄多达?!!!]
〖xxxx〗:[有需要‘CH-B2’的现在可以去到医院申请!]
〖乙〗:[!!!我我我现在就去医院!]
〖丙〗:[‘CB-B2’!哦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戊〗:[为什么会上市了?乔安娜-琳不是反对的吗?]
〖寅〗:[就是,到底在搞什么?]
〖双〗:[+1]
〖木〗:[+2]
〖林〗:[+10]
〖森〗:[+10086]
〖丙〗:[这回是我们支持的胜利~]
〖寅〗:[唉,为楼上的La/Mahina感到悲哀。]
〖虎〗:[就是上市了我们绝对不用!!!]
〖戊〗:[+身份证号]
……
〖巳〗:[什么情况?]
〖巳〗:[一大早就99+真的好?]
〖子〗:[楼上才起床啊→_→]
〖子〗:[截图]
〖巳〗:[woc!‘CH-B2’上市了?!]
〖子〗:[嗯,现在支持的都跑去医院了,反正我家又不用,就是Mahina好奇心太重,一早就跑去医院围观了……]
〖巳〗:[你不去?]
〖子〗:[不去→_→,我不想被猫害死。]
〖鼠〗:[La!你怎么能这样说!]
〖子〗:[就这样说怎么了?对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鼠〗:[报告La,现在医院人超多!!!我都被挤出门口三四次!]
〖巳〗:[……]
〖鼠〗:[噢噢噢有警察叔叔来管理秩序了~]
〖鼠〗:[不说了,我这次一定要挤进去!]
〖巳〗:[……]
……
〖以养生的方式吃遍天下〗:[……]
〖xxx〗:[吃货,‘CH-B2’上市了……要不要一起去医院看看?]
〖以养生的方式吃遍天下〗:[我们先看看再说吧。]
〖xxx〗:[哦,行。我去找别人了~弧]
〖以养生的方式吃遍天下〗:[嗯,弧好。]
……
莫言翎敲完最后一个字后停住手,松了口气,整个人缩在转椅上“别担心,翎。‘CH-B2’既然上市了就不可避免,我们不会分开的。”言莫铃揉了揉莫言翎的头发,“我要是离开了谁来照顾翎啊?”
“嗯。”
“说到医院……翎,已经三个月了。”言莫铃瞄了眼日历,扭头看着莫言翎。
“……今天人多,不去。”莫言翎抱着膝盖弱弱的说。
“那好,我们明天去。刚好可以和瑞医生预约一下。”
“能不去吗?”星星眼
“不行!”坚定不移
……
“……好吧。”沉默了一会,莫言翎郁闷的说。
“那行,10点多了,我先下去做饭了,过会就好吃了。”摸了摸莫言翎的头,言莫铃转身离开书房。
――吃饱饭后的分割线――
“铃……”莫言翎端着碗红豆薏米汤小口小口喝着“刚才鼠打听了下,领了‘CH-B2’要住院一周。如果是单方面使用‘CH-B2’的话只能算是隔绝对方的感应,如果双方都使用的话链接就会完全断离。副作用暂时还不知道。”
“嗯,那我们明天去趟医院后就在家等一周后的消息吧。”言莫铃喝完剩下的几口汤,起身收拾桌子。
“好。”
8月13号 14:11
医院对面的路口。
“走吧,和瑞医生约好了两点半。”言莫铃帮莫言翎整了整衣角,把他因紧张而拽着的围巾松开抚平戴好。
莫言翎跟在言莫铃身后,朝医院门口望去。
现在是下午两点,天气干热,没有一丝风吹过,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医院门口徘徊的人并没有莫言翎想的那么多‘大概都去吃饭休息或者在医院里面冻空调吧……咦?’莫言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棕褐色的侧马尾……不会是阿斯路德吧?’想了想,莫言翎拍了下言莫铃的肩。
“?”言莫铃回过头,看向莫言翎所指的方向。
“阿斯路德。”言莫铃朝那熟悉的背影喊了一声。那人转过身来,正是阿斯路德。
“哟,我倒是根本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你们啊。怎么了?终于感情破裂了?”阿斯路德双手交叉抱胸一脸嘲笑的说到。
“怎么可能,你被晒晕了吧。”言莫铃皱了皱眉头,毫不客气地回应。
“那你们在这种时候来医院干什么?这里已经够乱了,用不着你们两个再来添乱。”
“今天是翎复查的日子,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闲着没事就到处添乱?
“都没救了还来复查个什么劲儿,浪费资源。”
“说真的,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不找茬就浑身不舒服?我觉得你很需要去看看医生。”莫铃用像是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看着阿斯路德。
“反正就算看了也肯定是没得治。”阿斯路德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我可不像你们,明知道自己无药可救还来浪费社会资源。”
“那你今天在这里是?维持秩序?”莫言翎挣扎着试图挽救两人之间越来越僵硬的气氛。‘唉,阿斯路德的冲脾气又来了。’
“我记得你只瞎了一只眼吧?怎么着?看不到我穿着什么?”阿斯路德却完全不领情,伤人的话拖口而出。与此同时,言莫铃身边的温度狠狠地降了一截,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
“说话注意点。伤害别人就这么令你感到高兴?”言莫铃看着阿斯路德,眼里没有一丝温度。连在一旁的莫言翎都能够感受到言莫铃心底压制不住的愤怒情绪“怎么没看见你的勒奈?我看你是已经使用了解药了吧?效果如何?要不要来说说你的感想?”
‘糟了……阿斯路德估计又要炸……’莫言翎放弃了这无用的努力,默默地捂住了脸。
“怎么可能,我自己的链接当然是要由我自己亲手斩断,解药又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出乎两人意料,阿斯路德没有像以往一样勃然大怒,反而是可以称得上平静地笑了笑。但不管是言莫铃还是莫言翎都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他现在的状态和“平静”二字估计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问那么多又是要干什么?果然还是想用解药吧?啊,我知道了,你其实是一直都觉得你的Mahina拖累了你吧?”阿斯路德的表情又突然变得嘲讽了起来。
“你……”你和勒奈到底是怎么回事?言莫铃本来打算这么问。阿斯路德话语中包含着的意味让她感到了些许不安。只是她刚一开口,却发现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开口,以什么身份开口。
“懒得理你。”最后言莫铃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她感觉自己像是心里堵了一口气,却不知该怎么发泄出来。“我们和医生预约的时间快到了,没空再和你继续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你就在这继续看门吧,小心别把脑子晒坏了,虽然说大概本来就是坏的。翎,我们走。”说完言莫铃就大步离开了。
“再见。”莫言翎小声的向阿斯路德说到,也跟着言莫铃离开了。
“阿斯路德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说的那句话也……到底是什么意思?”刚走进医院,铃就向翎抱怨。
翎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也觉得今天的阿斯路德表现非常奇怪。
“算了,常人是无法揣测脑子有病的家伙的思想的,大概是这样吧,别想了。”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翎也表示赞同。
其实他们两个都隐隐约约猜到了那个可能,阿斯路德话语中所包含的意思,但是……这么荒诞的事,怎么可能呢?
他们都决定不再去想了。
‘快点走吧,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瑞医生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言莫铃和莫言翎同时加快步伐。
到了瑞医生的办公室前,两人喘了口气。言莫铃看了下手机,幸好没迟到。
莫言翎小心的敲了敲门,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进来。“打扰了。”言莫铃放下手机带着莫言翎进去。
瑞医生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给人一种很放松的感觉。
“四个月没见了小莫铃小言翎~”瑞诺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从门口进来的言家双子。
【(下)已經發過了】
【手腦協調Chapter.3 ( part one)】
縫紉機運轉的聲音聽久了還是會很催眠,科蓋特握著鉛筆的手一下放鬆一下又握緊,腦中思考的數字也變得模糊。“你好了沒啊。”桌子另一邊的斯提克抱怨道,一邊扯下手中的布料,將線剪斷。“要不是你這個蠢蛋把抽屜給淹了才不需要重新做,紙很貴的你知不知道。”
科蓋特稍稍低下頭,這的確是他的錯,可是他覺得自己是無法再繼續畫下去了,一夜沒睡,現在就連拿尺的手都穩不住。“斯提克——”他輕聲喚者,明明知道會換來的只有責罵,“擋片……我忘記怎麼做了……”接著便是哈欠和嘆息。
“可以再笨一點。”斯提克停了腳,站起身將新的衣服折好和其他的放在一起,他並沒有打算去幫旁邊的人的意思,卻伸手用力往對方後腦打下去。“別弄了,看你線都歪了,浪費時間。”
科蓋特應了一聲,扔下手裡的東西,緩緩爬上床,縮進被子裡的一瞬間感覺到自己全身忽然放鬆了,本來強迫着保持專注的意識也逐漸散開,身邊的床墊一沉,他想是斯特克踩上床了,背景隱約嘈雜的說話聲,也不知道是他們的鄰居還是鄰居的電視——街上似乎也比平時熱鬧許多。
他沒有很驚訝,畢竟最近關於解藥的事情是鬧得沸沸揚揚,於是他就任憑自己下沉,擁抱久違的夢境。
四周彷彿被雲朵包裹,眼前過於明亮而導致什麼都看不清楚,他伸手,斯提克不在身邊,只有一個既遙遠又靠近的身形,他跟著一直走,一直走,也沒有路,沒有目的。
“什麼?”抽象的光影中的那人忽然回頭驚叫道,“真的假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腳下一晃。
天崩地裂。
科蓋特從尖叫中驚醒,喉嚨有些疼,明明剛才沒有做噩夢,為何恐懼要在此時縈繞在他腦中?瞄了下窗口已經是中午,夕陽從窄小的巷口轉進來,又像是發現自己走錯了一樣停在半路,將光影切割。他遏止住自己,抬頭一看是斯提克跨過自己,貼在牆邊聽對面漏出的消息,臉上和自己一般驚愕。
卻是充滿了喜悅和興奮的那種。
“騙人……”科蓋特開口,雖然知道那個滿溢在心裡的快樂並不會欺騙自己,慌忙地想要起身卻被眼前的斯提克踢倒,他按著前胸,可是再難過的疼痛也比不過心中的無力,他試圖撥開踩在身上的腳,那重量令他有點承受不住,臉上的眼淚卻是為了別件事情而流。“騙人的——告訴我是騙人的……”
斯提克笑了起來,“是啊,就是騙人的。”他向下看,連興奮都無法掩埋之中的嘲諷,“都是你在做夢,不過我可是醒著,一直都清醒無比。我贏了啊!科蓋特,我早就說過了,沒有任何理由解藥不會上市,哭啊!哭啊!去趴在那三位紡車前的夫人膝上,我從沒有見到你的哭顏還這麼開心過!”
“你不該相信他們的,你知道你不該這麼做——”科蓋特嗚咽著,臉因為呼吸困難而變得蒼白,“是誰在做夢呢,你可以指著我的臉說我可笑,但等那些政客知道你們都愚蠢地蒙上眼了,就輪到他們在你墳上起舞啦——我親耳聽見的,電視上那位女士怎麼會突然改變呢?那些可都是自私的人!”他喘息,“說不定她只是為了自己呢!她怎麼可能是獨胞胎——說不定她的雙生要死了,才這麼急著將全部的人推進深坑!你有曾聽起那藥是怎麼運作的?還要帶來什麼樣的副作用?我們並不很健康,我想我不需要提醒你。我又怎麼知道是——那你又怎麼知道不是?要換作是你也會這麼做的,你會的!”
斯提克沒有回答,他沒有理由要去為這事辯論,畢竟他和科蓋特都只是在憑空猜測,不過科蓋特說的並不是完全不可相信,這人有時候就是會說出一些莫名有理的話——要是他為了自己一定也會採取一樣的決定,雖然並不情願,可是這世上不會有人比科蓋特更了解自己。
就因為我會。
他緩緩地抬腳,讓底下的人有機會喘息,科蓋特翻了身蜷縮起來,滿臉痛苦。“斯提克,我……”科蓋特小聲地說,“拜託,不要現在……再等等吧,等第一批人有了結果……”
“不要。”斯提克打斷科蓋特,殘忍而果決,後者轉頭,一副哀求的眼神——這只讓斯提克更加生氣。為什麼總是一副被欺負的樣子啊,他在心裡抱怨道,明知道自己只會被激怒,但此時就連怒氣也沒有辦法牽動他一分一毫。“我啊——從有意識以來就在期待著這一天。”他緩緩在科蓋特旁邊跪坐下,“你說的沒錯,科蓋特,‘我的影子,我的半身’——關於我你是一點都沒有說錯,正因為如此,無論再大的風險,我都願意承受,而你,從未在我的考慮之中!就算要把全世界的人踢下深淵來換取解藥我都會一口答應。走吧,我們先將貨物送去店裡,然後立刻趕去醫院。”
“不要這樣,相信我,真的……”
“相信你?你也就是個滿口謊言的傢伙。”斯提克笑,順手抓起枕頭朝科蓋特臉上按下去,後者驚愕地試圖掙脫,卻只是在空中不知所措地揮著手,像是要抓取什麼東西,哭喊被蒙在布料之下,他卻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不管你高不高興都得跟我來一趟,否則我就把你揍到答應為止。”他等待,直到那手逐漸變得無力,哭聲也幾乎聽不見了,斯提克才把枕頭扔在一邊,打量著意識有些不清的科蓋特。
“對不起……對不起……”
他躺下,因為對方的窒息而暈眩,他將頭靠在科蓋特身上,肋骨下方的凹陷處,那些細細的骨頭正為了貪婪的呼吸急促起落,可是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讓斯提克後悔為什麼不下手重一些——要是手裡有解藥的話他可能會的,自己還是個未成年所以也不用擔心坐牢,這皮膚底下的器官也多多少少有些問題,和自己相同的身體自己都能感覺得到——他能想到逃脫的方法太多了。
為什麼你不消失呢?為什麼不反擊,然後一氣之下摔門就走呢?
科蓋特輕聲啜泣,“如果分開的話,會有壞事發生的。”
又來了。斯提克對這種說法一直是嗤之以鼻,“誰跟你說的?”
“紡車前的三位夫人。”
“扯淡去吧你。”斯提克伸手打了一下科蓋特的下巴,後者悶哼一聲,不再回嘴。斯提克爬起來跳下床,去包地上做好的衣服,“走了。”他命令。
科蓋特一路都很安靜,安靜地奇怪,可是斯提克知道他在那裡,他們之間彷彿有條線牽著,在無人的巷弄裡更是強烈。科蓋特的不快他也感覺得到,雖說是不快但終究是些小小的悲傷,哀求着“可憐我”——科蓋特可以輕易的在情緒上作假,這讓他變成更惡劣的一個人——斯提克很早以前就懂了,每一滴眼淚都是一個謊言,就如同他每一個答案。
推開店門的時候門框上的鈴鐺並沒有響,那從他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就是個壞掉的門鈴,幫巷口的小破店分擔一些修改和訂單是他們從不負責任的家長手上繼過來的小工作,他們甚至不能算是臨時工,薪資沒法支持生活可是勉強能做點補貼。
或者說,是為了解藥在存錢。
斯提克將手中的東西扔在櫃檯上,“錢。”他伸出手,稍稍動了動手指。
“這麼急,是要拿去幹什麼啊。”桌後方的人低頭看了他一眼,隨便地翻了翻衣服檢查成品,“別跟我說你們也要步上父母的後塵。”
“對,就是要拿去買毒的。”斯提克不耐煩地回答,“隨便啦。”
“科蓋特看起來很傷心,又打——被打了?”
“得了,他整天都是這個樣子,嚶嚶哀哀,嚶嚶哀哀。”對你們倒是很有用,他在心裡說道。“噁心。”
“你們再這樣下去會被社會團體關注的,沒準要被收容。到時候你們想不分開都很困難了。”
門外的科蓋特這時朝這個方向瞄了瞄。
“唉你怎麼不管管自己的事?”斯提克不耐煩地看對方數錢,故意放大音量,“我可不記得自己有別的監護人,你天天帶著不同的情人回來,也不見你怕被妻子發現啊,下一個會是紅髮的?還是黑髮的呀?”
櫃檯後的人愣了一下,慌忙俯下身要斯提克閉嘴,一邊將錢塞在他手裡,“要不是你們比我那工讀生勤奮,我早就把你們攆出去。”
斯提克笑起來,將錢收在口袋裡。“我告訴你,能跟那傢伙分開我是求之不得,可惜沒有人能做得到了——除了我自己!等我申請到解藥,你就再也看不到我們一起出現了。”
“解藥?”對方抬起眉毛,“我很懷疑,你們才多大?十一?十二歲?”
“沒時間跟你討論這些。”斯提克回答,“我們認識一個醫生,他會幫我們的。”他跑到門邊,一邊喃喃自語着像在跟自己確認,“總會有辦法。”
他摸了下口袋裡的刀片。
科蓋特看他走出去也沒有說什麼,他必定是聽見裡面的對話了,只是假裝沒有在關注。斯提克叫他跟隨,他也乖乖地跟在身後,小巷逐漸變成大道,車水馬龍,讓他有點喘不過氣。
每一個人口中,都是解藥上市的消息。
他們竄過人群,偷偷溜上公車,又在到站時偷偷溜下,沒有人看見兩個小孩子逃票,所有人都專注在手裡的手機上。“CH-B2的上市消息震驚大眾,新任局長喬安娜的態度轉變也招來外界許多疑惑和批評……”
“各大醫院已經開始在重症患者身上使用解藥,預計在一周後便能見到效果……”
“醫院外一早就大排長龍,都是等待申請CH-B2的民眾……”
都與我無關。斯提克每一步都向著醫院大門,聚集的人之多新聞倒是描述得很準確,科蓋特緊跟著,每近一點都讓科蓋特更緊繃,卻不敢阻止斯提克的步伐。
然後科蓋特倒吸一口氣停了下來,斯提克生氣地回頭,“你幹什麼,繼續走啊,還想再被我打一頓嗎?”科蓋特因為緊張而放大的瞳孔卻不是指著斯提克身上,而是越過了他的肩膀,落在人群後方的一點上——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
“有什麼好怕的,”斯提克上前拉科蓋特的手,往他腦門上就是一巴掌,“給我過來啊。”
科蓋特回過神,小聲道歉,卻還是勉強遲疑地被斯提克拉走。
“快跑,警察要——”科蓋特聽起來莫名其妙的低語還未結束,他指的那人就已經擋在了面前,穿了警察制服的人一副要找麻煩的樣子,斯提克並不在意警察,反正這些遵守規章的人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威脅,頂多是請去喝茶,做點家庭調查和訓話。
“哈,又是你啊小鬼。”那警察說,“偷了我的錢包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斯提克瞥了眼身邊的人,帶著警告的意味,說著“你回去就完了”。而科蓋特仍是那副熟悉的樣子,像是嚇到了一樣退到自己背後,然後鎮定下來。“我可沒有偷你的錢包,證據呢?”
騙子,騙子,騙子。斯提克可以感覺到那脆弱無助之下的坏笑,嘴角揚着,眼神銳利如劍。
“你不承認也隨便你,反正我今天是不會放你進去的。”
斯提克皺了皺眉頭。這可不行,他對自己說。“大庭廣眾之下和小孩子過不去要不要臉?”他回答,“我一叫你可就成壞人啦!”
警察冷笑一聲,他看見他的名牌上寫了阿斯路德。
“喂,另一個小鬼。”對方又轉向斯提克,“你們來是為了CH-B2來的吧?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的mahina斷絕關係?”
“是又怎麼樣?這又與你何干?”
“哈……果然如此。”阿斯路德看向科蓋特,“和我上次說的一樣,你真的被你的la拋棄了呢,果然是太過討人厭了吧,連你的la都不要你了呢小鬼。
“啊對了順便,帶上你爸媽再過來吧小屁孩,沒有監護人的未成年人不給用,這個可不是我瞎編的。”
斯提克的眼神稍微越過那警察的肩膀,打量醫院門口越發長的隊伍。麻煩。他心裡咒罵科蓋特要招上這麼個莫名其妙的警察,他可以回去再教訓科蓋特——不過科蓋特這麼努力地讓自己厭煩何嘗不是為了那些懲罰?那人甚至都能將“厭惡”讀作“關懷”,沒有什麼他是做不出來的。
“父母?”斯提克哼了哼,“早就不知道爛在哪裡了,或許你好心點游過那條悲慘的河就能替我們見到他們了,說不定還能向他們告狀呢!”
“陌生人,你的嘲笑是向著誰呢?低下頭好好看看吧,孤身一人站在這裡,還要將怒氣發現到無辜者身上的那個到底是誰?”斯提克又看了科蓋特一眼。
就擋吧,陌生人,用惱怒作為盾牌和刀劍,科蓋特顫抖的呼吸這樣說,做個稱職的警官,堅守你的職位。
故意的,這傢伙是故意的。
“走了,讓他和可憐的自己做伴吧,”斯提克扯了扯科蓋特的袖子,示意要讓他跟隨,可是後者沒有立刻起步,“除非聽到醫生親口拒絕,否則我是不會就這麼回去的。”
“至少被拋棄的那個不是我,是我主動拋棄了他。”阿斯路德說著又擋在他們面前,斯提克感到煩躁湧上心頭,也知道科蓋特必定是抓到最讓那人傷心的事了。“你們死不死心回不回去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反正作為站崗的警察,我是不會讓你們進去的。”
那醫院還真是得了個忠誠的寵物。斯提克本想立刻回嘴,可是科蓋特卻已經開口,“好心的大哥哥知趣點吧,我們天天來,難道你也天天守著?”科蓋特說,壓低音量彷彿說的是個秘密,“這是?你家?還是什麼更重要的地方?或許你下次過去就能遇見有趣的新朋友啦。”
斯提克聽見那唇齒間說的卻是別的意圖——帶我們走,生氣了嗎?害怕了嗎?帶我們回警局,一切都會變好的。
“有趣的朋友當然是越多越好。倒是你,威脅警察?就不怕被抓?”
“我們才十二歲,要是你找得到能供我們吃飯的牢我可真感謝你。”斯提克回答,每次他拿年齡來做擋箭牌都異常有效,接著他向科蓋特伸出手。我已經不想拖下去了,他這麼想,你失敗了。
科蓋特也明白這手勢什麼意思,他垂下眼,落敗者的喪氣,他抬起手臂,放在斯提克手中。
我早就說過,總會有辦法的。斯提克笑,刀片夾在他指尖冰冷至極,他將手拿出口袋,下一秒刀片便順著科蓋特的皮膚劃過,留下鮮紅的軌跡。斯提克深吸一口氣,放聲大叫。
“放我們進去吧警察先生!我的mahina快要失血過多致死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痛苦在我身上蔓延!”
他感受周圍的目光,和警察的無奈。啊——陌生人,陌生人,他在心裡說道,還在等待着什麼呢?需要更多的觀眾嗎?踏起你的步伐,你們都已經輸了。
彷彿回應了斯提克的期望,對方祛了一聲,讓出路,“我等著你們哭著出來的樣子。”
溫熱的觸感沿著指尖流動,充滿了皮膚和指甲之間的縫隙,本來或許不該流這麼多的,但是斯提克握得很緊而且並不是會止血的那種,很痛,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煎熬,這也是他的血,只是來自不同的血管。刀片藏在口袋裡面,科蓋特一句話都沒有抱怨——他在哭泣,他總是在哭泣。
斯提克看著周圍的醫護人員小跑過來關懷,心裡只覺得有些可笑,臉上還是裝出一副擔心的樣子——他怎麼不會呢?“他會沒事嗎?”他看向自己的手,還帶著點顫抖,彷彿他在害怕。
“好久沒看到你們了。放心吧,傷口不是很嚴重。”護士親切地拍拍他的背,把他帶向科蓋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