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那场为期三个月的冒险打开了跨越世界界线的“门”。
“门”连同着不同的世界与这座城市,而今,这里名为“暗月城”,人们称其为连接之城。
时隔两年,暗月城已经成为了与当初完全不同的城市,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们在此汇聚,有人在此定居,也有人成为这里的过客。
现在,这座城市的市长,米凯拉·特勒瑞恩又一次将召集冒险者的布告发向了各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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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刚抵达暗月城时,芬德尔·西罗先作为一名从未离开过德菲卡的森精灵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困惑。他穿过门的时候仍然是白天,但从这座置身于无尽星海之中城市的地面上仰望,只能看见璀璨的星辰与浮在空中的暗淡月亮。因此,芬德尔试图以天光来判断目前时间的举动毫无疑问地失败了——或许当他在这城市中居住一段时间之后,他就能学会到底该如何从漆黑之月的光彩中读出时间的流转。但现在?显然他不行。
因此,森精灵只能将自己的视线下移到平面上来。暗月城的中心广场熙熙攘攘,这又以门的附近为最,几乎已经摩肩接踵。是以他能够判断现在大概并非夜间,而是白日里某个适宜活动的时段,在这样的时间里拜访暗月城的市长应该不会显得失礼。
或许巡林客在一片陌生的森林之中仍旧能够行动自如,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之中显然不会这样。广场上繁忙、喧嚣且庞大的人流环绕在芬德尔身边,叫他刚一抵达便能够发现暗月城与菲薇艾诺的诸多不同——不仅仅是环境与景致上的那些,还有文化与氛围上的。
这座刚刚出现在智慧生物视线之中两年的城市当然不会有如同菲薇艾诺(哪怕是重建之后的)在长久的时光中沉淀下的历史的厚重感,相对的,菲薇艾诺之中也不会有这座新生城市之中所蕴含着的活力与激情:从广场上一直到街巷里,各种各样的种族汇聚一堂,使得这广阔的空间之中人声鼎沸。四处都能看见摆设路边摊的小贩和凭借歌喉吸引旅者注意力的吟游诗人,店铺和商家的门面之中永远摆着鲜亮且品种繁多的货物,同时也有各种身份不同、种族不同的客人们进进出出——然而一片繁盛的景象所带来的可能并不全是好的东西:冒险者和商人聚在这里,使得空气之中弥散着烈酒、食物、香料、海货、金币,以及大量人流聚集而产生的汗臭味。因此,扒手与小偷们也将此地视为发财的好地方。毕竟,这城市里每个人都有可能腰缠万贯,再不济,也能叫他们挣到一天的饭钱。
这些小贼的判断并没有错,但其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技术不过关且脑筋不太灵光的会挑错自己下手的对象。只是要知道,这样的小毛贼有时会比那些屡教不改的惯犯还要难对付——芬德尔在过去的树行者生涯之中可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小家伙们:当你抓住了一个之后,对于后者,你可以直截了当轻松愉快地将他们送进牢房甚至动刑;可对于前者,由于念在其初犯而且未遂,或许你就得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对其进行说服教育,然后看在他什么也没拿走的份上把他毫发无损地放归自然。
所以,在芬德尔·西罗先突然间回手抓住一个猫妖精努力够向他行囊的爪子时,他是有些烦躁的。哪怕是在森精灵之中,这位红发的珂旭信徒也是一个异类:他总是个有规划并且对一切可能打乱它们的突发情况所深恶痛绝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个习惯于遵守法律、道德规范乃至不成文习惯法的人。
而现在,芬德尔脑海中“尽快去寻找市政厅向暗月城市长宁娜·格雷接取任务”的规划与“该将这个小贼扭送此地执法机构”的不成文习惯法之间,显然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冲突。的确,计划被突发状况破坏令他的心情迅速地坏了下去,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会因此而感到哪怕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也并不意味着他会因此偏颇执法动用私刑。
更何况他当然记得,自己在这座陌生城市里并不像在菲薇艾诺中那样,作为树行者队伍中的一员而享有一定程度的执法权。
面对着因为被抓了个现行而耷拉着耳朵、蜷着尾巴、瞪着一双显得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的猫妖精,芬德尔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者怜悯。菲薇艾诺之中因为单纯好奇而行偷窃之实的猫妖精也很不少,巡林客自己也已经抓住过将近十只。无论是否是现行犯,他们都会无一例外的用这种水汪汪的可怜眼神看着任何一个想要斥责他们的人。猫妖精中十有八九都会使用这种叫敌人心软从而能够让自己脱身的策略,但可惜的是,芬德尔对此已经有了免疫力了。
所以现在他的问题只是如何快速地寻找暗月城的执法机关:在接取冒险任务之前理应将这个小麻烦先处理掉,况且森精灵并不想把自己的一个上午或者下午的时间全都耗在对一个猫妖精进行说服教育这种显然将会收效甚微的事情上。
于是,芬德尔目前的首要目标,已经由于这个突发状况而变更为“寻找当地的执法机关请求收押这只偷窃未遂的猫妖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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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k是个侍奉瑞图宁女神的精灵牧师。知书达理,且有着温柔笑容、肤色白皙的俊美精灵牧师。
或许在大众的认知之下,精灵都应该是这样的,但对Kk来说,这倒算是珂宁的恩赐。坎维的风沙总是很大,遗都的日光又无比炽烈毒辣,那城市的风貌环境也算不得友好;克林菲尔的治安与民风较之遗都倒是有了很大的提升,可在沙漠之中永远绕不过去的日光炙烤与水源短缺依然会摧残着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生物。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Kk依然有着不含戾气、并且与他的高等精灵亲族在精致程度上几乎别无二致的容貌,或许该归功于精灵造物主珂宁的神力以及泉之女神瑞图宁的引导。
——但这并不是他就这样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在大街中间被埋住了的理由。
身高只有一百六十九公分的高等精灵Kk,被一群人类的女孩子簇拥在散发着糕点与麦香气味的商业区大路中间,由于其对于人类来讲有些娇小的身材,从远处看去差不多就是被埋住了。
同他一起被堵在人堆里的,还有他在暗月城之中偶遇的老友倔强骑士凯恩斯。这位女骑士已经脱下了一部分的铠甲,让自己有着灿金发色的头颅能够暴露在天光之下,声音虽然依旧中性,也因为瑞图宁牧师对症的治疗而不再像从前那样雌雄莫辨。但她那种比Kk还要更加读不懂气氛的性格倒是同从前一样,丝毫没变。
正因如此,面对着这种情况的凯恩斯根本没有觉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尴尬来。女战士只是回手捅了捅因害怕被冲散而仅仅拽着她的臂甲,并且由于被大量异性围住而手足无措的牧师,爽朗地笑道:“Kk你还真是受这里的女孩子们的欢迎呐。”
“不,受欢迎的不是我。”被挤在人堆里的精灵牧师有些呼吸困难,“而是我手里抱着的‘瑞娜萨迪尔面包房’时令限定的桃花金梨果夹心蛋糕。”
“哦,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所以为什么我们被堵在这里?”女战士依旧爽朗地笑着。虽然她似乎是凭借直觉理解了为什么这一款每日仅出售五十个,且今日是最后一个发售日的小蛋糕能够令方圆三百米内没有赶上售卖的女性们如此疯狂,但凯恩斯依旧没有理解被Kk拼死保护在怀中,尽量使其不被压坏的蛋糕与现状之间的联系。
其实Kk本人也不是很理解情况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不过是在等待组队的过程之中没什么事做,在暗月城里闲逛,然后看见瑞娜萨迪尔的门口排着长龙,便出于好奇心排在了队尾,最后由于店员推荐而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拿下了最后一块小蛋糕。
只是这样还好,但年轻的女孩面对自己心仪的美食时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最开始只是一个亚麻色头发,大约十几岁的少女鼓起勇气拦在了Kk离开的路上,提出了加价转让这款点心的请求。瑞图宁的牧师有点惊讶于这块只有手掌那么大的点心的魔力,但对于买下它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的Kk来讲,这并不是什么太过过分的请求。
于是,他就在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因货物售罄而没有买到的女士们屏息凝视、蓄势待发的气氛之中,愉快地回答道:“完全可以,小姐。您只需要给我它在店面出售时的价格便可以了。”
——然后,情况就变成这样了。
挣扎在人群之中的Kk扒着凯恩斯的手臂以维持自身的平衡,好不容易才能有余力喘一口气说一句话:“我们为什么被堵在这里,不重要!”他在倔强骑士耳边喊道,“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脱离这种状况!”
听了这话之后,因为常年身着重甲所以还有足以在人群的推搡当中岿然不动的力量,并且也乐于以这份力量帮助自己友人的凯恩斯试着推了推人群,但她显然也低估了自己同性疯狂起来所能从娇弱躯体之中压榨出的潜力: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墙的确向后退了一丁点,但当倔强骑士施加的力量稍有减弱时,迎接他们的便立刻就是盛大的反扑。
被蜂拥而来的人潮推得一个趔趄的精灵牧师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凄惨的哀嚎:“这样不行!武力上我们只有两个人,难以取胜!得想想办法将她们吓退!”
——谁知道这句话在倔强骑士凯恩斯的脑子里到底走了多少弯路,被什么坚固而顽强的礁石磨损,又与什么有腐蚀性的液体发生了化学反应。总之,在女骑士的脑海中,她对这句话的理解显然已经突破了Kk本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围着的都是些女孩子,总之用女孩子害怕的东西把她们吓退就行了吧!”她爽朗地说。这句话倒还是在瑞图宁牧师的理解范围之内,于是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则叫他后悔到恨不得干脆溺死在这一片人潮里,也不要让凯恩斯执行这个“吓退”的任务。
但当他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阻止已经晚了。因为包裹着重甲,同时本人也有些中性的女战士已经豪迈地解开了腰间盔甲的束带:
“女孩子嘛!最害怕的就应该是暴露狂了!”
突然来了个急转弯的事态发展叫跟不上的Kk整个人懵住了,在他呆愣的这一瞬间里,他便错失了阻止的最好机会。凯恩斯那有些破破烂烂的裙甲当啷一声落地,方圆三米之内突然便仿佛产生了一种时间凝固的法术效果:推挤着的人群有些困惑地看着落地的裙甲,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裙甲的主人,目光之中都有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迷茫。
这种仿佛“有效果”的状况对凯恩斯来讲,根本就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女骑士干脆一鼓作气,抽掉了作为板甲里衬的棉布裤子的系带,任由它随着引力的作用自由落体,倒挂在自己的胫甲上,露出一截有着适当结实肌肉的白皙大腿。
——虽然凯恩斯本人是女性,且裙甲的内衬裙仍然能够好好的遮挡住任何不方便裸露在外的部分,和街上大部分少女所喜爱着装的短裙没什么两样,这种行为其实除了惊世骇俗了一点之外,对凯恩斯来讲没什么损失。但对周围那些挤得昏了头的女式特攻队来说,突然有人当街开始脱衣服,而且还是身着重甲身材高挑的骑士,这体现出的信号于她们来讲,显然已经强烈到让任何人都来不及分辨事主的性别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第一声“有暴露狂——”的,但这种发自女性的尖利叫喊声立刻就遍布了整个街区。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的少女们尖叫着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很快原本繁华的街道上就只剩下两个人:呆若木鸡、不知自己除了拿着蛋糕盒子之外还应该作何反应的Kk,以及裤子褪到一半,昂首挺胸地在风中露着大腿的倔强骑士凯恩斯。
“暗月城的风实在是凉爽。”她还有心情爽朗地发表如此的感言。
“……不,比起那个,你还是先把裤子穿好。”Kk有些恍惚地说,“我本能地觉得,接下来很快,暗月城执法队就会来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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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编制上来讲,零并不能算是暗月城执法队的一员。但由于他是参加过两年前那一场冒险的英雄,曾有望问鼎暗月城议会,加之本人也心地善良且足够公正,这位身高达到两米三二的武僧在城内辅助执法的行为也总是被默认为城市本身高层的意志。
或许就是因此,在暗月城之中和零相熟的那些人总觉得零根本就是执法队的一员。如果遇到了生面孔发生点需要求助的事情,他们都会热心肠地将事主指向零所在的方向。
这也是为什么,当零打开门时,看见一个他并不认识的红发森精灵拎着一只蔫头耷脑的猫妖精时,丝毫不感到惊讶。
真正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那位红发的森精灵巡林客在见到他的脸的那一刹那,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您是零·逐风者。”他用一种相当笃定的口吻说,“我记得您,您在菲薇艾诺的边缘居住过,也时常辅助树行者进行一些巡逻任务。”
“呃……是的。”零在无意识间用手反复摩擦着自己的头皮。他在迅速地思考为什么这位精灵一个照面便认出了他,而他对对方却全无印象。可惜这思考没有什么结果,因为武僧是的的确确不记得自己还认得这么一号人的,于是在一小段有点尴尬的沉默之后,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我的确是曾在那座精灵之城的城郊居住过的零·逐风者。但非常抱歉,我对您并没什么印象……”
森精灵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在零因为心虚而拖长了放低了的尾音彻底消失之前接上了话:“芬德尔·西罗先。”他说,这想必是他的自我介绍,“我是树行者的一员,曾有幸和您一同执行过一两个任务。”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虽然精灵给出的范围实在是太宽泛了,他其实并没有回忆起来任何有关的记忆。或许一头红发在精灵之中的确稍微有点突出,但那至少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何况零本人也至少与三个红铜发色的精灵说过话,他并不能确认自己从前是否跟对方有过交谈。
自称芬德尔的精灵没有表示出哪怕一丁点的不高兴来,但曾经与大量的精灵比邻而居的武僧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不将愤怒表现出来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精灵们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这让其他种族的人都更加难以揣摩对方的情绪。
但现在站在零门前的这一位似乎不太一样。芬德尔在交谈之中一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在短暂的寒暄之后也立刻进入了正题。于是,经常充当临时执法者一职的武僧很快就将精灵巡林客遭遇并抓获了现行犯猫妖精游荡者一事的所有细节全都弄清了。
“这里的律法和菲薇艾诺之中不一样。”进入了状态的武僧说,“我们并不因任何种族的习性或习俗而对其网开一面,在暗月城中,一切生物都是平等的——立下相同的功劳会得到相同的奖赏;犯下相同的罪过会得到相同的处罚。这只猫妖精应该被送去执法队基地之中暂且扣押并且处以一定数额的罚款,具体的监禁时间和罚款数目还要经过更加详细的调查才能确定。”
被拎在森精灵手里的猫妖精听见这样的判决之后,立刻耷拉下耳朵,将尾巴蜷起来夹在同样蜷着的两腿之间,乖乖地收好两只爪子,软软地“喵”了一声,仰起头用水汪汪的大圆眼睛泫然欲泣地看着零——有那么一瞬间,零的确被这样的可爱攻势给击败了,然而紧接着,一个冷澈的声音变将他拉回了现实:
“一地有一地的规矩。”芬德尔丝毫不为所动地这么说着,“既然如此,还烦请您指给我暗月城执法队的基地。”
“我想,我可以同您一起去。”武僧点点头,带着心中对秉公执法的专业人员油然而生的敬仰,这么说。
一路上两人的话题有些乏善可陈。在远离故乡的地方能够遇见一个哪怕此前完全不认识的同乡也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但武僧与精灵巡林客之间的谈话却进行得有些困难。精灵悠长的寿命使得他们的时间观念与人类相比有着十分巨大的差异:零离开菲薇艾诺,踏上了无名之城的冒险的两年对于芬德尔来讲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甚至武僧的师父希罗在约七年前离开了精灵之城,对于巡林客来讲也不过是“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而已。这种谈话双方奇妙的时间感错位使得这场交流充满了尴尬的色彩,但他们都能知道彼此并没有什么坏心眼。直到他们抵达执法队基地,成功将这个在光天化日之下(暗月城里真的有这种时间段吗?)行窃并且试图卖萌逃避制裁的小毛贼收押,这种尴尬的气氛才因为话题被打断而散去。
随后,双方明智地选择让话题离开与时间和故人相关的部分,交流立刻进行得顺畅了许多。在扒手事件解决了之后,两位都曾经居住在菲薇艾诺的冒险者并没有立刻分道扬镳,而是进行了一些话题浅显而友好的交流——比如精灵之城和树行者们的近况,冒险中在其他世界里的奇异见闻等等。双方很快又谈论起各自的信仰(当零知道芬德尔信仰珂旭时,他真的一点都不惊讶)、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伙伴,以及开始旅行的目的。
“我觉得是时候去其他世界看看了。”芬德尔说,“我在酒馆里看见了暗月城市长发布的任务,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门’将会联通所有的世界。比起到那时候再去适应环境的变化,莫不如直接参与进去——况且,我对其他世界的环境与文化也很有兴趣。”
这种适度的好奇心倒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崇尚自由的精灵了。零点点头,正准备将自己离开菲薇艾诺寻求挑战的目标向对方铺陈一番,却听见商业区不远处的街角里传来一声源自女性的尖锐惊叫:
“有暴露狂——”
这一声尖叫使得零几乎是本能地冲向事发地点,芬德尔也只有跟上一个选择。然而当人群散去之后,他们所看见的只有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衬裤,并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裙甲的凯恩斯;以及眼泪汪汪扯着倔强骑士胸口唯一能扯住的那点布料、拼命摇晃着对方并且碎碎念着的Kk。
“……呜……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你难道就不感觉害羞吗?”身材纤细的瑞图宁牧师一边呜咽着,一边训斥着自己的同伴,虽然这种带着哭腔的说教完全没有什么力度可言,而凯恩斯也的确只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这种事情、事情,不仅会影响你的名誉,而且连作为朋友的我的风评都会下降的!如果被市长知道了怎么办?她、她会选择品格有缺的牧师来进行通往异世界的任务吗?如果、如果不的话,该怎么办?呜……如果不能去到其他世界的话,我还怎么寻找我的兄弟……”
Kk的哭诉并没有停止,凯恩斯也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这叫后来赶到、并没能确认引起骚动原因的零与芬德尔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们唯一所能知道的,就是这两人也看见了暗月城市长宁娜·格雷的告示,并且有意参加这个培植“门”的任务。
理解了对方的目的与自己相同的芬德尔没有什么反应,而参与过两年前的冒险的零立刻便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新神第五季所期望的事情是将会变革整个库瑞比克世界的大动作,由此而衍生出来的任务自然不会是仅凭借单人的力量也能轻易达成的那一种,甚至那得要凭借小队的力量也必须克服各种困难,最终才能保护门的种子,让它生长并且打开,联通起其他世界来。
深谙团队合作重要性的武僧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立刻靠上前去,高达两米三二的庞大身躯所投下的阴影立刻笼罩住了纠缠在一起的精灵牧师和重甲战士。在确定自己已经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之后,零摆出自己最诚挚的表情: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偷听二位的谈话的。但既然诸位(他同时也偏过身去,确保芬德尔的注意力也在自己身上)都是为了此地市长的委托而来的话,我想我们可以结成一个小队——那任务不算简单,宁娜·格雷也曾说过希望冒险者们能够以团体合作的形式来执行这个任务。”
其他人一时间都只在为这项突如其来的提议进行考虑,然而只有眼角还稍带着泪花的Kk立刻抬起头来,做出了一个不算回复的回复:
“请不要在别人偷偷掉眼泪的时候突然出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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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过去一起作战的同伴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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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先生,你不考虑加入我们议会吗?”面对来自已经有打算组成议会的打算的冒险者们,零淡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吧,我更加适合粗活重活。”
确实,对于零来说,治理城市这个责任未免有些太大了。他在谢绝了冒险者们的邀请后,离开了当时还很简陋的临时议事厅。
看到了正在沿着和自己同一方向,慢慢走远的背影。
白色的长发倾泻而下,束身的黑色牧师袍里透出她纤细的腰身,露出的手臂,却是不同与常人的淡紫色。
卓尔精灵,薇塔塔。
在之前的冒险中,零有幸和她组队过一段时间,也和她起过冲突。
在零印象里,她争强好胜,脾气捉摸不定。
但是不同于之前认识的她,现在的她,仿佛脆弱到只要风稍微再猛烈一些就会把她吹散——
——零没有见过这类人,所以他无法一下子理解。
那是“芯”被抽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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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了这座城市的零(姑且是为了收入来源)加入了城市内的巡逻队,也因此能今早对城市的发展情况有所掌握。
在走过了很多次的街边,零发现了一家新的店。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一眼望去,店里陈列着各类女装和饰品。不算太大的招牌上用工整的字迹刻着“花下之女神”的字样,静静地挂在店门之上。
然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
不由自主地,零推门进入了店里。
虽说不买点东西不是很好意思,不过这些饰品都和零不是很配,服饰就更不用说了。
“……”
“……”
和坐在店最深处的小桌后面的她对视了几秒后,薇塔塔小声地开了口:“要点什么?”
“呃……抱歉,只是看到你在这里,不由自主进来会会而已。”
从踏进来的那一刻起,零就觉得薇塔塔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违和感——倒不如说,在零盯着薇塔塔看了一会儿后,她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要温和许多。
不,这也可能是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她。零摇了摇头,这么想到。
“嗯。现在还没什么客人,请自便。”
对方平淡的语气与零心目中的薇塔塔实在差距太大,零思考了再三,在简单地告别后,决定今天先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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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零短则几天,长则半个月地,时不时地会去造访“花下之女神”。
可以说,这是零除了读书外,少数几个觉得去了有意义的地方之一。
光是看到过去稍微熟悉一些的人的面孔,零的内心就会平静下来一些。每次拜访之时,薇塔塔依然是对零爱理不理的样子,只要零不妨碍到她,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不,说不定只是因为每次零都会挑客人比较少的时候去,她才会如此不介意吧。
“你又来了啊。”薇塔塔依然以零不太习惯的、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对零说到。
“下午好。”
话止于此,零甚至觉得不该用“吃饭了没?”这种俗套的问候,面前的她,总给人以一种连进食都已经不需要了的感觉。
薇塔塔不带任何表情地飘起来了一些,开始整理起了店里排列的商品。
墙上有些地方本来摆放着的帽子、围巾已经被买走,她的工作,则是把被摆放在边缘的商品移到这些空缺里。
虽然零是个不懂艺术的人,依然非常中意这种把墙上空间归纳得整整齐齐的做法。
不,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提一个问题。
零有点紧张,他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愚蠢,也许会惹她生气:
“……薇塔塔,你到底……怎么了?”
薇塔塔的手停了一瞬,却依旧用那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反问回去:“……什么?”
“……可能是我的直觉有问题吧,但是总感觉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确实,零的同伴意识很强烈,但是薇塔塔对他而言,远远不如另外几个伙伴来得熟悉。
自己又有何立场去质问对方呢。
漂浮着的薇塔塔慢慢降低了高度,稍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呼,一切只为了夏德娜大人,你能理解吗?”
说完,她慢慢地转过身,看向了零。
这是这几个月来,零第一次见到薇塔塔露出笑容。
可是她的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却透露着哪怕那只是些微的、也能让零下意识提起警戒的——
疯狂。
“我的所有都会奉献给那位大人,包括我现在活着的这个事实也是。”
数周以来,这是她的语气里第一次掺入了感情,但那却不是什么温暖的感情。
她握紧她小小的拳头,甚至有些微的黑色从她的身后飘散出来,尽全力地压抑着嘴角上扬。
“那位大人她——!”
“……你还好吗?”
零打断了她,这是零最不愿做的事情之一。
深知自己并不算能言善道的零,渐渐地习惯了成为了一个倾听者,然而现在,零决定打断可能即将开始的颂赞。
如果在一个传教士传教时打断对方,铁定会遭到对方白眼。如果那个传教士的性格是之前认识的那个薇塔塔,恐怕会直接开始用武力威吓。
然而现在的她在被零打断后,却只是忽然沉默了下来。她闭上了双眼,缓缓地呼吸了数次后,变回了一贯的语调:“啊啊…有点激动过度了。”
随后,给了零一个虚伪的笑容。
“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好久没讲那么多话了。”
伴随着第一次听到的逐客令,零走向了“花下之女神”的门,用他一贯的低沉嗓音留下了一句话:
“那,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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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铃。
可能是出于一时兴起,薇塔塔在自己的店门上装了一个小铃铛,一旦有人开门,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又来了啊。”她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继续织着手里的围巾。两年来,零虽然不情愿承认,却也已经有些习惯了现在这个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薇塔塔。
“是啊,我打算再旅行一次,就像两年前一样。”
零犹豫着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他的本愿,则是找回那个薇塔塔,
也许对方会冲着零发飙,用尖酸刻薄的言辞向零抱怨他多管闲事,但是零至少觉得,那样才是活着的她。
正当零继续沉思的时候,薇塔塔慢悠悠地说:“最好赶快上路,不要再来。”
“唔,不。”零内心突然涌出的抵触感让他一口回绝了,“这点我不会妥协的,现在的你……嗯…………”
放心不下,自己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噢——”她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还真是执着啊……”
零思考了再三,得出了最贴切的,最适合自己的结论:“……有目的地去变强,也许可以达到更高的高度吧。”
薇塔塔稍稍皱起了眉,却没有说任何话,最后,她也露出了看无聊事物的表情:“罢了……在上路前,不在我这里买点东西吗?这两年你时不时来这里站一会儿,却不买一点东西,过意的去吗?”
面对她的要求,零环顾了一下店里的商品。
依然是许多美丽的裙子,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帽子、胸花一类的饰品,最后,零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手上:
“……那,那条围巾,可以吗?”
~Fin~
*字数:2333。可能包括令人不太愉快的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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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木造房间内,以厚纸层层裱糊制作的隔扇与拉门所区别出的狭小空间内,不是床而就直接是铺着草织垫子的整个地面,这么躺卧其上的一名少女,从异国风的宽松长衣里,露出圆润的肩和白皙的手臂来。以及从敞开的领口能够看到的,完美流线的锁骨,和更下面一点,符合这个年龄的不能不使人在意的发育状况。
在她的左侧肩头,粉与红的花朵正逐渐盛开着。
以浅灰的云雾和赤与青的布幕为底,五叶的小花从肩上逐渐扩散,在胸上结成大大的圆,又沿着手臂向下。引导着花流的,则是长长的利针,以恰当的深度密密的刺入,匀称细腻的染上色彩。
这是在娜塔莉娅离开绿林故都,甩下她背后的血海,又过了数月的时间。关于她具体是怎样进行的这种旅行,关于数学和自然哲学中最精妙的原理的那一部分,娜塔莉娅本人亦无法说清这一点。不过好在她也没有理解这些的需求,她既无目标、又无终点。
这并非是说她只是在进行盲目的漂泊的意思。虽然没有目的地,娜塔莉娅却有着目的,被称为“成为人类”的这一个目的。生于兽群、归于人世,其结果便是她现在的半吊子状态。娜塔莉娅没有能够自称为人的自信,同时无法甘愿的回归蛮荒中。
所以,她决心见证百种人类,然后从那之中找到成为人类的办法。
握住长针的竹制柄的,是另一名老年的男性。虽然老迈,手指毫不颤抖,眼睛也依然敏锐。以另一只手的虎口为依托,手针平稳而细密的重复着动作,将针尖蘸上的染料送进皮肤之下。
血渗出,颜料进入。彼此交换。最终留下的是无法消去、不容反悔、至死方休的印记。
这个异国所特有的,鲜艳绚烂的细小花朵,逐渐落满了娜塔莉娅的左臂。流动的曲线正是那风,吹卷起枝头盛开之花,如同她的故乡的北风吹起飞雪,在终归于泥土之前,短暂的盛放着。
如果娜塔莉娅什么都不说的话,这个房间中还将继续保持着安静。娜塔莉娅像藏身积雪中、等待狡兔松懈一样消除了自己的声音。老人如同陷入无我无物的境界、独立世外的宗教者,同样不发一语。房间中安静到能够分辨出,针锋是怎样被皮肤所抵抗,然后突破它的时候那一瞬间所爆发的出的愉悦之声来。
“老师,”
所以先开口的,还是娜塔莉娅。没有什么兔子好等,她感到失望而无聊的玩起雪球。
“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类,会来找您刺青呢?”
仿佛她自己不是人类,这样提出了奇怪的问题。虽然是排遣无聊才做出的提问,却并非不期待回答。何为人类,是每时每刻都在她的思考里游荡的疑问。所以,是什么样的人类会来刺青呢?
“不知道。”
老人慢了一拍,回答。他的工作并未松懈,说话的同时仔细的擦去渗出的血珠。
“没有问过吗?不好奇吗?”
“没有问过。不好奇。”
老人立答。同时长针再次刺下,现在是浅淡近白的粉色,初绽的樱花未及满开,就正遇到劲风吹来,公正平等的融入樱吹雪之中了。
不看余事、不听旁言、不问别情。不见、不闻、不言,在这个异国所能够见到的三尊猿猴,这个老人正遵循和贯彻它的指导而生活。也就是不做多余的事情、全心全灵的归于自己的道。因此即使在他面前袒露身体,也并不值得过多的在意,因为那是与正题无关的“另一件事”。
当然,娜塔莉娅,本来也没有人类的廉耻观念。她不曾吃过树上的果子,头脑里装的是别种智慧。
娜塔莉娅为什么要来刺青,为什么用贵重的宝石付账,她是从哪里来的谁。关于这些事情,老人也一概不问。所以他确实是如同自称的那样,不问,不好奇。
不过,从正确的意义上,她之所以现在在这里,是出于对这一种文化的好奇。好奇对她来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情感。在她还因为重返人世的冲击而混沌暧昧不明的思考中,对某件事的单纯兴趣,还是初次浮上。
在肌肤的原色之上,所再度描绘的第二重、不是由天然赐下、而是依据个人的自由意志所再次决定了的,全新的外表。娜塔莉娅从来不曾知道生于世上之后,还可以再这样做。再加上数百年来不断前进的这种文化,那细腻的绘上的图案其中所包括的令人惊叹的技艺,和在她的原始本能的大脑中根生的对绚丽色彩的爱好。她对此抱有的热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至于针刺的小小痛楚——事实上在技艺娴熟、妥善的把握着针刺的深度的大师手下那真的只是小小——对群狼之子的娜塔莉娅来说就根本不必进行考虑了。
既然老人无意回答,于是对话就再度的不成立了。
樱吹雪继续扩张着。为了保证色彩的纯净,不是按照图案的规律,而是依照颜色的深度来进行的。深与浅的灰色、它们所组成的云雾背景是最优先完成的,然后逐步变浅的铺上其它颜色。在已经进行到了浅淡近白的粉色的时候,也就是意味着尾声不远。
但依然不是今天能够完成的。总计已经投入了月余时间,这已经是以重金催促着延长每日工时的情况了。尽管娜塔莉娅远超常人的能够接受连续的作业,她依然不得不根据老人的时间安排,她为了选择技术最佳的名师,所以当然必须接受这。
从数代之中一直继承着同一个名字,名师之中的名师,这个老人有着这样的身份,有着价格昂贵,眼界苛刻的名声。不过娜塔莉娅对义理人情的了解还不足以让她浅薄的思考顾及到这些。她用着从教授的手中得来的金钱,以字面所述的大肆挥霍着,用名贵的珠宝让国宝级别的大师也不得不工作。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反而格外的理解人世的法则。
不过,除了刺青之外,娜塔莉娅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目的,尽管本人并没察觉这一点。这位名师有着几近被神话的传言。
“菩萨心”“雕中禅”“精神统一”
等等充满敬畏的评价围绕着他,仿佛他有着某种秘密的魔力一般。这样的一个有独特性的、包括着人类的某种特质,即精神的崇高性,理所当然的从心底吸引了娜塔莉娅。她无法逃离。
浅粉之后还有白色。肤色天生的白皙和纯白的色料并不能等同,为了让图案有其光彩,即使是冷眼观看无法查知其存在的白色,也是不可缺少的。在这种地方也藏着娜塔莉娅无法弄懂的道理。
她正因为什么也不理解,所以她洁白的肌肤和心,正等着染上更多更多的颜色来。
和这位老人还要再共度一周左右,这个时间或许还能得到什么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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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心之所纵(《异月传奇》)和护体纹身(《奥德赛》)都是万智牌中的牌名。并没有过多含义。
*字数:3187。有轻度的血腥残酷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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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东西,是娜塔莉娅单一的心灵所无法装下的。
“别担心,小娜塔莉娅。当我们的工作结束的时候,每一棵树下都会有一个为你自杀的男人。”
坐在餐桌的那一头的教授,带着古怪的笑容,用他的方式鼓励着娜塔莉娅。
然而娜塔莉娅,无法从这个安慰中得到任何轻松感。
她已经有了远远超过大半本国人的精准发音,并能够熟练的运用被认为是高雅的那些字词们。同时对于社交的礼仪、舞蹈的步伐的掌握程度,也足以胜任最严苛的场合了。
况且这一切都是在短短数月之内的训练中完成的。仅仅是半年之前的时候,她还是身处于迥异于现在、和她已成为的正在另一个极端上的生活之中。
不过,娜塔莉娅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男人为自己去自杀呢?
求偶和交配,是让种群延续所必须之物。没有能力吸引到配偶的话,就去变强吧。
这样,才对。
“再然后,我要教给你智慧的精华、数学和一切自然哲学的本质。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类、你是从不受凡俗侵染的世界中诞生的自然的女神。”
不,不是。娜塔莉娅明白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什么女神,也多半,很难说得上是人类。
“自然的直感,和人理的知性,同时到达了这两种智慧的你,将成为新的人类的原点。这就是你的名字,她的意思是,‘诞生’。”
这个因为社交的晚会和对赌局的庆祝的酒精,而使得神智模糊,即使在客人走后,杯盘狼藉的餐厅里,还抑制不住他的演说欲望,而滔滔不绝的说着的男人,在这一年的早些时候,从北方无限的覆雪树林里发现了她。
发现了这个赤裸着与群狼嬉戏、未曾知晓人类的伦理和文明的少女。现在再试图探究她是由谁生下、又因何而从襁褓中沦落至这隔绝人世的绝境之中既不可能亦无意义,她为何没有成为野兽的美餐、反过来却被它们哺育同样无法查知。
但仅仅是发现了她这件事,就足够独特了。学界的刊物中,基于这次发现的探讨连篇累牍,主导了这场调查的教授本人,转瞬间从被排挤的角落登上了有名的讲台。
然后在关于这一点上,教授已有了的,还要更加多。乘着这个势头,他将要开展一个实验,即:使这名少女——被他命名为娜塔莉娅的——得到良好的教育,并成为一名高贵的淑女。
教授和他的反对者们定下了赌约,他会藉此证明,人类的知性是先天而具有的、生而平等之物。即使是错失了幼年和青春期、生理上已然发育完全的娜塔莉娅,在经过适当的教育之后,依然能够展现出生而为人的高贵所在。
赌约的时限是6个月,赌金的数额,经过好事者传播,上升至恐怖的数字。
关于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教授所夸称在半年后的现在已经成为“完成的人类”的娜塔莉娅,其实并不能理解。
要成为人类,才能证明是生而平等之物么?在雪原(对她来说,曾经是整个世界的代名)之中,在严苛的世界面前,又有什么不是平等的呢?
娜塔莉娅灵巧的舔了舔唇瓣,露出她和珠冠以及礼服全不搭配的尖锐犬齿。这是她觉得烦躁和不安的时候的表现。
“注意你的姿态!你已经是一名人类了,快把你从你的畜生母亲那里学来的下流动作忘掉!看着吧、明天我就要叫一个牙医来,把你那怪物一样的牙齿都锉平!”
即使沉浸在只有一名听众的高谈阔论里,教授依然敏锐的注意到了娜塔莉娅的动作。他打断了自己的演说,愤怒的吼声在空旷的餐厅里震动着。姑且不论娜塔莉娅对此是否会得到些什么触动,直观的,教授的爱犬,被这个吼声吓住,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一只斗牛犬。金黄色的漂亮毛皮,大大的头。教授喜欢炫耀它继承的是多么凶狠好斗的血统,她的母亲怎样在比赛场上全无败绩。不过这个光洁鲜亮的小家伙,娜塔莉娅可以轻易的看出,没有半分战斗的经验。她就算再怎么向它示好,后者也永远嫌忌的避开她。
它大概出于本能的,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不是教给过你,要及时的回答我,‘是的,先生’吗?”
当然,娜塔莉娅没有忘记。要怎样对着不同的对象说出恰当的称呼,运用合适的敬语,哪些要求不容迟缓,什么又可以礼貌的拒绝。娜塔莉娅全都知道。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回答。
银制的酒杯被丢了过来。教授直到最近才买得起这样的餐具,他本来只有木头的盘子和碗。
盛怒之下丢出的凶器,在娜塔莉娅眼里以软绵绵的路线运动。她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躲开它,或者简单的抓住它,再在桌子上放好。这都没什么难的,这支杯子还没有跳起的兔子快。
然后,酒杯正中她的头上。这是因为她分神了,她在想一个对她来说很难很难的问题。
这个人类,在攻击我。他是敌人吗?他曾经不是敌人,所以他是藏起自己的敌意,故意接近我,现在他认为他得到了一个足够好的时机了吗?——不,不对。这是“兽性”的思考方式。她正得到了不是人类的思考方式的教育吗?那么,用“人理”的思考方式的话……
娜塔莉娅什么也不能得到。她不曾被教给过这一点。
然后,酒杯正中她的头上。她的分神结束了。
“过来!你这个改不了的畜生!”
她决定,既然她只能得到一种思考出的结果,那她就没有什么更多的选择好做了。
按照教授的吩咐,娜塔莉娅站起身来,走向长桌的另一头。斗牛犬低吼着,拦在它的主人身前。它因为什么能克服长久以来的胆怯,敢于直面自己呢?娜塔莉娅对此很好奇,可这依然不足以真的拦住她,更不足以从她的手里保护什么。
“你这个小东西又在添什么乱啊!过来,这个给你吃,去、到那边去!听我的话!”
教授抓住斗牛犬的项圈,要把这个他所不知道的保护者,从它的岗位上赶走。对此的回应是在喉咙里滚出的低吼,娜塔莉娅知道,这是对自己发出的虚张声势的威吓。不过教授,则同样觉得这是在对自己做出的。
“天呐、今晚这是怎么了!一只两只的畜生,都不肯听主人的话!你们这群下贱的野兽!”
教授紧紧的拉着项圈,对这个小动物来说,是挺痛苦的一件事吧。娜塔莉娅事不关己的想着,然后继续向教授走近了。她不知道它从何得到的勇气,不过她决定不再深究,反正,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了。
斗牛犬拉断了项圈,从教授的手里跳了出来,扑向娜塔莉娅。这种家养犬,和它的名字所述的字面含义相同,是能够在血腥的场地内,与狂怒的公牛较量高下的猛犬。小小的体型之中能爆发出惊人的跳跃性,宽阔上翻的下颚便利于它凶猛的撕咬,一口气的咬紧斗牛的头面,从耐力的竞赛中取胜,再将后者扑杀在地。这个小家伙就是这样的猛犬。
娜塔莉娅倒是没有机会学习过这些。不过她也不是和公牛同等的敌人。她并不知道对手是要怎样的攻击她,但是她看到了扑击的破绽,然后只用掉一次回击就解决了它。让这个鼓起勇气直面不可能的敌人、为了主人献上最后的忠诚的动物,连一声哀鸣都未来得及发出的,就殉身于它初次亦是最后一次的战场上。
飞溅的鲜血使得教授从酒精的麻醉中醒悟过来。他以恐惧得颤抖的声音发问。对此娜塔莉娅没有回答。或者说,只用了她以兽性思考所得到的答案来回答。
尖利的指甲——在今晚的晚宴前教授刚刚命令她修剪过、此刻又不知不觉变长了的——从咽喉的部位刺入,切开了让空气进入肺部的通道而使得受害者无法发声,并且沿着身体的中线向下,除了过分坚硬的胸骨的部分之外,在娜塔莉娅以一挥手臂的半径画出的圆弧上这一条弦线的轨迹中,以不输给利刃的锐爪切开了长长的一道创伤。失去了腹腔的气压力,内脏从这个开口里涌流而出。
教授,皮格马利翁教授,和他的忠犬以同样的死状,在瞬息间完结了他的生命。区别是斗牛犬知道自己为何而死,这名人类则完全不知。
娜塔莉娅舔了舔指尖的血迹,然后放弃了痛饮的念头,撕过桌布擦干净它。她低头看着这两具尸体,但她的心里只有更多的疑问罢了。
在她离开这个现场之前,她想起了什么,俯身捡起了斗牛犬的项圈。
也许,自己,正需要这个。
不过当她把那在自己的颈间比试了一下之后,就只有遗憾的摇了摇头、丢掉了它。
要自己买一只吗?那样似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大概需要某人送给自己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不过她还拿着皮格马利翁赢来的金钱,以及自己为了出席晚宴所佩戴的珠宝,应该还能使用好久吧。
这样想着的同时,她发现自己似乎正在用人类的思考方式,因此露出了稍微有一点自得的微笑,于是就此离开了这里。
在接到无名之城——现在是叫暗月城——的市长发出的公告之后,奇诺娅有些怀疑自己。也许用来处理信息的地方被遗都的风沙腐蚀了,不然她怎么会在议员名单里听到KY的名字。
这没什么可稀奇的……她坐在唐吉诃德家的门槛上,看着多少增加了一些绿意的街道。这没什么可稀奇的,活着就会成长,也许那位莽撞的冒险者与过去相比早已大有不同。这就像树叶到时候了就会落下,人到时候了就会死去,没什么区别。
“你平时没这么多愁善感。”唐吉诃德从被太阳炙烤的大街上走回来,还很年轻的房东用眼神示意奇诺娅挪个地儿,然后坐在她旁边,“不过是被叫了阿姨。”
“肯定是萨米尔教唆的,我好歹也算是那小崽子的师傅。”女诗人将手里的水袋递过去,对方接下了。
“我与过去的我有什么不同?”她转了个话题,“现在由过去构筑,过去的我又是什么样子的?”
唐吉诃德沉默着喝了一口水,这场谈话迟早要来,而旁边这个曾经迷茫的半精灵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并不需要自己的意见,他清楚得很。
“我已经忘了我过去的样子,唐吉诃德。”
此时他开口了:“这是一件好事,只有老迈到连弓也拉不开的人才会清楚地记得青年时的光辉,那时他还掌握着未来。‘没有未来的过去毫无意义’,这还是你自己说的。”
“说得对,我还不到中年呢。”奇诺娅轻轻地笑起来。她想起自己和唐吉诃德遇见的日子,那大概是两年前。那时候她刚离开乌西米亚,追寻着传闻去往无名之城,接着她找着了这个改变她的年轻人。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
“我大概明天就走。”
“那就去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涂抹着群青的广阔夜空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鲜事,奇诺娅升起火堆,她裹着毯子靠在骆驼旁,这比一个人待在火堆旁要舒适很多。实在是不能怪她胡思乱想,从遗都到克林菲尔,她几乎闷到要发疯,她甚至在白天开始对着自己讲故事。她坐了一会儿,模模糊糊似乎要睡着,可脑子里有个部分却清醒得要命,它吵吵嚷嚷的,从菲薇艾诺闹到坎维遗都。在这空无一人的旷野里,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它又发问了:
【你和过去有什么不同,漂泊者?】
我找到了自己的路,我不再是漂泊者,我有了同世间维系的绳索。
那声音嘻嘻笑了一会儿,说:
【为了避免被留下,你选择成为离开的那个。】
你未免太小看我。
似乎是断定了什么,它审判一般宣布道:
【可你还是一个人,你只会是一个人。】
我对这个无能为力,□□。
梦到这里她就醒过来了,她把这番折磨人的自问自答归结为长时间一个人旅行的后遗症。在呆坐一番后,她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笔和纸,就着火堆不大稳定的光,她写道:
“柯洛小姐,这并不是在同您开玩笑,我确实是又要去拯救世界了。说起来颇有些丢人,作为一个拯救过世界的人,我竟还会惧怕自己的梦境……我脑海里的声音如此熟悉,可我偏偏想不起那是谁,那决计不是我近些年碰见的人,只有这一点我敢肯定。可您看,若要我深挖我的过去,我大概是要羞愧地遮住脸的,那时的我都在做些什么?游荡在盟约九城,靠着机灵过日子,同有着坚定意志的您比起来,那就是地上的碎玻璃与凛凛明星的区别。我逃避着心中的影子,等回过神时,我已是云端之人……”
奇诺娅停下笔,把自白揉成一团丢进火中,直到见证它变成焦黑一片,诗人才重新落笔。
“柯洛小姐,就请把我的日记当做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吧!若是我平淡无趣的生活能短暂地娱乐到您,那我的一天也是值得的!”
她将重新写就的信卷成细长一根塞给猎隼,那通人心的生物不发一言地瞧了她一会儿,可奇诺娅此时已拾起心灵的武装,她毫无畏惧地任它盯着。最终取得胜利的是诗人,荒鹫的猎隼抖抖翅膀,啄掉她手里的食物展翅走了。
在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后,奇诺娅带着饱满的精神上了路。诗人没有在沿途停留过久,她尽可能快地到达了克林菲尔。
克林菲尔实在是个适宜居住的城市,虽然在绿化与水源的充足上不能与菲薇艾诺相比,但比起遗都却绰绰有余。奇诺娅在将行李放置妥当后决定四处逛逛,萨米尔在一次闲聊中提到过,这里的仙人掌工艺品十分有趣,她打算去看看。
诗人并没有向相熟的制图者伙伴讨要地图,那东西对于分不清方向的人来说不过是张废纸。她更喜欢在城市中闲逛,这时常能给她带来乐趣。她在北居民区晃荡,就在她将坐骑妥善处理后,她听见什么人的声音。
“美丽的小姐,请稍作停留。”
奇诺娅确定这声音就在附近,她转了转头,没有发现搭话的人。
也许是在叫别人吧,克林菲尔有许多美丽的姑娘,她们将头发编成辫子藏在遮挡阳光的白色织物里,到了晚上再将发辫拆散放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这里的人都有着较森林之民深沉的肤色,又由于要从克林菲尔东侧水渠汲水过生活,年轻女性们通常有着流畅的好身材,这样的搭配使她们瞧起来充满了活力,有着难以言说的生的美感。
“那位有着紫水晶双眼的美人呀,我说的正是你。”
说到紫色的眼睛的话,这里大概没有别人了。奇诺娅再次环视周围,她仍然谁也没看见。莫非我已经可笑到凭空想象出夸赞自己的人了?她这样笑着,不禁摇摇头。
就在诗人要迈步走开的时候,她感到什么人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
“这下我的影子有好好地落在你眼睛里了吗,美丽的小姐?”
“哎呀,被您夸赞是我的荣幸,”奇诺娅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尽量和对面的人持平,“您的眼睛也十分美丽,那是有着厚重历史感的琥珀,先生。”
像是没有料到对方会反过来夸赞自己,侏儒外貌的人短暂地愣了一下,他很快就恢复过来:“我接受你的夸赞,作为报酬,我允许你抚摸我。”
就在奇诺娅疑惑于对方的说辞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游荡者样子的人变成了有着柔软皮毛的黑猫。诗人奇诺娅只在传闻中听过类似的事,侏儒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使用幻术,但由于诗人还未曾在旅途中和这个传言中热情而富有好奇心的种族打过照面,因此她也只把这当做故事。
“我自傲的皮毛连克林菲尔的女王摸了也会沉醉于那美妙的触感,那可是位有着尊贵气质的美人,你和她还颇有几分相近。”黑猫说话了,他抬起爪子,似乎是在要求拥抱。
诗人从善如流地伸出手,她将黑猫抱在怀里,然后挠了挠他的下巴:“可我听说克林菲尔的女王看起来是个小姑娘,您未免将她说得太大了些。”
也许是被戳破有些尴尬,黑猫没有应答,他发出呼噜声,试图蒙混过去,奇诺娅好心地随他去了。诗人就这样毫无芥蒂地抱着黑猫走了一段,黑猫也安稳地待在半精灵的怀里,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甚至还将头靠在半精灵的肩上。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他就不得不让出这个位置了。
荒鹫的猎隼降落在诗人的肩上,毫不在意诗人吃痛的声音。相较于两年前,它认为自己还进步了许多,那时它喜欢啄着诗人到处跑,因为她总是随心所欲地差遣猎隼送些无关紧要的信。
“呀,看来我们得道别了,先生。”诗人动了动肩,示意猎隼到自己戴着防护的右手上去,“我和我的朋友这就要去冒险了。”
此时穿着白大褂的侏儒已解除了幻术,他说:“如果说的是暗月之城,那么我们恰好可以一起去。”
“您想同我一起去?”奇诺娅眨了眨眼睛,“我们才刚见面呐!”
她似乎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死皮赖脸要跟着唐吉诃德的。
“有美女相伴的旅行总是会愉快许多,”白大褂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奇诺娅答应了他,他们一起向门走去。
暗月城已经不再是无名之城了。
对于奇诺娅来说,这其中变化最大的一点,就是这里供应的物资不再是免费的。
“哎,那可真是一段快活的日子。”轻飘飘的诗人这样对白大褂说,此时她已经知道了伙伴的名字。
“听起来不错。”白大褂这样应答,他感到很新奇似得四处看着,也许是在寻找好看的女孩子。
“如果要找可爱的姑娘们,”奇诺娅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一样,“那应该去商业街。”
白大褂觉得诗人的经验之谈很有道理。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名叫“獾”的酒吧时,一个裹着斗篷的冒险者叫住了他们。那个始终不愿意展露自己真面目的人将一把裹着布的剑塞给了奇诺娅,嘴里还不住念叨着“拿错了”“请交给假发2号”“真是不好意思”之类的话。
“莫名其妙的人。”白大褂脾气不太好似得吐出一口气。
奇诺娅看了眼被硬塞的包裹,说:“也许我们会在这里碰见什么人呢。”
既然都来了,他们决定在这个叫獾的小酒馆落脚。安顿好猎隼后,奇诺娅和白大褂进入了酒馆的大厅,这里十分热闹,同为半精灵的酒馆老板在听了诗人的话之后伸出手指向很喧闹的一处,那里有人正唱着有趣的歌。
她走过去行了个礼,然后问道:“请问哪位是假发二号先生?有位先生让我交给他一样东西。”
那个唱着歌的翼族走了过来,她接过包裹并打开了它。随后那白头发的冒险者发出惊喜的一声,她扑腾起翅膀差点就要离开地面:
“这位小姐,非常非常感谢。冒昧问一下您叫……?”
“我是奇诺娅,一个不知名的吟游诗人。”诗人再次行了个礼,她的声音并不能算得上是悦耳动听到像是音乐一般美好,质感也比不上琴弦被弹拨的清澈声音,但她要是说自己是个吟游诗人,却十分叫人信服,挑不出一点毛病,这是她的特点之一。
“而那边那位则是我的朋友,白大褂。”说着她指了指绕着猫妖精打转的白色毛球,这次白大褂选择了毛发较长的品种。
“别戳穿我呀,奇诺娅,这会破坏我在这位美丽小姐心中的形象。”被挑破之后白大褂也不懊恼,他解除了幻术,对着那只猫妖精眨眨眼。
“我们在还在克林菲尔吗,奇诺亚?我为什么看到了克林菲尔教堂广场最纯洁美好的白鸽。”说着,白大褂踩着奇妙的步伐从吧台拿了两杯苹果酒,“可爱的白鸽,能不能赏个光?”
“恕我直言,我亲爱的朋友,”奇诺娅无比自然的接着对方的话,“你实在是缺乏诗人该有的独创性。”
“啊,奇诺娅,”白大褂听到了这番话,转向了奇诺娅,“不要这样刻薄,要知道,我的心一直都属于奇诺娅你这样身材曼妙的女……”
镶嵌着绿松石的剑钉入地板,诗人似乎听到了酒吧老板的叫声。
“抱歉,手滑了。”奇诺娅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提起剑还给了假发2号,“大概是两年没来,禁不住有些激动了吧。”
“什么?!”旁边的猫妖精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激动,她双眼发出光芒扯住奇诺娅的衣角,“莫非您就是两年前的勇士之一?天呐,要知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这次来到暗月城也是希望能够遇到大家……”
接下来的时间里,奇诺娅就很闲地和这位叫安娜贝尔的猫妖精聊了起来,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对方在讲。“请别叫我大人了,那听起来可真奇怪”她偶尔会这样抗议。
“假发2 号,蕾贝卡!奇诺娅大人答应同我们一起旅行了!”完全没将奇诺娅的抗议听进去,安娜举起杯子喝了一点水,“那剩下就要看看白大褂先生的意见……”
“啊我可爱的小鸟,”白大褂一转身,扭着眉头看着安娜,“我怎么能够拒绝同美丽的小姐们相处的机会。更何况最爱的奇诺娅也要一同旅行。”
诗人清楚地看见其他人步调一致地摆出“没救了”的表情。
“那么,为了庆祝小队的形成,”白大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伸出手比向门外,作了个请的动作,“请允许我为各位献上引以为傲的魔法。”
他们跟着出去了。
在酒馆后面的山坡上,奇诺娅找到一块还没被夜露打湿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坐下,等着白大褂施展他的魔法。清爽的夜风吹过,星星草跟着摇晃,散发出特有的爽朗香气。
白大褂毫无芥蒂地坐在了奇诺娅腿上。
“美丽的白鸽,”他现在又叫奇诺娅白鸽了,“下面允许我介绍一种仅逊色于你的天象。”说着他挥挥手,就像真正的法师施法那样。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诗人也不禁屏住了呼吸,她着迷地看着眼前扬起的轻纱,星星一样的光落在她眼睛里,紫藤、群青、宝石蓝……这些美妙的颜色就像被打翻后落在水里又逐渐交融的颜料,这美丽的景色就算被夸作是被翼族追逐的宝藏也毫不过分。
“都让开!”由远及近的叫喊打破了这美好的时刻,一个翼族跌进他们围坐的圆圈里。
假发2号很快便进入临战状态,奇诺娅也将手搭在了短刃上。
“请相信我没有恶意!”莽撞的翼族连忙摆手,“有一群人在追杀我,也是迫不得已。非常抱歉,啊,他们追来了——”
远处跑来的几个人证明了他的话。他们愤怒地大声叫着:
“抓住那个砸了酒馆的醉鬼!”
“躺下!”白大褂和安娜的反应很迅速,他拿过安娜接下的围巾盖住翼族,那可怜的醉小伙被摁在草地上,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幻术帮助他躲过了这些人的眼睛,他们往远处去了。
“感谢这位好心的先生,”翼族从草地上站起来,他摇摇晃晃的,“我叫Gavin,刚才似乎是被灌醉了,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清楚……”
在奇诺娅看来,能坦诚自己醉了的人通常还有些清醒,只有醉鬼才会挥舞着酒瓶叫嚷“我没醉”。
还没等他们寒暄完,那群人就又杀了回来,似乎是得到了酒馆老板巴杰的指引,说那个可恶的白毛小子就在这里。
他们找上了假发2号。
奇诺娅抱起白大褂,他们坐在旁边看着这场混战,假发2号为了振奋队友的心灵而唱起了歌,平心而论,诗人对这首歌包含的破坏力很感兴趣,有时间她也许会和这位爱唱歌的战士交流一番。
等到第二天,蕾贝卡带着点羞赧告诉吟游诗人与游荡者,说他们的队伍名字叫做极光。
“极光吗……”奇诺娅轻轻地笑起来,“那可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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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5000+
下面就要正式进本啦
计字3291,ES肝不上去拿不到飒马我要死了
不能边肝游戏边码字啊……错字漏字多得妈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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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月城·第一封信
叶子小姐亲启。
上次搁笔的时候我刚从德莫拉逃走,而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这座城市里待了近一周。我只能说暗月城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城市,它的神秘性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是空前绝后的。这座城市似乎悬浮在一片星空里——准确的说,它就是这星空中的一块碎片。这里没有我们通常所谓的日夜之分,只有那轮“漆黑之月”在空中变化着明暗,当它明亮起来的时候就是白天,而黯淡下去的时候便是夜晚。很有趣,不是么?这个地方比我曾经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神秘、都要充满谜团,我简直要爱死这座城市了。
对了,上一次说到我要组建自己的冒险小队了。那时候我在这座城市里还是个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而这一次我已经得到了两名同伴。你对我说过什么来着?“朋友是一个人最昂贵的宝物”之类的?记不清楚啦,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总之,是说与那些能够和自己一起度过一段时光的人遇见是难得的缘分,对吧?
嗯,所以因为如上原因,我想珂宁大人将这两个人派来给我做冒险的伙伴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们是两个精灵,一个是和我一样的高等精灵,叫作切洛——他也是从菲薇艾诺来的呢,除了性情上有些风流成性,目前还看不出他有什么恶习;另一个是卓尔精灵,讲道理,我还从没有见过哪个活生生的卓尔精灵就这么直接的出现在我鼻子下面,而且还一次就是两个!
说起来这也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故事呢,待我给你细细道来。
还记得上次我提到过的店么?对,就是“花下之女神”。我原本只是路过时看到了那间店玻璃门里挂着的头饰胸花,那些都是你最喜欢的柔软顺滑的织物,所以才想起去看看。可是我再次经过那间店铺的时候,却被它橱窗中挂着的黑色衣裙吸引住了。
它的设计并不算多么特别,大约是十年前的款式了,而且也并不是件新衣,甚至看起来有些破旧。它套在一个没有头的木质人偶身上,模特只有一米五那么高,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可是那件衣服完全不像是小孩子穿的样子,说是某个高级娼妓穿过的我都相信。可我却被某种奇异的气息所吸引而凑近它看,才发现白色的蕾丝上面有些陈旧的血斑,还有修补的痕迹。当我仔细观察的时候发现这条裙子曾经被什么非人力可及的暴力撕开过,而那些细细密密的针脚将被割裂的布料重新连到一起,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非常细致非常在意这件衣服的。我作为一个诗人的灵敏嗅觉告诉我,这条裙子里一定有些很不错的故事。
于是我就在去寻找我的冒险者同伴们之前先走进了这家店,只是想找到老板了解一下这条裙子的故事。
这便是,命运之相遇的开端——
并不是,哈哈。
我走进店里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一开始我确实心里毛毛的,开始犹豫进这间店铺是不是我今天所犯的一个错误。怎么说呢,这里虽然干净整洁,货架上也整整齐齐摆满了物品,可是却给人种心里空落落的错觉,那种感觉就像这家店里从来没有过人似的。可我是谁啊,我可是那个勇敢的凛月啊。于是我一边喊着打扰了一边往里面走,结果那个卓尔小女孩就直接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出现的时候像是幽灵一样,直接悬浮在空中,连长长的头发都飘在那里——对,就是“鬼”的感觉,就像你讲给我的故事里面那种就算死去也还对世间留有执念的人的灵魂,我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见鬼了。她的皮肤是深紫色的,头发白得透明,眼睛像玻璃珠一样一点生气也没有,还留着一脸的稚气,又瘦又小活像个破布娃娃一样。
更准确些,是像个人偶一样,就像橱窗里摆着的那个当做模特的人偶,只是多了一个脑袋。
于是她盯着我,我盯着她,两个人就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直到她开口问我需要什么,我才反应过来她只是在这里看店,她飘在半空中只是因为她是个卓尔,有这种能力而已。
可是她是个卓尔啊!这种黑乎乎的精灵不都是居住在地底下从来不露脸的么?为什么在暗月城会有这么一个卓尔精灵,还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正大光明的服装店打工?
不过这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于是我便问她店主在不在,结果她跟我说她就是老板,又把我吓了一跳。对了,她这么说的时候还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看我的动作是倒吊在那儿的——说来也怪,她的裙子竟然没有翻过去!而当我问起那条裙子的故事,她的反应竟然是“啊,那个不卖”。
绝对有故事吧?你也会觉得有故事对吧?
于是我就理所当然的继续问下去了!我问她为什么那条裙子不卖,她盯着我看了好一阵,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最后说了一句话差点让我晕过去。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就是不卖。你要买我也不卖给你。”
对,这就是她的原话!
我可不是来买裙子的啊,我又没有女装癖?我是来寻找故事的!
然后她问我要买什么,还说些什么“如果不是夏德娜大人的意旨你是不会来到这家店里的”云云的话,最后如果不是我在她店里买了些流苏发卡之类你喜欢的东西,她大概会想把我传教成夏德娜那个恶神的信徒。
别说我歧视人家,她的信仰是她的自由,可是就我在书中看到的那些东西,夏德娜真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本来这之后我就应该去寻找我的队伍了,对吧?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打赌你连想象都想象不到。
我用我那点少得可怜的钱结了账,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口又来了两个人。嘿叶子,你猜他们是谁?没错,正是切洛和诺艾尔。
当然我当时还不认识他们,只看见一个男性精灵正一路小跑着追逐一个裹着斗篷的人,还满脸都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嘴里不停夸着前面那斗篷人的美貌——当时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那人是男是女还是有多美。
结果那个斗篷人在店门口扯了帽子对着那人破口大骂,我这才看出来那人也是个卓尔精灵,皮肤也是深紫色,头发也是银白色,从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她的精灵语里带着方言我听不怎么明白,但是隐约听出来了母系直系亲属和与他父系亲属发生关系的意思。
嗯,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别说以貌取人,连以声取人现在都是不可行的了。
谁知这家伙竟然满脸笑容地说了句特别让我替他觉得颜面无光的话。
他说,美丽的小姐,在您找到我的长辈们之前,能不能先让我代替他们好好招待您呢。
我的自由之神珂宁大人在上啊,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自由、最没有精灵架子的精灵!
呃,我不想说我同族的坏话,你应该知道的。
卓尔被噎了一下,愣了几秒之后一跺脚走近了店里,差点跟我撞个满怀。我赶紧后退给她让出路来,她比我矮一点,抬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这才看清楚她的脸。那男人夸得没错,她的模样就算不忽略她的种族也是很漂亮的,就算少了一只眼睛也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说起来,她是我遇见的第二个戴眼罩的姑娘了,上一个是在德莫拉遇见的粉头发女孩,叫莉芙的那个。
喔,说起来她们两个都是左眼戴着眼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然后她噔噔噔踏着双挺高的高跟鞋径直往店最里面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喊着薇塔塔薇塔塔,刚才讹了我一个银币的小姑娘就幽幽地飘到了她面前。
“你找我有事吗?诺艾尔。”她这样问,看来那卓尔姑娘嘴里喊的薇塔塔就是她的名字。
“我想知道怎么去申请冒险小队。”卓尔姑娘这样回答,她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诺艾尔。
“这个呀,你要先找到两个人,然后去找市长就好啦。”薇塔塔坐到半空中,我竟然在黑色的背景中辨认出来她屁股下面有把黑色的椅子。
嘿,可别打我,我没有幼童嗜好,只是好奇她怎么坐在半空中的而已!
此时另一个高等精灵也摸了进来,嗯,他就是切洛,前面提到过的……有些风流成性的,我的同胞。
他似乎是听到了薇塔塔所说的申请小队的事情,于是开口就接上了那小姑娘的话。
“既然需要三个人,那么先和我组队如何?我美丽的诺艾尔小姐。”他在狭小的店里竟然还做了个大大的鞠躬礼,差点撞掉旁边的花瓶。
“除非迫不得已,我没有兴趣和一个随时随地都在发情的白家伙组队。”诺艾尔很不客气地这么说,然后往旁边瞥了一眼就看到了我。
所以就如你现在所想的一样,她要求和我组成冒险小队。然而切洛也来请求我和他成为队友,甚至还搬出了珂宁大人……我该怎么拒绝一个和我是精灵同胞的同信者?于是我们三人便成为了如今的小队。
我们现在正在旅馆稍事休息——切洛正在隔壁诺艾尔的房间和她套近乎,我可没什么兴趣在他们两人之中做一盏闪闪发亮的灯,可是这么看来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少了。唉,我该怎么改掉我这种性子?叶子啊,赐予我力量吧。
嗯,时间不早了。再过几天我们便将出发,出发之前我希望我可以找到更多的队友。
愿珂宁永远保佑着你。
您诚挚的,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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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这是全速在暗月城的小巷中飞奔的她唯一想到的事情。
生涯中的第一次失手就惹上了那么大的麻烦,这让她追悔莫及。
“那算什么东西啊!!!”
她已经顾不得面子失声惨叫了出来,甚至连自己的伙伴鸟没跟上来都没察觉到。她灵敏地穿梭在小巷间,并且拉倒每一个她能当作路障的东西。却依然觉得那个过于巨大的存在感与自己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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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时间回拨到半小时前吧。
看上去挺文静的白发少女正坐在酒馆的一角,看着自己点的牛奶兀自发呆,这是她来到这个暗月城的第七天。
虽然因为一直想不到如何开口而没主动和别人搭话过,却因为一直选择呆在这种人聚在一起的地方,观察他们的言行。
娜塔莉亚,这是她的名字。虽然现在穿着得体的衣服,也装备着看上去保养得不错的轻甲,她幼时却是由野狼抚养长大。直到一批学者以研究的名义开始抚养她,才开始接受和人类一样的教育。
说实话,就算被自己的养父母们教育了很长时间,她看到圆月挂在空中的时候,依然会有种跑出去对着月亮嚎叫的冲动。
之所以没那么做只是理性抑制住了冲动而已。虽然也有学者认为“从心而动才是最吼的”,不过大部分人还是把这种行为看作是野性的象征。
琐事而已。
看着、听着周围的人的言行,再在心里加以总结,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塑造出一个真正的“自我”。
这就是娜塔莉亚出来旅行的目的,或者说,这是她第一个出自“自我”的追求吧。
“嗨~”
忽然,一个人向她打起了招呼。
对方虽然身穿斗篷,不过从正面却可以看到她身着一套精致的深蓝色连衣裙,大量的蕾丝和缎带让娜塔莉亚有些恍神。
忽然,一只鸟的脑袋从斗篷内侧钻了出来,左右扭了扭,啾了一声。
“啊呀?你很中意我这条裙子吗,可惜这是非卖品哦~ 啊,你别急着出来啦。”
一边轻轻摸了摸鸟头,让它缩回斗篷里,对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绑着长长的麻花辫的金发。
应该是女性吧。娜塔莉亚先对对方的性别做出判断,看着她拉开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请问,你是……?”看起来对方没有敌意,娜塔莉亚试着开口询问对方的名字。
而女性只是露出了一个让人能放心下来的笑脸:“叫我露莉亚就好啦~”
“露莉亚小姐,怎么了吗?”娜塔莉亚可以从她的表情上感觉到她似乎有难处,主动询问到。
自称露莉亚的女性啊哈哈哈地苦笑起来,她低声说:“是,是这样的啦……我来到这个城市以后……不小心遭了贼,钱袋被偷走了……”
说着,露莉亚就垂头丧气了起来,娜塔莉亚见状,体贴地把自己的牛奶推过去:“唔,我没喝过,请用。”
“谢谢,不过不用啦。”见娜塔莉亚如此关心自己,露莉亚也再次露出了笑脸:“那个,所以说,我手里有点本来我打算拿来贩卖的宝石…我用稍微低一点的价格卖你几颗,你能不能买下来呢~就当救我的急。”
“宝石吗……”
眼看娜塔莉亚皱起了眉,露莉亚急忙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枚被精雕细琢过的长方形蓝宝石:“我是从贸易都市来的,这种宝石都是有鉴定证明的哦,我把这颗宝石的鉴定书也给你吧~”
接着,露莉亚从她的小包里再次拿出一个小卷轴——一般来说,比较重要的文件才会做成卷轴吧?娜塔莉亚如此想着,就听到对方继续小声地跟她说:“那,那么,你能帮帮忙吗?我会用非常低的价格卖给你这颗宝石的……只要给我点去下一个城市的盘缠就好啦~…”
“可是……我身上带的钱,也许不够买下你手里的宝石吧。”娜塔莉亚皱起眉,开始看向自己腰间的钱袋。
听到她的话,露莉亚摆出了一副轻松的样子:“没问题没问题!…唔……”
是在思考价格吗?这么想着,娜塔莉亚从桌上拿过她递给自己的羊皮卷轴和宝石,端详了起来。
有一节拇指那么大而且雕琢精良的宝石娜塔莉亚以前只在昂贵的魔杖上见到过,她好奇地展开卷轴,读起了里面的文字。
丹尼尔商会
宝石鉴定书
品类:蓝宝石 尺寸:2c×3c×1c
雕琢者:布鲁恩•费斯
工整的字迹写着这块宝石的各类信息,最后还煞有介事地盖上了似乎是代表丹尼尔商会的红印。
虽然娜塔莉亚并不懂这方面的事情,但是有这张鉴定书在,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吧?
“那就~…50金币吧?”
忽然,露莉亚像是决定好了价格一样,一脸期待地看了过来。
“唔,请稍等。”
正当娜塔莉亚开始翻找自己的钱袋、整理钱币的时候,酒馆的门伴随着门铃被撞击的叮当声被打开了。
露莉亚停下了手,转过头去。
一个巨大的身影填满了整个门框,露莉亚目测他至少有2m以上——随后慢慢走了过来,来到了吧台最靠近她们的角落。
露莉亚的心里慢慢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哟,零小哥,要点什么吗?”酒馆的老板似乎认识这个巨汉,而那个被称为零的巨汉则用低沉的声音点了一小杯果汁,随后问到:“对了老板……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金发的女性?”
露莉亚的心重重地跳了下。
“啊?我没注意过呢,咋啦?”
“是这样,最近有消息说在城里似乎有个骗子…似乎在贩卖假货牟利的样子。市长那边也委托我顺带调查一下……”
露莉亚觉得大事不妙。
她看娜塔莉亚还在低头认真地数钱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位置。
一步,两步,不发出一点声音,她能感受到自己斗篷内侧的鸟也配合地一动不动。
最后,突然拉开酒馆的门把手,灵巧地闪身出门后。
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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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叮当。
重重的关门声后,门铃的声音又一次被酒馆里的嘈杂盖了过去。
零瞥了一眼身后,在桌上放下一枚银币当做果汁钱:“好的,谢谢老板。有事要办,我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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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莉亚在离开了酒馆,并且左拐右拐跑出三条街转弯走进小巷子后,决定停下来喘口气。
虽然自诩有点游荡者的功夫,但是常年以谈判、欺诈谋生,还经常看海发呆过着悠闲日子的她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冒险者那样优秀的体能。
倒不如说以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而言,用那样的速度跑了那么远就已经值得称赞了。
“呼……该……该死…………”
“露莉亚”把手伸向身后,解开了麻花辫上的结,金色的顺滑秀发开始自己散开来,披在背后。
她的真正名字,是 琉。
“那些伪造的宝石倒是无所谓,反正是从打算把那些卖给我的蠢货手里威胁来的。”呼吸慢慢调整过来,她重新扎起自己的头发,绑成自己一贯的单马尾,“伪造那个证明书还是要点成本费的啊,不过事出突然也只好把那张东西留在那里了……”
没错,她就是所谓的在暗月城到处诈骗的人。
如今事情已经惊动了城市上层,那么只好先开溜了。
忽然,她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变暗了。
“怎么回事?”她转过了头——
——却和那个在酒馆里打听欺诈犯的事情的巨汉对上了眼神。
“啊……………………”琉长着嘴巴,脑袋一片空白。
那个巨汉——零则礼貌地蹲下身子,再次让阳光可以照到琉的脸上:“你好…请问,能问你一点事情么?”
“对不起,我没时间。”零的提问迅速让琉的大脑运作了起来,她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语气刁钻地说,“别挡我的路,我要出去。”
她看零还是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挥了挥手:“可以的话,请你让一让。”
从零表情微妙的变化上看出,他似乎是在后悔些什么,琉可以推测出他可能是在刚才没有去问那个银发的少女就出来追自己,所以现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吧。
这么一想,琉的内心再次窃笑起来,她悠然地走过零让出来的路口,就连刚才一直不敢吭声的鸟伙伴哔咕也飞了出来,站在她的肩头向零啾了一声。
“啊,露莉亚小姐。”
忽然,一个声音把琉得意的心情灌了个透心凉。
她正要拔腿就跑,自己的肩膀却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抓住了。琉顺着手臂看过去,零也正看着自己,板起了脸。
冷静,冷静。
琉在内心反复地告诫自己,看了过去。
刚才的银发少女手里正拿着自己刚才打算卖给她的东西,已经追到了这里。
她伸手把手里的卷轴和蓝宝石递给了琉,用不带任何邪念的口吻说到:“对不起,我身上的钱实在是买不下来你这颗宝石,只好把它还给你。”
“呃,你,你认错人了。”琉刻意用更加低沉的语调说,“什么宝石?我不知道啊?你又是谁?”
“唔?可是……”娜塔莉亚歪了歪头,端详起了琉现在的样子。
没问题,自己的裙子用斗篷好好地遮着,哔咕已经懂事地飞远些了,费心绑的麻花辫也已经解开了……除了脸外应该不会被认定。
只要一口咬定是认错人就可以了。
实在不行的话,就地打滚耍赖说被非礼也可以的吧,看这个男人一副闷葫芦的样子。
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如何脱身,她已经不再去考虑完全不被怀疑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吧……可是,这个货物要去哪里才能还给露莉亚小姐呢……”
那个银发的小姑娘依然对把假货还给自己这件事很执着。琉的心里透出一丝不耐,而零却意外地松开了手,说:“那,请把那两样东西给我吧,我的名字叫零,算是这个城市的巡逻队的一员,我能帮你找到那个人,你愿意相信我吗?”
琉咬了咬牙,在零的手去接从银发少女手里递过来的宝石和伪造鉴定书的同时,再次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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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跑了多久了?
穿过多少小巷了?
拉倒多少可以用来当路障的东西了?
不行,不能停,停了就真的事情大条了。
琉一边在心中恶毒地诅咒着神明今天为啥自己这么倒霉,一边飞快地继续穿行在小巷里。
双腿已经开始酸痛不已,每次抬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时也开始感觉肺部在灼烧。
“啊……”
突然,迈出去踏在地上的那条腿一软,琉随即失去平衡摔了出去。
斗篷保护了自己免受擦伤,但是冲击带来的疼痛还是让琉叫了出来——随即便因为过于剧烈的跑动让琉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不要紧吧?”
刚才那个巨汉的声音从脚的那个地方传来,琉却连猛地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巨汉只是站在琉的身边,看着她匍匐在地上的样子,而他的手上,则拿着琉拿来行骗的伪造宝石和鉴定书。
自己要坐牢了吗?
琉不禁这么想着,却听见零说:“…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吧。”
啥?……
“你知道宁娜格雷市长关于探索异世界的委托吗?不用勉强说话,知道的话,点点头就可以了。”
琉不知道零是什么打算,不过现在自己除了听听他说的交易内容外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况且她也确实知道零所说的委托,点了点头。
“我的队伍里缺人……你来不来。”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让身上的酸痛消失了一点,琉撑着地面支起身子:“我只是一个商人哦?”
“行骗和行商是一个概念吗?”零的反驳有点刺耳,琉虚弱地回呛:“你是不知道情报商人这种行业吗?”
“既然你是情报商人,身手和口才应该不会弱吧。”
MD,上套了。
琉在心里咒骂着零的敏锐,恶狠狠地说:“那我不答应呢?”
“我会把你带去执法队的基地,和那些受害者们对质,如果他们多数人认出了你,你可能就要在监狱里待一段日子了。”零不疾不徐地说着,琉则越听越感到头疼。
听上去很麻烦的异世界冒险和听上去很让人难受的监狱生活。
琉犹豫了再三,开了口:
“……好…我答应你。”
“顺便一提你既然这么说就表示你承认了我‘认出了你’这种说法,露莉亚小姐。”零对琉伸出了手,而琉却丝毫不领情地拍开零的手:“我叫琉。你可得好好遵守交易约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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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
琉深深地叹了口气,把上身趴在桌上。
这里是零为她、还有其他三个伙伴安排的旅馆。
另外三人分别叫芬德尔、凯恩斯和KK,据他们自己介绍,是因为在任务得知要6人组队后,因为当时留在那里的只有零了便和他一起组成了队伍。
芬德尔人很冷静,凯恩斯吵得要命,KK和凯恩斯是老相识,而且也许是因为懒的关系也就看着凯恩斯在那边闹腾。
“我这算是被拐了吗…我起诉零会不会得到赔偿金啊……”琉无力地抱怨着,坐在她边上,正享受着旅馆提供的早餐的芬德尔则事不关己地问:“队长把你怎么了吗?”
“……没,没啥,一点小过节。”琉撇了撇嘴,再把之前的事讲出来无异于挖坑给自己跳,这种时候还是含糊其辞地带过去吧,作为转为话题,琉接过话茬,“说起来为什么那个大个子是队长?”
“因为他参加了两年前的那次冒险哦,算是经验人士嘛。”芬德尔抿了一口蔬菜汤。
忽然,零打开旅馆的门走了进来:“各位,来介绍一下我们队伍的新成员吧。”
从零过于巨大的肌肉身躯后,落落大方地走出一个白发的少女。
与她温文尔雅的举止以及得体的服饰相反,她的装备则是不折不扣的野蛮人配置。
对着围坐在餐桌边的四人——包括有些傻眼的琉,少女鞠了一躬,说到:
“你们好,我叫娜塔莉亚,请多关照。”
自从无名之城变成熙熙攘攘的暗月城,许多旅人勇士闲散人员(?)都像鸟一样聚集过来,啄食传说,故事和冒险。
其中小旅馆“獾”是诸多小树枝中的一根。
这几天,这根小树枝上有一只很嘈杂的鸟。
叫做假发2号。
--请自行脑补一根分割线---
两天前的清晨,假发2号跟着两只猫妖精,不如是被拖着,走进了獾。
“请放开我!哎呀!轻点,那是羽毛!”
忘了说,假发2号作为一个合格的翼族,加上喳喳呼呼的性格,宛如是“扑棱”这个形容词的活体代言人。
“獾”的老板巴杰是一个安静理智的半精灵,此刻看着门垫上扑腾的毛球和两位一脸无奈的猫妖精,把手冷静地伸向了平时很少碰的烈酒。
“二位,远道而来,有什么能帮您的?”老板呷了一口小木盏里的酒,一阵暖流游走全身,放松了很多。
“我是牧师安娜,”蓝色的猫妖精说罢指了指旁边全力按着翼族的猫妖精,“这位是蕾贝卡。我们是新来到暗月城寻找两年前的勇士们。”
“那……这位呢?”老板诚挚地希望这个翼族并不打算住在这里。
“这只……这位翼族是假发2号。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单手剑被偷了,现在比较激动。”
“欢迎,欢迎。”老板巴杰放下酒杯,毕竟白天饮酒不是什么好事,“牧师小姐,能不能请你的朋友安静一下,你看,现在时间还早,会吵到客人。”
安娜点点头,伏在假发2号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翼族很快安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规规矩矩站好。
老板巴杰松了口气,接过蕾贝卡递过来的三枚小金币,给了她们一把小套间的钥匙,请三位旅行者移步楼上。
“安娜,你跟假发2号说了什么?”蕾贝卡在楼梯上回过头来问身后的猫妖精。
“偷她剑的人就在这附近,让她不要声张,晚上旅店酒馆里人多,有可能找得到。”
“真的吗”
“假的。”
走在前面的翼族身上一抖,却也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房间。
假发2号坐在屋子里,小房间被巴杰老板收拾得干净,床头柜上有一个空的花瓶,里面有一点清水。
假发2号从上面看下去,水里映出一个没精打采的翼族的脸。
“完蛋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松子被偷了。
是的,假发2号给自己的剑起了名字,叫松子。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单纯地觉得滋这个字念起来有趣。
捡到这把剑的时候,它插在一棵老松树下,一只松鼠在剑身和树干的中间搭成的小帐篷下,藏了几颗坚果。
“珂旭大人”假发2号看看窗外明朗起来的太阳,“我该去哪里找我的松子呢?”揉了揉乱糟糟的白毛,假发2号把自己摊平在地板上,但很快就因为翅膀被硌到站了起来。
---又是一根分割线----
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假发都在旅馆不远处溜达,不过几乎没有什么收获。凭着令人急躁的耿直,找一个不一定存在的窃贼好比在黑市买小甜饼一样不靠谱。(什么比喻?)
傍晚的夕阳是好看的红茶色,假发2号有点沮丧地坐在獾的门口,看见安娜和蕾贝卡从人群中走来。
“有什么发现么?”假发2号连忙站起来询问。但随即发现这样并不妥当,因为她的伙伴都显得很疲惫,安娜的围巾上甚至有一小块撕破的地方……“啊,对不起。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去喊巴杰老板准备热茶。”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去了……”安娜刚想描述一下今天在暗月城其他地方的所见所闻以及花了半小时左右的搜查结果,却被蕾贝卡很快地拉上了楼梯。
“她得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不是?”
安娜觉得蕾贝卡说的很有道理并无法反驳。
无论如何,一天的连夜的旅途加上一番浏览,安娜和蕾贝卡两位在稍微整理之后都开始在休息。很显然,老板巴杰贴心的在炉子边太阳晒得到的地方布置了舒服的叠满了软垫的摇椅,无疑是猫妖精们的最爱。
然而,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令人安心的摇椅也无法从楼下传来的噪音拯救楼上的住客。蕾贝卡有点迷糊地揉揉眼睛,疑惑地看着同样刚刚清醒过来的安娜。然而,安娜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迷茫的,是一点点愤怒。
“是不是……?”
“还有谁?”
等两位走下楼梯的一半,蕾贝卡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假发2号似乎有点喝醉了,正在举着酒馆的扫把,大声地用一种颤抖的声音唱一首听不懂然而很悲伤的歌曲。据事后本人说,是在唱“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松子”。
然而无从考证。
唱罢,人群里钻出一个年幼的翼族,小心地塞了一把松果在假发2号的手里。
“看起来挺锋利的,不错。”安娜走到背后,一脸诚恳地点点头。
“如果这就是珂旭大人赐给我的新武器的话,我可能要去暗月城人烟稀少的地方种树了。”假发2号看着手里的松果。
“说道……种树……”安娜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在一位向自己走过来的半精灵身上。
半精灵个子高高,吟游诗人的打扮,走路轻飘飘的,在人群里很灵活地穿梭着。
而且,手上提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
“你们好,”半精灵走到近前,有礼貌地行了个礼,“请问,哪位是假发2号?有位先生请我把这个交给他。”
假发2号有点吃惊,走到半精灵近前并接过了包裹。
里面是一柄单手剑,银色的护手上镶嵌着小小的绿松石。
“啊,松子!”假发2号又惊又喜,翅膀扑腾起来扇到了一个桌子上的酒杯,“这位小姐,非常非常感谢。冒昧问一下您叫……?”
“我叫奇诺亚。那边的是我的朋友,白大褂。“奇诺亚指了指一边蕾贝卡和她脚边绕来绕去的毛球。
“别戳穿我吗,奇诺亚,这会破坏我在这位美丽的小姐心中的形象。”
毛球一个轱辘起身,变成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侏儒。
“我们在还在克林菲尔吗,奇诺亚?我为什么看到了克林菲尔教堂广场最纯洁美好的白鸽。”说着,白大褂点着滑步从身后的吧台拿了两杯苹果酒,“可爱的白鸽,能不能赏个光?”
“抱歉,"奇诺亚有点尴尬地看着三个人,“我的朋友,心肠不坏。就是对姑娘们过分……热情了一些。”
说着,又从假发2 号手中接过了松子。
“啊,奇诺亚,”白大褂听到了这番话,转向了奇诺亚,“不要这样刻薄,要知道,我的心一直都属于奇诺亚你这样身材曼妙的女……”
没等说完,假发2号的单手剑“扑通”地插在了白大褂面前。
老板巴杰和白大褂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抱歉,擅自用了你的武器,”奇诺亚把剑收好,递还给假发2号,“感觉自从邪神的战役之后,明明是诗人,却多多少少变暴力了一些。”
“什么?!!!”在一边没怎么说话安娜突然两眼发光地扯住奇诺亚的一角,“莫非您就是两年前的勇士之一?天呐,要知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这次来到暗月城也是希望能够遇到大家……”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安娜拉着奇诺亚絮絮叨叨地聊着。看来,遇到热情的事物,安娜的专注力还是令人称道的。
白大褂依旧缠着蕾贝卡,假发2号则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松子是否有伤痕。
“假发2 号,蕾贝卡!奇诺亚大人答应同我们一起旅行了!”似乎因为兴奋和紧张,安娜举起杯子喝了一点水,“那剩下就要看看白大褂先生的意见……”
“oh我可爱的小鸟,”白大褂一转身,扭着眉头看着安娜,“我怎么能够拒绝同美丽的小姐们相处的机会。更何况最爱的奇诺亚也要一同旅行。”
假发2号发现安娜和蕾贝卡正摆出跟奇诺亚类似的“没救了”的表情看着白大褂,自己也是。
“那么,为了庆祝小队的形成,”白大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请允许我为各位献上引以为豪的魔法。”白大褂向着门外比出了一个“有请”的动作。
大家鱼贯而出,来到獾房子后面的山坡。山坡不急,软软的星星草散发着好闻的清香。奇诺亚找了一块没被夜露打湿的地方,喊大家坐下。
白大褂坦然地坐在了奇诺亚的腿上。
“美丽的白鸽,”白大褂看向身边的奇诺亚,这样看起来比正常坐着时候还要高一些,“下面允许我介绍一种仅仅逊色于你的天象。“白大褂挥挥手,一道极光出现在半空中。
蓝绿的光芒仿佛是呼吸一样,缓慢地张弛着,像懒洋洋游水的鱼。
除了白大褂本人脸上的表情写着“屡试不爽”这四个大字以外,其他人的表情都是惊叹与赞许的。然而这平静祥和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人打破了——
“啊啊啊啊---都让开-----扑通!”
一个扑扇着翅膀半飞半跳的翼族冲进了围坐的圈子,白大褂因为冲击从奇诺亚腿上滚到了地上。
假发2号吓了一跳,翻身站起来拔出了剑,翅膀也充分地张开。
“请不要伤害我!”莽撞的翼族连忙摆手,“有一群人在追杀我,也是迫不得已。非常抱歉,啊,他们追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有几个人愤怒地向这边跑过来。
“抓住那小子!喝醉了砸酒馆的鸟人!”
“躺下!”白大褂很快地把翼族按倒在地上,拉过安娜手上刚刚解下来的围巾,盖住翼族。施展幻术,使外表上看上去很像草地的样子。
尽管这一小块“草地”下面传来不明真相的哼唧声音,但还是成功地躲过了抓捕。
“谢谢,好心的先生,”翼族从地上站起来,“我叫Gavin。刚才似乎是被灌醉了,在那边的酒馆惹了什么乱子。不过,我都不太记得了。”
气氛刚刚缓和下来,却听到反方向一阵嘈杂——
刚才的人又杀回来了。
“那小子绝对在耍我们!”
“巴杰老板说在后院看到了那个白毛!”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跑回来,把打算会酒馆躲躲风头的六个人抓了个正着。其中一个凶巴巴的高个子指着假发2号,“看,那个小混蛋!”
假发2号是信仰珂旭的好战士,怎么能容忍如此的口不择言呢。
大概十分钟后,可怜的酒馆伙计们带着“这六位是公正守法好群众不是所有的翼族都是白毛不是每个白毛都会捣乱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仑苏不要让我再听到青藏高原了“的状态悻悻地回去了。
“我觉得我们今天棒呆了,”不怎么说话的蕾贝卡在回到房间的路上小声地说。
“你们说……如果我们六个组队,名字叫什么才好呢?”
三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回到了房间,手忙脚乱地换下衣服整理内务。
“特仑苏?”
“假发2号你住嘴。”
“巴杰是个小气鬼?”
“都说了闭嘴。”
“极……极光。”在假发2号的不靠谱脑洞中,缩在被窝里的蕾贝卡提出了一个正常的词汇。
说完便用拉起被子盖到眉毛下边。
可能是害羞了?
正文5735字
我很怀念七岁时的我,还有七岁时的你,因为那时候我们都只是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而已——雅丽蒂亚··白鼬
序曲:
给阿尔芒:
传说因为一个意外,一份创造新神的力量一分为二,然后就有了珂旭和珂宁。
虽说珂宁和珂旭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但他们除了都是善良阵营的神祇之外,无论是他们的性格、他们的行事作风还是他们的教义,似乎都没有任何共通点。
有时候我会想:也许两位神祇之间的差异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大。
崇尚自由的珂宁在创造精灵时,严格地谨守了一个规则:这些造物必须都是美丽而优雅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现在恐怕会有一群长相和气质都毫无存在感的同胞,或是一群丑陋得只要一露出长相就会使得其他族人遭受精神伤害的同胞。而重视秩序和规则的珂旭在创造人类的时候,也没有给予他们完全一样的身材和长相,他们之中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肥胖、有的瘦小、有的美丽不可方物、有的普通到丢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也有的丑陋到必须把长相用面具或者斗篷完全掩盖掉才不会吓到路人。
不过人类保有青春的时间就跟他们的生命一样短暂,即使他们之中的部分个体在年轻时是俊男美女,但他们的外在条件和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总是比不上精灵。一二十年之后,人生的阅历和学习得来的知识会改善他们的气质,但那时候的他们绝大部分都会因为年老而变得过于肥胖或是过于干瘪,皮肤也会失去光泽和弹性,甚至长出皱纹,使他们完全失去年轻时的美,。所以,人类的美丽总是带有一种不完美。
有一些吟游诗人或是艺术家就是喜欢以这种不完美来表达某种深埋在内心当中的情感。月见草就很喜欢这样,他经常会主动去认识一些人类幼童,然后每隔十年就给他画一幅画或者制造一个小雕像,完整地记录他们从年轻到暮年的变化。
但我从不喜欢这么做!在我哥哥把刚死去的你画下来之后,我更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我对他这种行为的厌恶,甚至影响到了我的信仰和我的人生规划,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办法原谅他还有你……
不过如果时间能够逆转,我依旧会在那一天叫住你。
有时候较为年长的精灵会和我们玩一个游戏。他们会把一块珍贵而漂亮的树叶藏在森林的某处(通常都在铺满了叶子的地上),然后让我们去寻找它。如果谁能找到这片叶子,那谁就能把它带回家。我想人类就像叶子:如果有一位精灵(不管他/她是像我这样的高等精灵,还是那些森精灵和沙漠精灵,甚或是我们那些居住在地底下的邪恶表亲都一样),当我们在无数人类之中发现一个充满了美感的存在,这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吗?即使是情感比起其他种族要稍微淡薄一些的我们,也会情不自禁吟唱起赞美诗吧。我想我们与人类接触的过程,就像寻找叶子的游戏。
我是精灵当中特别幸运的一个,不然我又怎么可能在一堆枯叶当中找到鲜嫩翠绿的那个你呢?
可是如果你能不要死就好了。即使我已经是瑞图宁的牧师了。即使女神令我了解到:“死去之物一定会腐朽,而这种腐朽在最后会导致新生命的降生。”,但我始终未能完全放下当年的那件事,我甚至因此而离开了我深爱的家人们,以及我用生命珍爱着的菲薇艾诺。
目前我穿过了门,独自前往了另外一个世界——坎维,进入了一个名为克林菲尔的城市。
我不知道我之后会去哪里,但我想我在一百年内都不想再看见那七幅画作,还有我们相遇的那座珂宁神殿了。纵然它们全都可以称得上是杰作,但它们中蕴含的东西实在太过沉重。即使是精灵,也没办法淡然地面对这一切。
不知不觉已经三十七年六个月零三天了,我想我是时候该从失去你的伤痛之中走出来了。但我不会忘记你的,毕竟你永远都会是我雅丽蒂亚最重要的朋友。
以后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你写一封信,把我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你。我想这看起来就像是,我们一起参与了冒险一样。
我想有一天,即使是我也会得到救赎吧!
你的雅丽蒂亚
以下是信件被撕掉的部分:
还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在你还活着的时候,还是孩子的我一直没明白我对你抱有的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
但我现在明白了。
我爱你、
我不能缺少你。
——即使你注定要早我一步迎接死忙的召唤,我仍然希望能遇见你。
※※※※※※
再过一年我就一百二十五岁了。
在我比现在要年轻得多的时候,我曾天真地以为时间不可能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虽然时间一直在往后推进,但我所居住的城市气候一年四季都是那么温暖那么舒适那么温柔,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我的哥哥们,他们的肉体在接下来的四百年里如无意外都会处在巅峰状态,那些离开菲薇艾诺前往别的地方冒险的人可能十个月后就回来了,也有可能会在十年之后再返回故乡,也有可能会因着内心的呼唤而留在别的地方或者进行无止境的旅行直到死亡来临。
十个月对我来说恍惚只是眼睛闭上又张开,一下子就过去了;十年在我眼里可能要漫长些许,这段期间我可能长高了一点,多听了一些新的传说故事,再学会了几十上百首动人的歌谣,也许我还会想要做些别的什么事情,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们所喜爱的那些冒险者们就会带着一箩筐有趣的见闻和新奇的事物归来。即使是那些不打算回到菲薇艾诺的族人,我也未必会有多想念他们。等我一百二十岁,正式成为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牧师或者德鲁伊,我就能踏上旅途前去寻找他们了。
直到我在七岁那年的春天遇见了那个人。
当时我正在创作一幅油画,我还记得我画的是夕阳下的珂宁神殿,但我总觉得我的画作似乎差了一点什么,使它看起来缺少了一份生命力。然后他就突然闯入了我的视线当中,无论是他那一头乌黑而浓密的头发,还是他当时的着装都是那么的完美。
我抬起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停下,但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于是我只好开口对他说:“请留步。”,他惊讶地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灵感好不容易前来敲响我的房门,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想要舍我而去,这怎么行呢?我一着急就用了吟游诗人们唱诵诗歌时的调子唱道:“英俊而聪慧的年轻人啊,您打算去向何方?这里有位美丽的精灵少女需要您的帮助,请停下您高贵的脚……”
他终于停下脚步,但他脸上那种有如珂旭骑士团成员的严峻表情,早已经像被大风刮过的蒲公英一样随风散落了。
他一脸茫然地注视着我。我只好安慰自己:至少他的头发、他白皙的脸庞还有他身上的衣着并没有任何坏的变化。这时候他在不经意间把一直隐藏在长袍底下的双手露了出来,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它们吸走了!
这真是一个奇迹!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我放下画笔站起身来,握住了他的双手,仔细观察起来。
如果他当时不是先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再用力地把自己的双手收回长袍底下,我想我会说他是人类当中最完美、最接近精灵的一个。但是很遗憾,我恐怕只能说他比他的同族稍微漂亮一点,仅此而已。
他脸部表情的瑕疵可以在画作完成后再去修改,但我想我很难再在别的人类身上,找到这样一双肤色均匀、肤质滑嫩、纤细修长的手了。
我也收回了我的手,然后坐回了我的画架前,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请退到第二根柱子旁边,微侧着身体,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我。",他的其它地方都那么适合画在画布上,就是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于是我进一步把我的愿望告诉了他:"我很喜欢您刚才路过这儿时的那个样子。有人说过您看起来很聪明吗?也许比我还要聪明一点。您的外貌使我觉得您将会成为一位维护秩序与法律的大法官,或者是点亮黑暗的珂旭牧师,又或者是对矿黑暗与失序的珂旭骑士团成员。"
听了我的话之后,他的脸突然之间就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难道人类真的不能像精灵一样,永远保持从容和优雅?不过也许是因为他的这份不完美,才适合我当时创作的那幅画吧。在他出现之前,有好几位俊美的精灵路过这里,我都没有听见灵感的敲门声,但是他一来,我就马上听见了那阵与众不同又使我陶醉不已的美妙声响。
我尚未来得及将画作完成,月亮就已经取代了太阳高悬在天上。这座神殿的其中一位牧师、我最年长的兄长月见草从神殿内走了出来,招呼我回家吃饭。人类男孩向我们点了点头之后就准备离开,但却被月见草拦下来了。
我和阿尔芒疑惑地看着月见草,月见草蹲下身凝视着我,温柔地问:“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尼斯洛克和其他树行者做了一件什么事情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似乎打算好好整治那些盗伐树木的贼人。”我理所当然地回答说。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月见草摇了摇头让我再想想,我看了阿尔芒一眼,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又出现在他的脸上了。
我果然不应该对人类有任何期待。
“前段时间有位年幼的精灵失踪了。当尼斯洛克和其他的树行者找到他的时候,他被一位邪恶的宵银牧师割开了大动脉。如果他们来晚一步,那个孩子就会因为这个血腥的献祭仪式而失去生命。”月见草把双手分别搁在我和那个小男孩的肩膀上,郑重地说道:“没有人知道那个邪恶者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而且前去寻找小孩的人那么多,当中不乏本领高强的德鲁伊和巡林客,而他们都无法将那个危险的宵银牧师抓住。我们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或者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月见草摸了摸我的头:“那个孩子叫芬德尔·西罗先,我想你也认识他的,对不对?他今年就只有五十二岁。你想想,他没有比你大多少,但已经有了这么可怕的经历,你希望你的模特儿也遇到同样的事情吗?”,然后他又对那位因为临时充当了模特儿而过了归家时间的男孩说:“虽然五十二岁在人类当中已经接近老年,但他看起来不会比你年长多少,对我们来说他仍然是需要保护的孩子。”
我那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使我在脑海中看见了那样一个可怖的画面:站在我身旁的这个男孩被人割断动脉,仍在一片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红褐色祭台上,惨兮兮地等死的样子。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然后握住了男孩略显冰冷的手,想要确认这双漂亮的手还是完好无缺地长在他的主人身上。我想即使是宵银也会因为这双手而著迷吧,然后他会对这双手的主人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微笑,然后彻底从我们的身边夺走他。
“我的小女孩,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你明白一个道理,崇尚自由不代表肆意妄为和不负责任。珂宁教导我们:每个生命都是无可替代的。”月见草注视着我的眼睛道:“正如你不应该把一只小奶猫从猫窝中抱走,让它陪你玩耍过后就这么丢在森林里,任由它在对它来说过于寒冷的地上自生自灭一样。虽然你并未残忍地扭断它的脖子,它是自己经受不了寒冷或是缺少食物而失去生命的,但你依然要负一定的责任。”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月见草把我抱在了他的臂弯里,温柔地拍着我的背部。他说道:“你不是故意要使那个小男孩陷入可能的危险当中,所以才让他陪伴你到这么晚的。“我知道你只是因为经验不足,所以才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补充说:“孩童考虑问题时不够周详,所以作为成年人的我们会给予提醒和帮助,这是我们的责任。”
月见草抱起了我,然后对男孩伸出了手:“作为您给我最年幼的姊妹担任模特儿的回报,我想邀请您今天晚上与我们一起用餐,然后我会把你毫发无损地送回你的父母家中。”月见草进一步补充道:“当然,你拥有决定是否接受这份善意的自由,你考虑好了之后可以跟我说。”,然后月见草又看了看我:“当然,你也可以把决定告知我的姊妹。”
“这是我的荣幸。”阿尔芒说。
我们的晚餐时间总是轻松愉快的,即使这天多了一个人类男孩,也没有使我们在心境上有任何变化。在用过晚餐之后,我就和月见草一起把那个小男孩送了回去。
隔天我试着回忆前一天那个临时模特儿的样子时,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人类男孩忽然站到了我的面前。视线忽然受阻使我有点不愉快,但神殿外围毕竟是公共场所,每个人都有在这里行走或是停留的自由。然而他停留在我面前的时间实在有点久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问他:“有什么事情吗?”
“昨天晚上,你请我在相同的时间到这儿来。”小男孩板着小脸严肃地说:“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愿意到这里来,我可以在你的家中享用一顿晚餐,然后在晚间散步时你和月见草牧师会教我一些简单的精灵语。”
我当然记得我应承过我的模特儿什么,但我不确定我面前的这个人类是不是昨天的那个。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他和我的临时模特儿一样有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他的皮肤白皙而细腻,他的表情甚至比昨天我遇到的那个小男孩更加符合我的理想。他的表情从严肃逐渐变成怀疑,又从怀疑变成了受到愚弄的不悦。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不过我已经想到该怎么验证他是不是昨天那个人的方法了,我对他说 :“我想看看你的手。”
他犹豫着把手从长袍底下伸了出来,连通着我的心灵和神出鬼没的灵感的那一扇门再一次被敲响了。我忍不住亲吻了一下珂旭少有的艺术杰作,“艺术收藏家”再次红着脸把手收了回去。我找了一个光线最好的位置请他坐下,一面端详着他的脸蛋,一面给他画像。
那天晚上,我和月见草再一次把他送到家门口。临别前我对他说:“绿色并不适合你,你的这身衣服非但无法衬托你容貌的优点,相反他使你看起来像个身体羸弱的病人。你有红色或者黑色的衣服吗我建议……?,但他还未听我把话说完就气鼓鼓地跑进屋里去了。
他的母亲尴尬地对我们微笑,月见草让我和这位女性说声再见,就把我带回家里去了。
虽然他在前一天才无礼地冒犯了我,但精灵一向是个心胸宽广的种族,经过几个小时的冥想之后我就原谅他了。他是个乐于接受他人意见的好孩子,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果然穿着一身红袍站到了我的面前。然而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起他来,直到他红着脸伸出双手,我才顺利地认出了他。
我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些蜂蜜唐(这是尼斯洛克特意为我准备的)放到了他漂亮的手里,明明是他冒犯我在先,但月见草却让我要先对他表达善意,这听起来真是太没道理了。不过在我稍微有点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时,我发现月见草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这个人类男孩脾气非常坏,时不时就会说出类似:“我想你并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朋友。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任何事情都不如你的人类,你给我一个微笑就已经是一种恩赐了。我认为这不是正常的友谊,我想除非你愿意改变你的态度,不然我不可能再来这儿和你见面。”,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那时候月见草(有时候是我的另外一个哥哥尼斯洛克,一位可以化成鸟类的德鲁伊)会悄悄地尾随在他的身后,直到看见他安全回家才会返回这里。
虽然他总是莫名其妙就生气了,但我还是很喜欢他的。每次都是我拿着一贯蜂蜜唐或者别的什么上他的家去,这时候他的母亲会从花园或者是他的房间把他找出来,我会亲手把礼物交给他,我最后总能在夕阳下的神殿门前看见他的身影。
说好的以后都不想再来见我呢。
人类真是一种难以触摸的生物。
※※※※※※以下是我的小吐槽,不计入字数※※※※※※
【关于灵感来源】
本来我只是想写个三千字左右的短篇的,结果洪荒之力忽然喷涌,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之前一直跟Ether说可以参考我前置文的文风,然而我平时绝对不是这个风格的QAQ
这篇文的灵感来源是微博上的一个历史梗。大概是说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在阅读到法国的红衣主教黎塞留的政治遗嘱和回忆录之后,就开始给他写信,直到八十一岁生命结束时方才被迫停止。不过那些信件和日记都已经不在了,女王让人全都烧掉啦!啊啊好想看QAQ
这本来只是一个身份高贵的迷妹给偶像写信的萌萌哒故事,然而只要加入了女方是精灵、女方曾经每天和收件人见面这两个元素之后,突然就虐了起来QAQ
【关于男主角】
为什么他叫阿尔芒(Armand)呢?因为我懒,起名废,刚好黎塞留他的名字超级常见,于是就……
为什么他双手很漂亮呢?因为黎塞留的手公认非常漂亮【至少我的机油都认同这点】,单凭这双手他就已经是一个男神了(捧大脸),所以我觉得身为爱好艺术的Althea也会喜欢的,于是这个设定也加上。
为什么说他适合红衣呢?因为红是男神的代表色。
然而跟偶像相似的地方就这些了。Althea所喜欢的Armand,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最后:
太困了,先去睡啦!希望不会有BUG
有什么醒来后再说。
爱你们的Althea
——果然您也觉得很过分不是吗?数十年共同发展经营这家商会的挚友竟然背着您做着这样的交易。您手里拿着的走私品是您亲自从自己的商船上找出来的东西,而您眼前所见——也许不必我多言——是一个挂着谄媚笑容频繁进出议会的跳梁小丑。没有比这更残酷的现实了!丹尼尔商会自创建以来便以清廉勤勉为荣,靠着您独到的眼光发现商机,兢兢业业地发展至今……总算能在这座商业之都站稳脚跟的时刻却出了这样的事!我想,您是否因为成功而一时疏忽了呢,金钱和权力是比拉维更大更深的漩涡,一旦陷入其中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而此刻您的兄弟正茫然无知地向着漩涡的最深处迈进,希望您能够站在商会的角度,做出正确的决断。——哀伤之火将平等地祝福每一位迷惘之人。
德莫拉港万里无云,烈日和海风在港口构建出完美的气候平衡。水手们吆喝着从一艘艘商船上装卸货物,不时与商船主人之间发生的小摩擦也不过像抛入海中的石子,溅起的涟漪眨眼便被忙碌的浪潮吞没。那些不愿参与大商会斗争的本地摊贩们沿着码头支起遮阴蓬摆放着形形色色的珍奇小物,猫妖精少女正高举着胳膊向闺蜜们炫耀自己的贝壳镯子,而她一脸衰样的男伴则耷拉着耳朵和店主讨价还价。不时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翼族姑娘从低空掠过,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垂着头的男子摸着头上落下的花瓣,回望向天空的眼神也有了色彩。
“哔咕,过来过来。”
海港背阴处的缆绳桩已经盖上一层厚厚的铁锈,它眼前的海面宁静如镜,连贪吃的水鸟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片水草飘在水上。海港的发展太快,新的港口一个接一个,而那些位置偏远的,贴近礁洞的阴暗港口,也许用不了几次就会被放弃。码头上已经长满了野草,木板也被海水腐蚀摇摇欲坠,而缆绳桩依然守望着这片海面——它在这里送走过船,便会等到船回来的那一天。
琉是这里的常客,不如说几乎是唯二的访客。她坐在码头边,波浪般水蓝色的秀发倚着缆绳桩,赤着脚在空中胡乱踢打。而在她双腿间灵活的挪转腾跃,精确地从地上叼走面包屑的便是另一位,一只尾羽缺了半边的红嘴鸥。没有工作的时候琉可以在这坐上一整天,而只要她来到这,被叫作哔咕的红嘴鸥就一定会出现。一人一鸟动辄便能花上一整天的时间眺望着海平面——而事实上,琉今天也打算这么做。
如果没有什么人来捣乱的话。
比琉高出一个半头的金发半精灵青年披着一身华贵得体的大衣,脸却涨得通红,一会抬头望望天一会低头看看海,两只手东摸摸西摸摸,一不注意就从脑袋上扯下一撮金毛。
琉没见过猴子,但看过书。
书上写的金丝猴和青年如出一辙。
青年嘴一开一合想要说些什么琉不知道,她正在脑海中把青年的比例缩小一半——这样比较符合书上的猴子大小。她越想越觉得滑稽,憋笑憋到快要出眼泪。
于是青年就看着眼前的少女低着头一言不发,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顿时吓得魂都没了半边,不断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音节——一股莫名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二人中间,聪明的红嘴鸥则早就飞上了天,坐在特等席看戏。
“抱抱抱抱抱卜扒——歉!”最终鼓起勇气开口的青年不出意外地咬到了舌头,还是靠着毅力才把话含混不清地喊了出来。
“我从来不接受不带现金的道歉……不过看在能见到猴子的份上这次就破例吧。”琉不动声色,淡淡地回应着。她生怕自己多做出一个动作就得笑场。
至于这个现状的起因……
废弃的码头实在太过隐蔽荒芜,以至于琉长期以来都把这里视作自己的另一个家,在“家”里和朋友嬉闹的琉也没想到还会有外人闯入——简而言之,高呼着“琉小姐在这里吗!”跑进来的青年所看到的琉,实在不像是一个能够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打扮。虽说最低限度的衣物还是挂在身上琉本人也没有太在意,青年却坚定认为自己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般,在琉整理仪表的时候蒙着眼睛一个劲像珂旭祷告。
可笑到琉都觉得不趁机敲诈一笔的自己像个圣母。
此刻琉已经简单地扎起一个单马尾,看起来干练了不少。然而那一袭深蓝色的连衣裙点缀着的多到浮夸的蕾丝和缎带以及勾勒出的娇小身躯怎么看也只像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她提起裙摆,有模有样地鞠了一躬。“嗯没错,琉,单名没有姓氏,只要有钱什么都欢迎的,混迹在莫德拉小巷的一介小小的商人……偶尔也兼职一点情报贩子的工作啦♪”
青年这才回想起起来此的目的,将挎包拎到胸前掏出一沓乱糟糟的文书,一不小心还散落几张险些被海风吹走——大多是纤维纸,其中还夹有几张羊皮卷轴,在莫德拉,基本只有议会的公文会记录在羊皮纸上。“琉小姐一定是误会我了!”青年提到这件事立刻又变得激动起来,用力地拍打着文书,梗着脖子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这是和……”
青年话才开口,琉眼中闪烁的金光便迅速褪色,欢迎的笑容不消半刻变成了似笑非笑的戏谑。
“萨哈尔·丹尼尔先生。”
“……哎?”
“丹尼尔商会的主要出资人兼二把手。两周前因为走私违禁货物和贿赂议会议员,遭曝光后名誉扫地被逐出商会的……落魄流浪汉。本来既然是穷人的话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看在心情不错的份上多说了两句该不会让您产生了什么误解吧。您莫非是希望,我会帮您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助你洗脱罪名——就靠着这几张一文不值的破纸?”
琉手向身后一捞,一把两尺长的黑檀木手杖魔术般出现在手中,她两手交替着把玩手杖,眺望着身侧的粼粼波光,对眼前愣住的青年甚至都不屑于正眼看上一眼。
“可是这是你……”
“或者想说因为你的遭遇是我一手造成的而来责难?同情心这样的玩笑话还请找那些脑子缺根筋的母妖精去谈吧,实话说的话,在我眼里您不过是一件还算值几个钱的衣服附赠的衣架罢了,若是肯把衣服留下我倒可以发一发慈悲让你这衣架早些沉进深海给水草做些养料,只是不希望它们会把贫穷的臭味也一起吸收了啊。”
娇小的女孩儿面对高出一个半头的成年男子毫不示弱,反倒咄咄逼人地举起手杖,将杖尖当作刺剑般指指点点,连对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予,单方面的攻势逼得萨哈尔连连后退。
“我…”萨哈尔最终靠住了墙,杖尖抵着他的喉咙。他手里捧着的纸张已经散落了半数,海风卷过,便有无数落入水中,翻起几个水泡慢慢浸湿沉了下去。
而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送到萨哈尔眼前。纸片上规整地以通用语、精灵语、翼族语地精语深渊语乃至龙语写着了同一句话——“金钱即是真理。”
“好了,你可以走了。”
萨哈尔脸上的讪笑终于僵住,他嘴角抽搐着,眼珠子像失控般在眼眶里打转。“你在…说些什么…”他的双臂无力地垂了下来,仅存的几页文件也终究难逃厄运,被一一吹起落入大海。“变成这样是谁的错啊……要钱的话……”他一抬头,纸片上的几个单词就刺得他眼睛生疼,这张赤裸裸的逐客令把他的矜持,他刻意打扮起来的衣装都撕得粉碎。
就像最后的枷锁也化作齑粉。
“……放你妈的狗屁!!!”萨哈尔突然咆哮起来,双手猛地掐住琉的喉咙将琉拎了起来,手杖在青年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他却丝毫没有感觉般死死盯着手中的猎物。布满血丝的狰狞瞳孔死死瞪视着挣扎的少女,像饥饿的狮子…不,更像是一条发疯的野狗,抛却理性和尊严匍匐在恶臭的贫民窟里乞求怜悯,却被人把深可见骨的创口揭开而疼得陷入疯狂的丧家之犬。“我是被陷害的!他们想要我的钱!我的地位!…不!就是你!你陷害的我!!所以你才不肯帮我!!”丧家犬不顾一切的狂吠着,他的双手越来越用力,十指已经深深陷入脖颈,琉的脸上渗出痛苦的青紫色。她因为窒息而痛苦挣扎着,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并非事务性的虚伪表情,而是真正感到有趣,感到开心而浮现出的笑。
“总算像是个商人了啊。”她低语着,手杖在手腕中一翻一叩,杖柄应声脱落,藏于其中的短刀锋芒初现便直指萨哈尔肘窝刺去。萨哈尔一惊,下意识松手一避,却让琉得以挣脱禁锢——女孩足尖甫一落地便点起一个箭步撞进萨哈尔怀里,战斗在刹那间结束,青年眨眼又变成了背靠墙壁的状态,而抵住心窝的森冷寒光,就不再是擦破一层皮就能挣脱得了了。“掠夺金钱,制造背叛,让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光鲜的外表不过是塞壬的歌喉,皮囊下面包裹的全都是…仅为满足欲望而猎食的怪物。商人的竞争啊,和海盗也没什么区别。……不过谈话也还是很重要的呢,不能只像个海盗一样。是吧哔咕?”
琉的最后一句话是冲着从萨哈尔来了开始就不知飞去哪里的红嘴鸥说的。听到琉的呼唤从天上落下的哔咕稳稳停在了琉的肩膀上,摇头晃脑地在萨哈尔眼前梳理起羽毛。
萨哈尔的疯狂却因为这只海鸥的出现而被浇了一盆冷水。他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最终狰狞的神色还是消散而去,仅留下颓然靠着墙垣瘫软地坐了下去,眼里仅剩下燃尽的余灰般的绝望。“你是…那里的佣兵吗……”
琉轻笑一声,捡回地上的半截手杖装了回去,不做言语。
“为什么会被他们盯上!我……”
“你们商会的老大…叫什么来着…”琉似乎铁了心不让萨哈尔说完一整句话——反正他大多时候只会说些废话。“走私品大概是他自己放进去的吧。明明是他创建的商会却是以你的名义命名,经商的才干和人望也一天天被你超越,时刻折磨他的嫉妒心最终还是超越了所谓的友情。什么清廉勤勉啊,什么用劳动给大家带去笑容啊。这样的话连你自己都不会信吧——别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和议会之间毫无内幕。你和你的老大正相反,他空有野心却没有能力,而你有着经商的才干却缺乏竞争的心态。你强迫自己做着违心的事,所以要以苛责的方式让自己向秩序之神祈祷来减轻内心的折磨——然后落得如今这般惨状。可是这又能怎样呢?你的能力仍在你身上,丹尼尔商会失去了萨哈尔·丹尼尔只能走向衰退,而萨哈尔·丹尼尔,只要你愿意,这座港口到处都是发挥你才能的地方!”
她在他耳边低吟。
——解放自己吧,你不需要等待神明的审判,你有亲自为背叛者降下裁决的力量。
德莫拉港朝气蓬勃,欣欣向荣。水手们过得忙碌充实,就算他们之间消失了一两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吧。猫妖精的女孩儿被同伴嘲笑那翻个面便全是破洞和碎渣的手链,而卖给他们的小贩早在茫茫人海中不见了踪影,倒霉的男伴和商家唇枪舌剑一番又挨了同伴的迁怒,一脸生无可恋。独自前来的男子满心欢喜地捧着花瓣,却没能看到上面娟秀的字迹——【“每市蜃楼”旅店,前方右转。】
一如既往,阳光而美好。
废弃码头最后一页文书也沉入了大海,一人一鸟靠在生锈的缆绳桩上望着无限延伸的海平面。
“仅为满足欲望而猎食的怪物……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句话呢?”
话语被打在岸上的海浪盖过,泡沫般不留痕迹地消失。
“……啊,忘记找金丝猴收咨询费了!”
单手叉腰对着汪洋画星星的少女突然大喊,哔咕扭头投以了大概是愤怒的视线——它的鱼被琉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