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GWARTSMORE系列企划续期】以HP世界观为参考的同人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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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达12年的战争结束后,霍格沃茨终于于1953年重新开放。某日,你收到猫头鹰的来信——新学期开始了。伊法魔尼的朋友,魁地奇,火焰杯,三强争霸赛……这次的学院杯又将属于哪个学院?且看这次小巫师们会在1960年霍格沃茨校园内谱写属于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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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含有大量关于时代背景&政策的个人捏造,仅供文章内使用,具体设定仍以企划组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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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报道)
平安夜前第四天的星期三凌晨他从没有梦的睡眠中惊醒,看着对床的约莫两米高、没有窗帘的长窗发了很久呆后,才舍弃掉残有余温的被褥,赤脚从宿舍里走了出去,进入在错误的时间正确的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当他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刻意放缓脚步,努力使脚步声变得细不可闻。相反,他比往常更要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如果说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儿们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天赋,应该就是敏捷的动作和不畏磕碰的身体,但可笑且矛盾的是大部分家长是不希望他们孩子有这两项听起来条件颇优的优势——如果只是一个尚且可以接受,两个?绝对不行——在他们眼中这份礼物无一例外的指向了一个结果:惹事生非)、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关上房门。
因为这一系列行动的结果是十分幸运的没有吵醒宽敞(对他而言是窄小的,但麻瓜们肯定不同意,等他年纪再大点就知道该如何正确形容霍格沃茨宿舍的大小并不必惹怒任何人。而1974年的时候有一位姓比约克曼、专门研究巫师和麻瓜建筑装潢的北欧巫师为此设计了一个名词叫“魔法特狭性建筑”后他就干脆再也不在公共场所谈论屋子大小的事,生怕祸从口出)的屋内任何一个幸福沉眠的人,所以他认为在事后的叙述中,也没必要谈论宿舍干燥的橡木地板踩起来的声音多像被缩小了20倍的曼德拉草尖叫。即使抱怨,他也会等到自己毕业后再写信给《预言家日报》,为他们贫瘠的国际新闻和稀里糊涂的经济板块中掺入些不经大脑的笑料。而想到擅长逼问以便添油加醋的记者们总要把无伤大雅的小事渲染成一些谋杀案级别的惊悚故事,他就忍不住蜷起脚趾,抓住一小块儿印有院徽图案的长绒地毯。几根容易脱落的绒线顺势黏在脚底或者趾缝里,带去恼人的微痒。喜欢穿素色长风衣的一伙人活像干巴巴的面包边裹在他周围,接二连三地朝他仅当做笑话的爆料甩出四五六点犀利的提问:你踩在烂地板上时是否有被翘起来的毛边扎到过脚?你的舍友有过吗?你认识的其他同学有过吗?你认为这些还在上学的青春期的孩子们被这些粗制滥造的木头伤害的可能性有多大?你认为他们有可能断裂吗?你跟处于任教期内的院长、教授或者校长是否有进行相关问题的反馈?他们是什么态度?霍格沃茨学校董事会又是什么态度……跟这些杀伤力不亚于麻瓜炸弹的提问同时进行也是最可怕的,是他们每人身侧都会携带、悬浮在半空中的一至两根“全自动羽毛笔”(他知道在行业内这种邪恶的工具有更加委婉严谨的名字,但他偏偏不会如愿以偿的用其他人希望他称呼的名字来叫这些全身通白、末尾晕染有大小不一的黑斑的东西。如果他那时还能自称叛逆的话,他会这样评价自己)不停地在长到看不见尽头的牛皮卷上写个没完,发出狂风暴雨似的沙沙声……行了、到此为止,仅仅是想象现在也已经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砖红色的壁炉上零散地挂着几只红绿交织的羊毛袜子,壁炉里火焰蠕动着金色的舞步。
(粗糙的针脚)
截至目前为止他的人生中仍遗漏了某个巨大的概念尚未被补足,是关于亲属,特别是母亲的。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出生后的第三年或最晚第五年开始有“记忆”这个概念,而他则是从1951年的仲夏夜,诺曼•怀特昂首阔步地走进萨古姆女士家的正门后才开始模糊地明白原来人是可以记住一些特别的场景和对话的。虽然没人注意到他当时已经快六岁的发育迟钝,他父亲还是在这间凉爽的避暑别墅中住了几日后才带他离开,当然,如果知道回英国后他还被迫得在漆黑的地下室建筑中躲藏近一年的话他说什么都不会跟对方回去的。并且等到他已经拿到霍格沃茨的报道通知书后才知道,萨古姆女士因为他的童年经历而坚持希望他回到法国就读布斯巴顿,即使父亲把他带回了英国她也没有放弃两月一度的书信劝告,直到53年的意外发生,她的执拗才不得不停止了。
他没有被允许参加葬礼,但父亲收到了邀请,临走前他请求对方在萨古姆女士的坟前献上一枝黄色的百合花,但结果如何至今也无从得知。像没人明白他为什么要送给值得敬爱的已死之人表示分别的花朵一样,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不再相信童年的重要性——话题回到最初,对于他生命中“母亲”形象的缺失,几乎所有的教育学家都认为这份缺憾是无从弥补的。通常如果父亲代表着钢铁般的决意,那么母亲则象征了柔软的爱,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想要折射到一个人的身上并以融入的方式体现,就绝不可能是几天几个月就能做到的。它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故事,并最好是从一个人尚且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岁月开始培养起,所以假设他已经错过了,那么专家学者们只会遗憾地说这份悲剧是无从补救的,唯一的安抚还要源于他人廉价而毫无意义的同情与怜悯。
可由于有了那句话(他不相信童年的重要性),他一直在寻找能告诉自己“母亲”是什么的人。他(截至目前)还未曾放弃过。他和父亲一样,继承了怀特家特有的令人恐惧的执着、不休不止。
(家族故事)
如果读过那棵简单的家族树你就会发现,所有的怀特的共同点,也是这个家族中彼此相认时最直观的特征其实并不是脆弱、干枯的满头白发。他曾祖父那头最引以为傲的金发便是最好的证明,更不用提曾外祖母因为阿尼玛格斯的相关知识尚未在巫师民间得到普及,而被视为异端、引来了不少麻烦的墨绿色长发。他支肘握着放大镜、撑在散发着寡淡的柚木香的魔法卷轴上沐浴着正午略微粗鲁的日光,剩下不足一半尚未昏昏欲睡的大脑在读完瑟弗瑞娜•怀特的名字后忍不住继续遐想:是否正是自那只不幸的爬虫之后,怀特的姓氏下便永远留有了不再诞有女性婴孩的诅咒?
他不忌惮以最绝望的思路去幻想周身的故事,但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是诺曼•怀特第一次抱起自己时在他稚嫩瘦小的影子中对方那双闪烁着不合常理的刺眼光芒的浅蓝色眼眸。后来在洗漱间的镜子里,他和海曼•布莱克一左一右地站在长方形的镜子前、两个残缺的怀特的拼凑下,那无论何时都踊跃着火焰般的光的蓝眼睛终于又重新回到了本世纪的故事线上。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滚烫,毫不留情地灼伤了他脆弱的面颊,也把怀特家坚不可摧的家族卷轴烧出了一个无法修复的洞。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那个浑圆的洞所带来的预言是句号的象征、故事的结尾。
(一位故人)
西尔维娅是在1956年的暑假才记住了他的,相反,1955年开学典礼上,他就已经记住了对方的脸和全名,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现在想来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一年级刚入学的兴奋感太强,还是被信手拈来的飞行课冲昏了全部头脑,整整一年他都没有疑惑过为什么自己没能再见过那个分院仪式上亲自给自己戴上帽子的人第二面。二年级的学生们也不过11岁,所有的想法跟情绪都赤裸裸地写在脸上,是霍格沃茨最严厉的教授都没法责怪的。甚至有不成文的规定说成年教育工作者(巫师分支)至少等到孩子们上三年级才能进行责罚的。于是在塔古达克山谷(久违地)见到她时,他毫不掩饰地张大嘴愣在原地,连手里抱着的一只不小的木桶都被忘记了重量。她自然是只要扫一眼就能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于是挑挑眉把魔杖圆润的顶端从袖口中抽出些许,再稍微活动了下手腕,便让那装满啤酒的木头东西长出了古怪的翅膀,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歪歪扭扭地飞落至不远处的吧台桌面上。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可不想只因为喝杯酒就被冠上虐待儿童的罪名,后来很多年以后,她跟他说的最后一句告别竟然和这第一句相差无几,是谁都没想到的。
暑假剩下的日子里他如果没出门找库洛蒂或者其他朋友玩就会在酒吧打工,虽然这么说,诺曼也没有多少活给他就是了。一来他年纪尚小(但这不是关键),二是虽然休战条约签订已有四年之久,但在许多人眼中世道反不比战时和平,人们当时最喜欢的调侃就是一辆骑士巴士上靠证据不足逃之夭夭或者单纯因为傲罗部门人手不足而放跑的解禁派余党总是车上普通巫师人数的三到四倍。虽然有夸大的嫌疑,但魔法部当时并未将此流言放在心上,或者说根本没时间管这些破事——当时英国魔法部军事法庭的连轴转才刚有所缓解,那些自45年后就在麻瓜社会隐姓埋名的魔影导演们又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要做第一个拍巫师大战纪录片的人,完全霸占了舆论顶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谁都攻击,比解禁派疯狂的多。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西尔维娅曾不止一次和诺曼抱怨过那些“艺术家们”是如何因为对故事“过于感兴趣”而接二连三地骚扰她的事,从1953年开始到57年她至少砸坏过6台价值好几万金加隆的拍摄仪器,但从没有一个魔影导演找她成功索要到赔偿过,是她没有彻底对英国魔法部恨之入骨的唯一理由——事实上由于霍格沃茨的重新开学,他们当时唯一决定加强的管控是针对未成年人的魔杖。为避免有任何解禁派余党偷抢孩子们的魔杖使用黑魔法,学生在校外禁止使用魔法的规定被严格控制在的了顶峰。任何魔法即使是最简单的点灯咒和飞来疗咒都不被允许使用,这一要求也间接性的导致所有学生在放假期间都必须处于父母的看管范围内。对处于最贪玩的年龄段的孩子们来说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惩罚了,对于希望他能帮忙照顾家里虽然只是新开业但受欢迎得几乎忙不过来的父亲来说,乐意帮忙的儿子却连家政魔法都用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站在旁边看着,同样是痛苦的。
7月中旬他和西尔维娅开始逐渐熟络,会在父亲趁客少出门透气时悄悄跟对方抱怨如果只是洗盘子搬箱子这些小活即使不用魔法他也能做得到时,让对方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略带讽刺地说那你父亲才舍不得呢,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从不相信关于沉默之爱的说词。在他眼中,诺曼不接受他用原始的(麻瓜的)方式帮忙仅仅是嫌弃这样做没有效率而已,而且如果他在这个过程中受伤了的话麻烦会更多,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他觉得西尔维娅也不屑于理解“尽管他这么想自己父亲而对方也极有可能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们父子的关系仍没有丝毫的负面情绪所在”的结论,也知道诺曼抱怨自己没法帮忙时埋怨的并不是他,应该是魔法部、解禁派或是别的其他更大的东西而非针对。可之中最为矛盾的,便是他明明绝不相信无言的爱,但又因为坚信父亲对自己的冷漠而感到平静。从二年级到五年级他无数次和西尔维娅面对面地坐在吧台两侧,想鼓起勇气把这个复杂的故事解释给她听,但每次都没能说出口。按照她的性格,他想最终她大概只会说姓怀特的都是疯子的话。同时由于他(和他父亲完全相同的)对她的爱,结局已注定成了对她所说的一切定论(哪怕是来自酒鬼的疯话)对赞同,包括对她在醉到极点后将用牙齿才能勉强咬住的最后一节短烟用舌头卷入口中熄灭的举动的包容。
她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有时他甚至会充满阴谋地想她甚至很可能知道他母亲姓甚名谁。没准霍格沃茨出游日的前一天,她们还会写信约会,第二天,等学生们各自逃窜进自己的温柔乡,她就慢悠悠地走进霍格莫德一处漂亮的茶馆里和对方碰面,亲吻他不曾见过的那个女人的面颊,打招呼的语气熟练得赛过杀人……这种阴暗的想法往往只在他四年级以前心情很糟的情况下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现在似乎是接近了某个年龄,她更多和他聊起婚姻和家庭的事情。她认为自己和他都不适合要孩子,因为他们都不明白抚养的价值,对教育的理解也只停留在华而不实的书卷跟考卷上寸步难移。她认为诺曼会成为不错的父亲,但前提是时机成熟。他想她说的或许有道理,打烊后却越琢磨越觉得不是滋味,于是偷喝了一丁点没稀释过的发酵酒。结果一觉昏睡到第二天下午不说,还把之前的事忘了个精光。
经历了这些以后,他渴望真相的野心伸向冒犯隐私的更深处。
(燃烧女子肖像)
他开始从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身上寻找自己缺少的东西,他给它们起了个别扭的名字,为“母亲教育”。当然,这虚假宏大的称呼仅仅是他为自己的自卑所蒙上的一块儿遮羞布而已。事实证明了在看人方面,他确实不比两眼一抹黑的盲人高明多少。不提世界、只在英国,那么多成年女性巫师里他偏偏选了她做自己的家教,却不知道后者比他缺少的更多,父亲和母亲皆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但出于年轻气盛的尊严,他不愿相信一个孤儿比他更对孤独无动于衷原因仅仅是因为其意志力坚定,回到霍格沃茨后他多方打听,最终还是找到了她的母亲——西尔维娅正式入职是在1960年的秋天,麦田和稻草人一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西尔维娅接受费格斯的入职邀请是在1958年的冬天,暴风雪和寒潮格外厉害。西尔维娅充作格兰芬多的名义负责人从1953年的复课就开始了,费格斯坐在一打威尔士蛋糕后笑眯眯的代表(人手不足的)格兰芬多朝她抛出这根只有开学和毕业典礼需要露个面帮忙做下主持就可以的橄榄枝,把当时还脑袋晕乎的她骗进来得轻轻松松。西尔维娅的“母亲”死在众所周知的1947年的大战——帷幕缓缓揭开,他站在校长室被施加了无限延伸咒的墙壁前,看着安珀尔•奥斯汀的肖像挂在被拉扯得有些变形的墙纸前,不停作呕的冲动从脑袋灌进胃里。
曾经有个很流行的俏皮话,内容是“肖像画更适合充当巫师的墓碑。”后来战争时代拉开序幕,大批大批的人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制作那费力费时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用上的东西,冰冷的黑色墓碑比无人问津的花园中疯长的野草还快地从土里冒出来,于是就再没人再讲这个笑话了——至少它曾经是。费格斯先生(他更愿意尊称对方的名字而不是称其为校长,库洛蒂说她从水晶球里看到了他50年后的死因说对社会权利过敏)摸着光洁的下巴跟他并肩看那四幅一动不动的肖像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校长室内铺天盖地的其他画作似乎为了迎合这沉重的气氛,也假装一动不动起来。但不论是假寐时按捺不住好奇心总要睁开一点眼皮朝外偷看的夫人,还是对八字胡随着呼吸偶尔卷进鼻腔引起的瘙痒怒不可遏的先生演技都糟糕到令人发指,即使作为晚辈的他对此也只能视而不见,但也不妨碍他把这里经历当作趣闻记下,事后在学院里到处传播、掀起舆论的血雨腥风——这些都是后话。
上届四位院长的肖像画是货真价实的麻瓜制品。当然,它们肯定不是真的由麻瓜制作的,但也不能称之为魔法油画,所以私下里我会这么叫它们……以我对它们主人的了解,应该只有卡恩斯会对此怨声载道,所以3对1,我想我还是值得一个光明正大的无罪释放的。费格斯先生略微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努力活跃着僵持的气氛。他紧盯着奥斯汀的肖像,想从红发女人的身上找到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灵魂中即使微不足道但也共同拥有的某一部分。红发女人闭着眼睛,只有小幅起伏的胸脯似乎证明了她正“活着”。她闭着眼,睫毛看上去十分柔软。她闭着眼,只是并拢了自己柔软的眼皮,没有丝毫地用力,啊……她闭着眼,人们看不出丝毫的力道、反抗,但她闭着眼,做着这个世界上最坚决、最无人能够改变的事情……她闭着眼。
他想理解她,也偷偷合上自己的眼眸,但视野陷入黑暗后未曾预料到的灼痛吓得他倒退两步,接着不顾一切地睁开了眼。费格斯先生担忧地看着他,他慌乱地抹了两把已经沾满生理泪水的面颊,徒劳无功地掩饰着自己的狼狈。
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你是问奥斯汀女士?那还真是找对人了,46年的圣诞舞会我还是她第一个舞伴呢。她的眼睛像最新鲜饱满的柠檬,你肯定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黄色,我敢打赌……
他联想西尔维娅,那个长发在风中吹拂时犹如麦浪翻滚,深蓝色的眼睛在阴沉的光线中,会浮起一层寡淡的紫色幽灵的女人。他用尽全力也不能把对方和面前沉睡中的蒙娜丽莎关联起来,永远……或许她睁开眼睛就可以了?不是听别人描述,而是让他亲眼见证,或许就能说服他、也让他说服自己了。难道她不曾好奇自己死后的时代如何运作,不想再睁开眼看看,她为之殒命后的世界又成了什么模样吗?他相信只要她睁开眼一切定然都可以被解答。但她那么倔强,眼睛好像埋在画作之后被海盗打了‘X’的藏宝处,除非他把面前的肖像画掘开,否则就永远得不到结果。可奇怪的是疯狂的联想之后,他的内心竟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宁静。
(樱桃树)
或许他从未意识到,安珀尔•奥斯汀的肖像对他的勾引,其实和瑟弗瑞娜•怀特对他的诱惑完全相同,她们的最终目的都是火。希望借这个孩子的手把自己毁掉,但结局是——没有一个人成功了。
安珀尔•奥斯汀希望他把自己劣质的遗像烧毁,却低估了他(未成年、学生、社会结构的过敏者、单亲家庭)的基础道德,起了反作用。瑟弗瑞娜倒是差一点就成功了,但她粗心大意、蔑视细节。害他沉浸在春梦般的臆想里,犯下的罪过只是毁了树上一片无名无姓的叶子。
(不休不止、不休不止、不休不止)
旋转、旋转、旋转。蓝色紫色黄色绿色红色粉色的烛火在旋转,玛德琳•桑切兹玫红色繁褶的巨大裙摆在旋转,玛丽•桑切兹明黄调缀有两层蕾丝边的泡泡袖在旋转,纳特•桑切兹屁股后拖着的上有手缝了一十二只山雀的燕尾服在旋转,奈登•桑切兹消瘦的胳膊跟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的熄灯器周围4、5个发光的球体也在旋转。世界扭动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所有人都深陷其中。于是没人看见从中心开始塌落的世界末日,这不被人眼凝视的终结,才是圣诞节精神的真谛——充满深邃忧郁的蓝眼睛转了个180度的角跟他直撞上,说,真羡慕。真羡慕孩子们。孩子的圣诞愿望只要一个盒子、一张精美的包装纸、一条漂亮的丝带打成的蝴蝶结和一个价位比平日消费水平多出一位数的物品就能满足。简单明了的答案像鸟一样张开翅膀,我们站在下面仰望那根根分明的羽毛、看着它们由于季节交替而迁徙远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没有回来,你的身边,我的身边,都找不到了。
科尔温•桑切兹的嘴在紧挨着他鼻尖的距离处一张一合,热气腾腾的哈气跟刺鼻的酒精味儿刺痛着他的前额。对方胡说八道着诗一样的句子,边生怕自己唯一一个听众落荒而逃般地紧扣住他的肩膀,而他呢,既要维持住安全距离以免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具体来说就的是怕被醉鬼吐一身。相信他吧,这事儿他早在几年前就经历过并且受够了,说什么也不想再在桑切兹大宅里被迫换上玛德琳的长裙睡袍过夜。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蓝侬那小子当时给他必须穿那身华服的理由是“其他男孩儿都没有备用睡衣”的这句话绝对是个车头车尾的谎言,可当时自己就那么信了,真是赤裸裸的羞辱)又要出于不可磨灭的良心和道德帮对方维持站立,以免这颗红脑袋脚一崴、头一歪地磕到别的什么东西上。就算不是圣诞节他们桑切兹家的红色也够多了,真的不需要谁再从身体里喷出点这玩意助助兴。
还沉浸在跟烦人的醉鬼躲在派对角落里玩“博克”进行时,奈登和纳特这两个总不嫌事大的好哥俩就这样好似鬼魅般、一左一右从他身侧冒了出来。如果今天是万圣节,他绝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点子马上说出面包夹火腿的老套三明治笑话,但可惜今天不是万圣节,而且先前他喝了太多姜汁饮料,舌头早开始发麻了,说话也成了兴致缺缺的扫兴事。
“滚开。”他提出的诉求简单明了,但从余光里,还是看到了一如既往先是奈登后纳特、两个混球前呼后应你来我往地先后扬起的眉毛。梅林在上,他都已经放弃了那么多年的圣诞节礼物,为什么就不能让桑塔露琪亚也在今天这个好日子里难得放过他一次?如果因为纬度太低他们就被剥夺高举烛台歌唱光明的权利,那他宁可信奉一百四十四年前的流行的地平说,叫西尔维娅不得不把他倒挂在半空威胁到如果自己再胆敢翘掉魔法史去蹭别人的麻瓜研究课,就必然会被剥夺下一次魁地奇学院赛上场的机会。
“哦、嗨!”先开口的是奈登。
“嘿、看!”紧跟上的是纳特。
“这不是我们的小欧德?”这是奈登。
“也还是我们的‘老’欧德?”这是纳特。
“当我们看——到你~心中就充满温暖喜悦~” 还是奈登。
“火鸡、蛋糕还有酒精——我们共同庆祝这个冬日~”还是纳特。
“衷心祝你圣诞节快乐——!”合唱。
“衷心祝你圣诞节快乐——!”两次合唱。
嘀嘀哒嘀、哒嘀、嘟噜噜噜——奈登挎住他的左胳膊,纳特则圈住右边,在毫无意义纯粹充满兴奋快乐的哼唱里拖着他组成三人踢踏舞小组,一头扎进旁边热闹非凡的舞池。鬼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和成年人摇摇欲坠的身体斗争到酸痛的手给拉开的。他扯着嗓子让两人把自己放开的尖叫声全被震耳欲聋的圣诞赞歌给淹没,只能偶尔从人群的空隙里看到科尔温还在刚刚的地方,失去了支撑后也只是靠在旁边放满饮料和香槟塔的长餐桌上发呆而没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嘀嘀哒嘀、哒嘀、嘟噜噜噜!
“跳吧,小海鸥!跳吧、跳吧!”
“跳吧,老家伙!跳吧、跳吧!”
“错过的今天不再回来——”
“60年的圣诞只有一次——”
旋转、旋转、旋转!红木地板,过高的吊顶。金属吊灯、23根永远正在燃烧的蜡烛、7厘米厚的蜡液堆、加了特定的干草甲虫壳或是鳞片磨成的粉而燃烧出五颜六色的火苗、高耸入云的石壁炉。旋转、旋转!黑皮肤女孩儿光泽赛过珍珠的眼白和牙齿、踩在漆皮面上的木跟、14个棱面的玻璃杯、5对紧密贴合的酱红色嘴唇。旋转!旋转!以四分音符为一拍只活过今天一晚的无名乐章、灶台上东倒西歪的果酱罐、弯钩曲起的纤长手指、蜂蜜面包夹烤肉作垫的生菜叶上的水珠。旋转吧!他仰起头张大嘴,爆发出巨大的渴望,妄图把一切吞下,将整个圣诞夜的全部藏入胃中——
(他是如此的寂寞。)
(15分钟后下半场开始)
“我真的没有喝酒,我发誓,好吗?我甚至搞不懂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嘿、嘿!看看我,看着我,看我的眼睛好吗?我像是在骗你的样子吗?我——”
一块儿吸满了水的毛巾毫不留情地朝他迎面飞来,正中红心地塞进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中,见证了一个前击球手的荣耀的同时也玷污了一个现击球手的尊严。玛德琳•桑切兹关上主卧的木门,用淡红色的魔杖尖轻轻敲击了铜制的门把手几下,最后一点能被远远听见的乐曲也被彻底隔绝在房间之外。只剩下铺有上好的波斯花纹地毯(他正满不在乎的把自己半个屁股放在上面呢)的室内回荡着的最后三个声音,分别是: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趴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科尔温•桑切兹的呼吸声、他嘴里咬着的那块湿毛巾不停往下流淌的滴水声、还有玛德琳朝他们逼近时裙摆摇曳的布料摩擦声。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背对着月光,让人看不清任何表情包括动作,以至玛德琳冰凉的手指碰到自己下巴时他被惊得原地剧烈震颤了几下。但她没有笑话他,只专心于自己要做的事、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年轻人的下颌骨,强迫他仰起头来看自己。清澈的夜幕在她身后闪烁着水晶般清澈的光明,衬托着她看起来比起巫师更像是霍格沃茨的楼梯间里终日无所事事、到处游荡的幽灵。像是猜到了他胡乱的猜想,玛德琳毫不留情的把长指甲往他细嫩的面颊肉里掐入了几分,让他不得不吃痛地叫喊出声,原先锲而不舍咬在嘴里的湿布也随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总是这么爱说话的时候强调主语吗?‘我怎么样’‘我怎么样’的……原谅我这个工龄刚满一年的可怜人吧,现在早就不经常听到个,更习惯回复‘他怎么样’‘她怎么样’的废话了。瞧瞧,年轻人就是纯粹啊,我们这些日益浑浊的大人终究要沦落到在你们面前哑口无言的地步。这就是为什么毕业后我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留校。”
“我相信你说的这群‘年轻人’里肯定不包括奈登和纳特他们俩。”
“或许吧。我没跟他们说过话,所以严谨点,持保留意见比较好。”她松开弄得他脖颈和面颊一并酸胀发痛的手,握成拳状在空中挥了挥,使他不得不立马点头表示完全明白对方的回答。玛德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踱步到衣柜附近,拉上了更衣用的帷幔,趁着这个空隙他赶忙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坐到光亮更好的窗户边上。几分钟前刚重重砸到过地砖上的脑袋里充满了沉重的茫然,额头贴在比冰的温度还低上许多的玻璃时,清醒也被拒之门外,他只能茫然生硬地朝四周挪动眼球——桑切兹宅前的马路上年代久远的铁雕路灯里有三个守卫,但去年夏天连着退休了俩,唯一亮着的那盏正朝着被玛丽漆成了粉色的栅栏门,看起来似乎是个好兆头。
玛德琳还是舍不得点灯甚至是魔杖,她坚持说原因是如果把科尔温吵醒了麻烦要比现在多得多,所以干脆放弃,尽管他全心全意的相信酒鬼根本就没那么容易睁开眼。她只是太爱自己的哥哥了,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心甘情愿地先一步接受了摸着黑在衣柜里找睡袍这件事。“你上一次吃饭是在什么时候?”她从厚重的帘子后朝他喊话,声音被缩小了不少。
“昨晚吧。”他边说边朝镜子吐出哈气,幼稚地在上面画来画去、自娱自乐,“今天早上……差点睡过头了,根本没来得及吃早饭,被蓝侬拖着就上了车,能准时到场也多亏了他,然后……”
帘子被粗鲁地打开了,他没回头看,根本没有这份多余的力气。“等等、提到这个,我听蓝侬说,你当上级长了?真是稀奇!”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愉快的起伏,在不会被看见的地方,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是的。”难为了刚想发自真心夸夸对方的自己,要怪就怪“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朋友”这句话在他身上总过分体现吧,自己拉文克劳的好同僚显然也不是个擅长熟视无睹的省油灯。第一次级长大会时对方看到自己然后惊讶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记着,早知今日,他当时真该一个箭步冲上前,朝翅膀还没发育完全的小鹰仔的下巴来上一拳。
“别怪蓝侬,谁叫你总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又不肯直说,害得我只能去逼问他。”
“哇哦,在此之前我听过最多的抱怨还是别人看不出我在想什么呢。”
“女人知道所有的事。你是个男人,所以不明白很正常。”
“为什么你要去魔法部工作而不是古灵阁?”他后脑勺挨了一记不轻的巴掌,下意识地大喊出了声,连趴在床上的科尔温•桑切兹都被吵得清醒了大概1秒不到,嘟囔着全世界任何物种都听不懂的梦话,翻身换了个方向继续昏睡。揉揉略微发热的伤处,他继续把额头贴回窗户上,那儿都被他捂得温热了,代价是脑门处的头发和皮肤变得冰冷又僵硬。不知何时,他注意到长街上唯一亮着光的那盏灯下多出了个伫立的人影,浓色的蓝被昏黄的光芒笼罩,周身竟散发出些鬼魅般的绿色荧光来。
“女人知道所有事,啊哈?”他不服气地复读到。
“所有。”
“所有?”
“所有,包括你为什么不接受任何圣诞礼物的原因。女人知道所有的事。”
“我只是……不想拎着一堆东西回学校,那很麻烦。”
“是的,所有。”
科尔温沉重的呼吸声逐渐平静下来,和他们两人的混在一起,和成同一首歌。站在路灯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没有降雪的圣诞夜并不比其他冬日暖和多少,他甚至能看到对方微微颤抖的肩膀。走上陆地的人鱼、或者僵尸?为什么他要一个人站在外面?他在等待什么?
“就要11点……我该催玛丽睡觉去了。”过了好久、久到他几乎都快忘了对方在场时,她突然又开口说道。
“你太溺爱她了,玛丽那个年龄,就算是圣诞节也不该超过10点上床。”
“少说风凉话,你要我带什么东西给你吗?蛋糕、派,或者是更多姜味儿的饮料。”
“不用。不,但是等等,别关门,我和你一起走。我要……出门吹吹风。”
(爱的降格)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爱。同时,又并不是谁都可以——他想要被父亲所爱,被母亲所爱。一个礼物的极简追求就此从理想的高空呱呱坠地,分裂成欲望膨胀的两个——此乃人之常情。
但父亲不能爱他。早在自己诞生以前,他就把整颗心奉献给了伟大的高楼,即使对方如今已缓缓沉没、将其抛弃,他也久久凝望着虚无的东方,等待着邮差将召回的使命替他送来。
所以父亲无法爱他,他的爱早已有了别的归处。
于是他想找到母亲的爱,可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所有人见过的只有他父亲,最多算上一个襁褓里的他,于是家族的画像上,母亲的脸是象征虚无的黑色漩涡,连孤独寂寞的遗憾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仅此而已。
所以母亲无法爱他,她的爱和脐带都被切断了。
8岁的暑期他遇见过一个说爱他的意大利女孩儿,那段日子里他们从太阳刚升起就跑到草场另一头去看麻瓜农民们放羊,等牧羊犬都累得趴在树荫下睡着了再爬上树,偷摘新鲜软烂的桃子吃。遗憾的是当时两人都年纪尚轻,就算知道组成“爱”的四个字母和单词发音,也不明白它沉重的责任与罗曼蒂克的宣言。夏天结束时她塞给他一张写有收件地址的便签,晚些时候他和库洛蒂跑到池塘里捉鱼,狡猾的鳞片和化成纸浆的白色絮状物一起从口袋里溶解、流走了。
后来他希望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爱他。填补母亲的空位,用金色的头和紫色的眼睛补全那张挂在他床头,天生残缺的画像,但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爱的人甚至不包括她自己,所以她更没办法爱他。
再后来,他希望海曼•布莱克爱他。
但是——躺在他身边的科尔温•桑切兹拼命挣扎地也要讲出口,但是,不要谈恋爱。你不能恋爱,也不该去恋爱。那是充满美丽假象的无底深渊,即使有朝一日你厌倦了想要脱身,都会发现整个过程艰难之际、且注定会弄得人伤痕累累。所以,不要去恋爱,为了更长久的平静生活和寡淡的幸福着想吧,别去。
他关上被加了几层静音咒的房门,没有说话,跟在玛德琳身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破旧的楼梯。派对已经接近尾声,东倒西歪的人们互相倚靠着彼此,在小提琴的旋律中稀稀拉拉地唱着最后一首安眠曲。
不。
不是这样的。他走下楼梯,扭过头,看着保护了科尔温•桑切兹的那扇房门说:你错了,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我追求的爱从来不是爱情……不,我不是说爱情轻浮和廉价。相反,爱情是重大的责任和义务……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那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婚姻的实质本就是人们强制用理性规划爱情的结果之一。注定要其属于爱情,但终究也只是爱情的一部分。爱情是伟大的,轻视和践踏爱情的从始至终只有人,与爱情无关。等等、说跑题了,我们得绕回来,继续搞清楚,我追求的是爱不是爱情。爱情之于爱就像婚姻之于爱情,只是后者中挑了几个方便理解和肯定的关键词组成的概念,不能代替其全部的其中之一……我追求的不是爱情、不是恋情,是爱。伟大的、广袤的爱本身……不,我没有和蓝侬说过,我常常嫉妒他嫉妒得发疯。他……拥有这么多,那么多的爱,可以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我都搞不懂我究竟为什么要不停到这儿来了——根本是在发疯!除了不停地自伤外没任何意义不是么?那我究竟为什么……我、我……不知道……我得不出答案……我到底……
(桑塔——一首叙事诗)
但是,
(但是)
对海曼•布莱克
(他推开屋门、推开铁门、推开栅栏门)
他知道要怎么做。
(环绕着绿光的男人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
他
(他)
和自己一样
(有着自己镜中的眼睛)
空缺着、
(渴望着)
空虚着
(暴戾着)
什么
(什么)
所以
(所以)
他有资本,
(他的欲望)
去交换、
(要平息)
去交易
(要满足)
他们可以这样互相弥补、
(他们可以维持供需关系)
互相填充、
(相互啃食)
各取所需。
(吞咽殆尽)
即使扭曲,
(他走上前揪住刺手的毛呢大衣,抬起头)
即使虚假,
(他伸出手扣住所有颤抖的指头,低下脸)
他也绝不放手。
(他绝不放手)
(圣诞节)
海鸟看见了:他们嘴角贴合,于不可视的命运契约上盖下许诺的印章的前一秒,周身的空气急速扭曲,形成连时间都无力招架的漩涡,吞噬了两人的身影。路灯下所有的影子都消失了。它眨着浑圆的眼睛,在全年中最寂寞的一夜里发出无人在意的嘶鸣——此刻的时间是1960年12月26日,能无偿实现任何人任何一个愿望的圣诞节已经结束了。
END
6381
她就在这扇门后面。
这是一扇对于年幼的八岁儿童来说结实而沉重的木门,门把手的位置刚好和他的头顶一般高,这使得整块门板对他来说就像童话中不可撼动的威严巨人,而门后就是巨人守卫着的秘密花园。
她就在这扇门后面,布雷恩。
谁在这扇门后面?
他稚嫩的双手贴在门上,侧过头缓缓将耳朵与冰冷坚硬的木门接触,里面的声响抓挠着他的鼓膜,尖叫声穿透他的大脑,他转过头,女人仍然在尖叫,门上油漆斑驳,强烈的冲击从里面向外震动着这扇门。
妈妈呢?
温暖的大手扶着他的肩膀,那是一只成年男性的手,指尖沾染着点点墨迹,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蜿蜒着,清晰可见。
她只是病了,她在这扇门后面。
门的另一面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他想要听清她的声音,即使那不再是温暖的呼唤和柔软的叮嘱。他举起手想去够那和他头顶一般高的门把手。
她在这扇门的后面,那我在哪呢?
他停止开门的动作,手握在金属的门把上,扬起的脸上黑色的双眼中倒映着男人模糊不清的面容。
或许那一天你不该打开这扇门,布雷恩。
魔杖,绿光,笑声,生病的女人。死去的男人。
总有一天你也会……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清晨布雷恩在霍格沃茨格兰芬多塔楼的某间宿舍的床上睁开眼睛,火红的床幔中仍然漆黑一片。
圣诞假期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从霍格莫德通往伦敦的火车送走了一批回家的学生,或许在他们家里有一场更热闹更华丽的庆祝活动等着他们,谁知道呢,但留在霍格沃茨的学生们都切实地期待着那场圣诞之夜的舞会。
只不过对于一些选择留校的级长来说在舞会之前的假期也并不见得能得到片刻清闲。
“早知道你当级长这么忙就不和你说‘当级长吧’这种话了。”
“所以你的真实想法是?”
“图书馆闭馆了都不能拽你出去玩,没劲透了!”四下无人,偶尔只有一两个学生从错综复杂的楼梯上走过,在不知高处还是低处的走廊发出脚步声,尤拉放开嗓子大声抱怨,只有肖像们对她的不文明行为加以无声的指责。她瞥了那些肖像一眼心虚地皱紧眉头噘着嘴缩起肩膀默不作声了。
“好啊,那你也和我一起快点把这些装饰看完,这样不就能早点完成了。”说着布雷恩把手里的羊皮纸往尤拉跟前递了递。预料之中,尤拉双手仍揣在兜里,身体稍稍后仰避开了递来的羊皮纸。
“我又不是级长,干嘛要干这种苦差事。”
“既不愿意干活又想找人出去玩,去找戴维斯他们啊,凯特利是不是也没走来着?”布雷恩举起魔杖将墙上歪了的槲寄生装饰摆正。
“你室友你问我啊?”
“逗你玩呢。他没走,他好像不大乐意回家。对了,艾利欧斯和卡拉多克也没走,这两个比较和你合拍吧?”
“你怎么跟托管孩子选幼儿园似的,级长后遗症啊?”
“我要是真有级长后遗症就先让你闭嘴。”兴许是他用力过猛,墙上的槲寄生果实剧烈震颤着飞出去砸中一位或许是曾经某位教授的肖像的眼睛,他立刻大声尖叫埋怨起来,布雷恩叹了口气,走去和对方简单道了歉,挥着魔杖让小小的果实飞回来接回装饰上。
“干嘛啊脾气这么差,”尤拉还是一把拿过他手里的羊皮纸主动分摊了这份并不属于她的检查装饰的级长工作,她时不时抬起头去数肖像框边上的槲寄生装饰的数量是否符合羊皮纸上的数字,“你也来月经了?”
尤拉现在走在他前面,紫色短发的发尾从黄色方巾的下面露出些许,而后是她纤细的脖颈,假期的霍格沃茨大家不需要时刻穿着袍子,尤拉今天在衬衫外面穿了一件宽松的蓝色针织毛衣,衬得她的身形更加瘦小,实际上她和布雷恩一边高,她的身高甚至超过了常给人高大印象的阿尔斯通·斯威特。
“最近没睡好而已。”这是实话,连续的噩梦折磨着他,而他越是想通过学习和忙碌让自己脱身就陷得越深。
“学成那样不做噩梦才怪,你该不会梦到你所有科目全都不及格吧?”
“你自己做的梦别安到我身上。”
“去你的,我才没梦到过不及格呢,”她瞥见一枝多出来的松枝耷拉在墙壁上,尤拉晃晃魔杖,树枝缓慢地飘下飞向布雷恩,他伸出手,这根短短的绿色树枝躺在他的掌心,“那你都梦到了什么?”
“……门。”
“什么?”
“我梦到……一扇门。”
“一扇门?”尤拉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该不会什么坏事的预兆吧?”
“你个上过占卜课的问我一个没上过占卜课的啊。”
“那我就是没记住嘛!”尤拉马上低下头让视线回到羊皮纸上,但她耳边的绯红仍出卖了她。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把门打开吗?”
尤拉抬起头,她眨眨眼睛,放下举着羊皮纸的手,用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看起来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呢?”
“因为门后有让我害怕的东西。”
“你也有害怕的东西?”这下她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是啊,我很害怕,怕得要死,我不敢开那扇门,但是那扇门却一直出现。”或许他应该跟着一笑了之,但是他却笑不出来。
现在他是什么表情?反正不会是平时那样眉头一皱眼睛一瞪的不好相处的模样,那副模样可以帮他拒绝大部分不必要的事情和麻烦事,但是现在不需要他摆出那副表情来。或许从尤拉的眼睛中可以看到他的模样?但是尤拉却微微侧头低垂着眼睛,她大部分的眼瞳都隐藏在眼睑下,只剩下模糊的黑色眼仁,为什么不直视着我给出答案呢?而他仍然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许久,尤拉终于抬起头,她看到了什么呢?
“那你……或许想点别的比较好?想想今天的舞会!喂,布雷恩,你有没有邀请舞伴?”
他的视野里只剩下眼前拿着羊皮纸露出笑容的尤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尤拉给了他绝妙的时机,或许现在可以——
“我和五年级的克利阿里说没有舞伴可以邀请我哦!”
他刚要吐出的邀请猛然僵住,这下他的思绪被这个半路杀出的克利阿里施了个粉碎咒一样变得七零八落,嘴边的邀请像是一股烟雾噗的一声轻飘飘地没了,布雷恩咬紧牙终于露出一个迟到了的笑。在怒气的驱使下。
“这个克利阿里他……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以前帮过的一个学弟?他的全名是帕克·克利阿里,你有印象没?”
一个瘦高个长相帅气但气质却怯生生的红发男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好吧,或许从长相来说他确实略逊一筹,但他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尤拉会选中这个帕克·克利阿里的原因,这家伙除了脸能看,成绩平平,胆量不大,运动神经也一般般,普通水准的男生,而且尤拉和半路杀出来的帕克·克利阿里压根没说过几句话!要是尤拉说个像是欧德·怀特或是伊安·玛缇斯之类常打交道的名字他也就忍了,就连她说个诺冬·米亚尼克他也只会口头奚落几句,可是这个帕克·克利阿里到底什么情况!你尤拉要真是看脸的那类的至少说个瓦恩纳·托雷斯顿的名字都行啊!
他深吸一口气吧所有的牢骚使劲咽进肚子,“……您可真是好友遍天下,尤拉小姐。”
“早就和你说过别太羡慕我……哇!”布雷恩突然抢走她手里羊皮纸的动作打断了她洋洋自得的炫耀,而她本人却对此一头雾水,“你干嘛!”
“工作!你现在有两个选项,一,和我决斗,二,找别人托管你,选吧!”
经过上次短暂的哑巴茶壶体验时间尤拉撇撇嘴最终勇敢地选择激流勇退,“什么托管啊,你干嘛老当我三岁小孩儿,惹不起我躲得起,到时候等着在舞会上当孤家寡人吧,没朋友的莫顿!”
在他踢中她的小腿前尤拉已经一溜小跑蹿下楼梯和别的学生打招呼去了。
不过尤拉的原话是如果克利阿里没有舞伴也可以去邀请她,看来到时候孤家寡人不会只有他一个。然而他心头的无名怒火仍然没有消散而去,莫名的郁闷缠绕在他的心头,压迫着那扇门,但是他不能任由那扇门就这么打开。
砸在墙上的拳头吓了肖像们一跳,这时候布雷恩才看到聚集在旁边相框里看热闹的人们,他们对视片刻肖像们尴尬地收回目光不一会儿便一哄而散。
布雷恩指节的皮肤上浮现出刺痛的红色。等着当孤家寡人2号吧,尤拉小姐。
“有没有人说过你现在这样和莫顿很像。”诺玛·戴维斯将一只装有淡金色气泡饮料的细长玻璃杯递给尤拉,她刚跳过舞,远处的人群仍在跟着音乐欢快的节奏起舞,而她的室友孤苦伶仃地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独自消灭一整只火鸡腿。
尤拉对自己的模样半点自觉没有,但凡有一面镜子对着她,她就能发现自己现在皱紧眉头狠瞪每一对路过她面前的成双结对的男女学生的样子和受到打扰没法静下心来的布雷恩·莫顿一个德行。她用同样不忿的眼神看了诺玛一眼,但还是有所收敛,她鼓起的腮帮子蠕动着,里面的臼齿兢兢业业地磨碎鸡肉,等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她接过那只杯子把里面的内容物一饮而尽。
“是啊,我和他像的不得了,全场两个没有舞伴的可怜虫,能不像吗!”
诺玛拢了下裙摆在她身旁坐下,“之前不是说那个克利阿里会来邀请你吗?”
她朝着热闹的舞池努努嘴,那个瘦高的红色头发的身影牵住另一个女生的手,两个人正在跟着节奏踢踏着舞步。看来那位仁兄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那也没办法嘛,他长得也还不错,虽然不是我的菜。”
“你不知道,诺曼!他昨天还没有那什么劳什子的舞伴,今天我和布雷恩那家伙提了一嘴之后突然就有了!”
“啊哈,”言尽于此,诺玛已经把各种经过推测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你觉得是莫顿他——”
“一定是他看不得我比他先找到舞伴!”
“……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怎么你也这样!”尤拉抽出餐巾擦净嘴巴和手指而后恨不得整个人都扑到诺玛身上,“你看我多可怜啊!布雷恩那混账东西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诺玛从她的怀抱里艰难地抽出手来抚摸轻拍她的后背,“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不和莫顿一起跳舞?”
尤拉收回抱紧诺玛的双臂,她转头看向另一边,抱着小熊的bonbon正穿墙进入礼堂,孩子样貌的幽灵对礼堂里热闹的氛围雀跃不已,或许是他刚刚对谁的饮料动过小小的手脚。
“我觉得……有点奇怪。”
“和莫顿跳舞?”
“不只是这个,最近我感觉我们之间的氛围偶尔——我是说偶尔——有点奇怪。”
或许是从艾露·维克利蒙来找她问了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开始的,她像个如梦初醒的人忽然发现自己和布雷恩之间的距离可能确实超过了普通人认识中的异性关系,也或许是她下意识地视而不见。他们分享同一块蛋糕,共享同一段出去游玩的行程,当她不在魁地奇球场布雷恩也不在图书馆时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布雷恩也发现了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吗?还是他也对此一无所知?
尤拉很害怕所谓的那种“男女关系”,那是家里不存在的男人,是被撕去一半的照片,是被母亲卖掉的戒指,是深夜母亲房间的啜泣。于是她剪短头发,穿起裤子,拙劣的模仿着另一个性别,她想要逃离这种诅咒。
她有一种预感,当她再见到布雷恩这种诅咒就会笼罩上她的人生。
“不得不说你有时候直觉真是准的不行。”诺玛说。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库特纳教授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给她的占卜成绩大发慈悲地批了个及格。
“所以我该怎么办?”
她对这一切感到不知所措。
“我怎么会知道,”但是诺玛只是摇头,“这又不是我的故事,你应该去问另一个主人公。”
另一位孤家寡人不在礼堂,但她知道他在哪,就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没有喧嚣的音乐,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领带和灰色外套被搭在扶手椅的扶手上,而坐在椅子上的男生缓缓转过头,他因为她的到来而将注意力投射到她的身上。
“呃,”只一个音节尤拉便发现自己的声音紧张得不得了,她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发出的声音不太对劲,于是她清清嗓子,这下好多了,布雷恩则一直看着她,等待她的话语,“你……你怎么没去跳舞?”
“那你怎么没去跳舞?”
好吧,这个问题有点明知故问,不过好在布雷恩没有借题发挥嘲笑她的脑袋是不是不好使,这让她的勇气稍微多了一些,“看来我们都差不多嘛!”
“你该不会是特意回来嘲笑我的吧?”但是布雷恩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笑。
“不是!虽然我很想!”尤拉扭捏着,柔软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不得不说这是条价格不菲的裙子,想必妈妈对此做了十足的思想斗争,就连尤拉自己对这条裙子的标签都没有勇气再去看第二眼就把那不知道几位数的纸片丢进了垃圾桶,浅绿色的长袖礼服虽然并不华丽却巧妙地勾勒出腰身,她眨眨眼睛,“嗯……你觉得我,今天穿的怎么样?”
“很好看。”
“那……那你怎么不邀请我跳舞。”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刻意了,会不会显得自己在责怪他没有来邀请自己?但是她本来就没有这个想法啊!可是万一他误会了会不会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那她可就真的要考虑和他绝交了!
“……我本来想邀请你的。”
好吧!就知道这家伙……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
布雷恩·莫顿双手撑在扶手上让自己站起来,他今天把后面的头发都梳起来扎成一个马尾,这让他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向尤拉走来在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本来想邀请你,但是你说克利阿里可能会邀请你。”
“所以你想办法把他支走是因为……”
“那你呢,为什么会回来找我?”
“别告诉我你在这里是在等我。”
“因为你在等我。”
“什么?我没……”
“那个答案,我的想法。”
“等等……”
“如果你还想知道……”
“我说等一下!”
她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一切,布雷恩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想法和她相处的?在他的心里自己究竟是什么?她想不明白,她从来都不明白这个男的在想什么,他们就如同操着同一门语言的不同物种,看似相似的外貌里是构造迥异的大脑。
不,她忽然全身都惊惧起来,不,她不想知道答案,随便布雷恩·莫顿怎么想的,如果她不知道那个答案是不是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的身体永远先于大脑行动,在离开的指令前她便已经转身想要拔腿离开,但这次布雷恩抓住了她。温暖用力的手抓紧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逃离。
“为什么不能是我?”
这个问题让尤拉感到难以回答,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回答,因为他是布雷恩·莫顿。这时她忽然意识到在自己心里布雷恩的位置有些不太一样。
“我只是……有点害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布雷恩,我对你,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害怕那个……那个……”
“就算我只是喜欢‘你’也不行吗?”
“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脑袋不太好使……”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扇门吗?”
“你不敢打开它。”
“我不敢打开它,我害怕门后面的东西,所以我也被那扇门关着,我哪也去不了。”
尤拉仍然对他的话一知半解,但她了解了布雷恩害怕着“那扇门”,因为害怕“门”会打开,所以不敢迈出步伐。诺玛说得对,他们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你自由的样子让我心生向往,尤拉,如果和你在一起我就有勇气去到任何地方。”
“哪怕门会打开?”
“要是我挪不动脚步了,你会等我吗?”布雷恩向她伸出手。
他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她身上,好像他的视线中除了自己再无他物,可她还在犹豫,“那要是我也很害怕你会等我吗?”
“我会等的,不管多少年,不管门有没有打开,只要你愿意我就和你一起。”
他的决心好像也通过相握的手掌传递了过来,奇妙的预感占据了她的大脑,他从不撒谎,他总是充满自信,他会让自己摆脱那个诅咒。
“好,”最终,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略大于自己的手掌上,温暖立刻透过掌心传递过来,“我也会等的。我带你走。”
她从布雷恩漆黑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为什么在他眼中自己的影子这么清晰呢?就在她还在思索这个问题,自己的双唇已经被同样柔软而温暖的唇贴上,但是不等这个吻进一步发展,一个倒吸冷气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格利高里·莱德双眼瞪大,四肢不协调似的站在门洞前面不知道该先动哪根肢体,面对布雷恩和尤拉的凝视他甚至险些连怎么说话都忘了,“我……我……”
“没见过接吻?”
好在最后格利高里在级长的逼问下还是成功找回了语言能力,“没见过没见过……不是不是!我就是回来拿东西!别管我,你们继续!”他快速奔上楼梯,可惜这是通往女生宿舍的,等到他可怜兮兮的被楼梯滑下来,失去了方向感和思考能力的格利高里·莱德这才找到通往男生宿舍的正确楼梯,“不好意思!!”男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不过这会儿显然当事人们已经没了那个心情,尤拉把脸埋进布雷恩肩膀,她的声音沉闷的发出,“要不你把我变成茶壶吧……”
“直到毕业?”
她马上来了精神,“好主意啊!直到霍格沃茨的这些人都把我忘了吧!”
“你干脆把莱德灭口算了。”
“好啊好啊!一劳永逸!牺牲一个人,造福我自己!喂,你笑什么,问你话呢!布雷恩·莫顿!别笑了!!”
布雷恩·莫顿听见那扇门关上的声音,能帮助他关上门的从来都只是她,今后也只会是她。
门或许会打开,也许不会,门里的女人仍然在尖叫,但是门外她在等着他。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夜晚,红色的床幔里黑蒙蒙的,寂静像母亲的怀抱包裹着他,布雷恩·莫顿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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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报应向来是一个引人深思的话题,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每个人做出的事与选择最后似乎都会以各种形式将人们想要或者不想要的结果带回给他们,至于造成这一结果的到底是命运还是那些公平正义就不得而知了。而时常把这话挂在嘴上的人要么是真的相信那些公序良俗,要么就是讨厌对方讨厌到巴不得诅咒对方赶紧遭报应。
卡拉多克·帕克尼觉得或许就是因为后者这种家伙压倒性的多因此才显得这句话不是那么灵验。
这位来自意大利的男生有过一段曲折离奇的经历,在他入学之前的这段生命里各种各样的人们登场又退场。好人和坏人的标准似乎很模糊,但至少他可以认为那些追杀自己和妈妈的人就是坏人,然而到了目前为止那些坏人似乎也没有遭到什么报应,于是这句没有应验的谚语对卡拉多克来说成了一句诓骗人们的自我安慰。
“所以你就从来都没担心过自己会遭报应吗?”好不容易在周一繁忙的课业里脱身的艾利欧斯·斯卡曼德罗斯现在却并没有躺在温暖舒服的床上,而是跟着挤在决斗俱乐部的学生里。同龄人们的热情和低声私语没有感染他半分,劳累一天的大脑被动地接收这些声音,艾利欧斯只觉得吵闹,早知如此吃完晚饭就该马上消失到图书馆打盹。他在人群中想念着自己已然无缘的休息时间。
造成这个情况的罪魁祸首卡拉多克对此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和歉意。
“遭什么报应,我凑热闹都想着你,你应该感谢我啊。”
“我实在是懒得和你解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24小时打鸡血,”这片聚集了大批穿着红色内衬袍子的区域显然受到了教授们的重点监视,迫于大人们时不时扫来的视线艾利欧斯咬咬牙,最后还是忍住了翻他一个白眼的冲动,“总之既然你要打能不能现在就冲到对面挑选一个幸运的斯莱特林揪着他的领子,这样我马上就能捧着你变成的茶壶回宿舍,回去以后我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回去看你那些汽车杂志?”
“我想早点睡觉,不行吗?”
“冬眠哈,真有情调。”
自从进入十一月开始秋雨的时间已然过去,不知不觉间银白色成了笼罩在古老的城堡与历史悠久的神秘树林上的唯一颜色,空气也开始变得寒冷,宽大厚实的袍子底下增加的衣物成了抵御寒冷的屏障,犹是如此无处不在的冷空气也伺机从衣服的缝隙里像无形的针刺中他们。最暖和的永远只有室内,最棒的守卫总是燃烧着的壁炉。谁不想就蜷缩在暖和的炉火旁边闭上眼睛等待春天的降临,真可惜人类没有进化出这一机制。
艾利欧斯冷笑两声,“呵呵,有情调吧,来试试啊?”
但卡拉多克回了他同样的笑表示自己不上当,“俺是南意大利来的俗人,不懂啥是情调。”他把手指捏在一起,让自己的话带上九转十八弯的起伏音调。
真担心他的弹舌把自己剩下的那点儿脑子也弹没了。艾利欧斯皱起眉头连最后的眼神都不施舍给他干脆看向了另一边,结果却是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哎哟,什么情况,”黑色双眸的主人来者不善,就在他们对视的一瞬间这个左眼下两颗痣半扎着那头和老鼠一样灰黑色头发的同级生马上表现出找到猎物似的露出看人笑话的姿态来,看来布雷恩·莫顿的心情现在不是很好,艾利欧斯猜他大概也不愿意出现在这儿,“这不是今天在魔咒课下课以后信誓旦旦要早点上床睡觉的斯卡曼德罗斯先生吗?”
说实话艾利欧斯一直都觉得布雷恩的精神状态有点堪忧,尤其是在他当了级长以后,这位同级生时刻保持极高的攻击性,像个炸弹一碰就炸,艾利欧斯怀疑是不是这家伙的脑子已经快被算数占卜那些玩意儿烧坏了。但好在他毕竟没有真的发疯,他们俩只是刚打个照面,布雷恩至少不会无端攻击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家伙,“那你又怎么回事,这种热闹你也凑,魔咒课上得这么意犹未尽?”
“那我是嫌昆茨教授的授课方式还不够刺激吗?”布雷恩只是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主办人们已经开始发言。老师们的发言都很简短,看来他们希望将更多的时间留给学生们。
很快艾利欧斯看到布雷恩身旁高高举起的手,表现了她极大的参与热情。显而易见,布雷恩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被生拉硬拽来的,而这个让他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必定是——尤拉,少数能和布雷恩形影不离的人。他的心里对布雷恩悠然生出一股感同身受的同情来,这些热衷决斗的家伙就不能好好体恤一下不想参加的人们的心情吗?
“操,”布雷恩不知什么时候后退一步好让自己尽量试图离开尤拉身旁最显眼的区域他凑到艾利欧斯耳边小声求教, “你觉得用什么理由拒绝决斗比较合适?” 他神色紧张,语速极快,像是对尤拉的行为感受到了危机。
“什么?当着利特尔伍德院长的面拒绝别人的决斗?你疯了!”
“……你觉得尤拉干嘛非要拽着我来。”
好家伙,不积口德的下场就站在他身边,“那你干嘛要来?”
“我刚反应过来!我以为她就是拽我来凑热闹!”
“你一定是太累了才想不起来自己平时都做过什么了,你需要休息。”他早就说过好好睡觉是有意义的。
而尤拉已经被幸运地选中站上了那张被用来当做决斗场地的长桌,而她那双眼睛也几乎是立刻锁定在她的目标身上,艾利欧斯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上帝保佑你啊,兄弟。
从尤拉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他陪着来决斗俱乐部那一刻布雷恩就应该想到这家伙的目的,但是他的脑袋却像卡住的机械直到尤拉站上拼在一起的长桌才慢悠悠地重启继续转动,总不可能真的是他已经困倦到了大脑停转了吧?
虽然他并不是对决斗这件事多么抗拒,也不是没有赢得决斗的自信,赢尤拉很容易,但是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之后他就要彻底告别睡前安静的图书馆与独处的悠闲时光,尤其对面那些斯莱特林……最近有哪个斯莱特林惹他不高兴吗?长桌对面穿着绿色内衬袍子的面孔在他的视野中快速划过但他却一个和他发生冲突的家伙都想不起来,该死!艾利欧斯说得对,他可能确实需要补充一下睡眠好让自己的脑袋不要真的变得和尤拉一样。
那要是他直接拒绝决斗呢?那样的话可能就会被利特尔伍德院长找麻烦,还不如上去被尤拉揍一顿……忽然他快速旋转的头脑风暴渐渐平息,他已经为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找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出路。这个办法可能会出一点小状况,但是没关系,总之只要能让他摆脱被留在那张长桌上当个决斗示范的命运就行!
尤拉已经在喊他的名字了,他深呼吸一口气,拍了下艾利欧斯的胳膊,“想走吗?”
“想啊,那又怎样。你还是先上去吧。”
“等我,我马上就下来。”
“啊?”
在周围的起哄声和艾利欧斯诧异的目光中布雷恩走过格兰芬多们为他让出的道路踩上光洁结实的木质桌面。
“你好慢啊,我还以为你害怕了。”尤拉拔出魔杖吐了下舌头。她的嘴角一如既往地上扬,看来她对这次要在众目睽睽下教训布雷恩·莫顿这件事势在必得。
“好好好,你这么有信心的话麻烦让我快点下场。”他吹掉魔杖上的一粒灰尘。既然尤拉这么有信心,他也不介意给她一次机会。
然而他这幅不积极的态度反倒引起了尤拉的怒火,她立刻拔高声调,“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让你为你这幅漫不经心惹人厌的腔调付出代价!”
“虽然我可以体会二位迫不及待的心情,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年轻人们,希望你们在开始前别忘了该有的礼仪。”科宾·费格斯站在他们中间,用他那充满慈爱的紫色眼眸将两个人挨个扫过。
莫名的压迫感笼罩了他们,于是他们各自后退两步并不算很郑重地鞠了个躬,布雷恩甚至只是欠欠身。随后他们都举起魔杖,等待校长发出信号。
科宾退到一边举起手,礼堂里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布雷恩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他身前,尤拉用和他一样的姿势举着魔杖。他们的身高都一样,但仍能分辨出体型的差异,他们不是相似的镜像,而是完全相反的对立。
这学期尤拉没有上魔咒课,他属实有点担心对方的水平,争点气啊尤拉小姐。
“开始!”
随着开始的信号尤拉率先挥动魔杖,虽然他猜不中尤拉的想法,但也足够了解对方,无论是对方的知识,习惯,还是动作,他都一清二楚。从尤拉的杖尖,星星点点的光开始迸发,从白色逐渐变成红色,最后她挥下魔杖。
“火焰熊熊!”
“盔甲护身!”
无形的壁障挡开涌来的火焰,张牙舞爪的红色怪物还未来得及触及他就四散开来,只剩下炽热的温度划过他的皮肤,灼痛他的眼球,他皱起眉头。四周传来学生们的声音,想必教授们会处理这些。尤拉的攻击来势汹汹,就像她打魁地奇的样子,但现在毕竟不是打魁地奇。
但尤拉的选择也未免太过自由了,布雷恩偏头躲开被发射来的切割咒,几缕发丝被咒语切断,在空中飞舞着散落。怎么什么咒语都用上了!用这种咒语是想做什么!
尤拉不愧是运动神经超群的飞天扫帚好手,她的目光能锁定到每一个他躲避的地方,跟随他挪动的每一个步伐,就像她那只蟾蜍,只不过那只慢悠悠的蟾蜍更喜欢伺机而动,可没她这么好动。即使他熟悉她的动作,但也只能勉强躲开,一时间他竟只能四处逃窜,间或用反咒或是铁甲咒护身。
“怎么回事啊莫顿先生!怎么光知道躲啊!”
这人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长桌上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碎木屑到处都是,这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家伙,要是敢挨上一发咒语布雷恩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缺胳膊断腿。
不放水地输给尤拉忽然成了一个难题,眼下的目标竟然成了先在尤拉的攻击下自保。
布雷恩并非没有办法对付尤拉,经过这会儿的决斗他意识到尤拉所欠缺的东西,但是如果就这么结束这场决斗岂不是还是躲不过被抓去当示范的结局。
“哈!都知道你就会动动嘴皮子,这会儿动真格的就不行了吧!”
真不知道这人跟谁学的说话!布雷恩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终于跟着尤拉的咒语一起爆炸,就在尤拉的下一道咒语刚刚从杖尖迸发出来他便抬起魔杖瞄准她,“无声无息。”
谁叫她还不能熟练使用无声咒,偷懒的下场。
尤拉立刻捂住发不出声的嘴,汹涌的攻击停止,她的视线离开布雷恩,注意力全然都在她哑了的喉咙和嘴巴上。她的魔杖渐渐垂下,布雷恩举起魔杖瞄准她的手腕,当尤拉再次看向他时一道咒语击中她的手腕,握在她手里的魔杖掉在长桌上滚远。
他走去捡起尤拉的魔杖,看到变形课教授朗姆·罗斯特劳和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院长正在交头接耳,大概礼堂里的人都觉得这场决斗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只是等他们中的一人宣布结果。看来他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布雷恩仰起头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认命。
但是这不意味着刚才尤拉说的那些惹他生气的话能就此翻篇,他将魔杖递给尤拉,却没有解除她的无声无息咒,“给你,尤拉小姐,看来我确实也没必要怕一个连无声咒都不会用的巫师。”
尤拉马上把眼睛瞪圆,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接下来她抬起手,却没有接过魔杖,而是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推倒,四周响起惊叫声,布雷恩的身体被推得后仰倒在桌面上,尤拉坐在他身上举起了拳头,不是吧!惊慌在布雷恩的心里一闪而过,但他转而开始期待尤拉这一拳,最好把他打得失去意识睁开眼睛就在医疗翼,这样他就不用再继续为到底哪些斯莱特林惹恼过自己而烦恼了。他闭上眼睛等着自己失去意识,但是什么都没有,无论是疼痛还是眩晕,只有他身上的重量一轻,他睁开眼坐起身,发现一只紫色的茶壶躺在他的肚子上。
原来在尤拉动手前西尔维娅的魔杖就已经瞄准了她。
“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的热情,尤拉小姐,让我给你倒点水,想必用你的‘怒火’把一壶水滚开也不是什么难事。”西尔维娅点了点魔杖,尤拉变成的茶壶落在她的掌心,她将茶壶稳妥地放在人群外的一张桌子上确保不会有人乱动,“还有你,莫顿先生,”那双严厉的蓝色眼睛马上转向布雷恩,“教授们很欣赏你不服输的气质,但祸从口出……算了,如果这么说有用你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她口中这幅样子的布雷恩点点头,“您说的很对教授,我现在就打算服个输,经过和尤拉小姐的决斗我身心俱疲,请问我能离开了吗?”
“有时候不服输也是非常可贵的精神,尤其是用在给低年级的学生们做榜样上。”
“利特尔伍德教授,我……”
“够了!我可看不出来你哪里身心俱疲,我只看到你为了能输给尤拉小姐难看的像只老鼠一样到处乱躲。”
她说完这话时朗姆·罗斯特劳抬手侧头遮掩忍不住翘起的嘴角,里卡达·昆茨皱眉摇头,科宾·费格斯仍旧是那副和蔼的微笑。
完蛋,被看个一清二楚。
“不要拿教授们当傻子,莫顿。好了,像个格兰芬多一样面对决斗!斯莱特林们会很乐意当你的对手的。对吗,米亚尼克先生。”
他转过头,有着银白色长发几乎半边脸被伤疤覆盖的学生会男主席已经站在他身后,他的表情仍旧是那副假模假式的笑,看起来就像这只是个肌肉和皮肤共同完成的协同机械动作,平时格兰芬多们私底下都称之为“斯莱特林经典笑容”。
“……挺有绅士风度啊,米亚尼克。”事已至此布雷恩只能站起身,他把尤拉的魔杖丢给别的学生,挂在他胳膊上的斗篷被拉回肩上,之后他开始第一次郑重地审视眼前这位几乎高他一头的斯莱特林七年级学生。
“你指什么?”诺冬问道。
诺冬·米亚尼克,符合各种意义上优秀这个词的定义的学生,大概他也是因为这个才当选学生会主席。除此之外此人外貌条件也很好,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生痴迷他。而且在当主席之前这家伙就有着好几个跟班,每天热衷于到处造成交通阻塞和争吵,他看起来也很享受前呼后拥的氛围,但布雷恩对他却知之甚少,尽管他们时常因为各种原因打交道。毕竟除去管理工作中必要的交流他们几乎不怎么说话,图书馆打个照面时也只是相互点点头。布雷恩对他的印象只有被簇拥着走过的开屏孔雀似的阵仗。对了,他倒是和他那几个跟班吵过架。
布雷恩揉捏了一下刚刚倒下时被撞痛的肩膀,“女士优先?”
“别这样,莫顿。我本人对你可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我作为一个代表要以身作则。”
好吧,至少表面上这个主席尽职尽责,管他里面什么德行,既然他们俩能一直相安无事地走走工作流程那么那些就不关他的事,他也不想随便为难别人惹事。他长叹一口气,“我的运气真是一直都很不好。”
“觉得对手很差劲?”
“还有什么比决斗中遇到难缠的对手更倒霉的?”
“哈,就当你在夸我了,不知道这句话等会儿我会不会原样奉还。”
“我尽量。”、
科宾仍旧站在两名学生中间的地方,只不过这次他对面的人从尤拉变成了诺冬。等会儿,要是这次下去了该不会被艾利欧斯嘲笑说他说大话吧?反正也没占用他多久,比起两个小时这连四分之一的时间都没过。
“那么向对方致礼吧,先生们。”
他们向对方鞠躬,而后各自后退几步摆出架势。同之前一样,他们等待着科宾的那句开始,但是这次号令响起后他们却谁都没有率先开始攻击。
如果说布雷恩对诺冬的了解只有百分之十或二十,那诺冬对布雷恩的了解大概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只能谨慎地挪动脚步,用魔杖对准对方,目光死死锁定在对方身上不敢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只不过场外观众总是不解风情,说的就是诺冬的那些个跟班,嗓门最大的就属那个红头发的,他总是记不清他的名字,现在那家伙也在大声嚷嚷着一些叫他赶紧认输不要自讨没趣之类的话。
“米亚尼克,你那几个母鸡似的跟班够吵的。”
“他们只是比较热情,觉得难以理解吗?”
“也没有,毕竟我身边也有个这样热情的,”他停了一下,而后想起什么似的补上一句,“只不过她刚被送去烧水。”
“……你可真够坦率的。”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布雷恩的杖尖开始迸发出点点光芒,这么对峙下去不会有结果,他并不介意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希望你会喜欢。”
他挥动魔杖,全身束缚咒快速飞出,撞上诺冬的铁甲咒,转向了其他方向引起学生们的尖叫,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停下动作打算看看诺冬会如何反击,但对方仍然维持着谨慎的姿态等待他的下一步。
诺冬的决斗节奏和尤拉完全不同,在漫长的等待中好像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冗余。不管节奏过快还是过慢都让布雷恩觉得不舒服,他只得再次举起魔杖,“你真够沉得住气的。”
“这也是我众多优点之一,希望你能好好学习。”
“感谢你的教导,”又一道咒语窜出黑檀木的杖尖,“我会的。”
同样,这次的攻击也被弹开,双方无事发生。
但在这次的防守后诺冬没有放下魔杖,像是打算开始反击,“虽然我比较沉得住气但你也很慎重啊,莫顿。”
布雷恩没有回答他,因为诺冬的攻击接踵而至。
“乌龙出洞。”
一条蟒蛇从诺冬杖尖闪烁的光芒中一跃而出张开大嘴向布雷恩袭来,这条蛇的速度快得像是金色飞贼,只一瞬间便几乎抵达布雷恩的面前,倘若他的手臂被咬住这条身长近数米的动物会马上像条无法解开的绳索一样缠绕住他勒断他的骨头。
他立刻举起魔杖对准那张血盆大口,“飞鸟群群!”
尖锐的声音在他的杖尖炸裂,一只乌鸦冲出烟雾撞进蟒蛇的嘴,惊心动魄的鸟喙折断的声音响起,乌鸦的半个头几乎都穿透蟒蛇后脑,两个生物可怕地纠缠在一起,蛇的嘶叫和乌鸦的尖叫随着掉落的羽毛飞进在场每个学生的耳中,蟒蛇扭动着的庞大身躯眼看就要砸向围观的学生们,最近的朗姆拦开学生,随着他杖尖的动作,扭动着的生物变成一堆锁链掉在桌上,让人心惊的鸣叫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决斗还没有结束。蟒蛇变成的锁链忽然动作起来,它沿着桌子的边缘爬行,绕过刚刚躲开一个障碍咒的布雷恩的视线。
尽管诺冬不再发射咒语,但他魔杖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当布雷恩意识到这点时本应在角落里的锁链已经来到他身后,在诺冬的指挥下像条鞭子一样抽中他的后背。疼痛瞬间击穿他的身体,他失去重心跪倒在地,膝盖与桌面接触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他的气管好像都因此受到了损伤,来自胸腔的疼痛使他大声呛咳。
“抱歉,”诺冬向科宾摊开手,“手滑。”
真他妈有办法啊!他一边咳嗽一边向教授们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事。从诺冬的表情他看不到洋洋得意或是担忧,他仍旧是那副等待他出手的谨慎模样,布雷恩知道他这幅样子。自信的家伙,诺冬·米亚尼克相信自己的实力,这份自信也让他相信自己能够把握决斗时的分寸。
但是那群没眼力见的跟班又开始打鸣。
“吃到苦头了吧莫顿,还是趁早认输吧!没准还能输得体面点!”
又是那个红头发的。他就在诺冬身后的地方,布雷恩实在受够了他的聒噪。他的杖尖点在锁链的一端而后快速挥出,锁链飞向诺冬的方向,被对方轻易躲开,但这正中布雷恩的下怀,锁链在空中融化变形,最后变成一堆液体的粘胶啪地一声砸在那跟班的脸上。红色的头发应声向后倒去消失在桌子下面,他身旁的同伴们立刻忙着去看他的情况。
诺冬挑了挑眉,“手滑?”
“你猜?”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对方轻轻抬起下巴。诺冬自上而下地俯视他,而布雷恩则因为膝盖的疼痛难以站立,这个角度可以让诺冬将对方的一切尽收眼底。尽管去想他的动机然后得出答案吧,诺冬·米亚尼克,是要为手下报仇还是当作无事发生?
很快,诺冬做出了选择,这次他不再等待,而是率先举起魔杖。布雷恩不知道那是什么咒语,但无论如何那个咒语都不会击中他。就在诺冬的魔杖迸发光芒的一瞬间,布雷恩的魔杖指向两人脚下的长桌。
“粉身碎骨。”
桌面应声崩裂,在尖叫声和木头碎裂的声音里两个人的身影都向下坠去,而诺冬的咒语也因此改变方向,天花板上的吊灯被咒语击中,左右摇晃起来,咒语产生的水因此被甩得到处都是,礼堂里降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人造雨。诺冬使用的竟然是清水咒。
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下布雷恩的膝盖终于彻底宣告罢工,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挪动分毫,加之场地都已经被破坏,决斗已然无法继续,他放下魔杖跪坐在地对科宾喊道:“我认输了!”
“真是场精彩的决斗,虽然个中细节或许其他教授们或许会有意见,但就请他们稍后再同你们讲吧,”科宾为他们的决斗鼓掌,他向全场学生宣告结果,“斯莱特林胜,加30分!”
从另一边爆发出欢呼的声音,在这片欢呼声中诺冬来到他身前向他伸出手,他仍是十足的主席派头,举止大方优雅,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有力,“我只是想小小的捉弄你一下,没想到你会这么做。作为学生会主席我希望级长能和其他学生和睦相处,下次我也会让阿尔杰注意些。”
出人意料的大度,不管这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布雷恩对诺冬展现出的形象无话可说,尽管他仍然在意抽中自己的那一下,但既然他们各自“手滑”一次就算了。他握住诺冬的手,而后他的身体被对方拉起扶稳,“谢了。”他说。
果不其然之后等待布雷恩的是来自教授们的说教,但是罗斯特劳教授仍为他受伤的膝盖做了简单的临时处理,最后所有的说教以及这次决斗都在里卡达·昆茨的“判决”中落下帷幕。
“决斗十分精彩,作为格兰芬多的学生你展现出了出色的格兰芬多的精神,面对强敌毫不畏惧,身处逆境而不退缩。但你仍需要为你没有掌握好分寸的莽撞得到教训,检讨明天交到我的办公室来。别那副表情,莫顿,米亚尼克也是一样的。”
或许是他对自己的对手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处分所表现出的心里平衡太过明显,里卡达再一次皱紧眉头摇摇头。
紧要关头艾利欧斯成功接收到他的暗示,在成功甩掉卡拉多克后他“自告奋勇”承担起送他到医疗翼的重任。
“老兄,不得不说您这离开的代价实在有点大,而且也没有很快。”果然他们刚一来到人群外面艾利欧斯就如此对他说到。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嘛。”这时布雷恩瞥见同样放在人群外的那只紫色茶壶,现在她就安静的放在他身旁的这张桌子上,他用食指的指尖敲敲茶壶盖,“先走一步啦,等会儿说不定就有人来陪你了,热情的尤拉小姐。”
一股蒸汽从茶壶嘴噗地喷出。
而在他们身后人群中西尔维娅的声音依稀可闻,“帕克尼先生!鞠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