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589/ target='blank'>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589/
1、
山谷中伸手不见五指,阴云遮住了月亮,无论是月光还是星光一丝也漏不进来。又湿又冷的白雾环绕着从两侧的岩壁中伸出的树木,相互交错的黑色枝干仿佛交缠在一起的手臂,想要抓住穿过山谷的车马,把它们也拖入深渊。
弥漫的夜雾好像浓稠的浊流,混杂着马匹粗重的呼吸声、刀柄撞在铠甲上的轻微响声,以及人类的脚和马蹄踩过枯叶的沙沙声。
突然,不安定的轻微声响被爆裂的轰鸣盖住了。
马匹嘶鸣起来,岩石上方出现了火光。
连夜赶路的队伍意识到他们遇上了埋伏,兵士惊惶不安,战马相互挤压践踏,陡峭的岩石上方落下火雨,死伤者不计其数。
——被骗了!
他瞪大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面前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小丘,火焰和浓烟四处翻卷,耳边传来身上着火的士兵凄厉的哀嚎,四周的景象有如地狱。
砍了他,砍了那家伙!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把背叛者一刀一刀地肢解,让他尝尽最痛苦的死法,才能为这些还没弄清状况就一命呜呼的同伴复仇。
寒光从火焰中穿过,卷起一阵焚风,刺穿了手持火把的敌人的头颅,血和污物从拔刀留下的空洞中喷出来,形成一道弧线,可甩掉了血珠之后,刀刃的锋利整洁却丝毫没有折损,在灼灼火光的映照下闪着可怖的光泽。
不知承受了多少次重击,切裂了多少肌肉和筋腱,深深嵌入多少骨骼,终于,带着美丽波浪形纹路的刀口也卷了刃,就在他刚刚把刀从又一个死者盔甲的缝隙中抽出来的时候,敌人催动马匹朝他奔来。
一击,还握着刀的手臂飞上了天空。
再一击,眼前的景象改换了,先是被血雾笼罩,接着变成一片黑暗。
——可恶,还没结束,还没结束啊。
大睁着眼睛的头颅滚落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了这样的嘶吼。
2、
“我听说您这里有可以让人鼓足勇气,忘却生死的东西。”
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兼重皱着眉,看着面前正坐着的青年。
池田家的长子今年刚满十八岁,个子很高,眉清目秀,和父亲一样,看起来很机灵。他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看着那双眼睛,兼重有些不忍心直接开口拒绝。
由于大山深处存在着珍贵的矿藏,四面环山的封闭小村实行着严格的自治,村子和外面的生意来往,都是由村里的长老会统一负责处理。池田的父亲是个相当细心的人,不仅掌握了鉴定矿石的本领,还比村里的任何人都擅长繁琐的称量、计算和记录,村长一直非常器重他,本来应该做几年就换人来担任的,与收购矿石的商人交涉的工作,也由他一直做下去。
可是,有一次有人发现他在输送出去的矿石,以及相应的记录上做了手脚,私自挪用了属于村子的款项。
虽然每年只挪去微小的数目,但多年累积下来也是一笔相当大的金额。这些钱全部被他用在了家人的生活费上。
村子原本就拒绝外界的介入,因此不会通报官吏,但是,池田家却受到了村八分的惩罚。
除了丧葬场合与发生火灾,村人与这一家从此概不往来。
既不能随意搬家,生活必须品又要靠村里统一提供,池田家必须忍受着村人像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生活下去。虽然一家人可以勉强过活,不过,母亲和四个孩子平日里不是被丢泥巴和石头,就是不准开口说话。
终于有一天爆发了战争,这个地方也被波及,就在战局越来越激烈的时期,池田家的孩子来到了刀匠兼重家。
起初兼重想用模糊不清的说辞糊弄过去,然而青年却穷追不舍,直到兼重决定讲出实情,开始历数缠绕在这把刀上的传说。
遗失在战场的刀被人拾到,重新打磨之后恢复了锋利,从那之后持有它的人全都不得善终,有人用它杀死了相处很久的好友,有人连至亲都一个不剩的残忍杀害,想要盗取这把刀的人砍下了自己的手臂,费尽心思取得它的人不久就神智失常,在城外斩杀过路的人……
最后,花费了不知多少人的心血,刀终于被抹去刀铭,妥善地保管起来,传到兼重这一代手里,已经很久没再像传说中那样“作祟”了。
虽然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不过作为锻刀的人,兼重很清楚,再怎么避讳,刀剑终归是用来夺人性命的武器,依据使用者的意图,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无论如何,总得慎重对待这东西。
青年只是静静地听着刀匠的讲述,在兼重终于停下来,苦恼着如何趁村人还没发现把他送走的时候,突然开口问:
“可不可以请您,把它交给我呢?”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兼重问他,假如有了这把刀,是否要用它报复曾经欺侮歧视他家人的村民?
“怎么会。”青年微笑着说,“我已经托人报名征兵,终于能离开这个村子,将来还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原来如此,当时,战死的士兵的地位十分崇高,家里一旦有人战死,周围的人都会对那家人另眼相待。那么,是希望能够英勇作战,出人头地,为受到处罚的家人雪耻吧。可是,持有这样的“妖刀”,搞不好自己会先一步被夺去心智,继而丢掉性命啊。
“不管希望不希望,我这条命都已经暴露在危险中了。可是,我很没出息……一想到要面对敌人的刀锋,就怕得不得了,根本迈不动步子,再一想,对方的士兵里,大概也有许多我这样的人,就连挥刀也做不到了。不过,如果我拿着这样的刀,要赌上性命的一刻到来的时候,就可以舍命向前冲也说不定。”
青年这么说着,外表丝毫不像他描述得那样懦弱,而是显示出毅然的决意。
兼重也不由得为那种情绪感染,决定为他破一次例。
3、
“再过一段时间,房间里也要生炉子了吧,就放在这里,怎么样?”
伽罗擦拭完柜子上的灰尘,倒退几步打量着房间中的空间,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对坐在一旁的若江说着。似乎因为太过安静,狂骨半妖少女有些昏昏欲睡,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揉揉眼睛应了一声。
“咦,这个的盖子在哪里?”
准备继续工作的伽罗突然指着柜子里的一个角落问。
几场雨过后,天气迅速变冷了。白昼逐渐缩短,窗子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也不再灼热耀眼,甚至无法驱散家具和器物之间的重重黑影。然而分门别类摆放着的商品中间,有个长方形、没有盖的匣子,里面放着用薄绢包着的物体,仿佛有微弱的、带着暖意的光线从里面透出来。
“唔,嗯,那个,老板说那样放着就可以……”
“嗯……?”
伽罗好奇地凑近那只木匣,想要用手去触摸,就在手指要揭开薄绢的一角时,有张纸片从匣子下面飘了出来。
若江拾起那张纸,上面画着弯弯曲曲的符咒,一端的墨迹像是被什么擦去了,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两人正在打量那张泛黄的纸片时,外面传来了讲话的声音。
“今天也一样准时啊。”
“是寄信的那位先生,每次都是周一把信寄出,每次也都是同一个时间去收信……虽然非常忙碌的样子,但从来没有忘记过。”
“毕竟是家人呢,如果鹿沼君看到那一位,麻烦你帮忙捎个口信,告诉他若江君一切平安,工作也很努力。”
“没问题。不过,有时候还是想,既然同在一个城市,还是能自由地见面说话比较好。”
“的确如此。这次的包裹也麻烦鹿沼君了。”
“交给我吧。那,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就不打扰了,再会,秋叶先生。”
门外传来翻动纸张的哗哗声,似乎有什么重物被砰地一声放下,车轴的吱吱咯咯声以及自行车轮碾过小石子的声音响了一阵,也逐渐远去了。接着,古董店的青年店主从房间一侧的拉门走了进来。
“若江君,有你的信。”
“啊,谢谢……”
信封上的寄信人处,以粗犷的字体写着和狂骨半妖店员相同姓氏的名字,若江接过信封,把它凑到眼前,松了口气般地小声嘟哝着“还好,还好”地把信收起来,接着又把视线转向桌上的符咒。
“比起这个……老板,有东西从柜子里掉出来……”
“哇,裂,裂开了。”
伽罗反射性地向后跳了一步,远远地指着那张纸。
果然,有细小的裂口沿着墨迹逐渐延伸,像蛇一样爬过了符咒,不知从哪里起了一股风,纸片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撞在什么无形的利刃上一样,被切成两半,然后化成了灰烬。
——村正出鞘了。
苍海审视着桌上的符咒,却迎上了店员们的目光。
若江显得有点害怕,而伽罗想要追根究底一般瞪大眼睛。
“老板,这是什么啊?”
一夜之间出现半妖化迹象而感到恐慌的狂骨少女,以及对人类充满兴趣的野干妖异,原本几乎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人,如今也习惯了店里的日常生活。但是,即使希望她们平安的人不懈努力,还是无法阻止外面越发混乱的局势。
——无论如何,至少让这里的平静延续下去。
“伽罗还没来的时候,这里放的是用符箓封印的古刀,因为伤人太多,被人冠以妖刀之名,虽说是这样,稍微减弱封印的效力,反而可以让戾气逼退其它不好的东西。”
“所,所以说……有时候会听到莫名其妙的响声……”
若江用手轻轻掩着嘴,用不太愉快的表情回忆着。
“……但是我没有感觉到啊?”
伽罗则毫不在意地抖了抖耳朵。
“这是由于在你开始打工之前,那把刀就被八尾坂先生用神社供奉的刀换走了,镇压的作用没有改变,但因为只剩下清静之气,房间变得安静了不少……”
苍海打量着房间的各个角落,黑影中不安分的什么已经不复存在。店员们好像放心了些,伽罗甚至“诶……”地发出了有点遗憾的声音。
“只是,总归是从店里流出的东西,有些事稍稍有点在意……八尾坂先生说只是用来磨练意志,但难保不会把它用于原本的用途。假如‘妖刀’砍伤了什么,这里就会有迹象出现。”
“那个模样很温和的八尾坂先生,真的会出手伤人吗……”
若江皱着眉,担忧地看着桌上残余的碎片。
“他一定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吧。”
简短地安抚了店员们之后,苍海稍作准备便出了门。
——很快,就会知道交战双方的情况了。
4、
枫叶和黄栌落在被雨水洗过的石阶上,被风吹得簌簌抖动,好像活物一样向前爬行。太阳驱散了薄雾,但周围仍然很冷,空气中有种潮湿的味道。道路两旁堆积在一起的落叶混合着深红、橘黄和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绿,形成了色彩斑斓的小丘。
年轻神官身旁的高个青年打量着不远处的绘马墙。
“这么早?”
“我也有些意外呢,平时还要过上一两个小时,才会有人来访。”
“……竟然是那家伙……”
山犬妖异化作的青年微微皱眉,抓了抓头发,似乎已经发现了来人的身份。
“是有事来找你的吗?”
“大概吧。”
“这样啊,我先告辞了,这种情势下去和他打招呼,又要做些麻烦的说明。”
神官点点头,向对方挥手作别。看着常世禊祓的伙伴从神社另一侧走上了离开的小路,就慢慢踱步,朝绘马墙旁边站着的人类青年走去。
“真是少见的客人。来神社是想祈求什么呢?”
5、
从交换了古刀开始,笕就不时来古董店拜访,即使不带走什么,也常常在店里逗留许久。他似乎对各种各样的器物颇有兴趣,在这其中,比起年深日久的古物,又更好奇年代较近,尤其是舶来的书籍、工艺品和印刷品。
苍海觉得这很有趣,虽然了解到对方身为稻荷妖异,又是常世禊祓的一员,但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有关的话题。这个浅棕色头发,金色眼睛,随和又稍微有点狡黠的青年,出现在店里时是被当做熟客和朋友看待的。
不过,相对而言,自己前往神社的次数不多,很少看到笕以这样的姿态出现,现在,年轻神官身上隐隐呈现出某种洁净严肃的气息,同时也带上了淡淡的拒绝感,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成了神社的一部分。
“不是来向神明祈愿,而是有事向八尾坂先生求助。”
“嗯?秋叶先生也有问题解决不了吗?”
笕稍稍偏着头看着造访的客人,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但是,苍海觉得,稻荷妖异身上有种疲惫困顿的感觉,好像是结束了某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是啊……最近的问题,真是到处都是呢。”
化作人类姿态的稻荷似乎马上明白了什么,他带着来访者走入神社一侧接待客人的房间,拿出茶水招待。于是,简短地打过招呼之后,不是作为参拜者,也不是作为古董店的店长,苍海试着以普通友人的身份,向笕说明来意。
“有很重要的朋友被邪物所伤,虽然伤势不重,但伤口一直无法愈合……传言神社这边有效果很好的药物,想来是八尾坂先生提供的吧。”
人类青年伏下身,郑重地向稻荷提出请求。
“如果能够让我带一些回去,一定会支付给您相应的报酬。”
笕眨眨眼睛,又勾起嘴角笑了。
“哎呀,作为神社的神官,更常听到的是‘供奉’,而不是‘报酬’呢。”
“哦?单方面地献上祭品,但不一定能得到神明眷顾的意思吗?”
“不,是只要愿望足够真诚,将它呈现给神明,就会得到相应的佑护。”
“……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那还真是不可靠啊。那么,八尾坂先生,想要什么样的‘供奉’呢?”
这样随意地开着玩笑的时候,稻荷好像又变回了平日里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无异的模样,过了片刻,他捏着下巴,十分认真地思考起来,接着回答道。
“……没有什么特别想从秋叶先生那里取得的东西。一定要说的话,希望能用消息来交换。”
“什么样的消息?”
“十一月上旬的时候,秋叶先生是不是到市里住了几天?”
“的确。”
“不知你是否碰巧看见或者听到,帝国剧院事故发生之后,那些零式的军人,去了哪里呢?”
清晨寒冷的空气从窗外吹进来,房间里一时寂然无声。
笕的单刀直入让苍海有些迟疑,身为常世禊祓的一员,这种程度的消息只要一直追查下去就不难了解,这样提问是在试探自己是否会坦诚相告吗?
“……是这样啊,对八尾坂先生来说,这就能抵得上‘药’的价值了吗?”
稻荷以放松的姿态坐在榻榻米上,晨光把浅色的头发照得通透,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苍海身边用布包着的木匣,以及长方形的纸盒。
“是?如果是为了救人,直接把药拿给你也可以,但是秋叶先生很重视交易中双方付出的对等……于是我就贸然问了,不知道的话也没关系。”
总之,不是还有‘那个’吗?你不是毫无准备就到神社来的吧。笕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想要知道礼物的内容,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的样子。
“明白了,那么我就告诉八尾坂先生,我所知道的事情好了。”
也许手中这些对他来说才是更有价值的东西,苍海叹了口气,解开包着木匣的布巾,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点心和水果,然后从纸盒里抽出了大吟酿的酒瓶。
6、
“这期是,有关‘妖刀’的传说啊……”
陈设简单的房间里只有一张靠窗的长桌,两把椅子,两张床和一个置物柜,仅剩的空间摆着的行李书籍,以及桌上放着的绿色植物显示出房间主人女性的身份,穿着便装的山犬半妖坐在长桌的一侧翻着一本杂志,她的同伴则在她身边用视线慢慢扫过纸上的文字。似乎已经十分习惯这样的行动,翻书的一位无需询问,总能刚好在另一位读完的时候,将书页翻到下一面去。
“还没有正式付印就拿来了,当间他,大概是怕我们太无聊了吧。”
心翕动嘴唇向友人解释。
“嗯,只是受伤休养这种理由,禁止外出的时间也太久了,平时恢复到这种程度,马上会派我们去执行下一个任务的。”
龙姬垂下目光,有些不安地看着缠着纱布的伤口,虽然已经没有痛感也活动自如,但伤口仍然不时渗出血液,有时甚至让人觉得,这个伤痕会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就这样伴随主人一生。
“……他还说,托人找到了,‘一定会让伤口痊愈’的药……”
似乎看出了同伴的不安,心打着手语,指指长桌一侧合着的抽屉。
“是么,石野君,和心一样,是很可靠的人呢。”
这么说着,年轻军人再次把目光投向书页,不久就为字句所吸引,不再出声说话。而换做另一位盯着紧挨自己的朋友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心……?”
直到友人出声提醒,心才回过神来,笑了笑用手指拈起书页翻过去。
——虽然听到了 “过去”,但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
——那个人吗?一直在说有关“我”的事情,对他本人则只字未提……只是听到我解释现在家里的情况时,显出动摇得很厉害的样子。
——究竟是为什么?说到底,连他所说的是真是假都无从确认,假如把那些当做事实,照那个样子想象出来的“自己”,是否是真实的我呢。
——对于心来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吗……就保持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可以吗?
心摇摇头清理掉杂乱的思绪,把目光移回杂志,看着余下越来越薄的书页。
7、
后来,池田家的儿子失去了音讯。有人说他真的变得异常勇猛,在战场上以一敌百,但也死得十分惨烈;有人说他所在的队伍不幸被主将当成诱饵,全员无一生还;也有人说他在那场战斗前当了逃兵,后来无法忍受自己临阵脱逃,变得疯疯癫癫,拿着刀砍伤了不少人,最后被官府追缉落水身亡。
但是,虽然这些说法都已经模糊不清,只有一件事被当地人口口相传,被当做确凿无疑的事实。
战争结束后,过了许多年,这个国家依然动荡不安,某个灾年,有群强盗装作逃荒的灾民来到村里,趁着夜色大肆洗劫。原本或许只是打算偷了村人藏着的贵重物品逃走,后来不知怎的演变成放火和屠杀。为首的几个人见人就砍,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虽然之后村民们奋起抵抗,终于将歹人杀死或驱逐,但还在睡梦中的村人多半来不及逃走,不少人就这样死在血泊之中。
在刀匠家帮过工,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回忆到,那伙人中,有个衣衫褴褛,面容阴鸷的家伙,手上拿着的,正是之前见过的,那把充满不祥气息的凶刃。
主人死后,“妖刀”被人拾去了。
有人这么说。
可更多人在挥着那把刀的人脸上,依稀分辨出池田家那个成为士兵的孩子的容貌。
按照以往的方式,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但这一次,好像某种连绵不绝的余韵,文章继续讲着刀的去向,直到人类借助妖异的力量,重新封印了妖刀,两个角色在类似神社的场所,谈起了“工具”与“使用者”的关系。
“假如有人使用武器出手伤人,责任一定在持有武器的人,而不是武器本身,然而作为人,倘若是自愿走上战场,便必须肩负起杀戮和被杀的觉悟,无论是否保持着自我意识,都要按照人类的法则受到惩罚……无法直面这一点,仅仅把自己当做工具,也就丧失了为人的资格。”
“但是,铸造那把只要看一眼,便为其中蕴涵的杀意所慑服,充满危险与阴郁的凶器,让它流传下来,制造了一次又一次看似不得不使用它的契机的,也是人啊。”
=======================================================
解释一下前置剧情:
1、剧场大火之后,三千院教官被怀疑是泄露信息的人而被上级通知接受调查,人却在这时突然失踪,军方加深了怀疑而组织了调查小组。
参见: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4962/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560/
2、十二月中,调查进入瓶颈时接到秘报称三千院被常世关押在某处。上级怀疑是圈套,令几名不知研究所内情的人类守备军前去营救。心和龙姬两人远远跟在守备军后面,三千院被顺利救出、但在路过八尾坂神社境内时候被狐狸笕拦截,两人冲上去抢人,一路跑一路缠斗到神社边境,笕没有追来,两人成功带着受伤的三千院和守备军先锋一起回到了接应点。心双手负伤,暂时无法使用枪械。
参见: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589/ target='blank'>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589/
了解到这个消息的秋叶找笕去要了药,托石野弟弟带给心姐。
顺便借扯淡表明一下立场【【【x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可能多少是觉得从店里流出了管制刀具不法商品伤到人有点责任【?,从狐狸那里拿药救治狐狸砍到的人,也算是天道好轮回的一部分……【【【
*下次再有这么麻烦的事,记得喊我【大误
前面的小故事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603/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6307/
1、
头顶有雪花不断飘落,细小而冰冷的颗粒落在头发和脸颊上,带来丝丝凉意,抬头可以从那道缝隙里看到灰白色的天空。
而那道狭窄的光线也逐渐被黑暗掩盖了。两人在长长的甬道里前进,岩石为他们遮挡了风雪,但也让他们看不清方向,远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滴水声。石缝间隐隐出现了蒸腾的水汽,或许在什么地方有温泉涌出来吧,他想。
“不要放开我的手啊。”
“没关系,已经习惯了哟。”
睁开眼睛也无法摆脱黑暗的她,在这里找到了自由。
2、
“啊,老板……”
苍海返回店里的时候,天空中的光线已经黯淡下来,街道上空无一人,伽罗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看到他以后,露出一脸“得救了”的表情。
平日里胆大活泼,似乎无所畏惧的店员额头上渗出了薄汗。虽然像大多数同族一样随心所欲,伽罗对认定的事情却意外执着,苍海看得出,她正在和某种自己不擅长的事物相互角力。
“有客人来了。”
或许是因为本能的拒绝或嫌恶,同时也因为自己产生了这种感情而感到内疚,野干妖异的目光显得有些黯淡,苍海顺着她的视线向大厅里望去,看到有人正等在那里。
那是穿着杏色洋装连衣裙的女性,长发披散在身后,即使换上了这幅装束,却仍然改变不了挺拔而一丝不苟的姿态,她像未出鞘的利刃一样静静端坐,夕阳从置物柜上方的窗子斜射进来,被窗棂切割成整齐的形状,在她身后投下一片阴影。
“若江她有事出去了,不然……对不起。”
“不要勉强,伽罗可以回去了,多谢你今天的帮忙。”
苍海轻轻拍了拍垂下双肩的店员的后背,伽罗眨眨眼睛低头道别,然后沿着两侧堆积着枯叶的街道走进小巷,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在她眼中,那片阴影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姿态啊?
擅长于厘清事理,将事物归类安置,让它们各得其所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清楚明白地分割过去与现在、回忆与现实,也无法判断应该将“那个人”置于何地。
但是,无论如何只有一件事是确凿无疑的。
他希望她能够拥有心愿。不管那多么渺小或多么遥不可及,即使最终无法实现,只要有寻求的目标,便不至迷失在黑暗之中。
古董店的青年店主叹了口气,从走廊迈进大厅,向第一次造访的客人点头致意。
3、
房间里寂然无声。客人似乎已经独自在店里等待了很久,看到主人回来,就收拢了好奇地打量四周放置的物品的目光,静静地盯着熟练地拆解着那个小铁盒的双手,接着,当它的盖子被打开朝向自己的时候,又转移到对方的面孔上。
“龙姬。”
“嗯?”
“介意我这么称呼吗?”
“……请便。”
“就是这样,这个部分很容易损坏,备用的零件在这个小袋子里。”
“……”
年轻女性像高山上的湖水一般色泽的瞳孔仿佛被雾气笼罩一般,浮现出困惑的神色来。
“秋叶先生。”
“是?”
“这就是……全部?
“没有其他要注意的事情了。”
“听说这个八音盒是我小时候曾经持有的,我也觉得在哪儿见过,但是,又有什么地方显得非常不协调……它真的和我的过去有关吗?”
“的确,这样的机缘巧合比故事还要来的离奇。不过,如果是真的,你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吗?”
沉默的空气再度充斥了这个空间。
窗子后面的天空高远辽阔,薄云像被茶筅在浅盘子上擦过一样四处散落,淡淡的影子在墙壁上、地板上慢慢爬行,移动到人身上的时候,仿佛带来了一阵凉意。
“我……想知道。”
像是要斩断自己的迷惑一样,年轻女性重复着。
“想知道,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曾经生活在何种环境里,有什么亲近的人。”
她微微欠身,两手交叠在一起。
“我明白能找到这件东西已经非常幸运,不该再继续追根究底,但是,假如它能成为找回过去的线索,无论如何请再帮我一下……至少请告诉我,是谁把它交给你的呢?”
风卷起的枯叶从窗外掠过,仿佛飞鸟挥击翅膀,然后从天空中滑翔而过一样。
“之后呢?”
“……?”
“如果照过去那样生活下去,会通向更好的将来,你会对如今的境遇产生不满吗?假如过去做过错事,会后悔吗?假如追寻故人会损害和周围人的关系,要怎么选择?……既然已经记不起来,以前的事对你来说,就如同另一个人的人生,即使知道也已经无法改变了啊。”
龙姬皱了皱眉,接着垂下眼睛,仿佛以目光数着地板上的纹路一样陷入了沉思。停顿了很久,她再度抬起头,直视着正将八音盒重新放进盒子的男人。
“我现在,受到大家的诸多关照。”
略微低沉却很清澈,带着微妙的悦耳颤音的说话声在房间中飘荡起来。
“军队的同僚、负责照顾我生活起居的人、还是可以称得上是‘友人’和‘家人’的人,他们都在尽力保护我,希望我能安全地活下去,但我却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应该走向何方。假如一直这样茫然无知,总有一天会因为无知而破坏重要的事物……我想了解过去,不是因为好奇,或是因为现在的日子缺少归属感,而是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不管那其中是不是含有遗憾,我想要把它找回来。”
“是这样啊。”
苍海凝望着被切割成几何图案的光线,有尘埃在其中飞舞。茶杯升腾起的雾气后面,仿佛有昔日的幻影端坐在那里。
“打算见面听听你的想法,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
“那么,就物归原主好了。你失去的东西。”
4、
“把它交给我的那一位,是非常美丽的人。”
“并非全部是因为外表或性格,而是由于内心中存在着某种强烈而纯粹的事物,或许可以说是意志,或者旺盛的生命力吧。什么也不会惧怕,无论怎样都不会消沉,即使遭受挫折也毫不气馁,即使遭逢危险,也无来由地相信自己能够到达终点……不仅是自身,还有想要带领和保护的对象,在别人考虑‘牺牲’、‘得失’的时候,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她的样子让人心生期待,让人觉得即使世界上存在运气、命运之类,也能把它们导向自己所需要的方向。”
离开岸边的篝火之后,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船只在平静无波的湖泊里漂流。上弦月并不明亮,星光却更加耀眼,漫天星斗抛洒在天幕上,银河穿过天空,从远方一直垂落到水里。湖水里也有一模一样的景象,两片天空上下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空间。
触手可及的照明只有船舷上的一盏小灯。她伸手去摸湖水中的星星,脸庞笼罩着一层微光。
“然而她身上发生了非常不幸的事故。那场海难有几百人死亡,上百人行踪不明,在当时也称得上是轰动一时的消息,在场所有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后来都被确认了身份,送回家乡安葬,只有她的消息却一直暧昧不清。”
入海口附近的河道上起了大雾,连航标和灯塔都难以辨别,不过,有人在凌晨拍摄到船只冒出滚滚浓烟的照片。因为船舱受到撞击,油箱破裂而燃烧起来,柴油漏得到处都是,又继续加重火势。平日沉静广阔的水域成了一片火海,救援的人赶到时,看到的是破碎的船体,散落在水里的行李杂物,以及溺水和窒息而死,被烧得残缺不全的尸体。
“当时有人相信她还活着而四处寻找,但后来被种种事情阻挠,时间一长便放弃了。家乡的宅邸起初由她父亲商队的朋友买下,后来几经易手,目前则是空置着。”
这个家也算没落了啊,不过现在可是在打仗,失去亲人的人不是到处都有吗?这样的房子会越来越多吧。站在身边的老人从锈迹斑斑的栅栏外面指着那栋建筑说。
窄窄的铁门里,丛生的杂草已经超过了孩子的身高,墙壁和柱子因为海风的侵蚀而产生了裂痕,但过去主人的布置却依然保留着。露台上放着长椅,天花板上垂着照明用的灯饰,有人曾坐在那里,用望远镜看远方海岛上的风景。
“和预想的……一样啊。”
龙姬的眼神变得有些落寞,她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在陶杯里漂浮的茶叶梗。接着像要抖落什么东西似地,由微微弯着身子,绞着双手的姿势,慢慢支起肩膀,恢复了笔直的坐姿。
“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真的,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不管如何搜寻,线索总是在中途消失,即使一直抱着她能够生还的一线希望,也渐渐无从想象她的模样。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的外表、神情、姿态,乃至个性,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以至于一时无法确认那是同一个人。
但是,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越久,“过去”便一点一点,像墨在清水中晕开一样,在她四周弥漫起来——脸型、眼睛、下垂的发梢、颧骨上的小小伤口、紧张时绷紧嘴角,困惑时微微皱眉,听到不明白,或者不同意的事情,莫名倔强地仰头看人的样子。
——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剥夺了她作为普通人的人生,让本来绝不会削减的光,变得像沉在幽深的海水中一样昏昧微弱呢。
5、
“这就是我所了解的,有关‘白川龙姬’的事情。”
龙姬伸出手,去触碰已经重新包装好的纸盒。苍海注意到她修长的手指上,有薄茧和细小的伤口。
“那么,是我自己把这个八音盒交给你的……”
她把盒子移向自己这边,然而这个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就停止了。她稍稍偏着头,移开眼神盯着房间的角落。
“啊,是啊。”
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仿佛放下了某种负担,不知是轻松还是疲倦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依照约定把它修好了,没想到等了这么久,才以这种方式交还到你手上。”
他看着那双重新变得像冰结的湖水一般的瞳孔。
“如果听了只是徒增困惑,就忘了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吧……只是,我还想再问一件事情。”
“嗯?”
正在啜饮着已经变温的茶水的女性,把杯子放下,郑重其事地以目光回应对方。
“与过去如何无关,现在的你,是凭借自己的意愿,以军人身份战斗的吗?”
空气中仿佛有细细的金属丝线陡然紧绷起来,被称为“人造半妖”的女性军人一瞬间本能地绷紧身体,做出了抗拒和防卫的的态势。
然而对方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她读不出那句话中是否含有威慑和压迫,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遗憾和叹息。
于是,再一次地,迷惑回到了那双眼睛之中。
“我……”
她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似乎在努力组织措辞。
“我不清楚。周围和我一样的同伴里有各种各样的人,像心那样善良,会为他人着想的,像查那样耿直朴实,只是想要保护别人的。坚持自我主张的、总是笑着的、充满怀疑的……虽然对于指令都会毫不犹豫地服从,但我想,他们大概都希望作为‘异常’而存在的日子早一天结束吧。”
“但我……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是因为能够战斗才得到信赖,我暂时还想不到其他的生存方式,也不知道从心身边离开会变成什么样。”
夕阳渐渐下落,影子逐渐扩散弥漫,最后融合在充满整个房间的昏暗光线里。“人造半妖”对这样的状况好像并不在意,相反,藏身于黑暗之中似乎让她感觉轻松了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着幽蓝的光泽。
“不过,我会努力去思考的,知道了以前的事,我想,总有一天能找到依循自己愿望生活的方法。”
“毕竟你还有家人在。”
“是呢。”
让人认为已经丧失了“微笑”这种表情的女性军人,第一次轻轻勾起了嘴角。
“弟弟那里,也是可以回去的地方啊。”
====================================================
*這麼點搞了這麼久,已經不知道在寫什麼,和之前預想的發展不太一樣,總之不管多麼艱難,坑總是要填的【笑哭
*強行給龍姬點了INT和嘴炮技能,否則似乎無法進行,如果有OOC(?)也只能認命了【咦
*對不起伽羅用這種東東發盒飯,如果有了別的盒飯我就把TAG改掉【【【【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5888/ 相关
1、
“……洋子想成为绘本作家,卓也想要做医生,巡治打算考进帝大读机械工学,阿哲要回老家帮忙打理农田,惠里虽然是女孩,可是头脑很好,对这样的书也相当痴迷,听说我要去小松先生家工作,怎么也不肯放弃,一定要我带她来参观看看。一次通电话时拗不过她,被小松先生听见了,他竟然笑着答应让我休假回来时带上惠里。当时主馆刚刚完工,里面的房间都没有完成,侧面的别栋则根本没打算兴建,惠里看过之后,说着‘好无聊啊’,就要我送她回家了。”
“原来您从那时起就成为了小松先生的管家,而之前还在福利院工作过相当长的时间……从外表看真是难以想象。”
“哎呀,姑且当您是在称赞好了,这大概是我们的某种特权吧。”
眼角下垂的野干半妖眯起眼睛,用手掩着嘴嗤嗤笑了,那副模样大概从她青年时代开始,就没怎么改变。
“……说起来,有些孩子身上同样流着奇异的血,他们现在必须依靠自己努力生活,说不定不久后也要组建家庭,看到现在外面的样子,有时候会有些担心呢。”
她用手指摩挲写着《三文钱戏剧》的硬皮本上,凹下去的烫金标题。
“希望他们能遇到小松先生这样胸怀宽广的人……虽然他行为举止有点奇怪。”
“岂止是有点奇怪……”
来访的客人抬头看了看因为触动了机关而向两侧敞开的巨大书架,以及后面呈现出的密室,发出了这样的评论。女性管家因为这句话,再次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所以说,这不是库○•魏尔的音乐剧,而是同名的悬疑小说……看来真由美小姐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对这一类作品也相当了解了。”
“了解算不上,只能说比普通人听说的稍多一点,说来惭愧,我的头脑并没那么好,每次读这类作品,只能跟着作者的步调,完全没办法自己猜出结局,而且,看到某些作品的时候,会觉得稍稍有点不愉快……”
“不愉快吗。”
“书中的主人公为什么只对‘死’、‘谜题’这些事充满了兴趣?明明周围是普通人比较多,他们凭借自己的眼睛看不清事情的全貌,也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就只能静静等着血案发生、主人公出场,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头脑和能力都远胜他人的主角们,不能多注意一下身边的人呢?”
面容温柔的野干半妖抓了抓耳朵,换上更为开朗的笑容。
“真是抱歉,果然是上年纪了,一不小心就唠叨起来,和老师谈这个很失礼吧……书和故事本身,都很精彩,很有趣,但假如能回到当年照顾孩子们的时候,我会和惠里说,就算是听故事,也别忘了那里有人死去啊。”
2、
“呵,所以,所谓侦探就是这样一种生物。”
“那是小说里的侦探吧。”
“也对呢,真正的侦探,每天只是在到处窥探隐私,非法闯入民宅,搜集小道消息,从地上捡东西而已。”
沙发上的侦探以及名义上的侦探助手交替发表着对这个职业的看法。来访的客人只好苦笑着自己往茶杯里添了水。
“……结果做出这种发言的人,真的不幸身亡,该说是运气太差了么。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普通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点点东西,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无法阻止,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啊。”
“是的,只能捡拾真相的残渣,试图理解过去发生的事,并推断可能会发生的事罢了。但是,以目前的局势,掌握信息并加以利用,能产生相当大的影响,您的话,一定十分了解这一点。”
“这不是侦探的本职,而是媒体记者的工作,我只需要决定向委托人披露的信息就行了。”
铃原侦探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茶几上。
“从上个月月底开始,帝都十数家报社都收到了内容不明的资料,接着陆续刊登出有关军队的新闻,五天前有人目击到‘他们’和编辑或是记者模样的人在附近的咖啡厅会面,三天前,又和人在泷户急电的车站附近接洽,后者的相貌被拍摄下来,经过查证,是军方的一名准尉。”
穿着和服的男性低下头,开始检视手中的资料。
“然后,看看几份小报月初的报导,还有今天早上的,简直好像洋洋自得地吊人胃口说‘有比这还惊人的新闻哪’,不难想象,有什么东西散发着芳香从天而降,落到他们眼前了。”
“报社拿到线索的狂热我可是亲眼目睹过。目前各处的新闻内容都大同小异,这种情况下,他们没理由掩盖什么,只要抢先一步把消息刊登出去就赢了……还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是因为还没拿到更多细节吧。”
“那也只是迟早的事,而军方不会坐视不管的。”
“最后的关键信息会提供给谁,是全部的报社,还是其中几家,或是根本没有什么重磅新闻,不管哪一种都会引起相当程度的混乱,‘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说是‘不惜’,‘他们’可并没付出什么代价,始终只是在告诉别人所知道的事情而已哟?”
侦探向前倾斜身体,用手肘支撑着膝盖,
“而且,不按人类的方法行动的家伙们,也已经发觉了。”
黑发的青年把所有纸张收回信封,重新把封口封好,眉头比刚才皱得更紧。
“真不想听您继续说下去了。我只是普通的生意人,不打算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情。”
“我也始终只是在告诉你,我的调查结果呀。”
侦探不紧不慢地喝掉了杯子里的茶。
3、
幕布前方一片黑暗,只有上方垂落的灯光照着正低头站在舞台中央的主演。
从他脚下延伸出相互交织的细细丝线,像一张网一样向四面伸开,四面有气流撑起的红色布片,模拟烛火在轻轻跳动的模样。
“我……到底……”
观众凝神屏息地看着舞台上的景象,为主人公复杂的心绪感染,仿佛呼应着这种混沌不清又令人不安的气氛,有黑色的烟雾自舞台角落释放出来。
“奇怪,烟是不是太多了点?而且不是应该从下面放出来吗?”
“源太他们也太卖力了吧……等等?”
坐在剧院二楼最后一排,已经反复看了无数次演出的剧务川名和金井突然发现,屋顶的角落竟然窜出了火苗,火焰从上面引燃了布景,又顺着下垂的布幔向下方爬行,火苗舔舐着所到之处的一切,木头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投影灯下面的金属架开始融化变形。
“快,快让他们把幕拉上!”
川名站起来大吼,却看到二楼通向走廊的门敞开着,浓烟不断从外向里涌入。
“这里也烧起来了吗?”
金井大惊失色地走廊尽头跑去,却被热浪逼得倒退了两步。
“火,失火了!”
一楼有人高声大喊,大幕陡然下坠,舞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重物的撞击声,剧场里的骚动越来越大,幕布再次拉开的时候,背景和大型道具都已经被撤掉,舞台上的抬升地板还在缓缓下降,演员们匆匆向舞台两侧通往后台的通道跑去。
“十分抱歉,由于突发事故,本日的演出现在终止,请观众们不要慌乱,沿坐席旁边的通道退场。”
剧场里的灯光亮了,语气平和的广播声多少安抚了观众的慌乱情绪,大家纷纷站起身挪向通道,坐在后面角落位置的人因为离出口比较近,松了口气般地走出剧院大门。
川名和金井混在拥挤的人群里,沿着二楼包厢通向一楼的通道缓慢前进,就在这时,舞台弧形的天顶突然发出巨响,他们看到,有两个身影冲破天花板急速下坠,其中一个在落地之前竟然像被气流托住一样,稳稳地站在了地上,而另外一个则没那么幸运,身体重重撞向了地板。
前排的观众发出了尖叫,毫无防护地从那个高度坠落非死即伤,川名已经发现地上上有殷红的血液向四处蔓延。
但是,更为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侧躺着,关节都已经扭曲向不自然的方向的人,竟然以手撑地,先是单膝跪着,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川名看到,那人穿着军服,半边身体已经被血染红,他从刀鞘里抽出了闪着寒光的长刀,向对面那个张开黑色翅膀,带着狰狞鬼面的非人之物,用力劈了下去。
剧场的灯光闪了几下,竟然熄灭了。
4、
火势越来越大,不断从屋顶的横梁、管道、支架的缝隙中喷出,四处抛洒着火星,浓烟慢慢侵蚀着这个广大的空间,黑暗中有人倒下,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边是出口,不要挤,小心脚下。”
苍海站在坐席之间,举着灯看着从两侧离开,脸上满是汗水和烟熏的痕迹,神情慌乱的观众们,他们其中也有不少是半妖的模样,而且比入场时数量更多,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事故,已经无法隐藏自己的身份了吧。
——已经通知了消防员,各个出口都有人照明引导,剩下的人不是去救火,就是去帮忙寻找受伤或走失的观众,但是……
——还是什么也没能阻止。
他把目光投向远处在封闭空间里席卷起来的、不自然的风势。有黑影聚集在人群看不见的地方,黑暗中不时有青色的火光闪烁,甚至还传来了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中射出的子弹划过空气的嗖嗖声。
——根本是满不在乎啊。
不远处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苍海咬了咬牙,逆着人群的流向朝剧场中部走去。
“老师……怎么办,还是找不到她。”
苍海转向说话的人,那是刚刚在附近碰到的石野编辑,他是和异言社的另一位作者雨生鹭千代相约来看演出的,但是,在幕间休息的时候,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石野走出剧场到不远的一家出版社去了。
返回时石野找不到同伴,明显陷入了慌乱,他努力在人群中追寻着雨生留下的痕迹,但是因为人群太过拥挤,烟雾的味道也很浓,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进展。
“不要慌,雨生很机灵,一定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在帮忙救人了。”
石野点点头,内心似乎挣扎的很厉害,不过最后还是转身走向苍海的方向,脸上仍然写着担心。
就在他们快要来到目标身边时,剧场的应急电源终于启动了,橘黄色的光线充满了这个空间。
两排座位之间,直起了小小的身体,雨生的脸从座位后面探出来,手里牵着正在哭的女孩。
“石野君!咦,这是雾隐……秋叶先生……”
雨生的肩膀突然战栗了一下,她大概还是难以面对经历过那个事件的同伴。
——这时候,还是不要告诉她,那件事还没完全结束吧。
“雨生君,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还好吧?现在这里很缺人手,如果想帮忙就留在一楼,如果想回去,就走侧门好了。”
苍海指了指不远处人潮涌去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都小心一些,石野君很担心你,不要离开他太远。”
由于有了光线的照射,人们头顶上的火苗变得没那么炽烈可怖,有人扯掉了着了火的纺织品,避免火势蔓延,也有不少人打开排水设备,或是奔向临近的建筑引水施救。幸好火是从后台燃起的,这给了剧场里的人撤离的时间,而救火队不久就赶到了。
刚才穿制服的士兵和带着面具的妖异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什么情节诡异的戏剧的余韵一般,仍然有人正在和带着鬼面的妖异交战。他们似乎是刚才从临近的建筑中冲进二楼走廊,无法从原路返回,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下从拥挤的通道离开,才不得不继续战斗的。
苍海一边分开人群,一边用目光搜寻着“战场”附近是否还有没来得及逃开的观众。
5、
果然,舞台不远处像被海浪冲上沙滩一样,匍匐着一具身体,带花斑的尖耳朵和尾巴显示那是猫又的半妖,他正弯腰护住自己的脸和腹部,背上已经绽开了一道可怖的伤口,上衣被血染得通红。
苍海奔过去,却看到闪着白光的物体划出一道弧线,切碎了附近座椅的靠背。
有个修验僧模样的男人像飘在半空中似地,踩着地上散落倒塌的座椅,一步步向猫又半妖靠近。他微微眯着眼睛,神情专注,仿佛只是在阳光下清理杂草一样,用染血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向下劈砍,身后的尾巴轻轻摇动着。
——以津真天的妖异吗?
猫又发出急促的呼吸,后面的障碍让他来不及躲避,白光像落雷一样急速下坠,他不由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响。
“目标在那里。”
就在苍海以为要来不及的时候,男人身后的同伴用短刀荡开了落下的利刃,以津真天眨眨眼睛,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类,接着在同伴的示意下,将注意力重新转向穿军服的敌人。
苍海暗自觉得庆幸,他赶快抓住猫又半妖的身体把他拖出来,向出口移动。
伤者比外表看上去轻盈许多,即使受了伤也没有影响走路的速度,只是黄黑条纹的尾巴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角充盈着不知是由于烟熏、疼痛还是惊吓,几乎要涌出来的泪水,苍海打量了那张脸后,突然诧异出声。
“你是,那天来店里的……”
“……老板?得,得救啦。”
惊魂未定的猫又半妖过了半晌才认出眼前的人,接着立刻放心了一样咧开嘴露出笑容,因为这个动作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又吃痛地皱起眉头。苍海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人和你一起来的吧?同行的人在哪里?”
猫又眨眨眼,茫然地摇了摇头。
“总之先去处理伤口,马上就要到外面了,稍微坚持一下。”
剧场里的观众已经疏散了大半,坐席外面的大厅里,不少人围着作为临时救助站的问询台或站或坐,其中有一些受了伤,而更多则是受到惊吓,还有人想要返回剧场内去寻找亲人,为了避免混乱,剧场的服务人员正在努力阻拦他们。
突然,一个在出口附近,拼命想要从工作人员的手臂之间挤进剧场里的人转身朝两人奔来。苍海看到,他的衣服散乱,袖口被扯破了,眼镜片上满是烟灰,样子十分狼狈,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像寻回了至宝一般。
“璃宽!璃宽!”
男人跑过来接住身体变得软绵绵的猫又半妖,因为对方背上的血而吓了一跳,接着脸色惨白地搀扶着他,跑向附近正在给伤员做应急处理的人,跑了几步,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转过身,向苍海连连欠身。
“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您了!”
6、
混在帮忙救火的人群里,重新从后台进入剧场的时候,苍海看到,火势终于慢慢减弱,舞台附近的天顶已经被烧溶变形,二楼通往走廊的通道一片焦黑,坐席和帷幕冒着青烟。
——“零式”和“常世”都不见了。
但是,舞台旁边的墙壁、立柱、没来得及撤掉的布景上,都留下了非人力所及的痕迹,有以极大力量劈砍留下的刀痕,也有巨兽留下的爪痕,还有被血染污、散发着寒气的锐利冰锥。
——真是灾难啊。
因为处理及时,这场火灾大概不会造成特别严重的伤亡,但有某种原本就很脆弱的东西被破坏殆尽,再次重建起来不知要花上多少时日,或许不仅不可能重建,还会以这个事件为起点,引发接二连三的破坏。
——这到底是……
——不,不对,火灾不过是结果而不是诱因,即使没有“他们”,一定也会有别的什么把事情导向这样的方向。需要优先考虑的,是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
突然,苍海感到从一旁投注来的视线,他转身从焦黑的废墟旁边离开,看到有个扎着袖口,满脸烟灰的人站在面前。
“信乐君?”
“苍海兄?今天来看演出,可真是不巧啊。”
青年落语家擦了擦额前的汗,以一如既往的明快态度开口打招呼,只是表情中第一次显出几分凝重。
“那些……到底是什么啊。”
=================================================
剧情解释:
*前面的小故事是上次推理剧的第二个死者管家真由美说的;
*上次推理剧的第三个死者室井属于某个加害半妖的组织,后来因为自己也出现半妖化迹象而策划杀人,设定上有证据显示,这个组织向报社提供了有关零式的消息,同时又向军方透露消息的所在地,两边卖情报以试图达成什么目的。苍海因为追查这件事到剧场附近的侦探事务所,然后目击火灾并参与救援。
*因为怕这章后面的坑填不满,就先发出来了,如果后续有需要可能会再接一些
*其实只是想玩一玩自机对接并助攻发盒饭而已,如果有什么不妥或BUG请戳我修改!!!【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