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石板路上,樱花缓缓飘落。
一场雨过后,石板路变得湿滑难行,淡粉色花瓣被雨水沾湿,紧贴在地面上。
“水间前辈。”
听见有人叫她,水间云转过身。
“谢谢前辈的复习资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前辈收下。”
水间云伸手接过青年递过来的纸袋,醇厚的芳香透过纸袋飘散出来。
渐渐有女学生在路边驻足,远远围着青年,悄声议论着,现出惊喜和歆羡的笑容。
“对了,我之前推荐的电影,前辈看了吗?”
水间云没有回应,略微偏过头盯着金发的青年,礼貌的微笑凝固在脸上,目光中带着些迷惑。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二
水间云很享受手冲咖啡的过程。
称量出合适重量的咖啡豆,倒入咖啡磨中,用适当的力度摇动手柄。
(全脑功能不可逆的永久性停止。自主呼吸停止是其首要指征。)
取出一枚滤纸放入滤杯,将磨好的咖啡粉倒在滤纸上。
(自主呼吸停止。不可逆性深昏迷和对外界刺激无反应性。)
将滤杯架在咖啡杯上方,提起手冲壶向滤杯中缓缓冲入热水。
(瞳孔放大或固定。脑干神经反射消失。)
等候咖啡渐渐滴落杯中,香气四溢。
(脑电波消失,呈平直线。脑血液循环完全停止。)
收起滤杯,打开一包砂糖,将砂糖倾倒入垃圾桶,纸袋丢进咖啡杯里。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
称量出合适重量的咖啡豆,倒入咖啡磨中,用适当的力度摇动手柄。
三
满月的光辉洒落在海面,波光如练,莹莹荡漾。
无数纸灯漂浮在海中,有的被海浪送回到岸边,而更多的则在波涛中沉浮,渐渐向远方流去。
“是亲人吗?”
“不。是朋友。”
这时八重泽才端详起水间云手中的纸灯,暖黄的光从薄得近乎透明的和纸透出来,上面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江上雪。
“从名字来看,感觉会是个沉静的女孩子呢。”
“让你失望了。是个男生。”
“恋人吗?”
“不算是。只是很好的朋友。”
八重泽沉默了。他伫立岸边,极目眺望远方,银色月光在海面伸展,铺成一条通向天空的路。
一身素白和服的水间云,屈膝跪坐在细沙上,将纸灯轻轻接触水面。
盂兰盆节的鼓声从远处传来,一声声肃穆庄严,融入夜色。
“去吧。”
水间云放开手,纸灯悠悠滑入水中,在海面打了个旋,留恋似地在岸边徘徊许久,接着渐渐远去,载着霜雪般清辉,流向满月的方向。
——终——
烟气从缓慢旋转的黑色漩涡中心袅袅升起。
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渐渐明晰起来,盖住了钢笔尖摩擦稿纸发出的沙沙声。
“啊,下雨了。”
水间云放下笔,拿起银匙搅动着咖啡,一边打开怀纸包裹的砂糖,倾入杯中,白色结晶沉没入黑色漩涡中心,不见了踪影。
身着矢羽柄二尺袖、系着蕾丝围裙的女仆围着桌子走来走去。咖啡厅很安静,偶尔听得见邻桌抖动报纸的清脆声响。
一手伸过去拉起从肩头滑落的羊绒披肩,水间云托腮望向窗外。路面被雨水浸湿,变得发亮,像一条银色绸带,不时浮动的纸伞,便是腰带上织锦的花朵。花是会凋谢的,她想,无论什么花,都是会凋谢的。
“少爷,位置不够了,拼个桌可以吗?”
听见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水间云转过头。被带到桌前的是一名学生模样的少年,纤细的身躯包裹在明显不合身的诘襟制服中。帽子没有戴,微微卷曲的黑发淋湿了,垂下来贴在左眼上。
“少爷,请点单。”
“……呃,我只是进来避雨的……”
少年低声嗫嚅着,伸出手似乎想要拒绝,然而女仆将菜单硬塞到少年眼前。少年只得接过菜单,吃力地拼读着菜单上一连串的片假名。
“……啊,这、这个……”
少年的手指落在菜单上,犹豫着似乎要向下,最终还是停止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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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夏威夷科纳,加肉桂粉。我请这位小少爷。”
轻快柔和的声音响起,佐久间悟惊讶地抬起头。
“不……不必了。我来付账就好。”
突如其来的惶恐使他差点咬到舌头。这时他才打量起与自己拼桌的客人,对面坐着的女子年纪约二十六七岁,身着素白和服,肩上披着羊绒披肩,黑发妥帖地挽起一半,另一半则随意地倾泻到肩上。
精致的白瓷杯碟猝不及防地放在了自己面前。杯中盛着澄清的黑色液体,飘散出温暖苦涩的香气。
女子面前摊着写了一半的稿纸。虽然写的是日文,自己却并不能理解这些字词的含义,行文中偶尔出现些汉字,也多是“遗传子”“电气泳动”一类自己从未见过的词语。
“咖啡。”
毫无防备地,女子忽然对自己说道。
“……什么?”
“凉了。”
纤长的手指伸出来,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咖啡。
一杯黑色液体。无论是颜色还是气味都像极了汉方药。佐久间实在想象不到这种东西是可以入口的,他望着面前的女子,一身素白的她正端起黑色液体往口里送,这时佐久间才注意到,女子和服衣袖的下半部分是墨黑色的,如同浸入墨中染过一般。
二元对立的,白与黑的世界。白与黑勾勒出绮丽的旖旎的轮廓,像一株细弱的墨染樱,在时代的夹缝中扭曲伸展,开出细小而哀艳的花朵。
“我……我开动了。”
入口的那一瞬间味蕾尽数被咖啡特有的苦涩攫取,勉强入喉之后,回荡在唇齿间的竟是一种温暖的甘甜。苦与甜在喉舌中交织盘旋,刺激着味蕾,而又加以温柔的抚慰。
黑色的咖啡,白色的砂糖。苦涩的咖啡,甘甜的砂糖。
二元对立的世界,雨中浮动的花朵,落入尘埃的墨染樱。
女子将剩余的咖啡一口饮尽,站起身来。和服下摆也同样是一片墨黑,黑白交界处斜向上延伸,与衣袖的图案相连接,交界处白与黑纷杂散乱,如同雪融入了夜。
“我走啦。”
女子推开门,走入连绵的细雨中。她没有撑伞,雨水落下如烟似雾,渐隐了她身影,像一片云,在水中消失不见。
——终——
一 逃离
少女没有入睡。
她身体僵直地躺在床上,数着自己心跳的节拍。夜晚安静得有些可怕,少女睁大双眼,然而眼前所见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身体被暗夜紧紧压住一般,这种浓稠的黑暗令她感到窒息。
家人都已进入梦乡,连管家也被她打发去睡了。少女屏住呼吸,在黑暗中试图辨认细微的声响,然而夜晚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隔壁房间连一丝一毫的声响也没有传来。
他们的确睡熟了。
想到“他们”,少女唇边不觉泛出冷笑。他们根本不是自己的至亲之人,虽然血缘上有无法否认的亲缘关系,然而自从那场空难,父母双双罹难而唯有自己一人幸存,自己就不过是他们手中掌握的一枚棋子罢了。
心跳毫无防备地加速了一拍,少女不禁按住心口,拼命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
再一次伸手摸向枕下的怀表,时针指向午夜十二点。
少女从床上爬起来,悄悄换上自己最喜欢的红色和服。
平日里,少女习惯将和服的衣领按相反方向穿着,这让本就脸色苍白、神情淡漠的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幽灵。
将木屐拎在手里,抱起早就准备好的、风吕敷包裹的小匣,在夜色的掩护下轻轻打开门,溜了出去。
匣子里盛着她的证件和绿卡,一些随身物品,以及一枚残存的信封,上面的收件人是“今川红子”。
呼吸到室外第一口仿佛浸透了黑暗的冷空气,少女不禁打了个寒战。然而这似乎刺激了她的神经,令她更加欣快起来,那是一种逃离束缚、重获自由的欣快感。
夜依然寂静,只听得见庭院中水竹的敲击声。
小心翼翼地走下门前阶梯,大理石冰冷的触感从脚下升起,然而此时已经顾不上太多,少女向着大门外飞快奔跑起来。
跑啊,跑啊,跑。
小小的身躯在暗夜中尽全力奔跑着,不时由于腿软或是脚下被绊到而踉跄一下,然而她始终没有停下拼命奔跑的脚步。
不能停下,仿佛只要稍稍放慢脚步,便会被身后大张着嘴的房屋吞噬,永远不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跑出大门时,少女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门边的名牌。
“今川”两个字像是深深刻进家门,刻进暗夜,刻进自己的血脉中,仿佛如影随形的诅咒。
家已不再是家。
二 邀约
红子并没有收到那封信的内容,她所持有的仅仅是一枚信封而已。
那天,当红子从学校回到家时,看见她那平日里以家长自居的叔父,手中握着一封信。
看上去只是一通平平常常的信件,然而叔父却如临大敌般,郑重地捏着它。那是一封十分精致的信,深蓝的信封上有着烫银的花纹,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般,竟然令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兴趣的红子,生出了些许的好奇心。
然而,在家中一向沉默寡言的她并没有过问。
之后,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做功课时,偶然抬头望向窗外,发现叔父和婶婶正站在庭院中,似乎是在商议着什么。
只见叔父拿出了那封深蓝烫银的信,将内容取出,信封随意地丢弃在庭院的垃圾桶中,随后用打火机点燃了信纸。
精致的信纸渐渐燃烧卷曲,纸灰如同黑色蝴蝶,在红子眼前飞舞。
疑问在红子脑中更加迅速地蔓延,她忽然无比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这封信件的一切。当叔父和婶婶离开时,红子来到庭院中,环顾四下无人,立刻走上前去,在垃圾桶中找出了那个有着烫银花纹的深蓝信封,而上面写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今川红子。
红子一个冷战,不由得紧攥住衣袖边缘,眼神冷得像冰。她在丢弃灰烬的地方翻找起来,终于找到了一些尚未烧尽的纸片,她拼命地辨认着上面残损的字迹。
“玩具……想念……来……”
……玩具?
忽然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似的,红子想到了什么。
五年前,红子准备跟随父母移民到国外时,由于心爱的积木无法携带,这时恰好看见了寄存玩具的广告,便将积木寄送了出去。
那么,这封信又是什么意思呢?真的是玩具的接收方寄过来的吗?
根据在火中幸存下来的字迹推断,似乎是玩具的接收方希望寄送者前来取回自己的玩具。然而就这样轻易做出判断,未免太过草率。或许……
或许这是一个陷阱。脑中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随后被轻而易举地掐灭。自己并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包括这具躯壳在内,即使失去,也不过是丢弃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一般,并不值得怜惜。
一向感情淡漠的红子,此时忽然开始坐立不安。似乎为了平复情绪,她打开社交网站,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忽然一条新的推送吸引了她的注意。
“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好像还是什么玩具,说什么‘我想你了来看看我吧’。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吧!这么幼稚的事你当老子会信!”
红子眼前一亮,这条消息恐怕来自于同样在五年前寄送了玩具,而后又在今天接收到这封信的人。
尽管对方的口吻充满了不屑,但这也使红子终于清楚地确定,那封信就是给自己的邀请函。
来自于五年前收到自己寄送玩具的机构——不,红子宁愿相信,那正是自己五年前寄出的玩具,向自己发出的邀请。
她再一次端详那枚信封,收信方写着自己的住址和名字,此外没有任何信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烧掉这封信?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去赴约?
难道此行会有什么危险?不,他们不是期待我死去的吗?
或许他们这样做,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离开他们的监控。
自己是他们手中,继承父亲遗产的重要棋子,当自己从他们的控制下逃离,他们便失去了最关键的筹码,继承遗产的期望便会因此落空。
当初那场空难之后,他们将失去双亲的自己收留,恐怕也是在觊觎父亲的遗产吧。
想到这里,红子咬紧下唇,唇角却泛出一个苦涩的冷笑。红子打开抽屉将信封丢进去,躺到床上,拼命地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这封信从记忆中驱走,然而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穿过重重纷乱的思绪,直击心灵深处——
——你还记得我吗?
万千心绪,最终只化作一个念头——
想要见到它,想要再一次用双手覆盖它、抚摸它,用它搭建起童话里的城堡,想要再一次拥它入怀,对它诉说心中残存的热忱与希望。
三 绝境
五年前红子寄送的浅蓝色积木,是红子唯一的玩具,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除了一个叫清志的人以外。
那是她幼年时的玩伴,红子为数不多的幼年印象里,对清志这个男孩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红子记得很小的时候曾在家中与他一同玩耍,然而自从迁居后,这个人便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从此便断了联系。红子也只记得他的名字和大致的容颜,就连他姓什么也不记得。
即使记住了他的容貌,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一定变得认不出来了吧。
红子在学校没有朋友,也几乎不与任何人交谈。当同学们一起唱歌、画画或是做游戏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有时会有同学邀请她参与,也被她摇头表示拒绝。
或许是同情她的遭遇,同学们对红子格外友好,并未因她的失礼而表示不满。
空难之后,红子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执拗地拒绝修剪那黑绢般绮丽的头发,而且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甚至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或许,自己漫长的一生就会这样,毫无意义地过去。
然而有一天,红子在体育课上突然晕倒,被紧急送往医院,随后被诊断出先天性心脏病,而患有这种疾病的人,如果不加治疗,任其发展,一般活不过二十岁。
以红子病情的程度,恐怕活过十岁也很困难。
得知自己的病情时,红子的神情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一潭死水。尽管医生说只要进行手术,便会有治愈的可能性,然而当医生征求红子的意见时,她却只是平静地摇摇头。
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生存的欲望,这个世界早已不再值得自己留恋了。
“确定不进行手术吗?”主治医师看向红子的叔父,推眼镜的手有些僵硬,“以今川小姐的情况,手术是很安全的。”
“既然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们也只能选择放弃治疗。抱歉给医生您添麻烦了。”
——果然,他们还是盼望着我的死亡的吧。
活着什么的,早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面对主治医师用心良苦的劝说,红子始终以沉默来回应。她将病号服换下来,从床边揽过入院时身着的红色和服,穿在身上,将衣领按相反方向交叠。
这是死者穿着的方式。
——自己已经死了,作为“今川红子”的自己,从空难那一刻起,就已经死去了。生存着的自己,不过是一具拥有生命特征、会移动的躯壳而已。
……
“今川同学,身体不要紧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注意到红子苍白的脸色和恍惚的神情,老师在座位旁蹲下身来关切地问道。
红子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躲闪的神色,仿佛在回避着老师殷切的目光,接着几乎不可见地轻轻点了下头,似乎是要表示同意——
“——或者还是让家长来接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红子蓦地一惊,双眼惊恐地睁大,仿佛“家长”是她不可碰触的逆鳞一般,随即条件反射般地拼命摇头,眼眶也泛出了红晕,像是再持续下去,便会有泪水涌上来一般。
“……那好吧,如果身体撑不住的话,一定要告诉老师。”老师从红子的座位旁站起身,“好,我们继续上课……”
红子低下头,将面孔埋在臂弯里,一只手在桌下颤抖着握紧。
想要见到它。
想要将它握在手中,去感受它那几乎已经忘却的触感。
想要将它拥在怀里,让它感受到自己绵延不绝的心跳。
四 重生
——跑啊,跑啊,跑。
夜色中,飞奔的红衣少女的身影,宛若三途川彼岸盛开的曼珠沙华。
尽管由于身体的原因,跑几步便要放慢速度喘息一下,然而红子一刻也没有停下过脚步。终于跑到了大路上,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用身份证取到之前订好的机票,直到登上前往欧洲的飞机,红子悬着的心才终于稍稍放下来,她心力交瘁地躺倒在座位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经过十二小时的飞行,飞机迎着异国他乡的晨光,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降落。尽管拥有这个国家的绿卡,之前也由于父亲工作的原因来过这个国家很多次,然而红子从未到过这个城市,也未曾听说过附近有这样一栋独特的建筑。
之前,红子在社交网站上,与那条消息的发布者取得了联系,得到了建筑的具体地址。那是位于郊外森林中的一所建筑,远离人烟,看上去偏僻又难以接近。红子按照地址的指示,沿着曲折的林中小路,拨开重重枝叶,向森林深处迤逦前行。
终于到达邀请函中所写的那座建筑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黄昏时分,正是日本传说中的逢魔时刻。
雨过初晴,森林的色彩变得湿润而明亮,天边蔓延着一片绮丽的红霞。
行至小路尽头,眼前铺展开一片柔软的芳草地,舒缓的风轻拂过草叶,气氛静谧而安详。一栋欧风的二层建筑位于草地中央,四周丛林环抱,建筑沐浴在夕阳余晖里,被染上了温暖的橘红色。
自己心爱的玩具,就在里面,等待她的赴约。
红子走上前去,略微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按在门把手上。铜质的门把手触感微凉,指尖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紧,仿佛只要一打开门,传说中的妖怪便会肆虐而出。
门内是完全的未知,她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是立刻便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玩具,还是另有玄机。
——不论如何,自己一定要见到它。
这样想着,她打开了门。
——终——
(又名:何的N种死法)
海是深不见底的蔚蓝色。
少女沿着海岸行走,海浪不时漫上来抚摸着少女白皙的脚踝。少女手中紧攥着自己的本体。
少女爬到一方礁石上,在那里坐了下来。海风将少女的长发扬起,少女怔怔地望着海面,仿佛陷入沉思似的一动不动。
波涛涌动,像少女不安分的心。
似乎下定决心似的,少女抿了下唇,将手中握着的东西捧在眼前,热切的目光仿佛要将自己吞没,接着合起双手,仿佛祈祷般,在双手交叠的地方印下一吻。
“再见了,我爱的人……姐姐,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少女扬起手臂,将手中的物体向海的方向抛出。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卷入波浪中,被深不见底的蔚蓝吞没。
何从梦中醒来。
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正躺在平日栖息的盒子里。
还好只是个梦而已。
还没来得及抚慰一下自己惊惶的心灵,便被一双手托起。
柔软的手指轻抚过每一个玻璃花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留恋。
“童年么?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承载童年记忆的东西,看不到反而更好吧。”
声音的主人说着,握着自己的本体来到窗前,将窗子打开。
少女扬起手臂,将手中的物体向窗外抛出。
玻璃发簪从楼上跌下,碎成了一地晶莹的碎片。
何从梦中醒来。
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正插在主人的头发上。
还好之前的那些只是梦而已。
主人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八九岁的年纪,正在与同伴们一起做着扮演八仙的游戏。拥有莲花发簪的主人,顺理成章地扮演着何仙姑。
洁白的裙摆随着脚步飘荡,仿佛风中摇曳的莲花。
“采和别怕,让我来助你!步步生莲——”
似乎是要发动一个招式,主人将自己从头发上拔下,举起手臂轻盈地一挥,玻璃莲花撞到一旁的墙上,碎了。
何从梦中醒来。
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正身处一座陌生的建筑。
还好之前的那些只是梦而已……等下这展开越来越不对了啊喂。
她听见身边有走动声,说话声,以及不知是恐惧还是喜悦的尖叫声。
……这会不会,又是自己的一个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