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过了回家的时间。
这代表着雨海凛凛子今晚要鸽掉直播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想到,今天的拍摄搞了很久才勉强完成,如果这个月的收入没有达标,他还能向杂志社投稿摄影作品来赚一点外快。
Youtuber是主业,摄影是爱好,它们都能赚钱。而这意味着凛凛子不得不在平衡这二者的关系之间花费更多的精力。
很显然,现在就是一个现成的,平衡失败的例子。
为了拍摄繁华的夜景,他在几条街之外的夜市一直逗留到现在,而待他看着满意的照片微笑时,却终于恢复了难得的时间意识,想起今天似乎在推特上发表的直播预告。
这时,距离预告上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凛凛子叹了口气,指尖娴熟地点在屏幕上,默默删掉了直播预告,换上一条字里行间都流露着抱歉和鸽意的推文,然后把手机一收,悠然踱进了附近的便利店。
“苹果酱炒面火腿三明治,谢谢。”
店员小哥似乎也与他熟识,面对这如此奇怪的要求只是无奈地撇了撇嘴,从身后的柜台上拿了个早就包装好的纸袋。
“你就不能预约点正常的东西吗?”在将纸袋交到凛凛子手里时,那表情管理好像就要失控的店员小哥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而他回以一个疑惑地歪头和不经意间卖萌的微笑。
“苹果酱,炒面,火腿,三明治,每一样都很正常呀。”
的确是每一样都很正常,但是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却怎么看都不正常好吗!
本想如此还口的店员嘴边的话被那个微笑完全堵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力的“或许吧。”
晚餐也有了,现在回家的话大概能度过一个不用在意工作的,非常惬意的晚上。
只要经过面前这条平常没什么人光顾的小巷,就能到达公寓。
深蓝色的youtuber胸前是相机,左手是打包好的三明治,右手从口袋里拆了根棒棒糖用叼烟的方式叼在嘴里。
不就是灯光少了点吗,他才没有在怕呢。
然而似乎正巧验证那句像是怕什么来什么的话,在凛凛子拐进灯光最为昏暗的巷尾时,一声成年男子低沉的呼唤没头没尾地到达了耳畔。
“小霖。”
这一声震得他不小心在棒棒糖上磕痛了牙。
他在这附近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概用的是“凛凛子”这个名字,这时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个用本名称呼他的人,还是在夜深人静人迹罕至的小巷……
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不知道在哪里惹到了的人特意调查到了他的身份和本名还有住并址打算在这个月黑风高夜把他做掉?
还是曾经在上学时期认识的人看到他现在变得那么可爱打算对他下手?
还是两者兼有……
不对,不对,要冷静。
这个声音的主人大概没有对他抱有太大恶意,毕竟“小霖”这样的叫法听起来还有点可爱不是吗。
“雨海霖。”
或许是得不到回应,那个声音又换了一种称呼方式,只是低沉的声线没有改变。
“哎!找我什么……雾切哥?”
在看清那个背光的身影奇妙的发型之后,凛凛子用无奈的表情点破了来者的身份。
“雾切哥,十多年都没有换发型啊……”
“雨海……害。”低沉严肃到甚至有些恐怖的声音瞬间破功,“你还是让人生气不起来啊。”
“雾切哥才是,依旧只听声音会吓一跳呢哈哈。”
已知不是仇家,凛凛子的表情忽然放松下来。
本该是感人中透着点沙雕的兄弟重逢,只是被称为雾切的男青年接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吓一跳吗……这么苦大仇深……会吓一跳也是应该的。”
“苦大仇深……?啊,说起来雾切哥的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最近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凛凛子凑过去时带着的微笑却在一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凝固在了脸上。
“雾江姐死了,很久之前就死了。”
“什……?”
爱笑的人忽然不笑了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诡异。
“……什,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的事了吧,小霖,你离开我们的时间太久了。”
真的有那么久吗?凛凛子在脑内默默地计算自己辍学离家的时间……五年,八年……
啊,好像还真的,不知不觉已经过了相当久远的一段时间了。
“在你辍学离开之后,雾江姐一直辗转在各地打各种各样的工……借机寻找你的消息。最后死于……在烂尾楼里当志愿者,建筑崩塌。”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雾江姐因他而死的一样……凛凛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郁闷。
眼前的人全名纱纱原雾切,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雾切有个双胞胎姐姐叫做雾江。
他们曾经和雨海霖在一起在针对孤儿的福利设施里就像家庭幸福且亲密无间的姐弟一样生活。
但当霖明白自己的父亲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之时,他就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毫无芥蒂地面对这对任何事情都向他敞开心扉的姐弟。于是,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他离开了那个家。
但如果他早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姐姐会因为寻找他身陷险境……
“她,她根本没这个必要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虽然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此刻浓浓的负罪感包围了他。
还没来得及理清这负罪感的源头,忽然一记重击就让他的脑和脸都不可置信起来。
“好疼!”
回过神来,凛凛子就已经坐在地上仰视着他哥哥的奇异小辫子了。
而奇异小辫子的主人看不清表情,紧握着的拳头摆在刚刚打过人又没来得及收回的位置。
接着,那只拳头松开成手掌,伸到他面前。
“抱歉……我没控制住,只是想到雾江姐的遗愿被说没有必要……”
这不是真的想道歉,是在委婉地谴责他不尊重姐姐的遗愿,但没控制住是真的。
“抱歉……我不该那么说。”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当面道歉。
凛凛子抓住对方伸出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多年不见的便宜哥哥这么说道。
“没事……”大概,其实脑袋在嗡嗡作响。
“雾切哥找到我了,那么之后想做什么呢……?”凛凛子忍着疼痛问道。
“雨海亚纪……我要找到你的父亲,然后亲手报仇。”
“嗯……那要加油……嗯?”
凛凛子已经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为什么要先找到他,难道对他的复仇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啊……”
“不用担心,你是我们的弟弟,不是仇人。我非常明白真正的仇人是谁。”
“至于找到你……只是姐姐的遗愿而已,它完成之后,我就没有什么羁绊了。”
似乎预测到了接下来凛凛子要问的问题,雾切抢先道,“你可别阻止我啊,就是那家伙让我们成为孤儿,让你和孤儿没什么两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凛凛子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柔。
“我知道哦……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在那之前,问问他对我的看法?”
然后他向前走去,将自己和雾切的距离拉远,脸上带着一道明显的红痕,那是曾被他极力隐藏的,过去的反击。
“如果一开始我就是个错误的话,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告别了看上去显得空虚了不少的哥哥,凛凛子的小巷之行尤为顺利,很快就回到了家。
来不及换掉外出时的衣服,他便一阵头晕。
“啊……真是的,雾切哥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啊……算了,先休息一下……”
最终,纤瘦的他倒在关门后的玄关。
字数:2200
想写得有意思点结果写完一看都是流水账(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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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别的特征没有,唯独以有钱著称。
这家大财团是一对夫妻在运营,两人恩爱半生,到四五十多才喜得一女。
老来得子,自然往死里宠。
这个挨宠的小孩就是林蕊。
二十一年,林蕊是溺在宠爱中长大的。她就跟个迪士尼公主似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谓双脚不沾世间泥,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不为生活发愁。
可是俗话说得好,有得必有失——生而为豪门千金,被宠着长大,肯定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说承受他人的闲言碎语和先入为主,比如关于“自己是否有优秀到足以接收这份爱意”的思考和怀疑,比如……失去选择人生的自由。
慢慢长大的林蕊已经可以装聋装瞎来忽略闲言碎语,自我怀疑也可以通过努力用功来消解,可是最后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怎么办呢?林蕊叹气。
她时常烦心,而这些又有谁在意呢,嚼舌根子的人只在乎林蕊是一个败家富二代罢了。
哎唷,要真只有这样可太好了!林蕊不服,每次想到那些人讲她坏话的样子,她都要皱起眉毛忍不住阴阳怪气几句。
哪天她要是可以像那些人说的一样没心没肺心安理得地躺在家里吃钱,什么别的事都不干,什么负担什么烦恼都没有,她肯定随那些人说去了——人各有命,谁生得好谁享福,上天就是不公平的呀嘻嘻。
可她分明每天烦得要死,那些在背地里叽叽喳喳的家伙懂个屁!懂个屁!!
她没有自由呀!
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交朋友,谈恋爱,衣食住行人际交往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规矩,都得细细挑选,过了林家的审核标准再谈下一步。
也就是说,不管做什么,她都要待在一个规定好的范围里。
像被关在瓶子里似的,她伸伸手,就摸到了硬邦邦的瓶壁,瓶壁外面是“给林家丢脸”,里面是已经铺明白了的前路。
那是一条平坦舒适、贴金镶玉、光明璀璨的阳关大道。它是正确的,在林家基业的庇护之下,只要服从安排就是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命运。林蕊不必去踏那些弯路、冒那些风险,她脚下的路就是直奔人生巅峰去的,闭上眼睛冲就完事。
听着很爽是不是?
错。大错特错!林蕊嗤了一声。
有人说人生一趟就是走马观花,向终点策马奔驰时,还能粗略欣赏脚边的风景,看一看这世间的花明柳翠,品一品人生的五味陈杂。
而林蕊的人生就不一样了,林蕊在一列高铁动车里,两边风景嗖嗖地就过去了,本该看见的世间百态连个残影都留不下来。假如乖乖待着,那就是叫停不行,叫慢点也不行,哪怕撑着眼皮猛看也只能看个寂寞。
哪有人受得了这种生活?
没有的,反正小林不行!!
所以怎么办呢,只有反抗了!反抗万岁!被关在玻璃瓶里的汽水,也就是林蕊,冲顶着紧闭的瓶盖,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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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反抗开始在读高中的时候。
十六七岁,青春躁动的进行时,少年少女旺盛的荷尔蒙在空气中肆意蔓延,树杈上的鸟随便啾啾两声都像是催人谈恋爱。
不过林蕊没空谈恋爱,她有要紧事得做。
她打一开始就想好了,换着法子软磨硬泡半天,把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撒娇,最后如愿没由着爹妈聘家教在家上学,而是去读了一所私立学校。
那边呢,学费贵了点但也没太夸张,所以除了富家子弟,学校里也多少有普通家庭的小孩。
大家都忙着读书谈恋爱的光景,林蕊就光和这些小孩玩了。
到小吃街买无证摊贩做的烤冷面里脊肉吃、翘课去网吧打游戏、讲不入流的网络词汇、对老师做恶作剧,给校草送匿名情书……
她这点光荣事迹没多久就暴露了,差点没把她爸妈气炸了。
可再怎么说,林家二位家长到底也是要面子的,不可能在孩子上学时也站教室后边盯着,也不忍心勒令孩子中途辍学,鞭长莫及,只好任着她逍遥。
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林蕊又从一个朋友那里认识了跑车。
凉风呼呼啦啦从耳边刮过,她发现自己匀不出心思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了,简直浑身舒爽。抛却一切烦恼在公路上飞驰的体验新奇又刺激——仿佛在这一刻她是自由自在的鸟,是草原上撒丫子狂奔的羊驼,而不是颓了吧唧待在瓶子里的隔夜汽水。
林蕊一下子就沉迷了,心里酸酸痒痒,特别想张开嘴大声唱歌,最后被一路上的冷风灌得饱饱,欢乐地蹦下了朋友的车。
痛苦地拉了几天肚子之后,她闷头啃书两个月,用竞赛奖状和期末漂亮的绩点跟家里要到了一辆帅气的坐骑,隔三差五就出去听引擎叫。
林家父母一开始只听说是买车,后来才知道孩子油门踩到二百码,又担心坏了。
可他们哪里拦得住有一万种方法溜出家门的林蕊呢。
这一局还是林蕊胜了,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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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的叛逆事还有不少,林家爸妈每次提起林蕊都是一副又担忧又束手无策的垮脸。
好在林蕊是个好孩子,她对自己多少是有分寸的——她晓得哪些事做得,哪些事做不得。和爹妈吵吵架不要紧,真的搞砸办坏事可就不行了。
毕竟她很清楚,自己是被爱着的,而她收到的一切绝对不可以用那种方式亵渎。
哪怕她因为被安排相亲很不爽,甩下一句“我不去”就气哄哄地开车出门,哪怕现在心烦到想在凌晨三点的高速公路上大叫,等路灯暗去,等天空泛起鱼肚白,等曙光乍现,等牢骚发完,她还是会灰头土脸地回家挨批,然后化个妆去见那个她不感兴趣的男的,回来再和爸妈好好聊聊他哪里不行。
不过这都要等天亮再说。
此时新月尚缀于夜色的一潭深墨,公路空荡只有林蕊的跑车一路轰隆飞驰,强风拂面带来的快意暂时隔绝了烦恼,她可以快乐地咕嘟咕嘟一会——
她美滋滋地握紧方向盘,但嘴角才刚牵起笑意,远处两个小小的光点就撞进她的视线,往她所在的方向接近。
那是什么……车?!逆行还开这么快……?!
“呃啊啊啊啊啊!!?”
始料未及的状况害冷汗一下冒上了脸,身体从后背唰地麻到脚趾,后槽牙止不住咯咯打颤。林蕊好不容易摸到了刹车,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轰!砰!!
远光灯的刺目白光遮断了林蕊的视线,骤然到来的轰响及剧烈撞击的震颤让林蕊意识到自己或许无法生还,未出口的尖叫混同对家人的忏悔戛然而止。
紫薯1309
雨潇潇不姓雨,也不叫潇潇。
雨潇潇只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而已。
“故人惜别石板桥,君心难忘赠步摇。眉锁浓愁不见泪,风萧萧也雨潇潇。”
他从自己写的诗里取了自己的名字。
雨潇潇认为自己是个浪漫主义的人,或者说他希望自己是个浪漫主义的人。
因为他自己的人生选择,只能以乏味两个字来形容。
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再是一个叫得出名字的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建筑工程师。
他的人生就像一只蚂蚁,一切只是遵循蚁后的命令。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按部就班地前进就行了。
倘若挣扎,名为爱的蛛网就会越捆越紧,勒住面庞,手心,大腿,屁股。
身体上的痛苦可以很快忘却,内心的痛苦却会一直徘徊。
他想要逃,一直在逃,却永远逃不掉。
直到有一天,他不再想要逃了。
雨潇潇发现小时候的自己由于思想与阅历的限制,并没有彻底地思考过这一困境,一味地逃跑,却从来没有面对它。
现在,他总算可以正视这一问题了——原生家庭的苦难。
雨潇潇的外公出生于一个地主家庭,从小锦衣玉食,上的私塾,在当时已算是一个文化人。然而变故突生——尽管那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伟大的解放——外公家中拥有的一切,转瞬烟消云散。生活的巨大落差,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变得乖戾,而他的妻子,也就是雨潇潇的外婆,更是加剧了这一状况。她反复不断地训斥外公无能,抱怨自己为何加入了这样的家庭。潇潇的妈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了。于是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每天都要在自己父母无止境的争吵下生活,直到弟弟出生了。外公外婆为了照顾他们的宝贝儿子,就把妈妈送到了妈妈的奶奶家生活。而潇潇的妈妈在向潇潇讲述自己这段回忆时形容和外太婆在一起的日子是“小时候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重男轻女的外公外婆为了省钱给弟弟读书,在妈妈上学到小学毕业便要她辍了学。才十四岁,妈妈就开始出去打工了。吃过怎样的苦,受过怎样的累,遭过怎样的罪,潇潇不得而知,潇潇只知道从那时起,妈妈就暗下决心,永远不要让自己的孩子遭受这样的苦难。
这却是潇潇另一种苦难的开端。
潇潇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一个坚强,勤劳,美丽的女性。可同时,她也是一个严厉,刁蛮,不近人情的母亲。
尖叫,呵斥,责骂,否定,巴掌,棍棒。
潇潇对于童年的记忆里甚至没有一句真心的表扬,或许是因为痛苦太多,将那些少有的温暖悉数淹没。
潇潇知道妈妈希望他不要重蹈自己童年的覆辙,但妈妈不知道这已经让潇潇卷入了另一苦难的旋涡。
时至如今,已经工作的潇潇即使不再和妈妈共同生活,还时常会在梦里梦到自己被训斥的场景,醒来时满心酸楚,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只好默默苦笑,“怎么又是这个梦”。
这种苦难是一种毒液,它会蔓延一个人的全身,持续人的一生,乃至于下一代。
潇潇决定战胜它。
战胜痛苦需要耐心与时间,也需要爱与原谅。
在潇潇还小的时候,他还不懂原谅。
那时和妈妈吵完架,妈妈总是泪流满面,潇潇很不解,委屈的明明是我才对。
现在想来,也许妈妈内心还是那个被包围在外公外婆的争吵声中的小女孩,当生活中的状况失去了控制,她就会回到那个残破,贫苦,充满悲伤的家。
她哭得很伤心,就像很多年前她躲在房间的角落里。
原来并不只是潇潇一个人无法逃离。
自那时起,潇潇想要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人,遭受着类似相同的苦难。
初次探索篇,标题意义不明。
紫薯2263。
意识消散的速度如此迅速,以至于雨潇潇还未来得及思索“草,我要死了”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醒来之后的雨潇潇对此作了一番反思,认为这是惯性思维的危害,显然被车撞和死亡并不是完全挂钩的,事实上也有被车撞了之后安然无恙的案例发生。
虽然但是,被车撞了之后会被传送到某个陌生的屋子里,这也并非符合常理的。
正常来说,如果被车撞了没有死,一般醒来不都该在医院吗?
雨潇潇环顾四周,以他并不丰富的人生经验,他判断这里并不是医院。
不会有医院会在病房准备火炉吧。
把快不行的病人直接丢进火炉当燃料之类的。
在面对未知状况的时候,雨潇潇脑海里经常冒出这样的玩笑,用以缓解内心的慌张。
他是一直生活于常理之中的人,即使爱好志怪幻想,但从未相信过那些是真实的。
当前的状况让他无所适从。
屋内整齐摆放着的生活用品说明这是有人打理来供人居住的,在本应有人的地方却没有人,这更让雨潇潇内心增添了一丝不安。
并非没有人。
房间是用一张帘幕隔开的,此时传来的对面的脚步声。
潇潇吓得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一路往门口走去,逐渐离开了帘幕的遮蔽范围,脚步声的主人现身了。
是有着一头粉红色头发的小巧女生。
她穿着白色卫衣,兜帽遮住了面庞,潇潇只是通过走路姿势与垂下的长发来判断那是个女孩子。
“她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吗?”潇潇想。
眼下她正打算出门的样子。
“请问!”潇潇出声问道。
对方停下了脚步,似乎也愣了一下。
“是你救了我吗?”
对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指向了门外作为回答,随后就一步跨出了屋外。
出门就能找到原因的意思吗?
潇潇这么想着,也跟着出了门。
“嘎吱。”
脚下的声响让潇潇吃了一惊,居然是雪。
潇潇记得自己醒过来之前的地方还是夏天。
我已经睡了好几个月了?
潇潇感到疑惑。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刚才呆的屋子并不是唯一一间,周围有许多类似的木屋,三三两两形成了聚落。看来像一个村庄。
他站在远处窥探了一下其他木屋的构造,和自己住的完全一致,与其说这是村庄,不如说是个乡村风格的大型旅馆。
视野尽头是一片森林,哪里都是。
思索期间,潇潇看到小个子女生已经走出去很远,于是他也加紧了脚步。
前行了没多久,雨潇潇发现了这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大致数了数,估摸有三四十人,这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他仍然保持着和别人的距离,尽量保持自己低调,也不和别人主动交谈,只是静静观察着。
有活跃开朗的人已经开始做着自我介绍,有人在询问这里是哪里,甚至还有人在这里碰到了熟人。
看来所有人都摸不清楚现在是啥情况。
过了一会,有闲不住脚的人提议到视野所及的一间洋房去看看,一部分人同意了,还有一部分人选择在原地留下来堆雪人,真是优哉游哉。
潇潇原本打算跟着一起去洋房看看,但他注意到之前和自己在一个房间的小个子女生正慢慢往森林走去。
出于担心与好奇,潇潇边咀嚼着现有收集到的讯息边跟了上去。
周围的人们从相貌就能看出来自不同地方,口音也是,但神奇的是不管他们说了怎样的语言,雨潇潇却发现自己全都能理解。
雨潇潇认为这样的情况有三种。
一,雨潇潇在做梦。
二,雨潇潇被车撞了之后穿越到了二次元。
三,雨潇潇死了,或许灵魂之间的交流没有语言隔阂。
按常理,第一种情况是最有可能的,但现状并不匹配。
如果说这是梦境,雨潇潇应当想要什么就会出现什么,但这并没有发生。
而第二种怎么想也太过于异想天开。
第三种呢?雨潇潇不敢下判断。
并非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死亡,而是不敢确信,真的有死亡之后的世界吗?
灵魂不过是意识,意识在肉体的毁灭之后便会随之消散。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认知的,而这认知现在遭受了动摇。
可若说自己已经死了,室外空气中包含的植物气息也过于真实了。
雨潇潇又推敲了一会,觉得还有第四种可能。
即自己已经死了,却又被某种神秘力量复活了。
按照这种发展,他们等会应该能找到一个黑球,被要求和其他人一起穿上黑胶衣服去和外星人作战。
恰在这时,去洋房探索的一些人回来了,他们似乎也注意到了穿着白色卫衣的小个子女生,亦或只是单纯想要探索,有人喊道,“我们去森林看看吧!”
森林与平地的接壤处有一条相对较宽的小道,大家纷纷选择沿着这条路前进。
小路上有着各类动物的脚印,以及……人类的鞋印。
如果不是有人在这之前已经探索过了森林,说明这个地方除了摸不清状况的一群人,还有其他原住民居住。
当雨潇潇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觉得这似乎是无用信息,毕竟房子都有了怎么可能没有人。
然而这其中其实是有一个逻辑断层的,有房子的地方不一定有人,人类可能很久之前就离开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这也无关紧要了。
潇潇继续观察着地面,他看出那里除了人和动物留下的痕迹,还有一种非自然的拖拽痕迹,这让潇潇原本消失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潇潇甚至不敢说那一定是生物。
他抬起头,又看到之前的小个子女生离开小路往森林深处去了。
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潇潇继续带着担忧尾随了上去,并在沿路折下树枝留作记号。
在未知的地方作出远离人群的举动是要冒风险的,何况这还是不知会有什么东西出没的森林,再者说,原本现在的状况就已经很奇怪了。
胡思乱想着,潇潇一路跟随。
小个子女生也没有回头,仿佛不知道潇潇跟在身后一样。
不知走了多久,渐渐听不到人群的嘈杂声,潇潇的裤子与外衣上已经挂了不少不知名植物的枝条与种子,那名女生也一样。
但她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又继续前行了一会,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动物,只是周围越来越发寂静。
潇潇觉得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喂!”
他大声冲前面的白卫衣喊道。
“回去罢!”
他有些怀疑那女生会不会听他的劝告。
让人惊喜地,她回头了。
女孩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嵌在白皙的皮肤上,她浅浅笑着,算是对潇潇的回应。
天空渐渐蒙上了灰色。
※标题来自radwimps-セプテンバーさん,不要信我,我只是xjb魔改了一下标题,以及xjb舞了个序章……甚至不愿称它为序章,随便看看就好
※参考了一下北海道大学的本科生课程与开学安排,不要在意
※字数:1885
藤野宙的日常生活很简单。
他进校时没有选择住进校内宿舍,而是在校外租了学生公寓里的一个单间,尽管房租贵了一点,每个月在便利店打打工、在校内留学生支援中心当支援者(supporter)所挣得的钱也能供他吃一口饭。经济学部的课不算多,再加上他没进任何社团(为此朋友念叨了他整整一星期),所以时间安排并不算紧,甚至还能参加一些留学生交流活动,总体来说乐得自在。
时间不知不觉走进九月,下个月就要迎来开学,正好也过完了盂兰盆节,他便提前从老家返回,趁友人返校之前过一过清闲日子。
藤野宙打工的那家便利店这时候正缺人手,平时“上四休三”的安排在店长三番五次的暗示中勉强变成了“上五休二”。他其实心里不是太情愿,因为下学期的课大多是研究班性质的——也就是几个人围坐在一间办公室里发表某个主题相关的小论文。上学期刚接触,规矩比较松,结果临近期末了,教授忽然放话说“下学期更严”,话音未落就引得小教室里哀声四起,而教授面带笑容推了推眼镜,似乎相当满意学生们的反应。
诸如此般不得已的理由,藤野宙其实更倾向于去泡图书馆,奈何店长平日里对他多有照顾,男生只好叹了口气,选择站在收银台后,对前来要手机号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哎哟,藤野,有你在我们店生意都好了不少!”
店长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偏瘦的中年人身材被挡在三个纸箱后,只有声音飘了出来。藤野宙赶忙上前接过两个,放在了货架旁。“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一边摆放商品,他一边随口回答。
“说实在的,这个月都第四个了,你就没想过真正给一次号码吗?我年轻时候要是有这么多女孩儿来找我要bb机号码——哦,你肯定不知道是什么bb机,反正就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潮的联络工具——我早就挑花眼了!”
催婚般的语气、自顾自回忆青春,这两点使得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颇像自己的某个叔辈。
藤野宙笑了笑,说,“没有。请问这个是摆在哪儿的?”
“啊?哦,后面那个货架上。”
店长自然知趣,见他岔开话题就不再强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别的。多是店长突发奇想地问他,譬如学校里上的课与参加的社团,还有上上个月就结束的学园祭,中年男人有些失落地说女儿不准他去,怕他偷看她新交的男朋友——当然,爱女心切的父亲用另外一个词代替了“男朋友”三个字,辛苦养大的大白菜被拱了,换谁都不乐意。上完货,店长便进了休息室,男孩终于落得一会儿清静,看落日余晖从窗外大楼的边角处缓慢下坠,像一颗火红的彗星拖着长裙擦过地球。
不多时,换班的人来了。藤野宙换上来时穿的衣服,出了便利店,正盘算着要不要找家店解决晚饭时,手机忽然在兜里震了一下。他刚准备拿起,又连震了三下。挑了挑眉,他摁开解锁,看见Line上赫然四条消息,全是来自友人:
“喂喂喂,我正在XX广场上呢,联谊来不来啊来不来!”
“你回来了?”
“那可不是!我被老妈赶回来了,她说我一天到晚在家吃干饭不如早点滚回学校,我这不就屁滚尿流地回来了嘛。”
“……”
藤野宙一直觉得这人用词有时候很成问题。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接话,手机又嗡嗡嗡震动几下,一句完整的话被朋友截成三四段落在屏幕上。
“所以你来不来啊,帅哥,撑场子啊!”
“不去。”
真不知道联谊需要什么“撑场子”。
简短回完,挂起耳机,他深知那头马上就要狂轰乱炸,索性把手机揣回兜里——正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一声不一样的“叮咚”。
是邮件的提示音。
他一愣,音乐正好放起第一首,清澈的男声在耳畔唱起欢快的日文歌,鬼使神差地点开,是一封附了一张照片的邮件。
寄信人的名字落进他眼中。
邮件内容很纯粹,仅是有关近况,手指往下滑去,用母语与英语混杂写下的吃喝玩乐间满是跳脱,他看得忍不住想笑,随即听见滴滴答答的提示音,便抬起头,赶忙穿过狭窄的人行道,走了两步又停下,他低头看着手机,光标不断跳动,又抬头看了看夕阳,那鲜丽的裙摆只剩一弯弧线,就快没入地平线。
路灯闪烁两三下,彻底点亮了脚下的街道。
那首日文歌即将进入尾声,男声在副歌里重复着“九月”这个词。
他想起寄信人曾经皱着鼻子说自己不喜欢九月,因为九月只是夏天的小尾巴,虽然还有热气儿,却没有夏天的精气神了。他自己则无所谓喜不喜欢,一年四季十二个月,倘若每个月份都要说个喜欢与否,那也太麻烦。
藤野宙把手机揣了回去,不禁轻轻跟唱起来,oh September。
仿佛一切都已经淡去了,三月的樱花也好、女孩亮丽的衣角也罢,所有的所有都在三年间逐渐淡去,只剩他自己还在原地,依旧在原地。
穿过羊肠般的住宅区小路,再拐一个红绿灯口。藤野宙走在路上,就快抵达常去的小饭馆。
但在抵达之前,或许他还需要一个机会,足以让他主动走上前,伸出手,礼貌地问上一句“请问你叫什么”。
也许就在这个九月,也许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不长不短,直到他能遇上那位“九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