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拉德的身体机能有点小问题。自从上次执行任务出了点差错后,虽然他的能力是大幅度得到了提升,但与泽万的联系却变得微妙起来。在他进入疗养皿之后甚至有一小段时间两个人的联系是断开的,泽万虽然坚信事情不会变得更糟,也不愿意去想象失去哨兵的自己,但事件之后阿伯拉德确实开始变得不稳定。
最初是嗅觉的逐渐迟钝,阿伯拉德以为只是小小的感冒,但泽万几乎是立刻就敏锐觉察到了对方的不对劲,毕竟结合过的向导之于哨兵,相当于专属的“私人医生”,需要时时刻刻掌握搭档的身体情况。接下来是味觉,当阿伯拉德五感中有两项的指标开始大幅度下降后,泽万毫不迟疑上报了高层,并要求对搭档二人做了一次全面的健康监测。
检查的结果出乎意料,通常而言哨兵与向导虽然可以因训练而提升实力,但成长空间总体仍在可估测的范围内。即一个人的成长是有局限性的,所谓的“突破”最多只是个人抵达了自身的能力上限,较之前的成绩更好而已。很难有谁真正意义上超越“估测范围内能达成”的区间,进入“难以预估”的更高层次。然而摆在两个人面前的检查单却在证明,“进化”确实是有可能的。
到何种程度?是否会对两个人产生什么不利影响?将来会如何发展?已经二次结合的搭档为什么还是精神不稳定?泽万需要思考的问题堆积如山,他查阅的资料显示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虽然理论上在极限条件下会有极小的概率进行这样的进化,但结果并非全部令人满意。大部分人因为无法承受超越自身极限带来的各种副作用都下场凄惨,泽万可不希望他和阿伯拉德变成这样。
“以模拟对战进行进一步的数据收集,”泽万在半空中挥动手指,快速切换投影的屏幕信息,他正窝在阿伯拉德的怀里,对方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一同看着,“目前符合对战要求,并且愿意配合的组别有……”
“啊,果然。”
泽万腾出手去摸自己大熊的面颊,后者立刻配合露出更多的脸并眯起了眼睛。
“威尔那组也申请了,毕竟他带着梅恩斯。怎么样阿德,就选他们吗?”
“好。”对于自家搭档提出的建议,阿伯拉德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
“虽然可以借口上级安排,但真的拒绝的话会变得很麻烦吧。”泽万轻轻笑了起来,威尔那对组合有多难缠他是知道的,并不只是体现在哨兵身上,对于泽万而言,还没有与结合后的威尔正式对战终究是遗憾。最重要的是两组还是邻居,他可不想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梅恩斯对他没好脸色。
“你现在感觉如何?可以的话我就选择对战对象了?”
阿伯拉德的目光在名单上巡视了一圈,评价地说:“梅恩斯的话,可以。”
“那就期待威尔家的小狮子让你降降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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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拟对战被安排在中央全息对战厅,两位向导在最初就商定好本次的对决以哨兵自主作战为主,为了最大限度激发哨兵的潜能,向导只进行辅助。哨兵们在正式开战之前都得到了一把仿真枪,里面装的是含有对方向导素的特质子弹,中弹之后会大幅度降低哨兵的行动能力。
“阿德,我知道这场对战很重要,但如果你感觉不对,要立刻提出暂停。”
泽万忍不住进行叮嘱,威尔梅恩斯的组合虽然只是徘徊在塔内排名前四,但他们结合晚提升快,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另一侧,威尔与梅恩斯并没有过多交谈,只是前者将后者叫到自己面前,帮对方整理衣服。泽万曾多次研究过对方组合的战斗视频,也发现了两组之间决定性的不同。
“我会尽力的,”也许不满这个时候还将注意力不放在自己身上,又或者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势头被压下去,阿伯拉德弓着背,将额头贴在泽万的额头上,“我们会赢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梅恩斯恰巧路过他的身边,心高气傲的他只是用目光扫视了一眼两个人的互动,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演练室。威尔跟在他身后,只是微笑着目视前方路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还没有开战就嗅到了火药味,如果是平时泽万半点也不会担心,但……不管怎么说,还有威尔呢。这位儿时玩伴是泽万除了自己组合外,最相信的人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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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很快拉开了序幕——应该说,有梅恩斯的战场向来是速战速决。与阿伯拉德的稳健不同,梅恩斯个人风格更偏向高效率与出其不意,在与威尔组队后无疑将他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化。
数据与几周前的完全不同了,泽万暗自评估。为了保密原则通常除了上级,就算是内部训练也不会提供当下的讯息。梅恩斯的进步太快了,威尔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训练这只狮子的?
“不错吧?”泽万耳机内传来威尔的声音,哨兵们在这次的训练中是没有分配这些辅助器械的。
“所以你就要在对战中进行炫耀?”泽万忍俊不禁,什么时候见过老友这个样子?
“只是好心提醒你,太过轻视他的话可是会吃苦头的。”
威尔的这句话确实不假,泽万明白对方的双重含义。如果被梅恩斯理解为“在对战中放水”的话,那就糟糕了。
【阿德,怎么样?】
与哨兵共享视觉,泽万看到模拟场地是废弃工厂。没有看到梅恩斯的影子,应该是隐蔽了起来。泽万调高了阿伯拉德在听觉方面的注意力,在这样的场合视觉更容易被遮蔽。
【右边……有心跳声。】
泽万感到又惊又喜,现在的阿伯拉德简直是一台人型红外线感知仪,这么一来处于劣势的就是梅恩斯了。
果然,在片刻的潜伏后,来自梅恩斯的狙击自阿伯拉德判定的方向袭来。健硕的男人动作敏捷地躲过了枪击,子弹射在墙面上擦除浅色的痕迹。
两个哨兵同时奔跑,梅恩斯先前的攻击暴露了位置,阿伯拉德趁机追踪。就在他眼角掠过梅恩斯的衣角时白色的雄狮一跃而起,棕熊应声而出,两只精神体旋即扭打在一起。梅恩斯利用精神体制造出视觉死角,又躲进了掩体。
“还是我的更优秀吧?”泽万的语气听上去好整以暇,虽然他毫不介意,但看着搭档努力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挫一搓威尔的锐气。
本以为威尔是不争强好胜的类型,结果却等来对方沉默片刻后、带着笑意的回复:“……那要看最终结果了。”
白狮在体格上与棕熊争斗并不占优势,它也并不恋战,只是为主人创造出躲藏的机会便转身逃走。阿伯拉德防止是圈套并没有继续追击,本想着让白狮暴露梅恩斯的位置,却没想到狮子在一块窗户前停了下来,随后用爪子快速地挠抓。
阿伯拉德立刻感受到大脑针扎似的疼,他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捂着耳朵。本应该是成为利器的高敏感听觉现在被对手反向制约,泽万立刻调整阿伯拉德的五官敏感度。
但梅恩斯毫不含糊,他当机立断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冲出掩体,这一次男人干脆放弃了狙击,意图以正面对抗结束这场对战。他对着阿伯拉德进行射击,属于泽万的向导素反而令阿伯拉德的各项数值快速趋于平稳,后者借着片刻安宁的空档对梅恩斯予以还击,重拳袭向梅恩斯的胃部及面门,梅恩斯吃痛下意识后退,双臂交叉抵在面前减缓冲击,阿伯拉德趁对方躲闪又接连攻击他的腿部,他本想着能将梅恩斯撂倒在地,却未曾料到对方矫捷地转了个身,以力借力将自己甩了出去。
棕熊咆哮着再度出现,伸出厚重的熊抓对着梅恩斯的后脑就拍,白狮从侧面窜出,咬着熊掌将它成功扑了出去。而梅恩斯不为所动,对着阿伯拉德腹部连开四枪,下一个瞬间就被身上吊着狮子的棕熊扇了出去。
阿伯拉德眼冒金星,被甩出去的那一下令他口腔上涌着血腥气。他觉得脑子嗡嗡响,因为落地的刹那做了保护措施他判断应该不会是脑震荡。但为什么这么吵?到底哪里来的噪音?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发觉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远处有个蓝色的身影正向他奔跑。是泽万吧?是泽万吗?
阿伯拉德缓慢地深呼吸,他感觉脖子滑溜溜的,用手一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黑曼巴盘在了身上。模拟对战场的场景开始复原,这场对决已然结束。
“泽……”高大的男人像是受伤的熊,捂着脑袋沙哑地呼唤自己搭档的名字。
TBC
而我脑子里还在自动循环伊比利亚船歌……先保命了,再给点时间呜呜,这个和上次一样会删掉所以不用评论收藏谢谢!
“你还好吧?”她见那一袭红衣踉跄着往后退了去,便抓紧时间回头去瞧司马际的状态。她见对方毫发未损,也就松了口气,没再多追究刚才自己所见到的异常模样。“据说在噩梦被杀死不算稀罕,但沾了脏东西进来的梦还是小心为妙呀。”
“无妨,感激不尽。”司马际看起来也适时恢复了状态,重新捡起落地的兵刃。“方才史官落魄之处,还望包涵。”
“别在意,我搭救自己未过门的相公,天经地义。”
她如愿看到对方的动作滞了片刻。
“那么,您的言下之意是……?”
“……别让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嘛。”她眉毛抖了抖,转而抬头对上司马际的眼。“意思就是我接受你的求婚,挑个吉日良辰去扯证吧。”她说完往与司马际相对的方位踏出一步,同时挥拳出去,正好一击打在袭击者的下颌上;随即又曲起手臂,筋骨收紧,狠狠往对方腹部接了一肘。这东西来得真不是时候,她在心里暗自计较红衣不解风情——有那么一瞬间她捕捉到了司马际眼里闪过的情绪,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喜悦和热诚,同时清澈得令她心生一丝久违的怯意。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曾途经岳阳八百里洞庭,那汪如镜的湖水仿佛将整片碧落从万尺高处扯下。当时她畏光畏火,更畏惧湖泊忠实而无情展示出来的自己的样貌。当时她尖叫着,颤抖着,挣扎着向湖水另一侧伸手,既想彻底将眼前的东西撕个粉碎,又想索性就这样融于其中。
不过算了,她想,决定好了要做那就不退缩——一如以往。
她调整好姿态,在敌人吃痛弯腰的同时,紧跟着双手扣住对方肩膀,盘算着把对方掼在地上打断他的脊椎再随手补一刀这事儿就算结了——可下一秒火光就烧红了眼前一片。她听到司马际在唤自己的名字,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明明自己赶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击飞了那家伙的武器,可现在那把身缠火焰的长刀却被他悄无声息地重新握到了手里。
“刀?什么时候……”她没来得及继续思考,只发觉眼前白光闪烁,随即视野便忽然飞得老高,似乎自己是不知何时被打飞出去了——不对,不对,她想,就算没有痛觉,但她也没感觉到任何足以将自己跑出去的力量,甚至可以说她只感觉到一身轻盈……
轻盈?
逢狄猛地意识到了现状,急忙丢掉了眼前不断升高的好风光,转而下腰后退,与对方拉开了距离。被击飞出去的只有自己的头颅——理解到这一点的同时,脖颈处灼烧带来的不适感也缠上了自己的感官,这使她不得不反省起自己的草率。现在地面上的那部分彻底失去了视野,她完全瞧不见敌人的动作,仅能通过皮肤和骨肉去感知。
罢了,有头无头差别也不大,只希望脖子断面别出现什么铁板烤肉尸油滋滋的效果。她最后抱怨了一句,便扔掉这些杂乱念想,控制起仍留在地面上的大部分躯壳,瞄准敌人的手腕再一记抬腿,那先前斩断自己脖颈的弯刀即刻脱手而出;她往后几步拉开距离,发现那柄灼热而锋利的武器很快在半空中失了轮廓,化作一团烈火回到持有人的手中。
是不是得喊司马际帮帮忙?她感知到司马际已经接近了自己和红衣,便打算构思一下如何在这种看不见听不清的情况下告诉对方自己会配合他的动作。不过她才打了个手势,就感觉自己的脑后被一对温暖的手掌托住了。她定睛一看,发现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中的同事谷粱,于是她视线下挪——哦,对方骑着心爱的飞天扫地机呢。
不过为什么是扫地机?罢了罢了,总比事后指挥身子漫山遍野来找头好。她长舒一口气,抬眼正好和谷粱的视线对上,同时谷粱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接得好!”她见谷粱的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咧开嘴尽可能露出了轻松活泼的笑脸,“不过还得麻烦你把我丢回去……”
她话音未落,就意识到自己的头颅已经随着年轻人哇的一声惊呼,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往地面坠落,夜风在她耳旁高歌。看来并不需要自己多说什么,毕竟再怎么亲切只剩下一颗头还是会引起恐慌,周瞳就方便多了能自己飞回去——
不对司马际大概不会害怕吧。她的脑海里莫名闪过这么个念头,随即便咚一下撞到了某个人形的阻碍,并且将对方直接击打在地。扑面而来的杀意和血腥使她意识到谷粱不仅接得不错,投得也挺有水准,只可惜此刻无暇去夸。
她张开嘴,对着眼前的家伙用力一咬,随即血的味道灌满了她的口鼻,只可惜好像仅仅撕下对方一小块皮肉。似乎是脸或者脖颈的一部分,不过无所谓,往而不来非礼也。她嚼了几口觉得没什么好滋味,于是毫无留恋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与此同时她操控自己的身体靠近,不费太多功夫分了家的脑袋和身子终于重聚了。
“逢狄小姐,您是否安好?”司马际的声音也从身侧传来,语调里带着诸多关切,三分释然,还有一丝惊讶。他果然没怕。
“虽然怪不好意思的,不过给你看看也好。”逢狄捧起脑袋,朝司马际展露笑容,“那么彼此彼此,落魄之处,请多包涵。”
她听到一声令自己满意的“那是自然”,快乐地眨了眨眼,随即不太爱惜地抓着发梢将头颅高高拎起,沿着脖颈的断口往回那么一放,顺利地将断裂的两部分躯体接了回去。她内心雀跃,垫步上前重整架势,又顺势对着眼前重新燃起的赤色勾了勾手指:“那么,第二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