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写点找找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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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舆趴在地上。
新铺好的复合强化地板正轻微地震动,没散干净的油漆味和蓝月亮混在一起,挺好闻的,就是有点儿不好闻。五百块和上任租客换来又花两百修好了的滚筒洗衣机焕发第二春,每每工作起来都特别卖力,完美兼任了全身按摩仪。
就是地板有点硬。
周舆把手机推到一边,翻了个身继续盯着观察窗。里头的衣服左三圈右三圈地转,看久了颇让人晕乎。周舆想,他的脑袋毫无疑问能从这里塞进洗衣机,如果使劲挤挤,肩膀也不会卡住。而众所周知,只要肩进得去,身体的宽度就不是……至少对猫来说不是问题。
可惜他学不会变动物的法门,这深度估计只够塞到肋骨。
洗衣机哐哐哐哐哐地开始抖,周舆的后脑勺轻轻敲着地板,好似快睡着的和尚敲着木鱼……他又觉得钻不进去好像也不那么可惜。
人把自己塞进洗衣机有什么意思呢?
据他小时候捉迷藏钻翻盖洗衣机的经验来看,非但洗不干净,多半还得哇哇地吐——这一定不是个例,不然早有人发明全自动洗人机了。黄鼬精之类的小东西倒可以拿它做个巢:五面厚墙、防水性能好还带烘干功能。这台有些旧了,不好布景,拿簇新的仿个宇航窗摆拍什么的肯定特好使,能拍出好多路数……山上那些小精怪一定喜欢。
周舆从小就长在山上,师父叫他下山度死劫,他倒觉得自己是来长见识、归烟火。
山上也有现代化物品,但是网络不好使,水电也常有问题,精怪和人大多不靠那些活着。到城里就不一样了,手机和法器一般,人人时时捧一个。菜不用自己养、饭不用自己种,直接就能买着调理好的半成品,周舆迅速融入其中,现在洗了衣服都不常晒,直接烘干了事——他买了个烘被机。
原型摆拍这事儿周舆是从一个被捉来灵兽科的小孩那儿知道的。那三花小姑娘手机里全是原型和半化形状态,开了两个人设不同的账号,其一是养了聪明小猫的宠物主播,几乎不会出现在镜头里、经常上传自家的机灵猫猫小视频(全是自拍);其二则是设定为“手作达人”、出境时常是带猫耳猫爪的半化形状态,大咧咧地就在镜头前抖耳朵、磨爪子。这些“可动性极高的零部件”每每出场都会引起大量尖叫(好在科技发达,没人会怀疑是妖怪在假装科学)。这两个账号相互关注,更新频率也高,不时还有同框联动——小姑娘会找真猫临时客串自己——还老发些“更喜欢猫猫还是手工帝”的投票,可以说是一种左右互博。
顺带一提,她被灵兽科注意到是因为真有人为猫猫和手工帝哪个更棒大规模约架,当事宠物店被围得做不了生意。
周舆满以为自己那回可以大显身手——在山上找不着机会——师父能打十个,师兄能打八个,他是差些、切磋两年回回垫底……但好歹也是怀揣异术的人,打四五个、不,三四个寻常人总没问题吧?
结果执行科的宋和“嗖!”一下就赶到前头去了,跟牧羊犬似的拉拉这个的领带、推推那个人的后腰,不一会儿就把这些人撵出好远。
待周舆越过人海跑去看,这群人已经茫然地缩在角落,毫无攻击性可言了。
【周舆,实战经验,0】
洗衣机滴滴直叫。
它和周舆之间隔着两米。后者操控着戒尺戳过去……歪了,和关机按钮擦肩而过。再一戳、用力过猛,戒尺飞了出去。试了好几回,他终究还是老实爬起来按了关机。
还是缺了些实战经验,周舆想,还有四个月就要回山上了,希望那之前有机会动武吧。
“噗!咳咳咳……”
“杯子杯子!”
陆壬差点被茶水呛得背过气去。新乐赶紧接下他没拿稳的水杯,又掏出手帕擦他沾上湿气的前襟。
而他抓着新乐的手腕,重复了一遍才从她嘴里求证为真的事:
“真成了?你和黄昊宁?”
“对啊。”新乐冲他笑,坦坦荡荡的,“我现在是他对象!”
“嘶——”
“‘嘶——’什么呀?很奇怪吗?”
奇怪,倒也不是。
在工作中认识,意外投缘聊上天,下班周末一起出去玩,关系加深,然后谈恋爱。
职场恋爱样板戏一般的展开,没有比这更顺理成章的事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眼前的女人——女妖精,是新乐啊,那个新乐。她几乎是平等地喜欢每一个她见过的人,真的有谁能把她给独占去了吗?
“新乐,你真的想明白了?”
“啊?我明白的呀,谈恋爱嘛,他喜欢我,我喜欢他。”
陆壬一时语塞。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两句,可话到嘴边又没个头,他该站在哪个角度?是以对新乐的性格略有了解的朋友的身份,还是以黄昊宁潜在情敌的身份?
他斟酌着词句,而新乐没让他纠结太久,抬头看着茶水间墙上的钟“啊”了一声。
“今天有约会,我先走啦。”她拍拍陆壬的肩膀,半开玩笑地敬礼,“这位公务员同志,请准点下班哦!”
随即一溜小跑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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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乐打卡过了闸机,出门就看见黄昊宁站在不远处,身子斜斜地靠着一辆共享单车。
他滑手机滑得入神,全然不觉新乐轻手轻脚地接近。等听到一声“嗨,久等了”猛然抬头,才看见距离十几公分的女朋友的脸。
等待着他们的是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
想到这里,黄昊宁周身的空气仿佛突然间暧昧起来。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有些不习惯,而眼前的新乐却表现得没有半点局促,她仍然明媚地笑着,且大大方方地靠近。
新乐期待地将手掌竖起置于胸前,歪头等待着黄昊宁的回应。
黄昊宁顺理成章地抬手,短促的脆响,掌心与掌心在一瞬相触。
“下班快乐!”
“耶!下班快乐!”
惯例的下班仪式让心里的一点点不安和紧张消失得一干二净,即便关系有些微变化,两人的距离感仍是舒服的。
黄昊宁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弯弯的弧。
新乐也高兴起来,乐呵呵指指黄昊宁身后。
“骑单车去?”
“电影院那边会堵车,骑车过去方便。”
“我们那场是七点半对吧!”
“嗯对。”
“那……绕个路?”
两辆单车就这么慢慢悠悠地逛向河边小道。
草木的香气扑鼻而来,柳枝缀着嫩芽,随湿漉漉的风轻轻摇晃。
稍远些的河面在春日晚阳中落了层亮纱,泛着橙色白色金黄色星星点点的光。
是一处能让人联想到恬静的婚后生活的光景。
“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黄昊宁从遐思中回神,路不宽,刚好能让稍微靠后的他看见兴致勃勃当导游的新乐的侧脸。
“我来六扇门报到那天迷路发现的——欸看左边,那边有几棵玉兰,过了这礼拜就看不到啦。”
黄昊宁转头看过去,果然有柔软的花压着细嫩的枝条盛放,灿白的一片映在水泥色的灰墙前,半点没有下周就要凋落的意思。
“下礼拜就没?”
“嗯……玉兰花期短嘛。”
新乐有点惋惜地看了它一眼,随后又笑开。
“期间限定的,我昨天才发现已经开了,第一个带你来看。”
“第一个啊。”黄昊宁立马把玉兰花不玉兰花的事忘了,一种被特殊对待的甜蜜涌上来,很快就把心脏撑得满满。他手一滑,车头不受控地晃了晃。
“没错,是第一个~”
新乐得意地往后看,求夸奖似的和黄昊宁对上视线。
语言系统就在这一个眼神里被击溃。黄昊宁想了半天,终于咂摸出一句来。
“有女朋友也太爽了。”
“哈哈!”
新乐因这句话而雀跃。刚好河边路也走到了尽头,于是哼着《奇妙的约会》领黄昊宁回归大马路,往电影院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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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鼻尖嗅见爆米花香甜的奶油味,新乐和黄昊宁才发现他们的约会流程漏掉了“吃饭”的步骤,而奇妙的是,在新乐制造了约会途中的小小惊喜之后,黄昊宁几乎感觉不到“饿”了。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有情饮水饱”?
“昊宁真的不要紧吗?”
“嗯不要紧,不是还买了爆米花嘛。”
“哦——那等会看到一半要是饿了,我们一起溜出去吃饭吧!”
古话,是有点道理的。黄昊宁摸了摸肚子,如是想道。
过了一会,灯光暗去,四下皆静。短暂的无声过后,背景音乐轻松欢快地随荧幕上的男女主角出现。
这是影视作品中再俗套不过的狗血催泪爱情故事。男女主角因意外相识,磕磕绊绊地相爱,在误会中分手,然后重归于好。
漫长的两小时,剧目终于演到了重逢,男主角鼓起勇气深情表白,而回应他的,是女主角的拥抱,和热烈的亲吻。
亲吻。
像是触到了某个暧昧的开关一般,荧幕上短短数秒,黄昊宁就产生了无数旖旎的遐想,新乐呢,新乐是怎样的心情?他好奇地看向新乐,刚好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眼仁亮晶晶的。
他的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向新乐靠过去,而新乐的双手先一步环住了他的脖颈,肌肤的温度在猝不及防间贴近,他与她的气息融为一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黄昊宁脑海中炸开了,两边的耳朵都热乎起来。新乐原本只想啃他一口就松开,于是短短一瞬的接触后就稍微退开,却被黄昊宁的手温柔而强硬地揽了回来。
新乐没有抗拒,放心地陷进黄昊宁升高的体温里,她感觉到湿润的舌尖划过嘴唇,试着撬开她的唇齿。
而下一秒,四周的灯“唰”地亮起。黄昊宁被吓了一跳,才发现荧幕上已经开始滚演员列表了。前排的人纷纷起身,工作人员在出入口那边大声提醒,试着把熟睡过去的那几个观众叫醒。
黄昊宁还有些发懵,而新乐抬起他们不知何时十指相扣的手。
“我们也走吧?”
从影院出来已经过了十点,街上空荡荡的。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黄昊宁和新乐聊着天,从电影的情节到今天工作遇到的事,区别只在于黄昊宁时而心神不宁地摸摸自己的嘴巴,而新乐则抽空整理着刚才被无意间揉乱的头发。
男女朋友在约会中,电影院里,无比自然的、顺理成章的亲吻。
原来是这种感觉。黄昊宁一边回想着,想把这一小段记忆抠下来保存,一边分心压抑着因被打断而在心中升腾起来的些微的不满足。
要压抑,因为他不确定继续索取会不会太急。他时常看到有人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懂得珍惜女孩子的心情”,他不想被新乐这样评价。
慢慢来,要慢慢来。
一路到了车站,新乐刚好瞧见末班车开过来,是她回家的方向。
她晃晃两人紧牵的手。
“那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见哦。”
“嗯明天见新乐!”
眼看着新乐就要松开手,黄昊宁多少是有些不舍的,但总不能不让人回家啊。于是他主动松手,向新乐挥挥。
“注意安全,今天很开心!”
公车停靠。
黄昊宁本以为新乐要上车了,却发现新乐皱眉盯着他的脸看。他刚想问怎么了,突然被新乐嘬了一口脸颊,耳朵又“腾”地热起来。
“我很开心你能因为我开心哦!”
新乐满意地看着黄昊宁变化的表情,笑嘻嘻转身上了车。
陆壬同学是可爱的路人(闪亮)
*因为格友都已经把后面的写差不多了,我就写点之前的
*瞻园里闹鬼啦!
地铁,四通八达,是城市的血管。
地铁是否能算一种电车?我坐电车,是否能算是有轨电车?我想着这些无聊的冷笑话,在夫子庙站下了车。
虽说是夫子庙站,但我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夫子庙。最近六扇门注意到几起高中生自杀的案件,认为其中和妖异有所牵扯,派了不少人手外出调查。这其中就包括南京的各个寺庙,夫子庙也在其中。
瞻园离夫子庙不过几百米,自然也被纳入搜查范围内,似乎已经有几个同事到了这边。我闲来无事,也来看看,顺便给大家带点吃的。虽然我觉得还是寺庙比较可疑,但那种地方我是半步也不敢近前,生怕出来个老和尚给我超度了。
要是遇到那种状况,也不知道六扇门员工证管用不管用。
我正在瞻园门口胡思乱想,却见到一个身影急匆匆从我眼前跑过。虽然只是短暂一瞥,但看得出那是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大概是附近中学的学生,可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跑,怕是有点不安全。
她的身影在转角消失了,我正要追上,只见不远处又跑来几个女孩,她们穿着相同的校服,表情都有些紧张。
“她去哪儿了?”一个短发的女生问。
“该不会进瞻园里了吧?”个子最矮的女生说。
“我去问问,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天这么黑,她一个人不安全!”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说着,朝瞻园门口跑去,在她身后,紧跟着的一个黑色影子也灵巧地跳进了院墙。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耳坠,我意识到那是华绒,夜游神之一。他的安全倒是不必我担心,我这么想着,赶紧向着那个女孩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飘了起来。成为幽灵的优点之一,是我的灵魂不再受到身体的限制,移动变得更加自由。我离开地面,飘上树梢,高处视野开阔,我很快找到那个独自一人的女生。她跑累了,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低垂着头,眼泪打湿了脚下的一小块地面。
她的啜泣声支离破碎。即便是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她也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仍然有那么一点儿声音从指缝和喉咙里偷偷溜出来。我默默在她旁边坐了一会儿,想要摸摸她的头,又放弃了。这种时候,独自一人会很难熬的,我忍不住想。但好在,她大概还有几个朋友。
脚步声很快响起。矮个子的女生是第一个到的,她一开始还带着一点儿责备的语气,问女生怎么一个人先跑了。但在见到对方泛红的眼圈之后,她立刻变得不知所措,开始手忙脚乱地掏纸巾。
矮个子女生终于掏出纸巾的时候,短发的女生跑了过来,坐在哭泣的女生边上,拉过她的手。高马尾的女孩最后一个赶到,三个人围成一圈,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关切。被围在中间的女生终于开口,那是一个高三学生最普通不过的烦恼:学业退步,压力很大,离理想中的大学越来越远,父母为她操碎了心,可成绩还是一直不如人意。周围的朋友都似乎游刃有余,只有她一个人惶惶不安。听说有学生自杀,恐惧中竟然带着一丝羡慕——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解脱了?
最普通的烦恼,却也是最真实的痛楚。但好在她还有朋友在身边。她们在她身边,听她说话,抚摸她的后背,拥抱她,鼓励她。她们提到奶茶,蛋挞,烧仙草,娃娃机里的小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她们说高考结束之后要去游乐场和海边,试图让她对未来有所期待。最后女孩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她大概会一直记得这一天吧,不管未来是否考上了心怡的大学,她也会一直记得这个晚上,朋友们是如何给了她温暖的陪伴。
学生们回去上晚自习了,虽然她们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还是一直把人送回学校再离开。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飘进瞻园,本来打算看看华绒在不在,好把学生们的事告诉他,却看到有两人正在和华绒搭话。
说话的两人都是六扇门的员工,灵兽科的葛蔓藤和棠梨,两人与华绒打了个招呼,聊起调查的事,只听葛蔓藤问:
“我看潇潇不在附近,你今晚应该是单独行动的吧?”
她见棠梨一头雾水的样子,又悄悄向她解释:
“叶潇,我的好闺蜜,也是一名夜游神。最近我看华绒好像在追她呢。”
哇哦。人皆有八卦之心,鬼也不例外。华绒喜欢叶潇,不错不错,我看他俩蛮般配。
我又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可惜没有更多八卦,话题还是转移到那几个夜晚游荡的女学生身上。是时候现身说明情况了,我想,却不料刚一现身,就先是被藤蔓缠住,又被华绒一屁股坐在地上,搞得我动弹不得。
哎呀,这可不太妙啊。没想到六扇门的工牌没用在老和尚身上,倒用在同事身上了。
清明节发点应景的……
《换命术》
Side A_皆大欢喜▲
Side B_****
Side C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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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的暑假,你第一次离开广东。
你下了飞机,发现地铁去不到网友给的地址。发消息问她,她不回。半途改坐公交,公交不直达。问着路走,好心人又给你指岔了方向,平白多绕许多路,最后好容易找准门牌竟是所不大的肿瘤专科医院。人行往来,一时不知往何处找,你疑心是被网友作弄了,但你们相熟两三年,早就互通名姓过,平日你同她谈修行、聊志怪,讲山间的信号线缆如何被灵兽毁坏,说师父如何教师兄弟们习武,她从来接受良好,从不质疑你胡说八道,有些事你自觉说出来像异想天开,她也不曾嘲讽……
你便想,她或许正忙,决心再自己找一找。你知道她名字怎么念,记得近一年未在上学、较你年长,又想她对许多术后并发症是很了解的……她或许是个毕业不久的护士。
于是你去咨询台问。
护士姐姐、这里有位赵雁行护士吗?
——哪个艳?
你只知是一种飞鸟。你是小道士,她像行侠客。雁行雁行,多衬她啊。
是大雁的雁。你猜。
——没有。
这也是自然,这医院好歹也有六层楼。你一个个病区地找,找一楼,想她可能在二楼。找二楼,想她大概在三层,找三层,又想她没准是在第四层。
一路问到第五楼,有人从背后轻轻一戳你,反驳说:不是的,是燕子的燕。
你匆忙转身,一个面色蜡黄的姑娘坐在轮椅上冲你笑:小道长,你真来了啊。
你没问赵燕行今天怎么不回消息,她也没提起。你推她回病房,刚上手时差点撞到门框,还好走道足够长,你很快熟悉轮椅是怎么用的了。四人间只她一个住,她裹紧衣服,一张张空床指过去:喏,一号床的婶婶前几天转院啦;二号床是个小妹妹,这几天转ICU去了……四床是我。
那三号呢,你问。
——我这床呢,过两个月也该能空出来。
赵燕行抬手,极轻地拍你两下,一截带着青紫的枯枝从病号服的袖口支出来,针孔都比血管更粗一些。她拿那样的手拨了拨头发,打着卷的细软发丝过于服帖,但不算太稀疏。床头有许多造型各异的折纸,狐狸、星星、兔子、龙,已攒了整整两大罐。她把它们拂到一边,问。
——小道长,你不会是御剑飞来的吧?
御剑属于修仙范畴,学不着,你告诉她是坐的飞机,不过师父教了隔空御物。
——真的?
真的。
四下无人,你折一只纸鹤放在手心,决心演示给赵燕行看。她托着下巴,眼也不眨地等着,看得你手心里都是汗——你法力低微,术法时灵时不灵,物件常像《哈利·波特》里的扫帚般不听话。
你在心底求着道尊保佑,小心翼翼吹一口气掷出去,操纵它去关房间的灯。
第一回掷偏了,纸鹤撞着墙又拐不了弯,落到地上。
第二次投准了,纸鹤的嘴尖碰着了开关,可惜力道没使够,灯稍一暗就又亮起。
你咬牙又试一次,可是心一急,纸鹤便如断线风筝离手落地,比先前还不成。
你有些不敢看她,埋头说自己准头向来不好……却听赵燕行一声笑。
——我看见啦,刚才灯闪了一下。小道长,原来你真是个道士。
灯光映得她的眼睛额外亮。
——小道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周舆。你拉着脸说。我从未骗你,我就叫周舆。
赵燕行问你这招练了多久、还会不会别的。你哪好意思说自己才刚正式入门,练了三个多月也就这个法术用得还算成。
你反过来问她有没有拿手的事儿。
——以前有。她说,我以前物理学得可好了,150分卷儿从来不低于120。现在嘛还在学,争取两个月内折出条龙来。
你摸摸鼻子,没说自己物理也是这么个水平。
她望你一眼。
——哎,虽然我休学了,你还是得叫我学姐啊,我念到高二下学期呢。
你从善如流地问,学姐,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赵燕行边折纸鹤边念,那多了去了,我想长到1米7,想治好病,我家边上的烤羊肉串特别好吃我现在都吃不了,快想死了……对了,我还想打个啵儿。
你一愣。
她停下手,笑嘻嘻地,没看你。看着你。
——恋爱要太久,我没那时间,打个啵儿就行。
你左顾右盼、你上看下看、你悄悄把凳子往后挪。
赵燕行哈哈大笑。
——我要个一米八的帅哥。一米六的周小道长……你能不能替我绑一个来?
怎么能绑人呢?不能绑人。反派才绑人。
赵燕行一拍双手。
——那完了,我铁反派啊。想法就先不提了,这命格也挺反派——不良于行、年少重疾、成绩优异脑子又好——就是可惜到现在都没主角组和我作对。
你说,那你再多等一等。
她扁扁嘴,把手里的折纸撕成一条条,嘀咕,我说了又不算数。
算数的。
你想起自己在师父房里翻到的许多书,那会儿他抽得你哇哇哭,不过因果循环自有报应,现在轮到你高兴了。
学姐,道家有类法门唤作窥天机,里头有换命术。
赵燕行瞪你。
——换命换命、哪个憨子——
我呀。你凑上前,把她手里的折纸抢救出来,塞一只折好的纸鹤给她。我跟你换,你这是度死劫,换掉就好了。
赵燕行一脸被噎住,好半天崩了你一个脑袋瓜。
她问,周舆,你凭什么以为换到你不会死?
你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冲她乐,因为换命死得是重要配角待遇,反派组不配。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