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走这里: http://elfartworld.com/works/2120523/
*中篇走这里:http://elfartworld.com/works/2131150/
*我就是试试我再也不写双视角了对不起(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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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与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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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几个巨大的螺帽挡在另一头的那个里政府杀手和路希德至今为止遇上的都不一样。那些说着要清除魔法师的人们盯着自己的眼神都带着赤裸裸的恨意,要么就是正义感,但青年不一样。现在他终于读懂了青年无数次想要接近自己的途中,眼中毫不掩饰的光芒,怪不得自己会觉得熟悉,因为那是与自己埋下每一个炸弹、又看着它起爆时同样的,欣喜又愉快的眼神。
自己这是被一个以杀人为乐的疯子盯上了。意识到这点时,路希德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并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人,更别提打架了。那么作为难得的第一次,路希德也很想尽情打一场。那个里政府的人朝自己挥出的每一刀都充满了力量,仿佛仅仅是被利器带来的风扫过都会出现伤口。尽管他下刀的位置都避开了要害,站着不动挨刀子的话肯定会被刺穿。而且他不想将自己一刀毙命的原因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只是因为享受这个过程。
但是自己也还是从他的刀下三番五次躲开了。在不能使用魔杖的情况下,发起反击确实成问题,受点伤也难以避免,不过保住一条命倒没有那么困难。
钉子,钉子……路希德摸摸两边的裤兜,一阵快速的翻找,最后拿出一个小木盒子。他单手拿着盒子,把盖翻开,让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撒到面前的地上。
几秒钟过去,巨大的螺帽恢复了正常大小,回到普通的金属零件的样子躺在地上。另一边的青年见路障消失,没有任何犹豫地迅速冲了过来。
不过青年没能跑多远。在他距离路希德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脚下突然不知从哪钻出了几道指头粗的钢筋。在青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钢筋如同缠住落入陷阱的猎物的藤蔓,紧紧地缠住了青年的脚踝,把他迈出去的双脚紧紧禁锢在了原地。青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强行拉住失去平衡,控制不住向前倒去时,身后的墙壁上又迅速窜起两条钢筋,缠上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去。
这样一来一回的拉扯确实让他恍神了一瞬间,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中了那个魔法师的陷阱。心脏跳得更快了,砰砰的声音通过血管清晰地传到耳朵里。他低下头,看着已经走到面前,刀尖离自己脖颈处的皮肤只有几毫米的路希德。魔法师看着自己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血红色的双眼中流动着的情绪。青年皱了皱鼻子,水果糖的气味又一次萦绕在他的鼻尖。
“我们来聊一聊吧?”路希德晃了晃尾巴尖,贴着青年脖子的刀尖一动不动,“嗯嗯,我理解你想和我打架的心情哦,如果不是今天我实在是没带什么有用的道具出来,我也很想和你好好打一架。”
“……哼,”青年咬着牙,“在这种时期,一个被通缉的罪犯魔法师,出门居然不带齐武器……你心可真大啊?”
“哎呀,谢谢夸奖,这位里政府的,呃……”
“叫我T。以及我没在夸——”
“哦!这位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的T先生,”路希德笑嘻嘻地打断了他,“既然不说真名,那方便说说你们里政府的计划吗?”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T看着路希德,冷笑了一声,”就凭你现在拿刀抵着我的脖子威胁我?我可一点都不怕你。我现在只想杀你。”说话间T向前稍微倾了倾身体,让路希德的刀尖刺破皮肤,红色的血珠从浅浅的伤口中流下。
“啊?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很开心啊!”
“……嗯,有趣!”路希德眨眨眼。他因为T的反应有一点惊讶,不过更多的还是好奇。他凑到白发青年面前,抬起脸仔细打量着他,“没想到里政府也有你这样的人,因为这种理由就追杀我们魔法师……和我之前遇上的那些大义凛然的家伙们真是太不一样了。”
“哈……可别把我和他们当成一种人。我才不在乎社会秩序会变成怎样,不管你们魔法师怎么搞火山场,只要别妨碍到我,就都和我无关。”路希德额上与眼睛同色的双角随着他的靠近,进入了T的视野。他也一样眯起眼,打量起这个比自己矮一截的魔法师。
“那你还真是个恶劣的家伙,亏得里政府不全是你这种人,不然人类早就死光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T突然大笑起来,路希德被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刀尖也一起与T的脖子拉开了一点距离,“你有资格这样说我吗?我看过你的档案了,路希德·弗洛兹乌德!在各种人多的地点多次引起爆炸事故,却无人丧命;手法专业,每次都能完美避开条子们的搜索,最后被定性为愉快犯——你看,我们难道不是同一类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快乐才行动的吗?”
路希德的表情在T说话时肉眼可见地迅速塌了下来。他一直等到T说完才摇摇头,一脸无奈地开口:“哎……还真是不该小瞧了你们里政府。不仅在行为上专给魔法师添堵,说话也是这么让人不爽。”
“哎呀,让你不愉快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可是很开心啊。”T仗着路希德移开了刀刃,身子又往前倾了倾。
路希德没有搭理他的挑衅,反而是直接放下了指着T的刀。“可惜,谈话失败啦。”他捏起衣摆,把匕首上刚才沾到了血的地方随便擦了擦,“虽然和你说话让我十分不愉快,不过打得倒是不错。如果有下次……”
T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玻璃破碎的细小声音。在之前的战斗中,每次这种声音响起,路希德都跟自己玩了花招。T正打算寻找声音的源头,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弥漫起了浓浓的白雾,本来离自己不到两步远的路希德消失得连气息都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束缚手脚的钢筋。
“我一定会赢的。”
从雾中的某处传来了路希德的最后一句话。T朝着声音的方向挥出了一刀,意料之中地只切到了空气。
下一秒,从斜后方也传来了雾气被搅动着撕开的气息。T转过身,下意识抬起自己的短刀一挡——他确实看到了三枚飞镖飞向自己,但不论是想象中的碰撞、还是声音,都没有出现。
“嘭。”
倒是有一个明显是由人类模仿的爆炸拟声词在周围响起。他很确定这是路希德的声音,而且位置又是在身后。魔法师身上甜腻的水果糖香味再一次钻进了他的鼻子。他抬起空余的手捂住耳朵,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刀尖向后捅去——这次确实打中了,但是那个魔法师好像无事发生一样,又一次出现在自己身后,并且故意在自己看过去时才隐身于雾中。
周围全是白霭霭的雾气,连墙壁和脚下的地面都看不到。因此T也不敢随意走动,只能紧盯着周围的雾霭。除了雨点砸到地上的声音之外,其他的声音好像也都被雾吞噬了似的。
哪里不对。路希德一直在试图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他绝对在计划着什么。
‘嘭’……难道是声音……爆炸的?那我不可以继续在这里——
紧接着,仿佛是在回应T的猜想一般,爆炸的巨响围着他炸开,过于巨大的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插进了T的耳朵。这个音量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震耳欲聋,对五感发达的T来说更是如此。眩晕和声音一起冲上头顶,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只剩下刚才的爆炸音持续地播放着,在一遍一遍的回响中音调升高,最后变成尖锐的蜂鸣。
看到T在巨响过后直接倒下了,路希德松了一口气。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正在不断往外冒白雾的玻璃罐,盖上盖子,然后用魔杖驱散了快要溢出这个小巷子的雾。
战斗结束了。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战斗的中途转成了中雨,现在不论是倒在地上的T还是路希德,都已经完全湿透了。几层衣服全都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尾巴都湿得可以拧出水来。就算自己现在感觉不到温度,路希德也觉得自己要感冒了。
路希德自制的糖果炸弹可以达到炸弹的效果,当然也包括了声音和光效。在T的视线被雾挡住时,路希德在他的脚下放了足以让他在地上躺一会的数量的糖,接下来只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引爆,就能制造逃跑的空当。
路希德其实不喜欢随机地制造爆炸事故,事实上他所犯下的案件基本上都是仔细计划并计算过的。再说抹去犯罪的痕迹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对建筑物不了解就随便炸更有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所以他才会选择只使用声音来攻击T。
在确认了敌人一段时间内不会追过来之后,路希德快速收拾好自己掉在巷子口的零件和雨伞,带着它们消失在了雨幕中。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T的视野才开始重新变得清晰。雨还在下,刚才的白色雾气已经完全散去,路希德也一起不见了。自己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一个满是雨水的水洼里,衣服和头发都吸满了水。下雨天的风总归还是有些凉,T从水洼里坐起来,打了个寒战。
爆炸并没有真正发生,只有声音从炸弹里被释放了出来。周围散落着不少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糖纸,想也知道大概就是这些东西差点毁了自己的耳朵。他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血。
撑着地站起来时,右腿拉扯着的疼痛提醒了自己路希德的飞镖还留在伤口里。他低头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拔出来。他扶着墙站起来,捡起完全被雨水浸透的外套和被自己丢到一边的狙击枪,又捡了一张糖纸,在同样已经湿透的裤子上抹了两下。
下次见。里政府的青年又笑了起来。
*本篇是《雨与刀刃(上)》(http://elfartworld.com/works/2120523/)的后续中篇,还有个下篇,强烈建议三篇一起看
*下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2131151/
*对不起我就是想试试我下次再也不双视角了(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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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停下不久的雨又蒙蒙地下了起来。街道拐角的小巷子暗处,墙角堆积的木箱子顶端,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对峙着。
“作为你把我脸划破的‘回礼’,给你一个小纪念品哦?”魔法师一直很轻浮的语调回响在耳边,话音刚落,原本抵在喉部的匕首的触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右腿尖锐的剧痛。青年因为疼痛失去了平衡,单膝跪到了箱子顶。他低头往下看去,一枚飞镖的头部已经完全没入了皮肉。原本就在背后的魔法师在自己受伤时也不见了,不用回头也知道他肯定又消去了自己的身影。
但是,视觉上的“消失”与空间上的彻底消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其实隐形了的路希德现在就站在青年的背后,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与过快的心跳,汗津津的手掌里紧紧攥着另一颗玻璃球。玻璃球只能制造视觉上的错觉,却不能让自己的其他气息也变透明,而且玻璃一旦被打碎,效果也会彻底消失。眼前这位里政府的杀手似乎拥有远超常人的感官,刚才用玻璃球制造出自己的幻影对他说话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自己的真身所在的方向。在视线对上的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路希德差点以为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但上次是骗过了,不代表这次依然能躲过去。路希德咬紧牙,快速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刚才扎进去的飞镖只是自己用来消减对方的行动力、拖延时间让之后的战斗有机可乘的手段,同时也是为了拉开两人的距离。自己近身绝对没法打赢这个家伙,那就只能先从他的攻击范围撤退,然后用身上的道具想办法逃走。路希德眼角的余光映出了斜上方的电线,如果能找到机会加固它,然后用戒指把自己拉上去——
“哼。”
在路希德准备跳下箱子堆的瞬间,白发青年的冷哼在身下响起。路希德只来得及看清他上翘的嘴角和从下往上朝着脖颈极速逼近的手。他意识到了青年想要做的事,却因为距离太近,来不及躲开了。
“很别致的礼物,我收下了。”
说话声与一股力量挟着风一起朝自己袭来。魔法师眼前的一切都旋转了起来,自己的身体也被那股力量抓住,朝着某个方向狠狠地撞了过去。慌乱中他对着那力量的来源扔出了手中的匕首,希望能打到敌人,然而听到的只有金属与地面碰撞产生的哐啷声。本来握在手里的玻璃球早在视野晃动时就失手落了下去,隐藏自己的幻术也随之解除,更麻烦的是似乎魔杖一起从口袋里掉了出去。
然后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背部与地面撞击产生的冲击过于强大,以至于路希德的意识产生了空白。回过神来时一阵剧烈的眩晕冲上了头顶,整个上半身都在一跳一跳地剧痛着,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雨水与属于自己湿热的液体正在缓缓贴着头皮往下流。不过这个出血量,伤口应该不是很大……但是继续这样躺着,可能一会儿就不止这一个伤口了。
青年站在箱子堆的顶端,把垂下去的左手攥成拳又松开,虽然刚才揪住魔法师的衣领、把他扔到地面上只花了小几秒,那种感觉却令他记忆深刻。好轻,好像随时都会被折断一样。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会被自己杀掉。
青年把视线转向了依然狼狈地躺在地上的魔法师,他似乎是被摔得失去意识了。没关系,青年心想。他又一次握紧了刀柄,从堆积起来的木箱顶端轻巧地跳回地面上,落到魔法师的身边,刀尖直直地朝着锁骨的位置刺了下去。
这样的疼痛,应该足以让你醒过来了吧?
在刀尖落下去的刹那间,路希德也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悬在头顶的·刀尖,而是里政府的青年白色发帘下,紫色与蓝色的瞳仁。那是一双本应看起来灰暗无光的眼睛,此时却闪着兴奋而又疯狂的光芒。
路希德感到很疑惑,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敌人会如此高兴。在只有短到刀尖都来不及落下的一瞬间,他凝视着那双眼睛,试图搞清楚其中究竟装了什么。
在危险来临之前,他往边上一滚,躲过下落的刀刃,扶着地站起来——毕竟就算他真的很想知道敌人如此兴奋的原因,无谓的疼痛与伤口也还是避免的好。
青年见路希德躲过了这一刀,立刻反手朝上,对准路希德的侧腹又挥出一刀。他本想借着这个动作顺势站起来,途中不小心拉到了大腿上的伤口和依然留在里面的飞镖,脚下趔趄了两步,出刀的动作也就慢了一点。
然而这个间隙足够路希德脱险了。他从袖子的暗格里又摸出一把匕首,轻松地用自己的刀挡开了青年。看到自己制造的缺口果然有用,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警惕地用刀指着青年,往后退了几步,轻喘着气拉开了距离。刚才被摔在地上的疼痛依然鲜明地残留在背上,头也还有些晕。他甩甩头,想要彻底赶走晕眩,对着白发青年咧开嘴笑了:“哈哈,你这么喜欢这份礼物吗?喜欢到你都不舍得把它拿出来的地步了,就不怕我在上面涂点什么毒药,或者附上什么见了血就会触发的黑魔法之类的?”
青年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
从刚才路希德挡开了他的匕首起,耳朵里——更准确地说是脑子里——就在嗡嗡响,除了对面挑衅自己的话语之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但青年并不讨厌这样的状态,倒不如说他现在状态正好。尽管伤口依然在疼痛,自己却从来没有感到过四肢是如此灵活又充满了力量;心脏跳动的声音不断冲击着鼓膜,那声音在现在的他听来无比可悦,神经的敏感度仿佛被调到了最大,喉咙也有些发干。身体的各项功能好像都被放大到了最高值,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对面那个人。
路希德·弗洛兹乌德。明明是个魔法师,在对付自己时却不用魔杖。尽管如此,他的身周也还是充满了魔法。不只是那些青年不知道是怎么发动的幻术,自从身份暴露后就没再隐藏恶魔般的双角与尾巴,甚至是他整个人的氛围,都让青年觉得他无时无刻不被火山场的力量包围着。
意识到这一点,青年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魔法师身上。耳鸣慢慢消失了,世界在自己原本就比常人敏感数倍的感官中无比地清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都可以听到路希德还有些紊乱的呼吸与心跳,甚至能看清他握着匕首朝向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青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有趣的对手,全身的细胞都在躁动,想要冲过去,把刀刃没入那个人的血肉中。一直以来隐藏起来的天性在这一刻爆发,愉悦感在体内的血管里流淌。
青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类似同情或是怜悯之类的感情,猎杀巫师甚至能够使他感到快乐。对面那个魔法师被自己搞得发梢都在滴血,看着地面上零星的猩红,自己的战意反而燃得更高了。路希德……也该记住他的名字了。他和那些只会挥着棍子念咒语的脆弱魔法师不同,那些人躲不开自己的利刃。路希德不一样,自己的短刀不论瞄准哪里都会被他避开,把他摔到地上也能立刻爬起来。即使是现在路希德站在自己的对面,眼中满是对自己的警觉,却不见对自己的恐惧。
青年突然感觉很轻松。路希德明明有过那么多机会可以逃走,却选择了留下。既然他也和自己一样享受着这场战斗,那就更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啊……说起来刚才,路希德说了什么?青年突然想。他好像是好奇自己为什么不把飞镖拔出来。
“这个无所谓。拔出来了也只会流血,增加不必要的麻烦。”青年垂下眼睛,端详着手上的刀,开始思考一会冲过去时要以怎样的姿势刺破对面那个魔法师的血肉。
而另一边,路希德因为青年突然莫名其妙的动作与回答也有些迟疑。青年披在肩上的蓝色制服外套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看上去好像还被踩了两脚。
自从自己刚才有些费力地挡开了他的刀,路希德就感到了异常。就在自己拉开距离的这几步里,围绕着青年的气场好像突然变得张扬了。白发的杀手只是盯着退后的自己,异色的眼睛里流动着自己读不懂却熟悉的情绪,语调也上扬了许多。
“比起那个…”青年握紧刀柄,压低了身体,视线紧锁在路希德身上,“去死吧。”
路希德在他说话时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因此来得及在青年拔腿的瞬间就立刻反应过来,一边大步后退一边把早就握在手心里的几个螺帽朝青年扔了出去。脱手而出的螺帽在空中变成一人高的巨大滚轮,歪歪扭扭地朝青年的方向碾了过去,接着好像遇到了什么阻力似的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起,把小巷子堵了个严实。路希德知道这些道具顶多只能维持四五秒,而自己必须要在这几秒中把接下来需要的准备工作做好。
-TBC-
*本篇是《红树林与光之鱼》(http://elfartworld.com/works/2114195/)的后续,建议先看完再看这篇,不过我寻思当成独立短篇看应该也行
*依然是烂到我自己都嫌弃的文笔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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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之海与搬运绝望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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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感觉你今天一直在分神。有什么担心的事吗?不论发生了什么,请不要勉强自己。“
属于妹妹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时,亚修塔刚刚抬起一只脚,准备迈出自家宅子的院门。
妹妹能干涉感知的极限到门口为止。因此亚修塔收回腿,微笑着朝她楼顶房间的位置挥了挥手,她八成就在那里看着自己。亚修塔把一个小小的光球聚集在食指尖,接着挥动手指。于是几秒后那光球就变成了一只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白蝴蝶,停在他的手背上。
“去找我妹妹吧,”他轻声对蝴蝶说,“让她放心。”
蝴蝶轻轻扇了扇翅膀,缓缓地朝着屋顶的某一扇窗户起飞了。细小的光粒从它的翅膀上洒落,形成一条美丽的轨迹。蝴蝶最终会停在妹妹的额头,代替自己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在许久之前的曾经,每当年幼的妹妹哭泣时,自己总会用魔法变出蝴蝶或者是一些其他的小东西来安慰她。希望她不要误会自己还当她是个小孩子就好,亚修塔默默地想。
他目送自己造出来的小东西确实飞入了妹妹的窗户后才走出院门,踏上了通往海边的小路。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大半,原本刺眼的光芒如今只剩下一层淡淡的余晖,把亚修塔浅色的头发渡成粉金色。
如今已经是九月底,炎热的夏天早该过去,进入秋天。若是以往的萨那西乌,拂过脸颊的风早就应该带着寒冷,而不是依然热得让人烦躁。
其实从初春开始,萨那西乌的空气中就一直漂浮着不安分的粒子。亚修塔知道这是火山场开始躁动的前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并不是件好事,但是对于亚修塔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火山场与表世界的连接越多,自己能够使用的魔法便越强大。
上一次踏上这条小路去海边散步已经是两个半月之前了。不论是海边的景色还是热闹的节日庆典,他都不感兴趣。如果没有必要,尚来喜欢窝在研究室里独自钻研魔法的亚修塔基本上不会踏出自己那间永远是黑夜的研究室。
于是在两个半月前的盛夏,他借着人们都去参加海员节祭典的空当,在海边的树林里用准备已久的鳞片造出了传说中运送思念的光之鱼,并把它送入了在海底深处的某个火山场结界的裂缝。在经过了自己的一番强化改造后,光之鱼可以穿过表世界与火山场的裂缝,而且只要附在鳞片上的术式准确无误,它甚至可以在火山场搜索亚修塔想要的东西,并且带回到表世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搜寻自己已经死去的搭档尚且留在火山场的意识碎片,把它们全部收集起来,放到准备好的肉体中——理论上如果一切都正确地实施,他的搭档就会重返人间,重新回到他的身旁。
但是达成这个目的的前提是大量的魔力。亚修塔在十年间一直等待火山场的结界出现裂缝。裂缝增加了,就会有更多的魔力涌入表世界,这样一来一切都会变得更顺利。终于,在今年春天,亚修塔做出了要在夏天实施计划的决定。他并不知道结界出现裂缝的原因,只是隐约感觉这大概是人为。而那个人,或者说那群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除了对此表示感谢之外,也并不在意。
而今天早上,亚修塔是被自己一直贴身携带的鱼鳞弄醒的。这是亚修塔放在光之鱼身上的追踪魔法,当它穿过裂缝回到表世界时,亚修塔会第一个知道。为了避开日渐严峻的里政府的监视,他决定还是等到夜晚再去海边与自己的使魔碰面。即使自己之前已经检查了无数遍鳞片上的术式,也还是不能保证成功。火山场虽然是个充满了无尽的力量无限可能的世界,却也正是因此无比危险,会出现什么结果完全无法预料。
不惜一切也要把搭档夺回来,哪怕是牺牲掉自己的一部分也无所谓。亚修塔怀着这样的想法已经努力了十年,也确实为这个愿望献出了许多,亚修塔怀着或许今天终于可以得到什么结果的期待,与对结果一片空白的不安,沿着小路往海边走去。
亚修塔走到海边时,太阳已经完全没入了海平面,只剩下小半边的紫红色。脚下柔软细沙的触感与自己两个月前来这里散步时如出一辙,就连踏在上面时,裸露的脚踝处皮肤所感受到的沙子里残存的来自太阳暴晒的热气,都与盛夏的沙滩一模一样。
持续的炎热当然不正常,亚修塔知道这是火山场的躁动所带来的必然结果;但是现在,明显有比天气更加异常的东西。
两个月前,人群曾经在这里聚集,把仅仅是涂了颜料、没有任何魔法的鳞片投入水中,来纪念亡灵。海浪声与人们的低语融在一起,海中仿佛有银河闪闪发光,亚修塔曾觉得那时候的海仿佛活着一样。不过他很清楚,即使这些不存在于海中,这片海也依然是充满了生命与活力的。
就算鳞片上的颜料慢慢褪去、没有人在沙滩上窃窃私语,海洋也应该是包容着无数生命的世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寂静水域。
入夜之后,云突然多了起来,来自天体们的光芒被全数遮住。即使这样,海面看起来·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被黑色涂满。除了海浪拍向沙滩发出的哗哗声,一切都过于安静了。就连海浪也不是以往的清脆安稳,黑色的海水涌上岸时只会留下黏稠并带有奇怪钝感的声音,久久萦绕在耳旁。
亚修塔并不喜欢这样的海,不如说看到它的每一个人都会下意识地感到不快。自己一直压抑在心中的不安在看到大海变成这样后后迅速膨大,他蹲下身,皱着眉把手浸入海水中。如果这异状是由魔法引起,那么自己应该可以感觉得到。
果然,水中溢满了来自火山场的黑暗物质。亚修塔把手从海水中拿出,站起身来,凝视着漆黑的海面。这个程度的裂缝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裂缝了,说是一扇门应该更合适。按照力量的浓厚度,估计一些魔物已经通过了这扇门,跑到表世界来了。而这片海域原本的生物估计也早已在火山场的影响下,变成了魔物,或者干脆死在了黑暗中。
那么在这样的海域中,我的光之鱼……和它带着的那个意识呢?
亚修塔因为自己突然的想法而感到一阵混乱。他双手颤抖着,胡乱扒开自己的领口,拽出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的鱼鳞想要确认。不行,这样不行,它不可以出事——
但是现实并不会按照亚修塔的预想发展。系在链子末端,原本是柔和的淡蓝色光芒的鱼鳞此时变成了完全相反的漆黑,鳞片边缘则是一圈刺眼的暗红色光环。而鳞片上死亡的气息,明显与与面前的海面来自同一个源头。
然而现状并没有给亚修塔混乱的时间。在他的手指碰到黑色鱼鳞后,海面上传来了水面被什么东西破开的声音,一直潜藏在水下的暗流此时现出了它的真身。亚修塔惊愕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却在下一个瞬间陷入了无边的绝望。
淡蓝色绘制的骨架与皮肤已经变成了边缘点缀着暗红的黑色;原本平滑的线条变得扭曲,裂缝和尖刺布满了脊背、鱼鳍与鱼尾;从裂缝与原本空无一物的眼眶中流出的岩浆似的液体顺着躯干缓缓滴入海中;本应光滑的头部也长出了有着旋转纹路的独角。亚修塔认得它。那曾是自己用最纯粹的魔法造出来的传说中的光之鱼,尽管现在除了自己谁都想像不出它原本的样子。它也已经不能被称作光之鱼了,只是一个被火山场的力量侵蚀的怪物。
接着,亚修塔把视线转到了变异的鱼鳞上。光之鱼原本的任务,是找到搭档卡那卡所有的意识碎片,让它们依附在鱼鳞上后带回亚修塔身边。原本,成功被依附的鱼鳞会变成蓝色;而如今,怪物两侧的鱼鳞变成了血红色,并且确实有亚修塔所熟悉的人的气息。
鳞片中确实有意识存在,只是与已经变成怪物的光之鱼一样,那也已经不是亚修塔的搭档了。此时的海滩已经不存在之前的寂静了,被扭曲的意识发出的尖笑与咆哮从怪物现身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停攻击着亚修塔的耳朵。
不要……不要。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亚修塔瘫坐在了沙滩上,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不让那些声音再进来。但是这样做挡不住那些混乱又激烈的负面情绪暴风雨似地冲进他的心中,来自搭档的数不清的责备与质问在那一瞬间全部涌向了他。他从没听过卡那卡如此愤怒与绝望的声音。
【你不该来找我。我已经死了。】
“……我知道,这种事我当然——“亚修塔想要对那个声音辩解,却被仿佛听不到似地打断了。
【为什么想要拉我回去?这只会让一切都变得更糟。】
“我只是想要你回来——”
【你不该做出这种会恶化火山场状态的怪物。】
“是我的错,我不知道结果会如此糟。可是——”
【强行拉我回去只会让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失去自我,让我也变成怪物。】
“……我……”
【你不知道正确的方法,只会乱来。抛下原本的研究,就为了做这种事!】
“是我的问题,但是你不在的话,我没法——”
【我本来死而无憾。这下好了,我连进入轮回都做不到了!】
“……对不起。”
【亚修塔·德·勃朗,你这个——】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心中肆虐的悲伤与绝望也突然全部消失了。
亚修塔试探着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被鲜红浸染的白色衬衫和身下变成一片暗红的沙滩,还有似乎在往下嘀嘀嗒嗒的什么液体。
紧接着他发现这是自己的血。几乎将自己撕成两半的剧烈疼痛是这之后才袭来的。亚修塔低下头,属于怪物的尖利的独角没入了自己的右胸。他调动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抚上了那些滚烫的螺旋纹路。同样滚烫的泪水从他的脸颊滴下,落入独角的裂缝中。
“卡……那卡……”黑色了开始从视野的边缘迅速蔓延,亚修塔忽然觉得很困。于是他努力睁着眼,不让自己睡去。
“对不……起……”
真是差劲,明明自己还让妹妹放心。
——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在亚修塔的意识彻底坠入黑暗时,迷迷糊糊地想。
与其说是什么都不剩……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希望。
*和cp相遇了,总之先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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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与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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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路希德抱着一大兜叮铃当啷的金属配件,手臂上挂着一把收起来的雨伞,对一直照顾他给他打折的五金店老板挥挥手道别,便推开店家木门踏入街道。挂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等声音落下,路希德已经把自己融进了和街道看起来一样湿润的行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平时一直趴在他肩上的黑猫今天却没有跟着一起。过去的十多年来路希德已经习惯了肩膀上的那团黑色毛球的重量,还有时不时直接在脑中响起骚扰他的搭话声。仔细想想,自己也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真正的“一个人”待着了,如今帕鲁斯不在,虽然也不讨厌,不过还是感觉缺了什么。路希德空出一只手来,下意识摸了摸平时他趴着的肩头,不意外地在掌心看到了几根黑色的猫毛。
真是麻烦的家伙。还说什么讨厌下雨……他心想,没有注意到自己想着那个家伙的同时,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算啦,回去再骚扰他好了。不过,总感觉……”
路希德小声嘀咕着,随手把掌心的毛蹭到了裤子上——反正那上面已经沾着几根了,裤子也不会介意再多两根;比起这个,从刚才走出店铺起,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路希德很确定自己没有被跟踪,那种感觉也并不是来自后方。这股不好的预感过于强烈且真实,真实到即使只是单纯的第六感,也让他提起了防备。
自己说不定被里政府盯上了,这个想法突然从他的心中冒了出来。路希德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过他确实没法解释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如此预感,便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为火山场带来的细小共振。
一步,两步,心跳渐渐加快,与踏在石砖上的脚步声合上了拍。不安感快速地攀升,路希德能感觉到,那个让自己如此紧张的源头说不定就在前方不到十米的转角后。于是他干脆加快了速度,三步并做两步地大迈步着冲过拐角——
悬在顶峰的不安在他看到那抹刺眼的蓝色后猛地落下了。
眼前站着一位白发的青年。他手里拿着一张纸,似乎本来是正在研究纸上的内容,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此时正抬着头,有些警惕地看向突然冲出来的路希德。
而路希德则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里政府那身蓝色的制服。尽管眼前的青年把制服特定的款式穿得松松垮垮,肩膀的部分也被雨水濡湿变成了深蓝,在他看来却依然无比刺眼。
而白发青年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低头看向手中的纸片——从背面的纹路来看似乎是一张照片——紧接着抬起头,好像确认了什么似地盯着路希德,露出一个很期待的笑容。
“找到你了。”青年把照片收回口袋里,往前走了几步,转眼间手里已经握了一把短刀,“路希德·弗洛兹乌徳。跟我回一趟里政府。”
……还真是冲我来的吗?路希德往后退了两步,双眼也死死盯着慢慢逼近的青年,平时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也开始有点维持不住了。
在这种时候装傻已经没意义了,路希德干脆解除了掩盖额头的双角与尾巴的幻术。他绷紧了身体,提防着随时可能冲过来的利刃:“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就去死。”
回答他的只有滑过脸颊冰凉的金属温度。路希德在刀子刺过来之前便已经反应过来,可惜身体的动作还是慢了点,在他往后避开之前,一道血口子已经伴随着刺痛出现在了皮肤上。
小刀在袖子的暗格里,只要自己一个动作,随时可以拿出来;飞镖别在腰带上,糖果在上衣衣摆的口袋里;戒指的功能还算正常,玻璃球、螺帽与齿轮也都好好的。不能用魔杖,敌人速度太快,没有念咒语的时间。路希德在心里快速确认着,没有问题,虽然这些可能还是不够打赢,不过没关系,只要够自己逃跑就行。
本来抱在怀里的一兜金属配件和雨伞已经在他躲开刀子时被扔到了地上,里面的各种零件叮当着从袋子里洒出,不过路希德现在已经没空管了。他轻轻抖动袖口,在木制的刀柄滑到手掌处时紧紧握住,接着抬起胳膊,用自己的刀刃挡开了直接冲着自己胸口来的第二刀,灵巧地向后跳上了堆在拐角处的木箱子。
“喂我说,这位里政府的朋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着急,在大街上就直接开打了?”路希德站在半人高的箱顶,侧着身俯视着眼前的白发青年,一只手悄悄背到了身后。
“闭嘴。这附近没人。”
说话间白发青年已经冲上了箱子堆,来到了路希德的面前。短刀在指尖翻转,青年反手握住刀柄,借着身高的优势对着路希德的眼睛猛地刺了下去。可是在刀尖扎进眼球的那一刻,代替本应喷涌而出的血液,青年却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眼前的“路希德”也碎裂一般地消失了。
“嘻嘻,位置错了哦。”下一秒,属于自己任务目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感觉到的还有贴在脖颈处的匕首。青年立刻意识到刚才的那个只是魔法师做出来的幻影,真身的位置实际上是错开的。路希德就在青年身后,两人的位置近到青年可以闻到路希德身上水果糖的味道。
但是青年从身后用刀抵着自己脖子的魔法师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杀意。那个魔法师握刀的手并不稳。通过刚才的战斗,青年能够判断出自己的身高与力量都占优势,也就是说,就算那个魔法师真的拿自己的命要挟,他也是完全能够甩开的。
不过,青年其实很好奇那个魔法师接下来会对自己做什么。所以在他的匕首贴到脖颈上的瞬间,青年便停下了动作。刚才的幻影从眼前破碎时,青年终于有了自己是在与魔法师打架的实感。一股细小的电流从脊椎炸开,奔向四肢,彻底激发了他战斗的欲望,感官也倏地清晰了许多。
-TBC-
*是亚修塔的个人剧情,主要是交代一些背景
*没时间查错了对不起!!但是我是一边写一边检查的所以顶多是些错别字和一些地方可能会出现重复描写……吧,之后查一遍会再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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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树林与光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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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把海平线远处的水面和与之相连的天空染成紫红色,天色已晚,深蓝色的星空也渐渐从背后的森林升起。
转眼间一年已经过去了一半多,萨那西乌已经进入了深夏。就算是稍微降温的傍晚,初春那种还带着五分寒冷气息的微风也已经彻底感觉不到了,凉气被挤走,剩下的只有从空气中黏到身上密集又细小的水珠。七月闷热的海风吹到脸上可不怎么舒服,水汽带来的低压就这样直接糊在皮肤上,与时不时吹到脸上的发丝混在一起,当试着把他们拂去时还会在发根留下一丝刺痛。
亚修塔此时正在海滩上散步,脚下干燥蓬松的沙子发出富有节奏感的簌簌声。如同春天那次除草任务时一样,他没有提前告诉家里人他要出门,但是布兰奇一定感觉到了。那个孩子很聪明,就算自己不挑明她也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时候前往海边·。
——每年七月十四日的海员节夜晚,是属于那些在海上葬身的亡灵们的时间。
在不远处,已经有人们开始聚集了,他们的喃喃低语随着空气飘到耳中。与祭典欢庆时兴奋又嘈杂的噪音不同,此时大家似乎是怕惊扰到死者地窃窃私语着。再过不久,天完全黑下来后,人们就要开始纪念亡灵了,但是亚修塔并没有加入他们的想法。
每年的这个时候,当人们结束纪念活动四下散去,海岸线上都会出现一条不输于天上那般闪耀的星河。他总是觉得水中那些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鳞片,就好像那些世世代代沉于海中的生命在昏暗的水底闪闪发光。
不过那之中并没有自己思念已久的搭档。先不说他并非葬身于海中,亚修塔根本就不想用纪念亡灵的方式来纪念他,因为他总有一天会被自己夺回来,从死亡的手中。这样做总让人感觉……他永远回不来了似的。
亚修塔的目的地是一片伫立在海岸的红树林。
太阳带着它的光芒彻底消失在海平线下,黑色渐渐霸占了整片天空。远处的某个方向传来了歌声,一团团的荧蓝色随着憧憧的人影晃动。而在这样的气氛中,亚修塔踏向了与人群截然相反的方向,笔直的脚印指向了一片丛生的矮树。脚下的细沙渐渐与泥土相接,接着完全被土地取代,最后草叶划过脚踝时带来的丝丝凉意透过单薄的布料传给皮肤。
这片坐落在海边的小树林中有一块空地,尚未长到一起的树冠空出来了一个直径大概两米的圆形,从中刚好可以看到一片天空。亚修塔走到空地边缘在树根上磕掉了脚底残留的沙子,走到那一小片星空的正下方,在草地上盘腿坐了下来。
在夏季,夜晚刚刚降临直到午夜的一段时间,这里的星光是最适合他使用魔法的。亚修塔魔法的特性使得他可以与任何强度的光源共振,不过能让他的魔法发挥出全部能力的,还是星光最适合。
茂密的树枝与树叶制造了树林里大部分的阴影,星光从树的枝干中间倾泻亚修塔身上,从远处看,就好像他坐在光柱里一样。
他把右手伸向夜空、浸在星光中,调动其中的魔力,把它们都聚集在一处。很快,他的食指指尖冒出了暗淡的白色光点。那一点微光吸收着周围星星的光芒,迅速变大、变亮,最后一个聚满了星光的光球附在指尖,随着亚修塔垂下手的动作在空气中拖出一条尾巴。
现在聚集了足够的光。而最能显出光的地方则是黑暗……或者说,影子。
亚修塔站起身,走向这个小空地中一个树冠长得最茂盛,以至于完全挡住了天空的角落。以影子为画布,指尖的星光为颜料,他抿起嘴,开始在空中画画。
吸收附近的光并把它们浓缩在一个点,然后再按照一定的轨道有目的地释放。这是一个简单又便利的魔法,只要有光源、有影子,不论何时何地都可以使用,画出来的痕迹也不会自己消失。
以前在学会研究运算复杂的术式时,他也经常用这个方法在空中打草稿,直到整个房间都被自己散发着幽幽白光的字塞满为止。一般在这个时候,他的搭档就会停下手上的笔,帮他把不需要的、或者是运算错误的部分消除掉。那些光聚集在他搭档的魔杖尖,接着归还给它们的源头。
距离这样的情景发生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纵使那时候的记忆依然深深地存留在亚修塔的脑海里,他的搭档在十年前已经被里政府杀害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火的颜色布满了那一天的夜空,浓浓的黑色烟雾与亮度早已盖过了星光。人们临死前的哀鸣、爆炸发所出的巨大响声与热度、掌心里感受到的妹妹恐惧的颤抖、以及脑海中轰隆轰隆地响彻着宣告自己已经失去一切的声音占据了他的感官。
如果放在平时,即使是阴雨天,厚厚的云层遮住了繁星,亚修塔也能通过魔力的共振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唯独那一夜,直到他牵着妹妹的手找到一个暂时的歇脚点、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睡去,也没有再次感受到星星的照耀。
那确实是一段哪怕时至今日,仅仅是想起来都会觉得心痛的回忆。
被复数的光条映得苍白的手指依然在小心翼翼地在空中描绘着什么。亮度差距过大的画布与颜料已经开始让亚修塔的眼睛感到酸痛,不经常眨一下眼的话视线也会变得模糊,但是他并没有停下休息的打算。
带着妹妹布兰奇四处逃亡、寻找栖身之处的那三个月是亚修塔过得最狼狈的三个月。失去家族与挚爱之人的悔恨与悲伤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而不管逃到哪里,总能不经意间看到写着自己与妹妹的寻人启事从来没让他的大脑放松过一刻。亚修塔只能压下每天都在体内翻涌着的所有情感,幸运的是,在两人的身心到达极限之前,他们顺着勃郎家史中留下的细小线索,找到了愿意收留他们的克因丝。
在逃亡的途中,亚修塔想了很多很多。最开始充斥着整个人,几乎将他撕成两半的强烈情感是失去一切的悲伤与对里政府的愤怒,再后来慢慢转变成对里政府的恐惧,最后能够冷静下来回顾整个事件时,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是被保护、被帮助着的那个。纵使自己拥有可以恢复一切伤口与痛苦的力量,却不能够在这些发生之前就加以阻止,而当一切都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时,自己也只能痛苦地感叹自己的无力。
克因丝大姐最后把他们带到了萨那西乌,据说是一个不论是里政府还是魔法师的势力都没有那么强大的地方。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亚修塔终于不得不开始思考他不愿意去面对的未来。
学会曾经是自己的容身之地,那里不仅有自己最好的搭档,还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志。然而那个地方早就不在了,连着自己的回忆、在意的人们、还有成堆的研究成果一起变成了灰。
那么……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复仇?但是连一个最简单的防身魔法都学不会的自己要怎么复仇,怎么面对一群专门设计来对付魔法师的军人?就算奇迹发生,自己的复仇成功了,已经失去的人们也不会回来,亚修塔也不能确认这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感情。
更何况自己也不可能留下布兰奇一个人在世上,虽然克因丝表姐和表哥都可以照顾她,说到底自己还是她的亲哥哥。
所幸亚修塔还活着,只要没死就还没有失去研究的资格。纵使所有资料和器具都已经被毁掉,存在脑中的知识与技术却从不会背叛自己。
这样的话,比起复仇,还是把力量都放在寻找把人从死神那里夺回来的方法好了。在袭击时为了救自己而死在里政府攻击中的自己的搭档,他是那么优秀的人,不该为了这种事死去,他也还有自己的研究,我也……还想再一次见到他,再一次和他一起……不论是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的搭档……只要卡那卡能够回来就好。
卡那卡,你生前一直在探寻的复活,就由我来代为完成,然后亲手让你再度看到那片你深爱的星空。
搭档生前一直在探寻的复活,就由自己来代为完成。
而这也就是亚修塔会在十年后的这个时候来到海边的树林里,还用星光造了一条真实的光之鱼出来的原因。
指尖的星光滑过鱼尾,在上面烙下最后一道花纹。亚修塔把食指对准树冠的空隙中洒下来的星光吹了一口气,本来附着在指尖的光球随着空气飘起,飞回到了光源。
自古以来也不是没人研究过复活术,但是留下的资料却很少,至少亚修塔不曾接触过。而卡那卡生前研究的复活则是基于自己的治愈与恢复魔法,这无疑也是完全错误的方向。
那就只剩下自己完全没接触过的黑魔法了。这是曾经父亲擅长的领域,亚修塔在小时候也瞥见过一瞬,那是火山场的力量扭被强行曲后的结果,像是没有星星、只有黑暗与死一般寂静的永夜一样,浓厚又无比浓稠,不会流动。以前的他对这种魔法从来避之不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必须要这样做,就算那黑暗会浸透自己也无所谓。
后来他确实用黑魔法造出了一具身体。
距离现在大约一年前,当所有的准备只剩下最后一样必要的元素时,亚修塔回到了学会的废墟,爆炸时的巨大声响与惨叫从他的回忆里冲击着鼓膜,一同袭来的还有那天怎么也没看清的卡那卡最后的表情。新家人们渐渐填上的空洞被回忆冲击,不断往下坍陷。视野摇晃着模糊了起来,从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了,搬开碎石的手也开始颤抖。
在崩溃的边缘,他终于找到了卡那卡的遗骸,也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卡那卡的死。纵使只剩下一具白骨,也还是能轻易地看出,这具白骨的主人在死前非常平静,没有任何遗憾一般,坦然地接受了死亡。如此放松的姿态甚至让亚修塔想起了两人一起度过的许多个午间,他趴在桌子上安详午睡的姿态。在那个瞬间,亚修塔突然觉得,让他就这样安眠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亚修塔最后还是把卡那卡的遗骸带了回去,靠着从家人那里借来的书本的帮助,重现了他的身体。在看到那局躯体开始呼吸时,他极力压下自己的喜悦,不断告诉自己,离成功还有很远,还不可以现在就庆祝。
仅有身体是不够的,想要让卡那卡醒过来,还需要他的意识。
十年间他一直在寻找从火山场把意识拉回来的方法,只是找到特定、而且很有可能已经融化了的意识很困难。
尽管如此亚修塔还是找到了办法,他从表哥那里借来了魔法书,靠着书上的一些方法,终于有希望了。
希望就是光之鱼,也就是亚修塔在画的东西,虽然这一开始只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观赏性魔法,但是亚修塔可以给画出来的东西注入魔力,让它拥有特殊的功效,活过来变成自己的使魔。
光之鱼的传说不仅仅是传说,它确实可以把思念送到心上人身边,哪怕是跨越表世界与火山场的缝隙。把光之鱼送到里世界去,让鱼寻找卡那卡·斯塔曼融掉的意志,再把它们带回到表世界来。
画完鱼之后将魔力注入鳞片,把鳞片贴到鱼身上,接着念咒语,一条光之鱼就做好了。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午夜。亚修塔走到森林的边缘。
无数的生命在水底发光,它们随着海浪慢慢浮起又落下,有节奏地忽明忽暗着,好像在呼吸一样。时间已经将近午夜,完成了纪念的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也被这景色迷住的黑点还留在海滩上。天上的银河正好与海面垂直,远远看过去,尽管这并非彼此的倒影,却是如此相似。
亚修塔站在树林的边缘注视着眼前的景色,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几颗眼泪悄悄从眼眶滑出,砸进脚下的沙土。
二十多年前的晴朗夜晚,还是一个孩子的亚修塔拿着从母亲那里收到的望远镜对准了星空,怀着对天体的好奇与期待,从另一端看了进去。
而宇宙从来没让他失望过。在他从望远镜中看向夜空的那一瞬间,一道流星划过黑暗,像是要切开黑暗与寂静似地,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紧接着就是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光点在黑色的背景上闪着光,时暗时明。
小小的亚修塔着迷地盯着望远镜里的那个世界。望着那些闪耀着的天体。渐渐地,好像能听到什么声音,一开始只是细微的声响,紧接着越来越清晰,那是数以万计的星星们的低语,它们交织在一起,讲述着过去与未来,无序却有迹可循。就好像它们都活着一样。
——星星们是活着的,它们一定是承载着生命。亚修塔一直这样相信着,也是因为这个才开始倾听它们的低语。
于是,在那片他所爱的群星的照耀下,他走到了同样承载着生命与思念的另一条银河旁边。他挥挥手,先前画好的光之鱼便出现在身边。
“去吧,”他小声说,“把我的思念带给他,然后把他的灵魂带回来给我。”
光之鱼甩甩尾巴,朝着海中的那条银河游去,钻进了沉着无数生命的水底。
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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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位小朋友!萨纳西乌风味海盐冰激凌,要不要来一个?还有更多口味供你选择,就在前方的祭典大街喔!”
路希德穿着水手服,挎着一个装满了冰与甜点的篮子,穿行在前往码头的人群中,四处寻找可以下手的孩子。然而他的目标似乎对冰激凌并不感兴趣,被路希德拦下后礼貌但简短地拒绝了他,小跑着绕过他,追上了走在前方的家人。
时间接近正午,太阳正当头、来海边参观船只参加祭典的人们也渐渐多了起来,路希德这才被临时打工的冰激凌摊位上的人推出来做宣传。
如果放在以往,路希德绝对不会是参加祭典的一边——比起暴露在能把人晒掉一层皮的太阳底下还试图寻找消暑的方法,躲在阴影处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骚乱,看着人群混乱的样子笑着吃瓜绝对会更舒服。然而今年不太一样,以往一直帮助他制造混乱的搭档,此时趴在他肩上晒太阳的黑猫帕鲁斯,抗议不干了。虽然路希德至今依然想不明白原因,不过连着三年都躲在暗处观察确实让他感觉是时候试试更开心的方法了。
【嗯,这个时机不太好。现在大家都赶着去看颁奖仪式,可能想去祭典街的人会比前几个时段少很多。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颁奖仪式结束后祭典街才会迎来第一个小高峰。】
黑猫依然是一幅极其放松享受的样子眯着眼,一动不动。为了不被路人听到猫咪开口说话,他直接把这段话放到了路希德的脑海中。
“诶……我就说嘛!刚才就跟老板娘说了,她根本不听我说话,还说什么现在人多,绝对会有人上钩……我都逮了好几个小朋友了!但是大家现在明显都急着去看颁奖啊!”
路希德读取到这段话后,跺了下脚干脆直接放弃了任务,抱怨着一头钻出了人群,赌气似地把装着冰的篮子重重地放在了路边的草地上,把自己一起在椰子树荫里摊成一个大字。黑猫赶在自己被压成饼之前也赶紧从路希德的肩上轻飘飘地跳了下来,把自己摊在冰篮子上,变成一摊煤球。
【干脆把东西还回去,就说卖不出去,然后我们去看颁奖好了。】
“嗯——但是真的,真的好热啊!”在说到“热”这个字的时候路希德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今天也没带神奇小木棍出来,制冷真的只能靠物理,颁奖那边人还那么多,这样下去会死的……”
【不会。】冰篮子上的黑球动了动,似乎是翻了个身,【要我说,你根本都没出汗,哪来的热死了。】
【啊,补一句,拿我也没在出汗反驳可没用,我没有汗腺,而且我确实不热。】
在被识破的一瞬间路希德就舒展开了因为演戏皱在一起的五官,“哎呀,不愧是帕鲁斯,这都看出来啦。”他偏过头去,对黑猫笑了笑,抬起手呼啦了一把他头顶的绒毛,接着嗖地坐了起来。
“嗯,决定了!帕鲁斯你想去看颁奖吧?那我们去就是了!”路希德把绑成高马尾的一股撸到前面,使劲地将黏在上面的草叶和碎沙粒都甩掉,接着捞起黑猫放到肩上,“想想也确实没去过,说不定能看到好多好玩的东西!是吧?”
黑猫没有立刻回答路希德的问题,而是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粗糙的倒刺舔过人类光滑的皮肤,传给黑猫的是和预想中一样的低温。
紧接着路希德的脑海中就响起了一句话,明显比刚才几句都更加富有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到温度的?】
路希德本想耸耸肩,不过鉴于左肩还挂着一整只猫的重量还是放弃了:“也就这两天吧。谁知道是那个老头的哪个实验又起副作用了?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黑猫陷入了沉默。每次他们说到这个话题时,黑猫就会进入自闭状态一段时间,之后再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路希德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两人返回冰激凌摊位。祭典街此时的状态几乎可以说是空荡荡,就连摊主们都趁着没人去看颁奖仪式了。路希德在一大片相似的蓝色的锚、救生圈、还有迷你轮渡的主题装饰中找到了自己打工的冰激凌摊,果然店铺里已经人去楼空……直到他们看到了一个在摊前探头探脑的熟人。
“克拉克先生!买冰激凌吗?”路希德小跑过去。对方也是观星社的社员之一,说实话只是见过几面、说过两句话的人,完全说不上很熟,“大家都去看颁奖啦,不过如果您还要买的话,我这里还剩下一点……”
“那太好了,我还以为大家都不在了。说起来,你是……”
“天体研究的路希德!我们说过两句话,不过您不记得也正常。”路希德打着暗语,快速把冰激凌从篮子里拿出来,“您应该不是自己来的吧?抱歉现在只有一种口味的了,需要几个?”
“天体研究的……哦!好好,我想起来了。两个就好,我今天只带了一个女伴来。上次也看到你带着它了,”说话间默瑟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路希德肩上的猫头,“真是可爱的小家伙,你一直带着他吗?”
“明明是他一直粘着我,还特别不让人放心。……嘿!好了,您的两个萨纳西乌传统海盐冰激凌!”
“喔!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默瑟接过甜筒,两只手都被占得满满的。
“钱就待会再说吧!如果我这次也猜对了,您接下来是要去看颁奖仪式吧?那这样我们不如一起走?”
“走!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海员节,在即将到来的波涛之前,先好好享受现在的平静吧!”
随着正午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两人一猫的身影融入了围在码头边的人群。
但是这样平稳愉悦的心情……到底还能持续多久呢?
谁也不知道。
*因为很有趣想试着写一写硬核魔法研究(?)但是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之后问清楚后会扩写的!!
*真的说不上是满意的一篇,但是作者水平太有限了不知道怎么改得更好,把握不太住艾维斯的性格,我真的对不起艾维斯,疯狂土下座.jpg......之后肯定会改的,不过大致剧情不会变,今天也在因为自己太菜了想把自己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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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维斯·怀特推开门,比室外初春还稍感冷清的微风扑面而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满天……花板的夜空与繁星。艾维斯也曾在晴朗的夜晚与父母一起仰头遥望过那片黑暗的海洋,在其中闪耀的光点仿佛触手可及,而真的伸出手去时却又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它们的距离。
但是这次不一样。艾维斯伸出手,一颗流星稳稳地降落在了他的手心,在小小的光束与皮肤接触的瞬间,一丝冰凉瞬间奔至全身,他因此打了个寒战。
“只是个小幻术罢了,这些小东西时不时会像这样落下来,提醒我集中注意力。这里还比较乱,请见谅……”
“啊,没有关系。我不在意的。”
正当艾维斯打算再仔细打量一下落到手里的星星时,亚修塔·德·勃朗稍微有些窘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艾维斯条件反射地看向说话的方向,微笑着回应后再次低下头时手心的发光体已经消失不见了。亚修塔抬起手,对着房间角落的一摞足足有他胸口那么高的羊皮纸做了几个指挥一样的动作,那些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张就发出一阵鸟儿振翅般的声音,稳稳地落到了旁边的架子上。一把看上去比亚修塔自己年龄还大的椅子——但艾维斯差点以为那就是一坨纸——渐渐露了出来。房间的主人紧接着麻利地把椅子拖到研究室中央的桌子旁,对艾维斯笑了笑。
“来,请坐,麻烦你稍等一下,现在也是下午茶的时间了,我去把红茶和茶点端过来。”亚修塔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又不由分说地快步走出了房间,路过艾维斯身边时发梢带起一阵空气的流动拂过他的双手。他也只能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听话地坐下,笑着对亚修塔点了点头。在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后,艾维斯默默叹了口气。不到一个小时前,他也用这种带着急切又不容拒绝的语气,拜托自己协助他的研究。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除了艾维斯自己的呼吸声就只剩下好像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一般的沙沙声,但这声音并不是从耳朵流进大脑中的,更像是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感知中。
是魔力,作为魔法师天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魔法的流动。头顶的群星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呼吸着,组成它们的是纯粹的魔力;占星仪在底座上慢慢地漂浮旋转,画着各种法阵与星象图的纸张订满了四面墙,上面的墨水也在充沛的能量中蠢蠢欲动;甚至连空气里都是魔法的痕迹,艾维斯自从踏进这个房间就觉得清醒了不少。
亚修塔·德·勃朗,稀少的手势魔法使用者,擅长治疗的魔法。是德·勃朗家的人,艾维斯依稀记得自己听说过他们。这个没落贵族仅剩的四个年龄相差不少的末裔在将近十年前一起搬到了这里,四个人的行为举止在魔法师里都称得上是怪人,并对家里的其他人绝口不提,虽然想想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艾维斯第一次见到亚修塔是在一个多小时前,一个魔法研讨会上。他本来并没有参加的打算,只是刚好路过,又有一点好奇,就顺势在门口听里面的学者们讨论了几分钟自己似懂非懂的话题。然而恰好就是这几分钟,让亚修塔抓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自己。
其实亚修塔具体想让自己做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说清楚,而他当问到为什么是自己时,也只是笼统地回答因为自己很擅长操纵水流,而他是第一次见到可以如此熟练地掌握这项能力的人。
……但是这明明是曾经用去夺取他人生命的魔法,自己在第一次这样使用这本应是馈赠的能力之后也未曾用它干过别的。自己就算对此抱着不该有的罪恶感,仍然决定了要用它来保护自己珍爱的人们。亚修塔应该是与之相反的,为什么会对这种力量感兴趣?
“久等了,”粉头发的男人用三声节奏标准的敲门打断了艾维斯的思考。他抬起头,一个穿着管家服装的人跟在亚修塔身后,把巨大的托盘放下后动作僵硬地行了个礼就退出了房间。亚修塔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轻轻放在艾维斯面前。“今天的点心稍微有些重样,家里暂时只有这些了…抱歉。”
正好也在打量那个堆着马卡龙和蛋白糖的盘子。不论哪样都是含糖量极高的食物,也是自己这个极度嗜甜者喜欢的。于是他又一次露出礼节性的笑容,对正在搬另一把椅子过来的亚修塔表示感谢,顺便往自己的杯子加了几颗方糖,“请不要在意,这些刚好都是我喜欢的甜点。”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亚修塔说话间已经坐到了艾维斯身边,却没有给自己也来一杯温暖的饮品。
“那么,我进入正题了。”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对怀特先生你操纵水流的能力很感兴趣。不知道是否可以让我看一下呢?”
艾维斯点点头,掏出魔杖——水流自木棍的尖端缓缓流出,形状捉摸不定的液体在空中形成不断滚动着的一团,靠艾维斯的魔力维持漂浮状态。一旁的亚修塔睁大了眼睛,看得很认真。
“也可以随意改变形状和位置,”艾维斯小幅度地挥动了几下魔杖,那一团悬浮在空中的液体就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变换着形状。在他用魔杖的前端连着划了几个圈后,那一汪水在亚修塔的研究室里跑了几圈,最后稳稳地回到艾维斯面前,“如果您还想了解的话……展开加大面积、或者是缩小体积也都可以。”
“嗯,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想请问几个理论上的问题……”
——
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了。施了保温咒的茶壶空了又满,如今又一次被倒空。
研究室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是不太均匀地分布在地板上、桌子上与墙上的不明发光晶体。这些不知名的矿物还不如艾维斯的手掌大,却能发出堪比电灯的亮度。它们发着光,默默照亮着在研究室里窝了一下午的两人。
亚修塔最先站起来,还提出了要送自己回家。艾维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虽然对面也是魔法师,再怎么说也还是第一次见面。
在回家的路上,艾维斯突然想起自己到最后也没有问那个粉发的研究者到底在研究什么,他一认真起来总有些让人觉得插不进去话。既然都是观星社社员,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机会再次见到,到时候再问也来得及。现在要做的是在天黑前赶到家,让母亲放心。
堂堂的黑巫师德·勃郎贵族居然落魄到给普通居民除草……这事儿要是让某个已经不在这世上的家伙听到,怕不是就算还活着也要笑死了。
亚修塔·德·勃郎一边把已经是第无数次滑到胸前的大辫子扔到背后去,一边用两根手指捏住粘满了潮湿泥土的草根轻轻摇晃,将它拔出地面,一边无奈地想。
自从灭族事件以来已经过了十年,勃郎家族仅剩的四人在萨那乌斯也住了将近十年。十年来,他们一直隐居在森林边上的一座庄园里,没有被任何住在附近的麻瓜发现黑巫师的身份——至少是到现在为止。而他们之所以能够把魔法师的身份藏得还算严实,除了家里最小的妹妹布兰奇用她的意念魔法把庄园铺了个边,还有一个次要原因,来自邻居的信任。
是的,没错,来自邻居的信任极为重要,不然自家庄园地下室时不时被大姐搞出来的巨响、还有晚上总是背着个大袋子(袋子里有时候还会传出稀奇古怪的声音)摇摇摆摆地回家的身影,就足以让他们产生怀疑了。为了让他们对自己家放心,热心地增加邻里间的互助绝对不是一个坏选择。
不过他又立刻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拔除杂草的时候简直是灾难,那个时候不会拔草的自己把所有草根都留在了地里。虽然那一次可能没留下什么好的印象,不过亚修塔很确定,从第二年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大问题。
亚修塔把手伸向了下一株面朝阳光、长得正旺的杂草。这次又是一株蒲公英。蒲公英是这一片杂草里最难处理的一种,哪怕留下一点点根茎在土里,不出几天就又能长出来新的。想要拔除全部的根茎也是个技术活,因为它们的根直直地往下扎,又很难使劲,使不对了就会造成所有的叶子都被拔下来,根还直直地扎在土里;要么就是一部分的根茎甩着白色的汁液和叶子一起断掉,在地下留下一部分摸都摸不到的尾部。
不过这都难不倒亚修塔。自从他们搬来这个小镇上第一年,亚修塔就为了给自家令人放不下心的大姐打好掩护干过这事。拔个蒲公英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的事——他轻轻拨开贴着地面蔓延的叶子,中指、无名指和大拇指捏住根部固定,接着让蒲公英根在土里划圈。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把离地面最近的表层土壤晃松,好让拔起工作更加顺畅;第二是可以把从主根蔓延出去的细小根茎弄断,这样能最大地减少留在土里的部分。
接下来就是验证以上的部分有没有用了。他觉得松得差不多了,便往上一拔!果然,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叶子带着笔直的白色根茎,随着自己使劲从土里冲出。亏这蒲公英还不算很大,要是已经开始结花苞了就没这么容易了。
即使是春日的阳光也不可以被忽视热度,亚修塔直起身,抬起胳膊抹了抹额头,没注意到一颗小土粒也粘在了袖子上,随着擦汗的动作在额头上划出了一条浅黄色的线。面前需要被清理的杂草只剩下不到一百米了,干完这些这个月的邻里互助就算是完美完成,自己也终于可以回家,窝在那个墙壁与天花板不管什么时候都被星空覆盖的研究室里继续练习魔法了。想到这里,亚修塔挑了挑嘴角,现在是接近正午,说不定妹妹也会准备茶点,等着和自己一起喝下午茶。
那我也必须要努力了,亚修塔向前跨了一小步,弯下腰,把手伸向前方看上去绿呼呼的一从草叶,如果能在一起吃点心前把身上的土与汗洗掉就好了。
这次这一株格外地好拔,轻轻一提,错综复杂却纤细的根部就伴随着哗啦啦往下掉的泥土一起被拔起来了。感觉是以前没见过的品种啊,亚修塔提着葱郁的叶子打量了一下这个似乎不知道怎么好好在土里扎根的植物。这样挺好的,他想,虽然没见过这是什么,不过如果所有杂草都这么容易拔出来,那我宁愿它多长一点。
但当他看到下一个可以说是五星级难度的任务时,先前的轻松感就荡然无存了。这次是个头疼的大家伙。它足足有自己两个手掌拼起来那么大的叶片,在中心部还往上支楞着一根茁壮的花茎,而在花茎的顶部,一朵开得正好的黄花正在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没错,这又是一颗蒲公英,而且即使是在亚修塔见过的所有蒲公英中也说得上是不小了。这就有点麻烦了,想要把它彻底除掉,不上铲子恐怕是有点困难。其实直到这颗蒲公英为止,亚修塔今天的运气都不错,至少没碰上需要动工具的。遇上这种事也实在是没办法,既然需要铲子来解决,那就干吧。
腰带上系着铲子的搭扣被轻松地解开,亚修塔捡起工具,对着面前的蒲公英扎了下去。首先需要把根部周围的土壤挖掉,让上部分松动,这点倒是和用手挖没什么区别;接下来只要不断地顺着根的方向向下挖掘,直到大概四分之三的根部都露出土壤,就可以用手直接拔掉了。
这花了亚修塔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听上去很容易,其实这是个力气活,尤其对于只在特殊时候才干这种活的亚修塔来说更是这样。这颗大蒲公英完全出土的瞬间亚修塔松了口气,把它放到了专门用来收集蒲公英的袋子里。
随着大蒲公英被清除,亚修塔又可以向前前进一大步。他满意地看着这条小道尽头的最后一从三叶草,用铲子给它们松了松土,接着就像是捡豆子一样,几乎是把他们从拿起来似的,全部除掉了。
“哈!太好了……”他小声念叨了一句,往回看了看自己的伟业——一整条被清理干净的小径,感到了一丝丝满足。
是啊,落魄贵族居然到了要为平民除草来维护家族的地步,也真的是不行到一定程度了。
但是,如果是为了保护家人,让这平稳的日常哪怕再延续一天……又有什么问题呢?
中午一点,亚修塔挎着从邻居那里收到的新鲜蔬果,和填满了篮子缝隙的赞扬回到了庄园。草莓与树莓交织着酸甜的气息涌入他的鼻腔。这么新鲜真是太好了,他想,布兰奇如果在下午茶会上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