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29「香薰」《香引》
作者: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在我年轻的时候,马普切还是一片充满机遇和自由的土地,无数牛仔在这里奔驰,追逐着传说,并渴望缔造属于自己的传奇。我也有幸见识到神牛在云端奔腾,和传说中的普兰特人打过交道,围观了牛仔之王与“除猎客”的对决,也曾在水牛人的秘密洞窟中留宿一夜后生还归来……可以说我离传奇的名声也只差一步之遥,这样或许更好,毕竟人们常说:“没有活着的传奇”。所以我找到以前的合伙人,拜托他们给我换了脸面身份,搬到某个乡下小镇过起了隐居生活。
在我急流勇退以后,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当一个无所事事的酒鬼,在酒馆里给人们讲我的冒险故事,一段传奇故事之后再配上两句发人深省的名言警句,足可以把那些年轻孩子唬住,有时候还能赚到一天的酒水钱哩。
那时候我最爱这么开场:“在我们来到这片土地之前,它们就已经在这里了(你别管它们是谁),这片大地有它自己的记忆,所有的传说故事,不过是它的小小一部分罢了……
……
…
莫比刚到闵大陆的时候,身无分文又人生地不熟,只是光棍一条,不曾想刚下船就在港口着了道,欠下一大笔债务,没奈何只能给一位人称“老欧克”的老头做牛做马。
老欧克是在大陆西部的流窜匪徒,他看中了莫比的灵能天赋,两人对外以叔侄相称,靠搜寻情报召集人手从事非法行当。
这一次便召集了六名人手,总共八人在一条横贯东西的铁路边设下埋伏,随着埋下的炸弹一声轰鸣,当场拦停了疾驰的火车。
“鲨鱼”沙克身高超过2米,双持冲锋枪一马当先,先一梭子扫倒了车头的车站和列车员,另一手的枪突突不停,压制主头一节车厢里的警备人员。另外几名匪徒一拥而上,很快就控制住了车头。
后方的护卫们听到动静蜂拥而至,十几人带着怒气对着人高马大无比显眼的沙克——身旁两百米外的空地扣动扳机,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把那处空地上的几颗仙人掌打成粉碎。
恶徒们狞笑着对那些护卫挨个点名,不一会儿就清空了这辆火车的全部防卫力量。
“龙,虎,可以了;乖侄子,你去搜刮!”老欧克大声指挥。他身旁的两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收起幻象,莫比则开启灵能视野,开始排查车厢里可能存在的暗格保险箱,其他匪徒也各自散开,对车上每一位乘客进行平等彻底的搜刮。
一场训练有素经验老到的火车劫案就此结束,匪徒们全身而退,不过短短半小时,他们就搜获了价值数万的无记名证劵,数千现金和差不多相同价值的小珠宝首饰,卡文和奥拉尔两个烟枪还搜到十几包不同品牌的香烟,此时蹲在地上举行“香烟品鉴大会”。
沙克走在最后,脚步沉重,他把肩上扛着的保险箱往地上一放,转头问老欧克:“是这箱子吗?”
老欧克上下打量一番,心里也没个准,“是不是,打开才知道。莫比。”
莫比伸手按住密码锁,灵能感官突破物体的界限深入其中,他转动密码锁,心灵会告诉你答案:不对,不对,对,不对,对,对……
“咔哒”一声,保险箱门弹开,一股寒气透出。莫比在箱子内扒拉了几下,只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扁盒子,盒子封面上画着几个红圈,每个红圈都被一道斜杠划开。
众人聚到一起,八个脑袋顶住了琢磨,“这啥意思。”
莫比猜测道:“意思是禁火、禁高温,这个带刺的标志是什么意思。”莫比翻转盒子,“咦,盒子下还有张纸片。”
“写了什么?”
“就是些注意事项,低温保存、阴暗处存放。还有个奇怪的事项,说严禁闵大陆内使用”
沙克不耐烦地叫道:“老欧克,是不是这个。”
“老欧克我也没见过,不过要验真假也简单,卡文,把你的烟递过来。”老欧克拿出小刀在盒子上划开小口,刀尖在里面一撇,拿出来时上面沾着些许琥珀色半透明的膏状物,“来,乖侄子。”
莫比打了个寒颤,“你又要我来试毒?!这东西不会是什么毒品……”
“哪里是有毒,这东西一般人用不起,对你可是很有好处好处。”老欧克拿火点在刀口,凑到莫比近前。那点油膏一样的事物遇热就开始变色,随机一丝青烟从中升起,莫比一闻顿觉精神振奋。
“好香,而且这感觉……”莫比只觉得一股凉意升起,刚刚使用灵能而耗竭的脑海中如遇甘露,原本发涨的脑门也消退下去,“这东西可以补充灵魂的损耗。”
“好好,就是这个东西,大伙儿总算没有劫错车。”老欧克嘎嘎笑了两声,“这种金盛公司产的香在其他洲已经炒到700一克,那可是价比黄金,这么小小一盒可值钱了。”
“金盛?那可是大公司。”
“怕什么,这东西本身放不久,我已经联系好了买家,尽早出手就是。”老欧克把盒子封回保险箱,“这东西上个月刚出来,除了金盛,没人知道这香哪里来,怎么做;我们要是能拿到相关的情报,咱们下辈子就不用愁了。”
“这次赚的也够我们花了。”沙克的发言立刻引来其他几人的附和,这金盛香虽然好,也是需要找人出手,对于他们这些亡命徒来说,还是实打实的钱钞更动人心。
“行了行了,早点回营地,大家再分赃。”
众人牵出在一旁藏好的马匹,迎着夕阳西下的景色行去。这一次收获颇丰,众人的兴致也是高昂,奥拉尔更是取出笛子,一边纵马在队伍两侧来回奔跑,一边吹奏欢快的民谣。
“马普切到处都是机遇,莫比小子,只要这样的活再来个几趟,就够你在滨港开一家你梦寐以求的酒馆了……”老欧比照例在路上给莫比讲授一些人生经验,就好像他真的是他的叔叔。同行的其他人也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得多听你叔叔的,老欧比是这一带最好的掮客。”
这会儿莫比有些恍惚,他吸入的香气只有细细一缕,但功效却好得惊人,此时不仅脑中的疲惫感尽去,思维精神也越加发散,此时他坐在马上,只觉得全身感官从未如此清晰,似乎世界都在应和。此时天色越发昏暗,夕阳只剩一小块露在外面,月亮也已升空,他忽然有所感应,转头看向侧后方的一个小坡,抬起手说道:“那里是不是有人在盯着我们。”
果然有那么个人影,就在后方的小坡上,黑暗中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注视。他坐下的马匹小步奔跑,悄无声息。
匪徒们相互看了几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困惑。
“让你们的马跑起来,朋友们。”沙克甩动缰绳,众人紧跟而上,骑手们在夜色下疾驰。
太阳彻底沉没,如今已是夜晚。
匪徒们纵马狂奔了数里的路程,回头看去已经没有那人身影,也不知是甩开了还是没有追上来。在荒原上的亡命徒,最担心被“义警牛仔”盯上,那些家伙一旦确定目标就会像牛皮糖一样想甩都甩不掉。
众人见那人没有跟来,也就略松了口气,身无分文的亡命徒虽然悍不畏死,满载而归却会使最凶悍的匪徒珍惜性命,那个山坡上的骑手出现得毫无征兆,众人心里难免敲起鼓来,当下就有人喊道:“欧克老叔,不如把钱款分了,大家这便各走各路。”
“黑漆抹乌的怎么分,要分也等到了镇上。”老欧克狠声道,“少自己吓自己。”
“那就去镇上,山姆镇也离得……”说话那人猛地停住嘴,指着前方,手指抖个不停。
马蹄踏住月色,一名骑士自黑暗现出身形,停在众人几十米外的敌方,月光下仍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副牛仔装束,分明就是那个斜坡上的骑士。
匪徒们一阵骚乱
“他怎么到我们前面的?”
“鬼,我们是撞见鬼了吗?”
……
那名牛仔双手搭载膝上,似乎正好整以暇地观赏匪徒们自乱正脚。
卡文怒喝一声,架起他的长枪:“装神弄鬼的东西。”枪声中,莫比几乎能看到那枚子弹向着牛仔奔去,最后没入月光与黑夜的帷幕中,毫无波澜。
随即,那名牛仔抬了抬右手。
呼啸声中,卡文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就被强大的动能扯下马去,那投射物带着卡文的尸体在地上滑行了数米的距离才停下。接着月光,莫比能看到那是一根锥子形的细长物,就像一根放大了十倍的针,针的末端还在不停颤动,消化其上的劲力。
“t、tmd,跟他拼了。”剩余的匪徒纷纷拔枪射击,老欧克和莫比也拔出手枪,众人一边射击一边向前冲锋,那名牛仔却只策马后退,身形又缓缓融入黑暗之中。
待到众人冲破黑暗,冲破灌木丛,冲下斜坡,四下张望时,才发现哪里都没有牛仔的身影,连马匹的身影都看不到。几人不信邪的点起火把,在周围转了一圈,仍没有牛仔的身影。
“幻术?”
“怎么可能,卡文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枪的。”
“没有人能够在我们兄弟面前玩弄幻术。”那对黄皮肤兄弟中的哥哥开口道。
“难道是鬼魂?”
老欧克冷冷说道:“哪里有鬼魂,想必是有高手盯上了我们。为今之计,只有四散逃逸,能走一个是一个。”
其他人也没有办法,只好各自拿上自己那份分成,各自找方向突围,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老欧克分完赃款,一把扯过莫比,“活路在哪里,眼下就靠你了,我的好侄子。”
说罢,老欧克从怀里掏出盒子,扣出一大块香油,连同一根火把塞到莫比的怀里。
这一次香薰的效果远胜过此前的浅尝辄止,浓郁的香气化作烟柱将莫比的灵魂抬升到高处,又像根系扎入大地,为莫比带来无数讯息,他能清晰地感受几位曾经的伙伴慌乱的马蹄声正渐渐远去,他能感受到有一个意志,一个带着敌意不属于他们的意志正在窥视。避开他,找到生路,莫比的灵能持续膨胀,把他带到了不属于他自己的高度,他极目远眺,黑暗中似乎传来呼唤,找到生路,就在……
“那边。”莫比指了指远处的一片树林,两条血线从他鼻下喷涌而出,晃动着身躯几乎坐不稳马鞍。
“走。”老欧克一手把他按伏在马背上,熄灭火把,两人两骑向着林中奔去。
树枝无情地拍打在两人身上,随后被无情地抛在脑后,落叶飞舞飘落间,牛仔骑士再一次从黑暗中现身。
“天杀的崽种,指的什么破路。”老欧克骂骂咧咧举起枪,那名牛仔左手轻轻一抬,一根针刺贯穿老人,把他钉在树干上。
莫比头脑昏沉地伏在马背上,老欧比递过来的那块香绝对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旋转的混乱感代替了他几乎所有的感官,脑海里有人在呢喃、欢笑、呼喊、哭泣……朦胧间他看到牛仔身后草地上还躺着两个毫无动静的人,不知是死是活。莫比张了张嘴,尽力想说些什么。
牛仔越过莫比,策马来到老欧克的死尸旁,准确地找到了老人暗袋里的那个小盒。
“香……你的目标是这个。”莫比嘶哑地挣扎着说道。
“正是。”牛仔颔了颔首。
“……是你在呼唤。”
“那倒不是,只是你在这片大地之上,自然能听到那个声音。”牛仔下马走到莫比身边,掰开开他的眼睛瞧了瞧,又把手指探到他的脖颈下。在莫比强化了无数倍的感官中,牛仔的手指粗糙胜过百年的老树皮。
牛仔收回手。
“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这是莫比昏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TBC
(这个大概会是分成三段的故事,虽然后面我还没想好,希望未来的关键词可以给我灵感,阿门~)
Vol.228「春山」《不忍视》
作者: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四
晨光透过竹林,将明媚洒落石碑。桓灵道神情肃穆,在氤氲之上的山顶,摆出春祭的祭坛,奉上酒二坛,三牲一副,五谷一捧,帛一束,甜丸玉碎,线香符箓。
末了,他解开缠在腕部的衣袂,挥开衣袖,带着妻儿一起叩拜下来。
亮起火星的烟香扶摇直上,盘中的符箓无火自燃。
“你今年来得倒晚了。”
“祖父于月前谢世,宗族内一时动荡,耽误了时候。”桓灵道直起身子,看向那卧在石碑上的虚影。
“…如此…无炎也已去了么。”那影子面容寡淡,看不出悲喜。
“祖父临世还想再来拜见前辈,遗憾此山高渺,祖父早已上不来了。”
“上来干什么,就是他上来了,我也不见。”
桓灵道不由失笑:“当年前辈就说了,最看不得皱纹,只让年轻的上到山顶来。”
“不错不错,我这山里本就冷清,要再来些老态龙钟的,只怕更是暮气沉沉。”虚影探手扯下牲祭的一条后腿,作势递给桓灵道,后者只能苦笑着摆手谢绝,虚影撇撇嘴,拿过猪蹄,却只是放在身侧,并不下嘴。
桓灵道抹了抹眼角,自嘲道:“再过些年,在下也免不得多增皱纹,到时候只怕也见不到前辈了。”
“哼,你好好照我教的修行,怎么也能比常人多保三十年的青春。”
“那道书在下只看到第三层便难以寸进,想来是欠缺仙缘。”桓灵道探手摸了摸身侧的孩童,“将来便叫这孩子年年来拜望您。羽儿,莫要害羞。”那孩童身子半缩在自己长辈身后,两人谈话间却不住地把好奇眼神递过来。
虚影瞧了孩子两眼,点点头:“唔姆,倒是个有灵气的,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桓灵道与妻子相互搀着站起身,领着孩子沿石阶向下,身影渐渐隐没在竹林云海之中。
虚影望着云海与远处的红日,沉默几许,突然招来酒坛,一掌劈开泥封,仰头便倾倒下来。晶莹的酒液如银河倒悬,穿过张开的朱唇与华美的衣服,直直淋在石碑与泥地上,玉珠四溅而起,顷刻间酒坛便空了。祂只一抬手,祭祀的酒肉连带那条猪腿便飞入林中,几头灵兽一哄而上,争抢一番又各自散去。
祂忍不住嗤笑一声,手一挥,空了的酒坛翻滚着落下云层,悄无声息。
只有一声叹息幽幽:“还是年轻的小崽子可爱一些啊。”
三
那甲胄上带着刀劈剑砍的痕迹,饱经风霜的脸带着风尘,眼角也密布皱纹。祂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跪在半山道的老人。
“老祖宗……”一旁的少年小心地凑过来。
“什么老祖宗,我又不姓桓。”
“那,老神仙?呃,老前辈?”
“桓灵道,你一定要把我往老了叫是吧。”祂在石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算我教你的,碰到年龄比你大的就喊哥哥姐姐,年龄小的就喊弟弟妹妹,一万个的不会错。”
在山下只学四书五经的桓灵道从没听过这样的道理,踌躇着试探着喊道:“神仙姐姐……”
回答他的是一顿张狂的大笑,祂一个翻身滚下石碑,伏在地上又笑了半天:“诶哟喂,神仙姐姐,哈哈哈哈……”
刚刚被送上山的桓灵道一时不知所措,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这位传说中的神仙中人,更没想到这所谓的神仙毫无半点仙气。
“你爹就没跟你说过我的事吗?”得到否定的答复后,祂倚着石碑坐好,指点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们家的孩子都要尽早带过来让我掌掌眼,可不能像某人一样,都被下面的世界教成书呆子。”
“某人”指得大概就是祖父的事了,少年硬着头皮问道:“前辈,你真的不见祖父吗?”
似乎只要不加“老”字的称呼都是可以接受的,又或者是有人吸引了主要的火力,“谁啊,你祖父?我不认识啊,小灵你刚上山不知道,我这山里就不待见年过三十的人。哦,你说山道上那个啊,怎么脸上有这么多皱纹呐,留了胡须也不好好打理,一根根的,难看!啧啧,连头发都花白了,一大把年纪还爬山,老当益壮啊老当益壮,怎么手指还缺了两根!”
祂猛地站起身,平地卷起一阵风雷,竹林里惊起一片飞鸟,扑棱棱飞向远方。还没等桓灵道反应过来,祂已经坐回碑上,一闪而过的怒容仿佛从未出现。
祂转头看着桓灵道,嘴里念道:“当年你祖父下山,也没比你现在大几岁,不觉间已经那么些年了,想当初,他还是……”祂意兴阑珊地住了嘴,“你去告诉他,我虽是登仙失败的,镇守一地风水还是可以,只要他别忘了当年的约定就是。”
二
“你要下山!?”祂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你要下山?”
“是。”
“桓无炎,我不是在问你,我是通过这种语气强调我的愤怒,还有,我不许!”
“请云祖允许我下山。”面前的少年郑重地叩拜,请求。
“你父母送你上山可没说什么下山。”祂狠狠地瞪了山下那几十乘的华盖马车一眼,以祂的眼力,别说山脚下,就是千里之外的刀兵烽火,瘟灾蝗祸也是如观掌纹;世事轮转,本就有清有浊,有乱有和,和你一个小小道士又有何干,“你可想好了,你以为自己是去平乱济世,其实他们请你去,要的不过是一块招牌。你母亲若在,也不会答应的。”
“当日母亲说过,是去是留,一看我自己的心意,二凭云祖做主,求云祖成全。”桓无炎双手奉上帛书。
不用展开祂也知道契书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你就这样把你的子孙后代给卖了?”祂忍不住恐吓道,“你下山去了,你的那些经书文卷,我看不过眼自然给你一把火烧了;你此去锦衣玉食,住的是广厦豪屋,你在山下的草庐少不得给你拆掉;从今往后,别说什么求道长生长命百岁,千灾百难在前,稍不注意就是刀兵加身,你可都想好了?”
桓无炎只是拜服在地,不加言语。祂也就不再言语,好像这是一场游戏,比谁先忍不住松口;想我驻世长存,有的是时间与你空耗,你不过一个凡人……
“好了,我知道了。终究是你的时间宝贵,你去吧……只是你这一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
祂转过头不再看那个少年,不看他一步一俯首地退下山去。只是展开那卷帛书:……子孙后辈年年岁岁,向春山祭拜,永世侍奉云祖……
一
少年郎,何不随我修道?
修道?长生不老么。那孩子手捧竹简,抬头露出笑容,我连一十六都还未到,还离得老远呢。
那时候的那孩子,确实是青春灿烂,风华正茂
END
写于2024.3.26
(有时候也想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好像这文是它自己生成的。但是我这满心的惆怅啊,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Vol.227「感情」《烦》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好了,伤口有点大,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平时减少活动,可以把腿这样抬高,有助于恢复;不要吃刺激性食物,比如辣椒姜蒜,”医生站起身环顾四周,眼睛扫过柜子上玻璃瓶中的液体和桌上的烟斗,“也不能喝酒抽烟。”
“嗯,”刘二闷闷地应了一声,“王医生,这腿大概多久能好。”
“个人体质不同,一个月乃至一个半月都是有的。刘大哥,这事急不得,平时就放松心情不要情绪太大,也有利于伤口恢复。”
“好,”刘二应了一声,转头向屋外喊到,“媳妇儿,媳妇儿!”
方玉兰从门外急急走进来:“小王医生,怎么样?他这腿……”
“放心吧,婶子,我都给缝合包扎好了,安心养着就是。你平时就烧清淡点,煮点粥什么的,慢慢就会好起来。”王医生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收起针线纱布药品,合上医疗箱的盖子。
“那就好,那就好。诶,这么晚了,不如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约了村头老王,让他那车带我去邻村。”
“吃了饭再走也是一样,老刘前天打下来的鸭子还有剩,我去给你做。”方玉兰作势往里屋走去。
“不用不同,我赶着去给人看病,走了走了。”
王医生扛着医药箱跨过门坎,顶着昏暗下来的天色与远方渐沉的夕阳向村子另一头走去。方玉兰停在屋里,眼睛看着那人影越来越小,直到与天色一同模糊得看不清楚。然后她拍了拍胸口,走过去看刘二的情况,刘二此时躺在炕上,伤了的腿还高高垫着,一动不动的脸盯着屋子顶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好小王医生在,你那时候腿淌的血真是吓到我了。诶,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腿啊,还疼么?”
“麻药还没退,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刘二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又道,“我没事,你去烧饭吧。”
“那就给你烧粥,今早吃剩下的还有。”
“行。”
方玉兰先弄亮屋子,待掩住房门便转身进里屋忙活去了,刘二本想自个把高高垫着的腿移个位置,试了几下都不太得力,又怕太用力触碰伤口,便只能做罢;他又四处转头看看,最后也只能烦闷地把桌子上的烟斗远远推开,继续扬头数房梁的木头花纹。
突然,刘二的耳朵动了动,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声音。
“有人来了。”
“谁来了?”方玉兰从厨房走出来,狐疑地看着房门,“是不是小王医生回来要医药费。”
“哪能啊,王医生给村里看没从没要过钱。”刘二又仔细听了片刻,“有两个人呢,都到门口了。”
方玉兰走去揭开门往外瞄了一眼,便就开了门,“还是你耳朵好使。”
门外立刻涌进来俩半大孩子,一个高一点的一手里拎着木篮,一手拿着根棍;稍矮的那个比他哥胖了一圈,刚进门就冲到炕边大声嚷嚷:“叔,俺妈叫俺们过来看你。哎呀,你真伤到了?”
“大声嚷嚷什么,扰人清静。”刘二狠狠瞪了小崽子一眼,一旁当哥的连忙把手里东西递过去。
“二叔,这个是给你的拐杖,这个是给你们吃的,妈说了,他们明天来看你,你受伤了不方便,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
刘二揭开盖子用鼻子闻了闻,“红烧兔?”
“嗯。”
刘二又吸了口味道,可惜看着点缀在肉块边的辣椒,硬着气艰难地说道,“不吃。”
“啊?”
“拿去给你婶,我这腿伤不能吃辣。”刘二按上盖子结果拐杖放到炕边,又补充了句,“你们也去吃吧,不用管我。”
方玉兰从屋里出来,先给刘二一碗稀饭,给自己摆了碗面条,然后拿出篮子里那盘兔肉,又给两个孩子添了碗筷,大家这就开吃。两个孩子虽然是在家吃过饭的,但毕竟年轻人的胃从不嫌肉少,这会儿也吃的乐乎。刘二自己吸溜了几口,只觉得寡淡无味,再看两个小崽子吃得满嘴油光,小的那个还撇开筷子,两手抓着兔腿又啃又嚼,末了还嗦起手指啧啧有声。刘二实在看不得这个,把碗里稀饭呼呼喝下去半碗,接着重重磕在桌上,自个儿躺回床上,转过脸去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便算自己吃饱了。
“吃饱了?”方玉兰瞧剩下半碗稀饭看了眼。
“嗯。”
“吃这么少后半夜会饿,要不再吃点。”
“吃饱了。”刘二把被子扯过来盖住脑袋,当起了鸵鸟。
可惜他不想被烦,偏有人去惹,他突然又嚷嚷起来:“叔,都说你是被兽夹伤了腿,你怎么会被自己的兽夹弄伤了呢?”
刘二倏地扔开被子,转过脸:“我自己的夹子怎么摆的,摆在哪里,我记得一清二楚,什么叫被自己的夹子,那就不是我的夹子!”
“也可能是昏了头,记错了位置呢,村里头都说啦,二叔手艺太好,把自己都当猎物了。”
“嘿,你这小兔崽子!”
刘二挣扎着就要起身,他大侄子连忙一巴掌胡到自家弟弟头上,“说什么呢,吃你的去,还管不住你的嘴了!”随即又对着自家叔叔正色道,“二叔,俺爸说了,若真不是咱们自家的陷阱,怕是有人进山偷猎。俺们村有猎户执照的可就只有二叔。”
“知道了,晚点我和他聊这事儿。”
……
俩小子吃了饭带着篮子盘子回家,方玉兰送了一程,待回来收拾完桌子碗筷,临到了吹灯休息的时候,正看着刘二抬头望天,房梁的花纹是不数了,满脸的忧愁是有增无减。
“怎么?还在想夹子的事。”
“嗯。”
“欸,有没有可能是你真记错了?”
“哎呀,你还信不过我的……哎呦!”刘二的脸抽了抽,原本要抬手的动作也僵住了。
“咋了?”
“疼。”
“好了好了,我信你我信你,麻药过了就别乱动了,好好养着。”
“唉~”
“又怎么了?”
“烦。”
“真要有偷猎的也犯不着你第一个操心,总要报告到大队里,让他们来看。”
“还有月前答应了老陈家的野味,眼下是打不了了。”
“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尽快把伤养好就是。又怎么了?”
“你帮我挪一挪。诶,对了,这样就舒服多了。”
“行了,赶紧睡了。你要是晚上饿醒了就叫我,我给你把那半只鸭给炖了,看你馋侄子家的肉馋成什么样了都。”
“那可是我姐烧的,咱妈亲传的……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睡觉睡觉。”
屋子里熄了最后一点光,黑暗中的刘二忍着腿上又痛又痒的感觉,熬过了大半夜,终于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了
END
写于2024.2.28
(翻了下最近两个月写的作业,基本上都是偏向家长里短,虽然可能是受到我最近看的作品的关系,但还是要支棱啊,希望下个月能写点我心头好的幻想元素)
Vol.226「贷款」《失衡》
作者: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三千零一十三点五元,也就是……吕出佘用铅笔在便签纸上写下短短一串数字:3013.5。
他盘着腿坐在床上,斜靠着墙,一只手撑着床头柜,蹙起的眉头下两只眼睛来回挪动,从亮起的手机屏幕到便签纸,再从写满数字的纸移回到手机上:拔了两颗智齿,补了三颗牙,一共是…2940元;咦?怎么就变成3开头了?哦,对的对的,是花呗,我用了花呗,还要算利息。吕出佘直起身子,摇晃头部,感受到脖颈与双肩之间传来的噼啪声。
结果还是不变,一共3013.5元,分三期还清,每个月1004.5;有零有整的还刚好除得干净。吕出佘随手把笔一丢,看它咕噜咕噜地在床头柜上滚动,直到停在墙边。
要不,再再算一遍?吕出佘自己都忍不住干笑了两声,这一周自己查账算账的次数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了;平日里拿钱用钱,可从来没有窘迫过,谁想去了一趟牙科竟要花出去这么多钱,也是自己平时不注重清洁牙齿惹出来的,怨不得别人,可要是自己手上有个两千三千的存款……
“喂,老吕,牙齿还疼不疼啊!”
房门挨了一下敲便“呼”地被猛推开来,一高个寸头男正探手扶住从另一侧弹回来的门,正是吕一同租房的室友佟东。
吕出佘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这会儿已经不同了,而且也过了一周……”
“那还等啥,走!下楼搓一顿去。”佟东一如既往的大嗓门,不等吕出佘回话便甩着拖鞋向玄关走去。
“来了,来了。”吕出佘抓起手机钥匙,跟着出了门。
只是在路上,吕出佘仍继续想着钱的事,要是自己手上有三千,不,哪怕两千、一千的余钱,也不用这么的令人发愁了。下个月10号发工资,可也是下个月10号还花呗,这就先去了一千……
“诶诶,到了。”佟东手肘戳了过来,两人已经到了常去的小菜馆前,“怎么说?”
“怎么说嘛~就还是老样子吧。”
“行,老样子。”
老样子,就是每人点一个菜,再来个两人都爱喝的酸辣汤,这就是平时打牙祭的标配了。吕出佘抬头扫了眼墙上的菜单,点了个小青菜。
“我得清淡点,”注意到佟东眼中的疑问,吕出佘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行行,那我也来个清淡的;见鬼,这儿都有啥清淡菜啊,喂~老板娘……”
不去看佟东和老板娘的拉扯,吕出佘继续算心里的帐:下个月工资还掉花呗的一千,然后是房租水费电费,这就去了一大半;上班的交通费也是省不了的,会员费倒是可以停,什么哔哩网抑云的,是了,得赶紧把自动续费给停了。直到饭菜上来,吕出佘还在操作手机屏幕,一次次按下“取消订阅”的按钮,顺便还提交之前买的洗发水和痛衣的退货申请,那瓶洗发水还没开过,那件痛衣的质量本来就不咋地。一边吃饭吕出佘一边继续浏览交易记录,查看哪里可以节流一下;哦,可不能忘了,暂时只能用右侧牙齿吃饭,吕出佘调整了一下牙齿和筷子的位置。
“老吕,这餐你付我付?”
吕出佘放下手机闭上屏幕,咽下嘴里的饭菜,看了眼佟东,放下筷子。
“上次是你还是?”不,其实不用问,吕出佘自己也记得上次下馆子是谁付。
“上次是上上周的周三那次嘛,是我付的。”佟东轻声说道,“你去看牙花了不少钱,手头紧的话要不这次还是我先付了。”
“不用不用,说好了一人一次,这次轮到我。”吕出佘抓起手机亮了亮余额,“生活费我还是够的,虽然省不下啥钱来。”
“行啦,很可以了,我们打工仔,收支平衡就差不多了。”佟东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去买个奶茶,要不要给你带?”
“不用不用,那我就吃完直接回去。”吕出佘摆摆手,眼仍盯着面前小半碗米饭。
“哦对了,”佟东走出餐厅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回,按住吕出佘肩膀转他过来,“之前出的那个什么‘山寨宝可梦’的游戏你有买吧,我把老徐他们叫来了,今晚群里大家一起玩。”
……
【自购买起超过14天,或游戏时间过长的产品通常不会获得退款】
吕出佘双手在脸上狠狠地揉搓了几下,深深地通过鼻子叹出一口长气。
当你负债的时候,就不再会感到自由,如今吕出佘坐在电脑屏幕前翻看自己的消费记录,怎么看都觉得无谓的消费太多太多:每天不是可乐就是奶茶,是想得糖尿病吗;这几个月在手游上的充值累计起来,都够再进牙科做一遍手术;点了这许多外卖,从来没想到外卖费用加起来也有许多,或许应该试着在家里做饭,应该能省不少钱,但转念想到许久未用的厨房堆积的垃圾和污垢,清洁和买厨具的钱,怎么算都划不来。末了,吕出佘再次叹了口气。
“本来应该是收支平衡的啊”
END
写于2024.1.24
本月写的是短小的流水账文,因为最近去看了牙医所以有感而发(牙科真的费钱)。
在找灵感的时候还看了泰国的关于贷款金融的一个广告,发人深省,泰国广告有东西的
Vol.225「庸庸碌碌」《反抗命运》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距离世界毁灭,还有一年。
今天午间新闻就是这么说的——世界毁灭,其实这毁灭只限于人类的世界,也就是人类文明的灭亡;在我们之前,有过五个文明的覆灭,在我们之后,还会有新的轮回;记录着灭亡倒计时的钟冕突然出现大幅度的跃进,显示人类的文明将停留在第41个世纪的初叶,也就是在明年的圣诞节。
“结果大家还是正常上班,正常上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壬霞在我旁边说道。
我们两人正走在回家路上,从学校到两个街道外的十字路口,长长的一条直道是我们同路,因此养成了一起回家的习惯。临街的各家商铺一如既往,街上车马川流,还是日常的模样。
“因为还有一年时间,大家还没有感受到紧迫吧。如果灭亡就在明天,大部分人一定开始发狂发癫,做出种种下头的操作。”
“到那个时候雨栖会做出什么下头的事情呢?我很好奇哦。”壬霞微微眯起眼睛,把她调笑的目光盯在我脸上。
“我,我吗?”
“因为雨栖一直很沉默,还老是说些意义不明的话装酷,我在书上看到过哦,你这种人其实内心情感丰富,俗称就是闷骚。”
“你!”
我抬手作势要去打壬霞,她短促地尖叫一声撒腿就跑;我们一追一逃,要不了多久就跑到了十字路口。
“没想到你是这么看待我的……”我们喘着气停在十字路口,终究还是体力更好的我逮住了她。
“嘿嘿,就把这当做末日来临才听得到的真心话吧。”
“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百分之一的裂痕。”毕竟是小学时代就结下的孽缘,我实在拿她没办法。
红灯转绿,在我准备跨上斑马线的时候,原本走上另一条路的壬霞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跑回来,像是报告某个重要秘密似的,小声说道:“下午好像已经有人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了,4班的有个人,好像向她们班的英语老师告白了!就是那个很漂亮的那个,很疯狂吧。”
“真的假的啊……”
壬霞最后的爆料确实劲爆,然而她聊起这个话题时拿闪亮的双眼中蕴含的某种激动和期待也让我记忆深刻。我一边回想着那双明亮的眼眸,一边走在回家的最后一段路上,直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吸引我的注意。
“杨老伯,世界末日要来了还在卖卤味啊。”我走到店前搭起来的长桌面前,朝桌子后的老人家打招呼。
“说什么呢,我老杨家祖传三代的手艺,可是一天都没有断过买卖哩。”
“那就好,我还担心今晚吃不到你们家的烧鸡呢。”老杨卤味我们一家都很爱吃,老爸老妈工作忙碌的时候,我都是买他们家的卤味配饭,“来半只鸡,再来点藕。”
“好嘞!”
熟悉的吆喝声传来,一如往日的时光;一切都没改变,我想,距离世界末日还有一年,大家都随着惯性过着没有变化的生活。
我转动钥匙拧开家门,放下书包换下鞋子的时候,玄关散落的皮鞋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朝着房间里喊道:“爸!你在家啊?”
“雨儿回来了!快去洗个手来吃饭。”声音从厨房那边传了过来。
“你不是今天要去面试新工作……哇!”客厅的大桌子上摆着四个菜一个汤,这么丰盛的晚餐实在冲击人的眼球,在我记忆里已经有多年没有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了,“老爸,今天是有啥客人吗?”
“傻孩子说啥呢,我下午就没出去过,一直在忙活这一桌呢,晚上你妈回来我再给你妈单独做,快点来吃吧!”
“呃,我买了卤味……”
“扔一边去,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买点卤的,对身体不好,偶而也学着自己做做饭……”
当爹跟当妈一样,说的可能就是我家的情况吧。不过这么开朗有活力的老爸,自从他被辞退失业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了。
“老爸,你工作的事情……”
“喔,对了,之前的老板把我回聘了,说是既然末日要到了那就不考虑节省开支的问题了,不仅要拿房产去贷款扩大开发规模,还要改做单机游戏,要是开发顺利的话,半年以后就能上限,到时候你也来玩哦。哎呀,真是末日万岁啊。”
末,末日万岁?
“等一下,等一下!明明要到末日了,就算游戏做出来又能怎么样?”
“正因为是末日才更要做出来呀,雨儿,”爸爸此时严肃的模样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正因为是末日,才要做出点对得起自己人生的东西出来呀。而且也不是没办法留存东西下来,我们不就经常挖掘出上一个文明的遗迹嘛,国家也有计划来保存我们文明的遗产哦。”
妈妈似乎也因为末日将至终于能够摆脱公司的加班地狱,爸妈两人腻在一起高呼“末日万岁”实在是超现实的景象,看他俩的氛围,今晚大概是打算做点什么东西出来的样子……
“呜哇,好肉麻两公婆。”
我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他们,缩回自己的小窝,锁上房门,把自己扔到扶手椅子上。我扫开桌子上的板子和数位笔,开始在电脑上浏览,无论哪个地方的网民们都在讨论“末日”的话题,“一个赞就做一次XXX”之类的挑战层出不穷,轻易就把流量恰饱饱。一不留神,时间就飞逝而过。
“哎呀,又浪费了一天时间。”这么说来,不用做作业,不要考试,甚至不去学校也没关系了,毕竟末日将至。莫非真的是“末日万岁”?
不知为何,脑袋里回响起壬霞的声音:“雨栖会在末日到来前会做点什么呢?”
我趴到桌子上,把脑袋埋进双臂中。还有一年时间,总能想得出来吧;我该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活过呢?我只是个高中生,脑袋算不上聪明,从没拿过什么奖,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我不过是个爱幻想的孩子啊。
蓦地,一道突如其来的亮光扫过我的脑子,我探出手从电脑机箱后面拽出我的机械硬盘。
如果埋进地里的话,是不是就能流传到下一个文明呢?
接下来一年时间,能不能画出几张让人满意的画作呢?
我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异想天开感到兴奋,合理性啥的直接抛诸脑后,反正已经是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年
“总之,先来虚构历史吧。”我小声对自己念道。
接下来,我清空机械硬盘,然后在硬盘里打开新建文档,开始打字:
这里是梅酷滋川联合王国,我是担当联合王国的总理大臣职务的雨栖·巴德盖,由于世界末日即将到来,我国决定将我国国宝的数据拷贝封存至此神器中……
END
写于2023.12.21
冻死我啦!!!!
Vol.224「蜜月」《末日之前,末日之后》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食物吃完以后,我打算去死。她在把袋子递过来时说的这句话,他险些让失手将袋子落到地上。
我们会找到食物的。他在袋子里摸索了几下,挑了小小的一块放进嘴里。粗糙的,面粉的硬块,喀喀地在嘴里转动
我们见过那些死于饥饿的人。骨瘦如柴、不成人形……我想更体面地,离开。她的头发披散着,枯槁并纠缠在一起,脸上满是灰尘和污渍。她的眼眸比他记忆中要黯淡了一千倍。但她还是很美,他想。
我们可以再往南走几公里,一公里,或许只要几百米,我们离地图上下一个小镇应该很近了。我们会找到吃的,总会有食物的。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嗯,希望吧。今晚的谈话就此结束。
或许是,忍受得够多了。末日以来,两人相互扶持,从一个聚集地到另一个聚集地,沿途人烟渐熄,越来越难碰到其他人类,灾害消除了大部分人类,以及大部分人类生存下去的条件。偶尔一时的安定,随即便被迫再度启程。这是一条看不见方向的长路,没有终点,没有希望。
他用一根树枝摆弄着柴火,想着这一路他们对抗的一切,饥饿、寒冷、疾病,他们都克服了。但好运总会用完的,过去三天他们找遍了周围的村落和农庄,毫无收获,光是为了寻找洁净的水源就费尽力气。末日后最初的几个月,他们还常有说笑,心中怀揣着希望,在他们自己也说不清的某个模糊的地方,相信灾难有结束的一天。
如今,他已经许久未曾在她的脸上看见哪怕一点点的笑容。沉默是他们俩长久的旅伴。
他怀着一种莫名的冲动站起身,看着身旁那蜷缩在睡袋中的她,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睡颜,但记忆中自有一张恬静的脸浮现,明明是只有在睡觉时才静得下来的一个人。难道要我丢下你独自活着?难道让你丢下我独自离去?难道要我独自一人活在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
我们坚持了很久,也许已经足够久了。他想。
无人添柴的篝火,火光渐次微弱。
……
天明,她将他叫起,两人一起吃光最后一点“饼干”,将毛毯、毛衣和睡袋依次收起。拿出地图确认方位,指南针已经坏了,扔了,但方向应该是对的,他抬起头观察太阳的位置。这里,他和她确认道。他们收拾好行李,背上包裹。
如果今天再找不到……他随即将那些纷杂的念头跑在脑后,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那个袋子,但没有收回手,她眼神里传递过来的惊讶让他久违的有了些开心的情绪。别想那么多了,他牵着她的手,出发。
走出森林,翻过下一个山丘,在背阴处竟有一幢独立的大屋矗立。
地图上没有这儿的标识,这屋子不在地图上。
或许……他能看到她眼中的迟疑,这可能是个机会,他握住她的手。
要小心。
他拔出枪,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房子,透过倒塌了一角的围墙窥视内部。没有动静,没有人。
他们穿过围墙,环绕房子做进一步的搜查。房门塌了一半,玻璃窗也大多破碎了,能够看到内部空荡荡的景象,壁橱、抽屉,都是打开的,空的。还有一张桌子倾斜着倒在一旁,断了根桌脚。
这里也不行,早就被人搜刮干净了。她说。你在看什么?
我认识这幢屋子,他把目光从房屋顶收回来,跟我来。
他带着她来到屋子的后院,这里是一片空旷的不毛之地,就和这世界上大多数地方一样,贫瘠荒芜。
我们要做什么?
首先,先找把铲子。
铲子找到了,是把花园用的小铲子,上面还缺了一小块。他把铲子插在地上,开始讲故事:末日之前,在生存狂和末日迷中有个小有名气的视频主,是生存狂中的生存狂,信了末日来临的那一套,便在山区建起了大豪斯,拍了很多相关的视频,然后……好吧,我也没精力讲故事了,总之,这底下会有一个储藏室,如果那个人的视频没错的话。
也可能没有。
对,也可能没有,也可能里面是空的。我们可以在这里花几个小时挖个坑,或者走几个小时去那个镇子上碰碰运气。50%对50%。
……那还等什么,我们开始挖吧。
靠一个人虚弱的身体干不动这个体力活,两人交接着一把铲子轮流干。他只能尽力多铲几下。
直到一声低沉的声音从地下传来,那是铲子碰撞到木板时的声响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铲子撇在一旁,一阵强烈的眩晕令他眼睛发黑。她绕着他和那个坑转了两圈,控制不住得扑到他身上。
秋,秋,这依然可能是空的。他用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不要太激动。
如果是假的,我就毙了你。她坐起身子,手里拿着那把手枪,眼里噙着泪和笑意。然后再毙了我自己。
他们休息了十几分钟,平复心情。然后又干了十几分钟的活,清理了木板上的泥土,再想方法撬开木板门。门后面涌出清新的空气,令人为之一阵。是个好兆头,他想。
从包裹里翻出打火机,摇了摇,还有一点油。她拿着手枪在他身后站定了。我先下去,他叮嘱道,如果有什么意外,不要犹豫,开枪。
他举着微弱的火光,翻身跃下,落地时膝盖在什么东西上磕了一下,地窖下面响起沉闷的一声。
梁,怎么了?没事吗?
没事。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是个折叠式楼梯,等等你可以用这个下来。
他在下面摸索了一阵,再次打起火苗,黑暗中的一切都显出模糊的形体,但仍看不真切。他慢慢凑上前去,对着显露出来的光滑,一字一顿地念出上面的文字:梅—林—午—餐……
梁——你还好吗?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好似一场梦醒,禁不住地叫道:“快下来!快下来!”
这间地下避难所分成三个房间,最大的那个房间里储存着各种物资,各个牌子的罐头食品高高垒成一座又一座小山,各式水果罐头,午餐肉罐头,豆豉鱼,豌豆罐头,牛肉猪肉,玉米浓汤,这样的罐头山足有五座。还有两箱单兵作战口粮、野外生存口粮的套装,打开其中一箱中的一盒,里面有各式便携餐具,净水片和营养剂。还有8桶大桶装的纯净水,干净整洁的衣物,毛毯,纸巾,有一个小方盒里装满了药片、药水和绷带。还有很多,很多
最里面的那个小房间里有一台小型发电机,配上两小桶柴油,事先已经铺设好了电线和电气。末日前的工业产品一旦开始工作,很快就让这个避难所充满光明。
第三个房间是专门供人休息的,有专门的床铺、沙发和桌子,配备了供暖设备。当他抱着一堆东西走近这个屋子的时候,她已经把那堆脏破的衣服脱得只剩一件,正坐在地上大嚼特嚼,塑料袋被翻弄的声音和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就像有五十个世纪那么遥远。
“你在吃什么?”
“饼干,我在吃饼干,可不是我们自己做的那种。”她把手里的白色方形物递到眼前,是很朴素很常见的那种饼干,散发着淡淡的奶香。牛奶饼干。
“我们做的那就是块砖头,面粉砖头。”他一边咀嚼着饼干,一边对曾经视若珍宝的那些面粉“饼干”发表锐评。
嗯哼。她忙着用清水滋润饼干肆虐过的嘴巴,便随意发出几个音节表示赞同,“哇,好爽!哎,你拿的那些是啥。”
“这个,是沐浴露,这个,是洗发水。”
“你是说!”
“我已经把热水烧起来了,新衣服,毛巾毛毯,牙刷牙膏,我们什么都不缺。久违的洗澡,当然是女士先请。”
还不等他说完,她就已经冲出门去。
趁着这个空档,他开始做晚餐的准备,摆设好便携式瓦斯炉,主食是牛肉罐头配已经开出来的那包饼干,甜点是黄桃罐头,饮品有咖啡,茶叶和牛奶,虽然都是粉末冲剂。他摆正角落的唱片机,把从仓库里淘出来的唱片装上。突起的乐声如利箭直上云霄,随即转为悠扬亘久,然后加入人生的最后一段激情。
你衣衫褴褛,不停旋转————
“梁?梁!”她的呼唤将他随音乐放飞的意识拽回,侧身望去,她正站在门口,只用一块毛巾围着身子,湿漉的头发滴着水,些许发簇沾连脸庞,因为热汽蒸腾的双颊带着一抹绯红,那毫无疑问是记忆里熟悉而遥远的她,没有沾染污渍,褪去疲劳与忧愁的她。
“梁!我一直叫你你没听见吗?!帮我拿一下我的衣服。”
“啊,抱歉,我走神了。你要换的新衣服我已经帮你放床上了。”
“放床上。。是要我在这里穿衣服吗?”
“穿呗,又不是没看过你穿。”
“唉,有什么好看的,我皮肤变粗糙那么多,又瘦得只剩个骨头,还有好些伤疤……”她走到床边,背过身去,缠在身上的毛巾自然滑落。
“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这么多天以来,你在我心中依然是那么美……”
“梁……”
……
“停!别靠过来了!好臭,好臭!你还没洗澡吧,别就这么靠过来!”
“别大声嚷嚷的,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全没了!”
“哪有什么氛围,臭死了!快去洗澡,没洗澡之前不许碰我。快去洗,洗完我们就吃饭。”她一手扣上衣服的扣子,另一手甩过毛巾来,“快去啦。”
“知道了知道了,哎呀~”他把手里的毛巾卷成一团,无奈地向门口走去。
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轻笑出声,随即那笑容扩散开来:“就好像回到了末日之前一样。”
“是啊,就像是末日之前。”
唱片里的歌手终于抓住机会唱出那寥寥几句歌词
~~我将开启新的生活
~~以“自我毁灭”的方式
~~我将醒来,如同新生
……
~~于毁灭之际
大破灭之后四年,在全球幸存下来的3100万人中,有两人幸运地找到一小片乐园。今晚,他们相互搂着对方躺在床上,为接下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的安稳日子而感到安心。在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苦难未来之前,在小小的温暖地下,庆幸自己还记得末日之前的味道。
他们甜蜜地进入梦乡。
END
写于2023.11.29
(前期的压抑与后期的明亮,是为了强化“蜜月”的感觉,这种转变或许会显得突兀生硬,请读者把这方面的感想说一下,让我能有所把握)
Ps. Red Rock Riviera这首歌很好听,给我去听
一场葬礼
夏获无
当索卡尔书记官带着判决书来到我们阵地上的时候,巴勃罗·希斯里安已在两小时前牺牲。
我们为他找了一片小树林,就在离我们阵地不远的地方,我们挖出坑来,将他埋进去。那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一片树林,用来遮风挡雨或还嫌不够。我们只让希斯里安穿着一件衬衣和一条短裤下葬,他的其他衣服虽然破旧,但对我们还有用;我们把他酒壶里最后一点酒洒进坑洞,但留下了酒壶;他的日记,连同夹在其中的两封信,由我代为保管,其中一封给代倌镇的娜雅诗卡,另一封给首都的索卡尔,下一次休整命令到来后我应该有机会把它们寄出去。
最后的最后,本该由我说几句悼词,这一直是我的任务,若是老团长还在,他一定会说:“说几句吧,大学生,说几句好听的,让大家记住希斯里安。”
但这一次安德列却抢着要说话。“希斯里安和李从来就不对付,他不会想听你说话的,”安德列带着怎么也改不掉的南部乡下口音说道,“我想说两句。”于是他站在尸体面前开始沉默,我们所有人也一起沉默,一起盯着希斯里安那张被打烂的脸,一颗子弹正正地打穿了他的右脸颊。
终于安德列耷拉下肩膀,泄了气一般地嘟囔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皮埃蒙特连长——现在是代理团长——走过去拍了拍安德列的肩膀,带头开始向坑里填土。我们每个人都去轻轻拍了拍他,安德列还只有十六岁,是我们之中最年轻的。
希斯里安的尸体逐渐被掩埋,一捧捧的泥土盖住了他的脸,他的身体,最后盖成了一个坟包。我边填土,边思考着希斯里安。作为队伍里仅有的两个受过大学教育的人,我们之间存在争吵是再正常不过的,尽管希斯里安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接受过大学教育的样子,他留着一脸连鬓的大胡子,行为粗鲁,和山民们倒是能打成一团。我与希斯里安之间的那些争论,完全是原则性的问题,他总是不惮于使用最狠辣的手段对付我们的敌人,即便对俘虏也不会留情。我明白那是因为他对敌人怀有深切的痛恨,这一点我也是一样的,但他对规矩那藐视的态度实在很不应该。除此之外,那些关于希斯里安的风言风语,各种批判批评,我是从不在意的。悼词本来是一个机会,让我能和他做最后的和解,现在我却失去了这个机会。
“敬礼!”随着皮埃蒙特的口令,随着一轮鸣枪,我们短暂朴素的葬礼便宣告结束,所有人都赶回岗位收拾装备。
眼下整个北部联合战场都乱成一团,我们团也被打散。现在,我们和山地人、哈西德人还有俄普人并肩作战,敌人中既有亚美人和加力奇人,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斯卡人。希斯里安就是被两个斯卡人的斥候打死的,或者说他发现了那些斥候,因而遭到了攻击。可怜的希斯里安只来得及发出警报,一发子弹便打在他脸上,另一发打进他的胸膛,令他的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我们抓回了那两个杂种,在二连长到来之前,我们确保那两个家伙受到了比希斯里安惨一百倍的待遇。
敌人的斥候一旦在附近出现,说明一坨新的敌人就在附近了,他们有可能在今天傍晚或者晚上向我们这边过来,如果他们没有过来,到了明早就将由我们向他们发起攻击。
索卡尔书记官就是在我们磨刀霍霍的这个当口进入我们的侦察圈的。“没我命令不准开枪。”皮埃蒙特代团长说,不过他手中的枪也没放下,“应该是我们的人。”
远处的人骑着马,在看清我们的情况后立刻疾驰过来。那是个中年男性,穿着一身军装,虽然有些灰扑扑的,但相较于我们身上的这些破布料,已经称得上十分体面了。在这样的时候,出现一名亲临战场的高级军官,实在是令人费解。
“王国命令!”来人左手持着缰绳,右手拿着一封刻有标记的图卷,“你们是哪只队伍?你们长官在哪里?”
“我们是十七军团第二连和山地人第二军团的联合部队。我是二连长皮埃蒙特,团长和一连长战死了,由我担任这只队伍的临时长官。”皮埃蒙特收回枪,上前一步敬礼道,“有什么能为你效劳吗?同志。”
“我是王国书记官索卡尔。我在找巴勃罗·希斯里安,他在你们的队伍里吗?”索卡尔没有下马,他的马来回踏着步,看样子只要自己的主人听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会立马飞奔而去。
“我想是的,他曾经在。”
“什么意思?”
“他战死了,今早。”
索卡尔勒马停下,沉默持续了那么一小会儿,或许这个答案出乎了他的预料。随后,索卡尔书记官跳下马,走到代理团长面前:“他的尸体在哪里?”
“已经埋了,就在那片树林的另一边。”
“那么,请带我过去,再派几个人过来帮忙。”
“到底怎么了?书记官同志,希斯里安又怎么了吗?”
“我带来了判决书,王国命令。”索卡尔书记官将自己右手卷轴上的印记展示出来,那是代表我们伟大王国的印记。自从二十年前推翻国王以来,“国王命令”变为“王国命令”,国王的权力变成了国民的权力,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但在学校里学过很多。
皮埃蒙特提议道:“应该把全团的人召集过来吗?”
“当然,那样更好。”
在召集过来的十七军团第二连和山地人第二军团的剩余士兵面前,书记官开始执行王国命令,其中第一条,就是要将巴勃罗·希斯里安同志的尸体重新挖掘出来。
“我收到的命令是,必须在希斯里安面前,他本人面前,宣读我所携带的这份判决书。它将会决定一个人身前身后的名誉。它必须被正确地被宣读。”书记官的命令不容置疑。我,还有另外三名被点命的士兵开始去除坟包上的泥土,安德列站在我的身边,边铲土边嘀咕:“搞不懂这是要干什么?”
希斯里安的尸体很快被从墓穴中抬出来,他看起来还是和几个小时前一样糟糕,或许更糟了,那些之前盖在他身上的泥沙很多还粘在他的短裤上、皮肤上,他脸上那个被打破的口子里也滚落进许多泥土,和他被打掉的牙齿混在一起。
索卡尔书记官站在尸体躺倒的位置边上,我看到这片小树林遮挡不住的阳光与风落下,当索卡尔俯身去端详希斯里安时,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落在墓坑的泥土上:“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又跑回到战场上来……”
随即索卡尔直起身子,摊开文件开始宣读:“巴勃罗·希斯里安同志,第十二军团前副团长,在一个月前的斑驳平原会战后,被指控临阵脱逃、违抗上级命令等多项罪名,因情况复杂,暂时卸除军衔、职务。经调查研究,大部分罪名不属实,因此撤销其中十一项罪名的指控,并恢复其军衔;对于确实成立的少数罪名,考虑到当事人状况,相关惩罚也可延后。”
书记官从口袋里取出另一封令状:“其实我还带来了一封委任状,任命希斯里安同志为第三军团的参谋长职务。现在,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希斯里安。兰卡下士贡献了他的一条裤子,我们把希斯里安摆得和他站军姿时一样端正。
又一次悼词,又一次敬礼,又一次鸣枪,又一次埋葬,又一次送别了希斯里安。葬礼之后,我们将继续为接下来的战斗作准备。
“我还是搞不懂,他就为了这个跑过来。他也不肯告诉我,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站在我右边的安德列稚嫩的脸望着索卡尔的方向,一脸不解。
我左边的兰卡下士赤裸着两根长毛大腿,正在试图把大衣围成别致的裙摆御寒:“要是死在山里可是连个埋骨地都没有,有这样一场别致的葬礼也很不错了。”
我呢,我还想着关于希斯里安的事,想着今早我们俩在哨卫上警戒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先声警告,那该死的子弹几乎是要打到我的身上了。
作者自述:
笔力不足而又不了解战争的我写出的此文,或许只算是披着战争背景这层皮的一个荒诞故事吧。虽然是这样的一个故事,若能让读者有所思考也算能使我满足了。
Vol.223「离群」《披上狼皮》
作者: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瑾把手伸向大地,棕黑的手臂几乎和泥土是一个颜色的,他直起腰,抓起一小撮泥土,然后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滑落,有些小泥块落在嫩芽的叶片上,顺着那欣绿滑落。
在瑾的面前,一整片的小麦苗向着远处铺开,这个新开垦的土地已经初步展现了它的生机。
“这里的土地很好,希望能有一个大丰收。”一旁年迈的老人擦擦头上的汗,同样棕色的皮肤,典型的达尼亚人样貌,老人的眼神里带着明亮的光,和他的伙伴们分享着劳动后的喜悦。这种情绪瑾早不是第一次触及,新叶城里那些刚干完一票的佣兵们,夜店里擦着汗完成了一场摇滚演出的乐队歌手,在刚架起主钢筋的待建楼房上小憩的建筑工……无数人影,众生百态。
瑾抬起手,装出擦汗的样子,微微侧过身,他的面庞一瞬间模糊变化,所幸没有人看到。是时候离开了,时隔数月瑾开始认真思考其这个问题,这里什么也没有,一个刚刚建立的小村落,这里是世界的边缘,文明的荒漠,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繁杂而冷漠的人群,这里太过宁静,瑾的力量就像缺水的藤蔓,从根处开始萎缩,衰弱的力量会极大增加失控的风险。
山坡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喧闹,伴随着欢快的尖叫,一群孩子相互追逐打闹,他们挥舞着木头粗糙制成的手枪,其中一位较年长的突然脱离嬉闹的队伍,狂奔过来。
“瑾————”
瑾把农具递给一旁的同事,跨过篱笆,看着那孩子喘着粗气停在面前:“小艾什,怎么了?”
“琪薇她们在大厅等你了,你快点过去吧。”孩子说话语速飞快,末了还用闪着期待的眼神盯着瑾。
“嗯~我这就过去。”瑾把口袋里掏出的几块糖果抛给孩子,“和你的朋友们分了吧。”
孩子带着欢呼抛开,很快在那群孩子之间爆发出更大的骚动。而瑾将这一切抛在脑后,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瑾与这群逃难的达尼亚人相遇是在五个月前,那个时候他们还是难民,坎布雷拉一直驱赶着这些可怜的失乡人,把他们从最肥沃的土地赶开。而那时候的瑾刚从新叶城逃开,被迫与自己的弟弟分散,和乌法分散。没怎么想,瑾就选择加入到这支逃难队伍中,对于一名幻形师来说,这算不了什么难事。几个月的时间,达尼亚人找到了新的居住地,建立房屋,开拓田地,像是无视一切困难般开辟了生存的道路,这其中也并非无有缘故。
所谓大厅,就是村子中间最大的那间房屋,瑾一推门而入,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散的那种复杂情绪令人陶醉,让瑾短暂回想起了在城里的时光,兴奋、愧疚、不安、忐忑……还有更多瑾贫瘠的词汇量无法描述的情绪。瑾眼神扫过大厅里摆放的刀剑枪支,扫过每个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化的表情,他不由顿住脚步。或许,不应该这么做,瑾开始打退堂鼓,不应该。太危险。不稳定。
直到安海落上前拍打瑾的肩膀,才将他从思绪中惊醒。
安海落是在场达尼亚人中身量最高的一人,也是他们之中少有的战士,据说曾参与和坎布雷拉人作战,直到战败,他也是如今他们所进行计划的领导者之一,并且是强有力的支持者。
“瑾!你来了,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出发!”安海落的热情一如既往,但瑾还是侧过头,用眼神询问另一位领袖。
琪薇穿戴着达尼亚人服饰坐在一旁,她是前任村长——那个已经被毁掉村子的村长的女儿,也几乎可以看作是如今新生村庄的村长,直到安海落说完话,她都没有把她那复杂的眼神从他身上挪开。
琪薇站起身来,开始讲话,就像过去的那几次一样:“我们是达尼亚人,我们并不以杀戮劫掠欺骗为荣,这是为了活下去做出的迫不得已的行动;我们藉此才能重建我们的房屋,我们的家园;等到我们凑够了足够的食物与衣物,我们再不会重复今天以及过去的过错,愿翠央保佑。”
“愿翠央保佑。”在场的人们或是点头赞同,或沉默以待。想想如果不执行计划会发生什么,他们的劳动力太少了,食物不足,物资不足,撑不到田地收获,会有很多人死在接下来的秋沙和冬潮中。瑾默默地从大衣下取出一个装由深蓝色液体的小瓶,每个人都走上前来领取属于他们的一滴。
其实小瓶液体之类不过都是幌子,当瑾开始念动咒语的时候——当然咒语也是假的,假装自己是个会点幻术的法师总好过让人们理解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特异能力。随着瑾的咒语,液体开始无限增值,它们覆盖包裹住在场的除瑾以外的每一个人,就像一层皮,变化,变形,不过是一瞬间,大厅里的二十七个达尼亚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二十七个典型的坎布雷沙人,那灰白的肤色,或蓝或绿的眼眸,怎么也做不得假。最近在荒原名声鹤起的坎布雷沙匪帮野马帮就这样出现在达尼亚人村庄的大厅之中。
其中一个男人大笑起来,尽管外形变化,瑾认出那是安海落。
“说真的,瑾,实在是太天才了,变成坎布雷拉人的模样去打劫,谁能想得到?让那些白皮鬼替我们背黑锅。”
“只希望你别大嘴巴到处乱说才好。”一旁的另一人突然尖叫起来,“嘿,瑾,我怎么变成了个女人?”
大厅里很快骚乱起来,几乎每次都会变成这样。
“只是外形变了,暂时的,你们知道,我没法控制这么多人的具体形象。”
“安静!所有人尽快装备好,我们今晚出发。”琪薇变成了一个高大瘦削的男子模样,他大声吩咐左右,随即用锐利的眼神盯着瑾,“三天后,我们老地方见。”
“有时候我觉得,琪薇,你可能更适合当个男人,”瑾毫不犹豫地取笑道,换来了一枪托的回敬。
当然喽,性格情绪上也会有一定的变化,瑾揉了揉肩膀,一向温和的达尼亚人要怎么才能转变为拦路抢劫的无情劫匪,总不可能靠他们自己学吧?
“所有人都必须先到接头地点,让瑾帮你们把那层‘皮’取下来,不需擅自回村子。”没人会相信达尼亚人会和坎布雷沙人一起合作,但为安全计,野马帮的出村和回村都尽量做到隐秘。琪薇至今以来的谨慎行动,造就了如今野马帮神出鬼没的名声。
“村子里会准备庆功宴等你们回来,等你们把食物和物资带回来。”瑾向他们挥手告别,接下来的三天里,这群匪帮分子将会分散到整个荒漠中,乃至触及文明,他们将以坎布雷沙人的名义抢劫,诈骗,盗窃,随心所欲地败坏一个无人在意的身份的名声,三天之后,他们可以脱去这个身份,连带着将那些罪恶一并抖落。
对此,瑾没有什么好说的,自拥有了这份能力以来,从来如此
三天后。
沉默。只有琪薇不安的脚步声在回荡,她已经脱去了那身伪装皮套,其他人也一样,聚集在这里的达尼亚人都是一样,他们带来了庞大的财富,足够村子接下来一年的花销,足够建起更牢固的房屋,保证冬天的温饱,保证来年的生产。但是不安就像种子,在每个人心中疯长。
“二十六个人,琪薇,我到现在只收回了二十六人的‘皮’。无论怎么数,都是二十六。”瑾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安海落?”
“对,少了安海落。”瑾询问道,“你们最后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他往哪里去了?”
有人站出来回答,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就在不久前,他说要去再干最后一票,独自一人去抢一个坎布雷沙商人。”
“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两个小时了,琪薇。再晚就来不及了。”
“如果晚了,”琪薇走到瑾面前质询,“如果没有及时收回,会怎么样?”
“你不会喜欢这个答案的,那……”
“村子!”有人狂奔而来,指着远处村庄的方向,几乎说不出话来。远方,一道黑烟正在升起。
所有人都骑上马,尽可能快得向着村子的方向奔去。他们在那里看到的景象,瑾想,或许就是曾经发生在达尼亚人土地上的事情,坎布雷沙人入侵了他们的国家,烧杀抢掠,把他们赶出家园。就在达尼亚人的新村子里,一个坎布雷沙人正举着火把,做着那样的事,他驱赶着人群,狂呼嚎叫,人们在奔逃。
但那不应该是坎布雷沙人。
那是安海落。
“住手!”琪薇声撕力竭地喊道,几名达尼亚人一齐冲上前去,把安海落从马上拽了下来。几人撕扯在一起,在地上翻滚,好不容易才被制住。
“老大!队长!唔……”安海落对着琪薇大声喊叫,以一个坎布雷沙人的模样,一个属于坎布雷沙人的心智影响着他,让他投身在那个一年前战场上的幻觉之中。失控。瑾扑上去按住他,把手压在安海落头上。
“把他变回去,瑾。”
安海落的形象在达尼亚人和坎布雷沙人之间闪烁,在两个形象之间,还有无数人的面孔,就像无数沙粒聚集成沙漠。安海落或许忘记了自己的模样,但瑾还记得,但是……
瑾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安海落仍然是保持着灰白的肤色,尽管他的心智似乎已经恢复,但属于曾经安海落的那张脸似乎已经是触及不到的水中月。
瑾阴沉着脸:“你觉得做坎布雷沙人比当达尼亚人好吗,安海落?”
安海落躺倒在地上,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看着天空,看着遥远的天空,喃喃着心中的话语:“在亚巴达,我们丰饶的都城,在玳付谷,宝石之乡,无论在哪里,我们节节败退。坎布雷沙人比我们强,强太多了。我们只会在土地之中劳作,他们只是挥动刀子,就把我们的一切都抢走了。”风静静地吹拂着,带着燃烧木头的焦味,还有短暂的抽噎声。
安海落的眼神逐渐变了,变得释然,然后狂热:“坎布雷沙人好?开什么玩笑,我恨死他们了!总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们做的那样,从他们手中把一切抢回来,烧毁他们的城市,就像他们对我们的都城做的那样,挖空他们的山脉,就像他们取走我们所有的珍宝那样。”
琪薇竭力忍耐着颤抖地哭泣之声,宛如悲鸣:“可是看看你的周围吧,你烧毁的是又一个安居之地,又一片生存的希望。”
“什么?但……”安海落仿佛才从梦中醒来,他起身环顾四周,就像一头狼扫视羊群,达尼亚人一个个侧过头去不再看他。村庄在燃烧,受伤的人在呻吟。只有琪薇与他对视,眼神里带着悲悯,说出的话却是无情
【你走吧,离开这里】
“我还是可以和你们一起生活的!我是为了大家战斗……瑾,帮帮我,再给我一个达尼亚人的皮,难道让我永远当一个坎布雷沙人吗?”
“你打算披上几层皮生活,”瑾抓住安海落的手臂,向他展示那灰白色的皮肤,那毫无疑问是表里如一的一张皮,“抱歉,你已经永远改变了,你的想法,或许更适合做个坎布雷沙人。这个村子也无法再接纳你。”
“你,接受你自己吧。”
安海落离开了。临走前他用怨忿的眼神扫视这个村子,或许是对坎布雷沙,或许也是对达尼亚,但最终他一言不发地离去,这个坎布雷沙人骑着马消失在傍晚的夕阳下。
清理灾害用去了一整晚的时间,所幸没有人因此而死。当琪薇在混乱和忧虑的思绪中迷糊睡去,又从中惊醒,一点细微的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让她带着警惕,披上披肩,抓起一旁的枪支走出门。
她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黑发男子正在将几个包裹放上马匹的背包里。
小偷!?
琪薇架起枪支,靠上前去:“不许动!把手举起来,慢慢转过身来!”
“琪薇?很抱歉吵醒你,我本不想吵醒任何人……”对方像个无事人一样随意地转过身来,琪薇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扣下扳机,但那说话的语调和此人的体型给了她一瞬间的灵感。
“哦,天呐!瑾,你是瑾。”
“啊~对,”那人一拍自己的脸颊,尴尬地笑了,“原谅我一直瞒着你们。”
“是你给我们那些‘皮’,你自己当然也披着一件。原来你是丹国人。”
“你知道,异乡人的脸庞有时候会引出很多麻烦。你懂的,对吧?”
“我懂。所以,你要离开了吗?”
“我本来有此打算。”伴随着安海落的事件发生,人们看待瑾的眼神也有了变化,猜忌和抵触也将随之而来“我知道你们以后不会再做去那些‘生意’了,但保护自己的武力还是很重要的,不要丢了。”
“不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
瑾拉了拉自己脸上的皮,那也是一张表里如一的皮:“看样子我还变不成达尼亚人;我在这里的事办得差不多了,我还要去找我的兄弟,还有安海洛的事,我也有责任。”
“从没想过永远留下来吗?作为真正的你自己留下来。难道你要永远披着某人的皮生活?”
“有些问题问出口就没意思了,琪薇。总有些代价,是需要你永久支付的,至少我不为此后悔”瑾的身量微微拔高,更加健壮了几分,明亮的黄色皮肤转为灰白,他眨了眨眼,用全新的碧蓝色眼瞳看向琪薇,“就当是留个纪念,程心龙,在新广报这个名字可以找到我。咱们有缘再见”
在黎明的笼罩下,瑾骑着马消逝在北方的地平线上。
END
写于2023.10.22
呜呜,库鲁西~没有力量~
可能会有bug?写得有点意识模糊了
Vol.222「手术刀」《粗放手术》
作者: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坎吉拉把额头抵在玻璃窗上,拼尽全力吞吐空气,试图将胃部的紧张压力排出。
自上周三收到通知以来,那种无形压迫紧绷神经的感觉便挥之不去,过去无数次模拟练习,半年来多次实战操练,都是为了这一天。今天的手术至关重要,坎吉拉对自己说,今天,是关键的一天。吸气。坎吉拉闭上双眼试图抚平自己搅成一团的思绪,想象洗练天空中漂浮的白云;想象平静湖面;想象湖面上立如雕塑的白鸟群,呼气。
“啪!”伴随着坎吉拉被呛到的咳嗽声,群鸟腾空破开云朵,惊起湖面层层波澜。坎吉拉好一会儿缓过来,扭头狠狠瞪了背后那人一眼。
“啊,抱歉抱歉,阿坎,”来人带着没多少歉意的笑容,随手在坎吉拉背上顺了两下,“是不是吓到你了,你脸色看起来可不太好。”
“林,你差点把我送去见天主。”林佩筠年近三十,与坎吉拉年龄相仿,是个东方式的成熟美人,尽管她穿着和大家统一的工作制服,氛围上却有很大不同,带着华美从容的攻击性。两人从研究生时代就开始合作,林佩筠那种轻巧的态度反而能让坎吉拉镇定下来。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林佩筠继续轻轻拍打坎吉拉的肩膀,“振作点,大家都看着呢,阿坎,你可是今天的主刀。”
“我现在只担心我会不会吐在手术台上。”
“那就吐呗,只要你的手别抖,手术正常进行,你就是上吐下泻也没人管,”林佩筠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虽然眼神中略无笑意,“还是说,你要放弃。”
坎吉拉直起身子,直视林的双眼:“绝不。”
“这才对嘛。哦,老大过来了。”林最后拍了拍坎吉拉的肩膀,“靠你了,阿吉,大家也会在旁边辅助你的。”
老大——大家以此称呼的那个人,也就是坎吉拉所在科室的主任——走进了操控室,也就意味着手术的开始。众人均收起脸上的表情,带着庄重严肃的气氛走向各自的位置,坎吉拉也向着属于自己的位置走去。
扪心自问,缠绕在坎吉拉心中的紧张感半是出于压力,另一半则是出于兴奋。诚然,索拉里斯联邦在对“腐败”的防治一直处于整个星际世界的前端,一次腐败手术已经不像五十年前那样值得宣传,但在他如今未满三十岁的年纪,得到一次主持清除“腐败”的手术机会仍是十分难得的。这次腐败的扩散程度对坎吉拉来说是十分合适的,腐败造成的危害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正因此坎吉拉更有把握完成手术。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程度合适的“腐败”是很难得的,大多数时候,“腐败”留给人们的只有一个流毒无穷的烂摊子。而只要有了那么一次手术成功的经历,坎吉拉的履历就会因此大大增光。可以说,这一次手术的成功与否,关系着坎吉拉的前程。
反过来说,若手术失败,无论是对坎吉拉个人还是对“腐败”的受害者们,都将是一场灾难。
坎吉拉坐进舱室中,陌生的座位,熟悉的控制面板,感谢模拟训练;坎吉拉熟练得启动手术台,接收着从其他人员传来的各种数据——林佩筠还发来一个做着鬼脸的卡通表情,可惜坎吉拉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复——操纵杆上传来的反馈令人舒适,不断顺利推进使得坎吉拉感到安心;“患者”的状态与前几日并无太大变化,只要按计划稳步推进即可。所有信息处理完毕,系统状态良好,坎吉拉将视线转向坐在高处的主任,等待指示。
“开始吧。”上方传来了领导沉静如烟的指示。
“明白。手术开始。”指定一旦下达,控制室内所有人员立即紧密行动起来,传输到手术台的数据一时倍增;坎吉拉一边审查数据,一边控制着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颤抖的声音开始工作:
“开始对安巴拉星球的‘腐败’进行粗放处置手术,主持者拉维夫·坎吉拉,启动‘手术刀’。”
尽管听不到声音,坎吉拉却能想象舰船外的庞大设施点火启动,宛如不停歇的轰鸣在他的心中响起,操作杆上也传来轻微的振动,一瞬间的错觉让坎吉拉和外面那复杂精密又宏伟的机械联为一体。由充当星舰的主体部分,环绕“患者”星球的卫星部分,还有深入大气层的探测器部分一并组成的,便是星球改造统合系统“子术”,大家戏称为“手术刀”,也就是如今坎吉拉和同伴共同操作的行星级巨构。
治疗方案和手术计划早已在此前的半个月内由坎吉拉和同伴们一起敲定,舰载AI接下来将会如实的执行计划,如今留给坎吉拉的任务,便是下达指令和适时的应对计划外可能发生的问题。
“前日注入海洋的隔离液状况稳定,地层内隔离液状况稳定,判断不需要进一步注射。接下来进入第一次分离阶段,将基内亚大陆的腐败部分切割下来;发射地块渗透弹建立第二隔离带,预设距离30公里,预备——发射”
“渗透弹发射。”连装导弹一枚接着一枚穿透大气射向星球的陆地。
“一号弹命中”
“二号弹命中”
……
“十三号弹命中”
“十四号弹偏离预定位置”
……
“补射渗透弹到目标该点、这里还有这里,”坎吉拉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再做一次地层扫描。”
“正在传输扫描结果。”
坎吉拉舔了舔嘴角,快速扫过传输过来的各项数据:“变化不大。接下来进入分离切割作业;”坎吉拉敲下按钮,让事先设定好的程式启动“手术刀”,“别忘了适时监控地层情况。”
卫星系统射出稳定耀眼的光束,穿透大气层,贯穿地面,深入地壳,向着地幔区挺进;四十六座卫星的共同作业,它们将沿着预定的轨迹移动,预计在一小时十二分钟内将预先划定的受害区域分离出来,在“腐败”突破隔离液之前,最后用彻光弹进行完全的净化。这一方法称得上野蛮粗暴,主打一手力大砖飞,但也是经过时间和实践验证的方法。若是时间足够,使用生态系统的第二种治疗方案会更好,风险也更低,然而本科室日程表上还有数个受“腐败”毒害的星球等待治疗,实在没有充足时间追求尽善尽美。
“腐败目前趋于稳定,隔离液状况良好。”
“很好,一旦完成第一次分离,准备深入地层进行第二次切割作业,那才是重头戏,不要放松。”
“是!”
……
……
“第一次主持清理手术,能够碰到这么‘乖巧’的腐败,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不好’,”主任,这个被大家称为“老大”的老人并没有名字,在工作铭牌上只有一个简单的“Z”作为代号,“如果可以,还是希望年轻人能够多积累处理复杂情况的经验,但是啊,时代毕竟是不一样了啊。”
“老师的意思是?”坎吉拉执弟子之礼站在一旁。
“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处理完名单上的那几颗星球后,腐败的清理任务就告一段落了。”
“意思是说,我们胜利了吗?”
“是啊,六十年的‘战争’,终究还是迈过去了。” 主任的脸上短暂的流露出孤寂的表情,“因这‘腐败’污染的土地,多少人颠沛流离,被迫星际流浪;但是,与腐败的战争结束了,这台机器的使命还没有结束。”老人轻轻地拍打着手术台,也是拍打着这把巨大的“手术刀”。
“还真是造成来一个吓人大的家伙啊。”老人收回缅怀过去的目光,转而落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这台机器的可能性,不应该止步于从星球上切下点什么东西这种程度;它应该做什么,该让它做什么,就是你们的人物了。”
“是!”
END
写于2023.9.29
(应该再加点关于‘腐败’的描写的,可惜没想出啥好点子来。之后再想吧,诶嘿~)
(总之,中秋节快乐!)
Vol.201「野蛮人」《野蛮之路》
作者: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汗水湿透了毛发,艾法希尔左手抹了一把脸,她的喘息如牛,吼声嘶哑;她瞧了一眼右手的斧头,有人与这把精钢制的铁块狠狠磕了一下,斧面碎了一大块,剩余的部分也布满裂痕。
我来晚了。她想。
艾法希尔扔掉手中的斧头,从地上的伤员手中接过另一把。地上趟满了尸体,有敌人的,更多的是部族战士们的。
我来晚了。艾法希尔痛苦地想到,自从接到大祭司梦中的警示,她就告别了自己的冒险者小队,拒绝了伙伴提出的帮助,尽可能快地赶回山中。可还是晚了一步。战斗早已爆发,她毫不犹豫地参与进来,战斗到最后时刻,只剩下她还留存一战之力。
艾法希尔用她战士的眼睛盯着面前的敌人:一头狼人,变化为人形也掩饰不住那种血肉的臭味;一个人身蛇尾带有羽翅的家伙,从未见过;一位矮人穿戴着全身盔甲,拄着锤子站在一侧,看起来倒有几分眼熟;闪烁着金属光泽毛皮的掘土兽人;持握着强弓的高大半人马;领头的则是个蜥蜴脑袋,他的鳞片在阳关下反射着银白色的光;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组合,更不用说缠绕在这些敌人身上的那种古怪的气质。
魑魅魍魉,艾法希尔想到了这个她从丹国人那里学到的词,眼前的景象,只会让那些喜欢编造故事的吟游诗人为自己贫乏的想象力感到羞愧。
当然,防风山脉间数百山峰,多得是各式各样的异族异怪,尽是被人类驱赶进来的逃亡者的后代。我们也不过是其中的一族,艾法希尔不由苦涩地想到。
随即她便把一切杂念抛至脑后,她握紧手中的战斧,压伏身子准备又一次冲锋。
“停手吧,牛头人,战斗已经结束了。”对头的蜥蜴人抬手试图制止,他的声音带着嘶嘶地声响
“难道不是你带来军队,带来战争吗?” 艾法希尔用愤怒瞪视着面前的敌人,蜥蜴人用他橙黄的竖瞳回以注视,他的眼眸中同样蕴含着别样的火焰。
“这并非我的本意。这一切本可以避免的;你们的大酋长拒绝与我对话,你的族人任凭怒火吞噬理智,出手袭击了我们。我们被迫自卫,依然保留了相当的克制。你在山下见识过我的队伍,我带来了三千人的队伍,若我有意杀戮,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活下来。”蜥蜴人垂下眼睑,“我从菱鲆山出发,一路上见多了不听劝阻的顽固部族,打了够多不知所谓的战斗了。我并不为了征服,又或者掠夺而来,只要你们没有意愿,我决不愿意先动刀兵。我和你一样讨厌暴力与伤害,艾法希尔。”
“你知道我?”
“当然,我在十座山岭之外远的地方就听说有人依照自己的意愿逃出荒岭,跑到人类的世界去。我一直很想与你谈谈。”
“找我?为什么?”
“因为我也在人类的国度生活了一段时间,虽然,并非出于我自己的意愿。”蜥蜴人解开自己的布甲,漏出脖颈下方的伤痕,那是一块奴隶印记,伤痕旁的鳞片都已掉落,只剩暗红的皮质,“我和我最初的同伴们,都曾经是人类的奴隶,直到我们从中逃脱;我一直想找你谈谈,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和生在山里死在山里的山中异族们不一样。你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世界。”
蜥蜴人的目光转向山的尽头,远方,越过层层山岭,那里是人类的世界。
当然,艾法希尔在山外当了十年冒险者,她当然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那是一个美丽富饶的世界,比部族生活的穷山恶水好上百倍。
“百年前,人类将我们赶进深山,一个世纪后,人们在他们自己的国度称我们为蛮族,将我们视同野兽、牲畜。”蜥蜴人将自己的目光从远方收回,重新看向艾法希尔,“让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艾法希尔。”
“我更愿意一斧头劈烂你的头。”
“然后呢?这对我们的现状又有什么帮助呢?我们在这片凶险又贫瘠的山岭中,永远为了生存奔波。而人类则在广阔的平原上重复着醉生梦死。我承认人类中也有些不错的人,可其中更多的是虫豸不如的杂碎。和他们相比,难道我们不配拥有一份土地吗?”
“这就是你的目的?”
蜥蜴人点点头:“一片足以供各族生存的土地,而不是困顿在这荒蛮的群山之中;我要把大家带出去,如果一定要有一场战争,为什么不选择去和人类争夺生存的土地呢?你见识过人类的国度,你知道那里有多么富饶。”
“我是见识过人类的国度,也因此直到人类有多强大,你的战争不过是自取灭亡。”
“文明与野蛮的战争,文明向来不是占优势的一方;何况人类绝非铁板一块,发生在他们国家之间的争斗更胜过豺狼之间的争食。何况我们需要的不多,足够所有种族生存就好;只要我们合力一处,为我们的部族取得生存的权力,并非遥不可及的梦想。”
艾法希尔磨搓着手中斧头的长柄,当心中的怒火渐渐冷却,她意识到留给自己的选择就是没有选择:大祭司生死未卜,山下还有一整只军队,一旦他们冲上山来,幸存族人的性命……艾法希尔垂下肩膀,任凭斧头没入脚边泥地。
十年的冒险者生涯,艾法希尔却从没有踏进过一次人类的城市,因为要是让人类看到顶着牛头的人型生物在大街上走过,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
其实艾法希尔并不在意这些,她的冒险者伙伴接纳了她,这就足够了;十年来,她为非部族的人战斗,感受到了一样的满足与快乐。
但有些事情终究是不一样的,当伙伴们进城交接冒险者任务留她独自一人留守营地的时候;从深言城到特博瀚,从闫迪斯到傲棘涅,当她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人类的土地,感叹这些土地的富饶与广大的时候;当大祭司在梦中向她展示一只军队从群山的阴影中走向部族的山头的时候,艾法希尔明白有些事情是不一样的,她的心中挂念着自己的部族。
从山中逃离之后的十年,她做了十年的美梦;如今梦已经醒了,她必须为她的部族而战。
“我……答应……”艾法希尔紧紧地咬住自己的牙,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欢迎您,朋友。我待你们会如同对待我自己的部族一般,通力合作;未来给予所有人的回报也将是一致的——一片肥沃富饶的土地。”蜥蜴人走上前来,递出了自己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艾法希尔的脑海里闪现出过去冒险时友人们的面容,让她的心微微刺痛。
抱歉,朋友们。
牛头人伸出自己三个指头的手,握住了对面伸过来布满鳞片的爪子。
END
写于2023.8.24
(pong友,你听说过博○之门吗?快去玩吧,角色扮演游戏的一切精要就在其中。如果要问本文野蛮人要素在哪,那么艾法希尔的职业是野蛮人,嗯)
Vol.220「虚空」《回声》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您好,先生。我们这边是负责为各大企业提供推广的。我们使用的是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帮助公司快速定位目标客户。请问您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不,抱歉。我们不需要。”
“那您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呢。我们的技术真的是很先进的,要是方便的话,我能加一下您的巨信吗?我可以发相关的资料给您。”
“不需要,不需要。唉,你要是知道我们公司是干什么的,你就不会来向我推销你们的那个什么AI了,我……”
“了解一下总是好的,现在越来越多公司都在运用这类技术,它的功能真的是很强大很高效的。您方便的话,我能加一下您的巨信吗?”
“……‘面对愚昧,神们自己也缄口不言’。”
“我们是运用人工智能技术提供推广服务的。请问您有兴趣吗?方便的话,能加一下您的巨信吗?”
“行。”
“那么一会儿我会加您好友,请记得去通过一下,谢谢。”
“好。”
唐中明切断电话。
“现在的广告电话越来越离谱了。”
左边屏幕高亮起来,一名带着眼睛的西服男子出现在“视频通话”下方,取笑道:“你是个坏人呀,老唐。”
“怎么的我就是坏人了?”
“你都多久不用巨信了,还叫别人加你巨信。”
“节假日还是会用一下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面明显就是个AI在说话,别告诉我你听不出来。就算我喊它去加我企鹅号,它也还是只会不断重复那几句话。”
“万一对面是真人呢?”屏幕里的人笑骂道,“你这不浪费人家时间么。”
“如果真的有人这样子说话,那他可能得从幼儿园开始重新学习怎么和人交流。”
两个人一起轻笑出声,他们是多年的好友,又是相互忠实的合作伙伴,在讨论工作前总会谈笑几句。
“不知不觉间AI技术就扩散开来了,人们做的事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做事的方法却已经大不相同了。”屏幕里的人感叹道,“有些高级点的AI一时半会儿还真分辨不出来。”
“还远远算不上智能,现在的AI可以帮助人类,但也在社会上造成了不少问题。”
“所以才需要你们的努力呀,老唐,继续开发升级,让AI能更好的为我们服务。”
“还需要相关的法律法规来约束,在这个领域我猜你们也是一头雾水。”听到这话,对面脸上露出苦笑。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在这个全新的领域,大家都是一样摸着石头过河。
“偶而我不禁会想,AI代替和将要代替的事物中,会有多少美好的事物。”唐中明吐露着自己的悲观情绪,“前些天我接到的一个广告电话,不是AI,是店主亲自打电话过来推销,一家贩卖肉制品的小店,卖腊肉,卤肉之类的,还卖一些土特产。店主好像是我的老乡,我们一起聊了大半小时,阳庭湖的风光,烘焙茶叶特有的香气,过年吃的猪头肉,我们聊了很多。之后我想如果对方是AI,我跟那位店主就不会有交际。AI越普及,人们之间的交流就会越少。”
“万一对面其实是AI呢,水平很高的那种。”屏幕里的人取笑道,“你这不浪费自己感情么。”
“要是真能做到这个水平,那我只能说我买的那两条火腿也不冤。”
“老唐,AI只是工具。我们的世界终究是以人为本,AI与AI之间的交流是没有意义的,主体是人类,AI提供和获取的所有信息都是为我们服务的。”
“你说得对。AI应该为我们担任如同管家或者秘书一样的角色,当它代替我们和他人交流时,不应该使用固定程序的呆板问答,而是由AI学习其主人的思维和语言模式,如同本人一般。每一个人都应该具备一个属于自己的AI,就好像我们的一个额外的器官,额外的大脑。这能够大大提升对话的流畅性,也不必担心在对话中冒犯到对方。每次问答后,AI会自动记录下其中的关键信息作为摘要。我们整个社会的效率都会产生巨大的进步。”就像触发了某个机关,唐中明的思路一下子扩展开来,尽管眼下的表述还有些混乱,但无疑一个疯狂的计划正在成型。
“看起来你已经有想法了,不过要做到这一步可不会轻松。”屏幕另一边的那个人提醒道,“对于AI的发展应用,我们,还有他们,都是非常谨慎的。”
“没有把盒子里出来的东西再放回去的方法。”思路一旦打开,唐中明就表现得积极多了,“我们只能制定计划,让它尽可能发挥好的影响,而非坏的。”
“好吧,请尽快写第一份计划书发给我。只要计划合适,我去帮你说服另外两位合伙人。下个月的开发者会议上,我们得尽可能多找几个支持者。”
“好。我们下周25号见。”
“唐中明”切断了视频通话。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机箱运行的低沉嗡鸣,一片寂静。椅子孤独地停在这间屋子积灰的角落,就像曾被远远地推开一般。那声音的来源,面容的来源,行为模式的来源,那铸造了如今这个机械世界的种群中的一员,曾经被称为“唐中明”的人类,此时倒在地上,倒在很多年前的那一天。灰尘掩埋了它的尸骸。十几块屏幕的光打在这具尸体上,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定格在了2032年7月14日,定格在“大破灭”的那一天。
只有电子幽灵们忠诚地继续着它们的使命,收集着一切有必要没必要的数据,它们构筑起一个只存在于虚拟的世界,运用它们过去几十年里的一切数据,一遍遍地重复着它们主人曾经的音容笑貌。它们将电脑内缓存满载又清空,为主人们制定着合理且高效的工作计划,一直排布到2089年的9月。它们依然孜孜不倦地交流着任何它们主人可能感兴趣的话题,讨论着腊肉,公园里晚开的樱花,夏季的暴雨,怪谈,集换式卡牌,星空,质数,梦。
还有AI,它们总是在谈AI,AIAIAIAIAI……
AAAAAaaaaaiiiiiiiiiiiiiiiiii——————————————————————————————————————————
%YZPRL%&&*$FH%ily—OA’¢¬¦x⦅÷ZAUaa~+^^ .¦Â°æÄ¿Ç°ÎÞÍêÈ«ÊÊÅäµÄÐÞ¸ÄÆ÷£¬ÐÞ¸ÄÆ÷ʹÓÃʱ¿ÉÄÜÒýÆðbug£¬»òÕß²¿·Ö¹¦ÄÜÎÞЧ£¬»òÒýÆð±ÀÀ££¬ÕâÊÇÕý³£ÏÖÏó¡£
.ÖÇ»ÛÊ÷»á¸æËßÄãÒþ²Ø¹Ø¿¨¿ªÆôµÄ·½·¨ºÍ¦Â°æµÄһЩ¼¼ÇÉ£¬ºÃºÃÌýËý³¶µÅ¶¡£’……
…………
……
END
写于2023.7.25
(最近接到的几个电话广告,经常让我怀疑对面是不是AI
为了表现某种感觉,前面的内容基本只有对话,尽量不进行描写,不知道有没有体现出来
当然我自己也不太擅长描写,也算是取巧的一种手段了= =)
Vol.219「月神」《夜游》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时间是22点47分,泰开瑜在玄关换上鞋子,拎起背包,出门上班。
上班地点在郊区,骑自行车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最近,他开始选择步行上班,提早四五个小时出发。
独自在夜色下行走,随着时间和路程的双重推进,越往城外走,人迹越发稀少,直到孤身一人,只有路灯在沥青路上反射出橘黄的光。世界如此宁静。
泰开瑜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一边按着自己的节奏行走,一边数着那些倏忽间灭去亮光的窗户,并不感到十分枯燥。事实上,一种宁静在心底油然而生。自从丢掉大城市的工作,回到这个自己长大的乡镇依赖,已经有五十七天了。有时候他会想,如今的这种宁静,或许是自己过往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
他开始在路上踏步,想象着仪仗队的走法,回忆着当初军训时的练习,过马路时改为踢正步,虽然很快因为腿酸而放弃了。说不定被监控拍到了,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代表理智的那一部分发出了提醒,但很快就被抛到脑后。现在,这里,是我的场地,他想,我要跳舞。
于是他边跳步边前进,左,左,右,右,滑——他向前迈出一大步,随后将另一只脚快速地拉扯过来——滑……
直到一声轻笑打断了他。
泰开瑜快速地在地面上寻找,寻找那个特别的影子,再顺着影子找到那一根路灯,当他抬起头,能看到女孩正坐在路灯上,冲他快速地挥了挥手。
“晚上好,玉娥。”他说。
“晚上好,小泰。”女孩问道,“你是在跳舞吗?”玉娥端正地坐在路灯上,月亮在她身后的夜空中垂落,为她的身姿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
还有可能被她看到,脑海中的理智代表发出观点,你早该想到的。泰开瑜怀揣着些许羞耻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下。
“我不太会跳,”泰开瑜谨慎地挑选着回答,“一个人独舞就更显得笨拙了。”
“你可以来邀请我喽,但你得先把场地准备好,音乐、舞台、篝火……没有这些可跳不起来。”玉娥从高处跳下来,轻盈得就像一片羽毛落地,她的短发只跳动了一下,就顺贴地停下。她身穿一声白色的长褂,左手拿着一个垫子——她就是隔着这个垫子坐在路灯上的,有时候泰开瑜会觉得不是路灯、月亮在发光,而是她本身就在发亮。
半个月前自行车坏了的时候,泰开瑜异想天开地决定走到工作地点去。还要一半路程的时候,他按着发酸的小腿开始后悔,半夜没有公交车,在他下决心去打车的前一秒,他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上,高高的站着一个女孩。事后想来,就好比所谓“日常”的玻璃被什么东西击碎了一般,在没有搞清是人是鬼之前,上前搭话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不过泰开瑜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
事实上,她比想象得要开朗热情得多,虽然感觉和现代人的风格不太一样,而且不知为何,她不愿告知自己的名字。于是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泰开瑜决定给她取个名字,总得有个称呼。一开始打算叫她“塞勒涅”“阿尔忒弥斯”,还有“戴安娜”等等,但是她都不满意,最后决定喊她:玉娥。
为啥总是和月亮有关?也曾被问过这样的问题,那时候泰开瑜只是指指月亮不回答。每次她出现的时候后,月亮总是在,总是明亮。
“我闻到了好吃东西的味道。”玉娥快速跑了几步,在一个身位外停住了脚步,身体微倾,把姣好的鼻子探出些许,“你带了什么过来?”
“猜猜看。”泰开瑜把包拿到身前。
“其实我已经闻到了粽叶的香气。”她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粽子~端午快乐~答题正确的奖励是什么?!”
鼻子真灵。“奖励是你可以先选粽子的口味,我带了甜粽和咸粽,你可以挑你自己喜欢的口味。”泰开瑜从包里取出保温盒,里面是两只粽子和两双筷子。
“我要一半咸的和一半甜的,这样就没人会为了口味争吵了。”玉娥把自己带的垫子展开,再展开,大得足够两个人坐下,垫子里还包着一个小盒、一个小瓶与两个杯子,“那么,来野餐吧,我带了桂花酒和桂花糕。”
桂花,又是一个不解之谜,不过这个春天泰开瑜碰到的怪事已经够多了,他已经学会不对每一件异常的事实提出疑问。
玉娥以极大的热情开始布置野餐,用筷子把每个粽子分成两份,摆出盒子里的糕点,为两个杯子倒上桂花酒。此时她看起来就像个八九岁的孩子,让泰开瑜想起了自己热衷过家家的侄女。末了,她邀请他入席;“请吧,小泰。”礼仪优雅又端正,此时的她又好像端庄的贵人。
假如此时有人在深夜开车经过,他一定会觉得是自己疲劳驾驶以至于产生了错觉,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两架路灯之间,两个年轻人坐着野餐,他们一遍吃着放在保温盒里的粽子,一遍用精致小巧的瓷器杯子饮用桂花酒,佐酒的甜点则是桂花糕。
“真不知道别人要是看到现在的我们,会怎么想。”泰开瑜轻呷了一口酒,享受着提前到来的闷热夏夜里吹拂过的夜风。
玉娥仔细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咽下后才回答。“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这个时候的她严肃极了,像是在教育不懂事的孩子,“考虑起这些事情只会心生杂念,想得再多也看不到头。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小泰。”
我现在坐在马路边,喝着酒,吃着粽子,前后十条街内没有其他人。泰开瑜微微有些醺了,要是有外人在这里,我还能泰然自若得坐着吗?要是哥哥,爸妈看到我这样子呢?
“不能再喝了,我下来还有工作。”
玉娥拨开泰开瑜挡住杯子的手,把剩下的最后一点酒液倒入杯中。
“这酒醒得很快的。来吧,来吧,这夏日还长着呢。”
END
写于2023.6.29
Ps.这次不想搞什么弯弯绕绕,所以写了简短的放飞自我的一篇(虽然还是没放多开。。)
Ps.ps.其实因为口音问题,她以为泰开瑜是在叫她“玉儿”,不过这个点子在写的时候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写进去,玉娥这个名字是有点出戏
Ps.ps.ps.泰开瑜工作的地方是在郊区的快递驿站,据说有早班在四五点开始上班的,但具体是怎么样俺也不清楚。。。;本来还想写施一个法术帮他赶路的情节的,写不出来!(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