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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言陆:企鹅的魔法就是奇迹本身

快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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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他们把种子埋进土里,很快七月就会成熟。再经过十来天的收割跟加工,八月初就会有两船的啤酒运到海岛附近送给理查德·加西亚先生签收,也因为这个、他成了全镇唯一一个前后真名都暴露无遗的人。米勒拿这个笑话他的频率从最初的一周五次变成一个月十四回、每次讲的时候都津津有味得好像自己是一千零一夜里那位足智多谋的公主,只多亏他是个跟父母完全不同,心胸宽广又虔诚的基督教徒,这个事实才没被戳破或是别人拿走取乐。往往三月到八月都没生意,夏天不是饮酒作乐的季节。于是理查德就摇身一变搞出不知道从哪儿推出来的小摊车干起刨冰小贩的生意:一般是早上七点出发,在最接近沙滩的马路边停下,然后就坐在一张便宜的木马扎上,安安静静的吹着风度过炎热的一天又一天。威尔逊警长(这么叫老实说有点言过其实,毕竟镇子上就他一个警察还是自封的)巡逻的时间甚至都是九点四十才从家出发,有时为了跟裤子还有腰带打架还会耽误上十到十五分钟。但总之不论他什么时候出门巡逻、只要在夏天路过海边,理查德就永远在那儿摆摊。 

 

“你从哪儿来的?”第一次(不是1999就是2000年)碰面时他直接蹲在对方面前问,明显是从高中或者大学遗传下来的那股流氓劲还没完全散去。也许海风很小、空气依旧燥热,但他还没有褪掉陆地上的皮——尽管从登上岛开始他就发誓再也不离开这里:“纽约、伦敦、还是巴黎?我打赌你是个法国人,别人不敢在这儿叫卖。”然后面前的男人把长檐的草帽稍稍抬起,在阳光直射的回归线下朝他露出一口白牙、晃的他头晕目眩还恶心:“理查德·加西亚,先生。你可以叫我加西亚,反正这儿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给我一份可乐味儿的刨冰,”他别过头摁住下颚同时往上顶,用疼痛抑制反胃:“好吗,理查德。好吗?”  

 

秋天一到生意就变得异常火爆,忙起来时他一整天连一整天的没法离开酒馆,上个厕所还得腾出手给人递起瓶器,最后就剩一瓶时总要拉开几对儿想要拆房子和人的暴徒——维克托利亚有次带着斯伯林的妹妹路过门口,后者吵着说要进来看看马戏团、弄得他崩溃到闭门思过了三天三夜。也多亏了这一出出没完没了的闹剧,威尔逊也在大伙儿面前展示了警察和秩序存在的重要性,此处特指他不知道怎么瞒过海关带上岛的那把左轮手枪、全镇唯一一把热武器跟与其配套的十六发子弹,这也就是他从学校带到这里来的唯一一件行李,让所有人都感到新鲜(这里说的还是枪)甚至滋生了一个相关的窃贼联盟:伯德、昆茨、柯利福德对火药情有独钟,米勒、威廉斯、斯伯林经常借手枪来打鱼或者海鸥。偶尔理查德也不嫌事大的掺和进来,不过他连摆在平地上的酒瓶都不能打碎几个、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尽管这不会让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的放弃。随着年月的更迭,苹果树涨潮退潮后快速枯萎,月亮以圆形升上顶端、又因渔民起网而落下四分之三,接着更多的珊瑚凝固成越发危险凶狠的堡礁,岛屿距离大陆跟运输船愈来愈远后,他突然明白世界在前进、可他们在倒退。忘记打镇定剂的男人半夜总有33%的几率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的去摸右手单拷的手环另一头被沉默无声而束缚的枪柄、接着一夜无眠。他的身体开始溢出胡子跟青筋,舌苔上沾有螺类的甲壳碎片,眼神被廉价的小麦啤酒弄得憔悴忧愁,但心却更加自由快活,唯一的遗憾是找不到打开铁锁的钥匙、估计是圣诞节喝断片时被吞进了胃或沙发缝里。他倒也不在乎。 

 

一天他们聊起电影的事儿,好像在谈论上个世纪橱窗里的东西“我好痛苦。能感受到灵魂和内心的痛苦,但却不能理解肢体上的痛苦。我为不能理解别人渴望的痛苦而痛苦,这也是一种痛苦——这是什么颜色?”理查德双手端平跪坐在木桌上,看上去像一个滑稽的天秤、胸前还挂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黄色,人人都觉得是黄色。”他喝了一口杯子中琥珀色的液体,不是啤酒也不是威士忌:“不论你理解还是不理解,喜欢或者没兴趣,我告诉你,所有电影观众都会觉得这是部黄色的电影——当然我说的不是那个黄色,虽然他们联想起来也没关系。总之我想说——你不能剥夺奢靡燥热的熏灯氛围,就算那确实挺恶心的。”“真的?但我看着像蓝色。非常…非常……绵长的忧郁。我给你看。”双端的托盘砸在地上,发出听上去就很难受的声音,接着一溜烟钻进能一天掏出96瓶酒的神秘储物间里。他咂咂舌,把嘴里多余的格瓦斯唾在地上,起身挪动了几步把像面包砖一样的电视打开后挪回来、远望上去跟纹丝不动一样,回来的理查德握着一只黑色的录影带,乍一看会误认做砖头。他把它塞进放映机,画面出现了:橘黄色的卧室里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女人用脚踩在男人的胸口,居高临下的、导演让他们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你看,黄色。”他伸出手对着泛着静电的屏幕指指点点,理查德坚持的摇摇头:“蓝色。”他从未有过的态度坚决肯定的说:“他想对外寻求一种更大的快乐来对抗自身的哀愁,那是她给不了他的快乐、但他失败了,因为她爱他。非常、非常,比任何人都爱他的爱他,但他不、于是她选择报复他而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可就在他属于她时她便无法爱他,就像他只是擦肩而过的一个乞丐,但他们却不能再分开。于是在那个瞬间,他自由寻觅的快乐消失了、她深爱着他的那份快乐也是,两种寂静的痛苦交叉融合,他们释放出了更大的痛苦,没有快乐,只有痛苦和更漫长的。” 

 

他靠着椅子往后倒,仰头时张大嘴,对着头顶上肮脏的灯泡打嗝。 

“或许他们追求的痛苦是为了通过伤害自己而释放深处的东西,你懂吗?像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垃圾。一群疯子撕碎自己、剌开口子,好让恶臭的魔鬼被放出来——与里面的痛苦相比,他们伤害身体的痛苦不值一提。”他冥思苦想着说。但理查德叫把翘脚从另外的板凳上放下来,所以他起身、推开大门,离开了不能把脚放在餐桌上的酒馆,跟前天晚上来订酒的伯德和昨天夜里来打招呼的菲洛帕托尔用的一模一样的姿势。回到家连衣服都没脱,混着满身寒冷的味道就倒在枕头上想要睡觉,可一闭眼、他就看到女人那双黑色的高跟鞋翘在自己的胸口。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他挥舞着右侧的手铐企图抓住自己的手枪,但另一边的洞里什么都没抓到。他该去找违禁品了,从惯犯斯伯林开始、然后是米勒跟威廉斯,可他现在太累,所以…不。他今天不会去找丢了的枪,明天也不会,因为他不想、他太累了。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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