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川岸老师的互动!加入了巨量梗及对佐藤先生的不敬,非常抱歉!
所以下篇什么时候能写出来呢!博主也不知道!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了jpg
字数:2488
*
古御堂久礼马上就要睡着了。
那个名叫佐藤D太郎的大叔正在柳馆的舞台上慷慨陈词。什么前卫,什么现代,什么高雅、什么不落窠臼,那人嘴里吐出来的话跟他的络腮胡子一样狗屁不通。文艺界的既得利益者也就是这副嘴脸了。古御堂索性把他的嗓音当作催眠曲,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着昨晚发生的事,任由眼皮一抖一抖地耷拉下去。
昨晚他编曲编到半夜,刚好告一段落,就想着出门透透气。学校附近的巷子里,前两天有流浪猫生了一窝小猫。古御堂对任何生物都不抱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不过他最近有个想法:录下足够丰富的猫叫作为人力素材,做一首scatman的仿作"catman";此外,这只流浪的母猫因为生养小猫瘦得皮包骨头,小猫们又成了它的软肋,于是被同一条巷子里的几只狗追着打。局面一失衡,古御堂就近乎本能地去搅浑水,于是他打开冰箱拿了两盒牛奶,和采样器一块儿揣进兜里就往宿舍外边跑。
——没成想还没出校门,就撞上了一个人。
说撞上不准确:他也没迎面撞进人怀里,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的肩膀稍稍碰了一下;但对方语速极快地低声数落了他一通——古御堂从中辨认出几个他在英语课上理应学过、但实际上他根本没学的单词。判断对方是在对他出言不逊,靠的完全是较为薄弱的情商。
“对不起。”古御堂直率地说,“不过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疏落的路灯没有给古御堂提供彻底看清对方五官的光线条件;不过他至少看见对方的头发是稻草般的金色,鼻梁也很挺拔。兴许确实是个留学生、或是混血儿。古御堂大度地宽宥了对方用英语骂他的行径。
那人盯着他看了一阵,然后转头就走。
“喂。”古御堂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在古御堂的心里,此陌生人正在“有趣天平”的一侧逐渐下沉,渐渐要重于猫了。“你要去干什么?”他边说边跟了上去。
那人大概知道他跟着,但也不回头,只是径直往前走。当他在柳馆门口停下、并且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古御堂不禁问:
“我们学校原来还有深夜档的活动吗?”
那人把门打开了,走进去,摸索着把灯打开:“我的活动和学校官方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你会讲日语啊。”古御堂说,然后收获了一个完美的白眼。
在灯光下,他终于看清对方的脸。那是一张稻草人般的脸。他也认出了对方:这不是上次音乐大赛上那位假声男高音,川岸るえりん吗?他说话和唱歌的声音并不很相像;在台上与台下的样子,也是截然两样。
“你的活动,有些什么环节?”
“我要搭舞台布景!”川岸大声说道。一进到柳馆的内部,他和刚才在夜色中孤僻而刻薄的那副样子又很不一样了: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好像对古御堂的存在也没有那么讨厌了。“走吧,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他们沿着观众席中间的走道,一路走到舞台边上。川岸径直往舞台上边走;古御堂想了想,还是挑了个第一排中间的座位坐下了。
“你不上来吗?”川岸看起来居然有些失望。古御堂心想: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同伴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有人跟着他一起半夜去喂野猫,他大概也会暂时性地把对方当成朋友。
古御堂指指自己的上半张脸:“我眼睛不太好使。”
看川岸脸上急剧变化的表情,古御堂猜想他的思路正在往某些离奇的方向奔驰。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川岸内心挣扎了一阵,又在川岸看起来准备开口的时候抢了先:“哎,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两只眼睛都好好的,没瞎。刚才我只是想说,我不怎么懂视觉上的审美——所以对你的舞台布景,我恐怕给不了什么靠谱的建议,也不敢动手去碰,否则我很可能会毁了你的作品的。”
川岸叉着腰:“你害我真以为你被刘海挡住的那只眼睛有什么怪病。”
古御堂差点忍不住说出“那确实是我在视频网站上虚拟形象的人设”,到最后一刻还是忍住了。“怪病确实没有,近视有一些。”
川岸撇了撇嘴,从舞台的侧面退到后台去了。古御堂往后仰,舒舒服服地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川岸再出现在台上的时候,手脚并用地拖拽着许多布景道具。他的情绪看起来比刚才更高涨了;边蹲下身去开始组装那些道具,边哼着歌。
“这是什么剧本的舞台呢?”古御堂问。“川岸,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吧。”
这彻底打开了川岸的话匣子。这是梨木ぴーたー委托他布置的舞台——好吧,严格来说梨木最初的请求只是希望他能出借一个合适的能乐面具;但是听说对方要为神秘的“乐曲拟人”活动出演Curlew River这一曲,川岸说什么都要帮他包办全套,毕竟这不就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和戏剧爱好者该做的吗?(“是的。”古御堂十分配合地应和,并鼓起了掌。)至于Curlew River……它居然是改编自能乐《隅田川》的,大抵讲的是一个孩子被拐走、他的母亲陷入疯狂,四处奔波寻他;到了一条河边,她请求船夫载她过河,船夫起初奚落了她一番,最终却还是在好心的旅人劝说下载了她一程。正当一切仿佛朝着希望行进的时候,更残酷的现实却逐步揭开面纱:原来一年前曾有一个孩子被带到这条河对岸,并且病死了——那就是这位可怜的母亲的孩子。川岸绘声绘色地讲故事,讲到兴头上,还即兴唱上几段;即使是在电影院从未流过眼泪的古御堂,听到其中几处也禁不住有些鼻酸——假如他能听懂英文的唱词,说不定那几滴泪就能顺利地流下来。
“你看这个面具。”川岸对Curlew River早年公演时角色所佩戴的所谓“改良版”能乐面具持极强烈的反对意见,以至于为了拉拢古御堂与他同仇敌忾,他们立即交换了联系方式:一加上好友,一张黑白照片就从川岸的账号传了过来。
古御堂看着那张照片沉默了一阵。“……蝙蝠侠啊。”
“对,蝙蝠侠。”川岸沉痛地表示赞同,“所以,正统的能乐面具是必要的!还好我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哈!”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川岸手上也不歇着,终于把布景给搭好了。他又钻进后台,说是要调试一下灯光。
——灯光亮起的时候,古御堂不由得坐直了。
舞台的背景呈现出相互交叠的飞鸟图案。随着灯光一明一灭,飞鸟也仿佛在翩跹起舞:或是腾起,或是坠落。
川岸是怎么做到这样的效果的呢?古御堂打定主意要请教他一番。他想到乐队的现场表演:上次运用的主要是幕布的色彩与灯光的明暗;如果在此基础上加入更丰富的视觉元素,是不是能更好地烘托歌曲的氛围、更准确地向听众传达他们的思想和情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古御堂越来越频繁地想到乐队的事。大脑无意识地从各处搜刮灵感,然后归入标着“Phalene”的档案柜里。他至少不觉得这是件坏事:他的队友们都各有才干。他至少相信,投入其中不会有坏结果。
+展开
二章舞会群像!我来晚了!(爽朗
字数:4721
*
陽明日夢喜欢跳舞,这并不是个秘密。舞蹈与打击乐是相似的:都是以躯体或躯体的延展踏在节拍上,成为音乐的骨。
普通科校舍的大堂已经被装点成舞池;舞池中央,校乐团的学生们规矩地坐着,构成了乐池。他们是黑白的,而周遭是彩色的。
她穿着香槟色的丝质西服套装,穿梭在人与人之间。除了椒狩绒花,她没有尝试邀请任何人来舞会:因为她只是想跳舞而已。无论有没有舞伴,都是可以跳舞的。试着邀请了椒狩,只是出于心血来潮的、毛绒绒的好奇心:离开了科学与自然社的语境、离开了她的动物与植物朋友们的小绒花,会是什么样的呢?她得到的答案是:小绒花并不情愿离开它们。这也是个好答案。陽并不为此感到遗憾。
她差点儿还开口邀请了另一个人:她的同班同学、同为新媒体社成员的明石叶羽。那天在多媒体社活动室,上白石奏侘大声宣布她即将参加舞会的消息,并且征求在场所有人对她该穿什么服装跳舞的意见(陽想:这很适合作为一期“路人选穿搭”视频的素材——而且在奏侘看来,虽然摄像机并不存在,但这个桥段在她脑内很可能也就是某种素材而已……毕竟最后她多半会直接沿用自己原本的想法);那时陽朝一旁瞥了一眼——有时候她对与己无关的目光颇为敏锐——看见明石从一桌子上一摞摞的广播稿件之间抬起头,远远地望着处于人群中央的奏侘,却没有开口。
这可能是一个很好的邀请明石的机会。也可能是一个很糟糕的机会。陽略加思索,决定做更温柔、也更无趣的选择: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想起她的曾祖母曾经说:日本人太温柔了,真麻烦啊。那时曾祖母一定早就获得了日本国籍,但那并不意味着她适应了这个国度;当她一次又一次地察觉日本社会与她青年以前受到的教化之间的矛盾时,她便会将自己排除在这一国籍以外,再对它作出局外人的评价。不过,曾祖母用日语说出这样的抱怨的时候,也仍然是无奈地微笑着的。
在陽能够读懂大多数的书之前,她的曾祖母就已经过世了。因此,在早已无法与曾祖母对话的时候,她才知道在遥远的五十多年前,当曾祖母决定离开她的祖国、遥远南半球上狭长的智利,日本并不是曾祖母唯一的选择——甚至算不上一个顺理成章的选择。
一个看似随机的选择,居然成了三代人生命的底色。生命,大抵就是这样由层层瑰丽的意外堆叠而成的吧。
奏乐开始了。陽的确只是为了跳舞而来,因此她一人舞尽了第一首曲子。乐曲之间呼吸的间隙,她看见一个茫然的人影伫立在舞池边缘。陽认出那是音乐科二年级的星見羽由:一个早已成为校园风云人物、却似乎不自知的年轻钢琴家。就像现在:她立在舞池边缘,却好像是在思考与舞池毫不相关的、遥远的什么事情;是否要踏入舞池的简单选择,或许在她的思维中被转译成了一种存在主义困境。许多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她的身边却没有人:人群自觉地为她让出了透明的泡沫。
陽径直走到星見身边。“星見同学,介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星見似乎全然没有考虑过会有人向她搭话这一可能性,惊诧地抬起头来。“我们……认识吗?”
“你大概不认识我,星見同学。我是普通科二年级的陽明日夢。”陽向她伸出手:“你想跳舞吗?如果不跳舞的话,就会浪费掉这首曲子了噢。”
星見微微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略带迟疑地握住了陽的手。陽笑起来,牵着星見踏入舞池。
“星見同学的演奏,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呢。”
星見抬头看她:虽然看起来依旧心不在焉,但星見的脚步是实在的——每一步都熟练且精准地踩在拍子上。
“陽同学……说的是哪一次演奏呢?”
“每一次都是。”陽说;她举起两人相握的手,让星見轻盈地旋转出去——她的裙摆转成一朵盛开的金盏花。“不过,我特别喜欢今天‘蛾’乐队的表演呢。总感觉在乐队中的星見同学,比平时更有‘这就是真正的星見同学!’的感觉。”
星見侧着头,沉默了好一阵子。“‘真正的星見羽由’,究竟是什么样子呢。”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
“是呀,我也想知道。”陽这么说着,却越过她的头顶看向什么——然后嘴角的笑加深了一分。“不过,现在星見同学需要关心些别的、更迫在眉睫的问题也说不定——”
她笑着放开了星見的手;与此同时,乌黑的裙裾旋转着席卷过来——星見羽由几乎在同一时间跌入了另一个人的怀里。一双湖蓝色的眼冷冷地向陽一瞥:它们的主人是学校里的另一位风云人物,无论是演奏、举止还是家境都无可挑剔的黑沢星。陽真心实意地朝她鞠了一躬,然后转向被她抛下、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上一位舞伴雪村怜子。陽零散地听说过雪村曾经休学一年、因此没有按时升上三年级的传言。她与雪村并不在同一个班级,雪村加入戏剧社的时候,她恰好又已经退出了——因此他们不曾有什么像样的交集。但她至少可以谈论她今天亲眼所见的——
“我很喜欢今天雪村同学在乐队表演中的表现哦。”
连续赞美了两位同一支乐队的成员,虽然有情势的因素,但归根结底是因为陽确实很喜欢这支乐队。在星奏学院诞生这样一支打破了古典与当代、音乐科与普通科之间界限的乐队,似乎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雪村怜子在舞台上的表现颠覆了他平日里给人留下的印象:充满张力的、像是要击碎什么的黑嗓,为他平日里淡色的存在打下了浓厚的阴影。但正如一切物体的影子,雪村在音乐中的影子也并非凭空出现的——反倒是黑影清晰的轮廓揭示了原本晦暗不明的、他的边界。
——从这个层面上说,“蛾”的音乐就像一束来自遥远灯塔的光一样吗?
离开了舞台的雪村又开始本能地低头含胸;原本他的身高与陽相当,却硬是在肢体的收敛下显得娇小了。“谢谢你,陽同学。”——原来他知道陽的名字。“这都是多亏了其他三位成员……他们的表现比我精彩得多。”
“不是这样的,雪村同学。你们的表现都很精彩,但精彩程度在彼此之间是不可比的——因为你们都是乐队不可或缺的构成单元呀。”陽说,“而且,雪村同学在大赛上的演奏也非常出色;就连跳舞,雪村同学也相当擅长呢。”此言非虚:雪村紧随着她的节奏,他们的脚步轻巧地勾连在一起。“即使说是戏剧社的功课,雪村同学也是刚加入戏剧社没有多久,不是吗?雪村同学,明明拥有着所有事情都能做得很好的能力呢。”
这一番夸奖让雪村的两颊泛起了红晕。“不,陽同学,你说得实在太过了……”可他的双脚述说着另一个故事:尽管他跳着女步,但他的动作一瞬间比刚才主动了不少——不再是一味迎合着陽的节奏,而是随他的心意而动了;尽管依然小心翼翼,却足以从中看出属于雪村怜子的审美取向:他会以他自己的方式在边界上游走、追求极致。看来黑沢星为他设计和定做的那套琳琅的、露肤度极高的演出服,是基于对他真实性情的深刻洞察……
一曲舞罢,陽很是尽兴。她与雪村相互松开手,向对方鞠躬。“谢谢你和我跳舞。”她对雪村说。雪村依旧没有直视她的双眼,但嘴角含着笑,点了点头;她看着雪村转过身,朝舞池边缘的一张桌子走去。学校显然为这次活动下了血本,零散点缀在舞池边缘的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各色卖相颇为精致的小点心;雪村走向的那张桌子旁,古御堂久礼正毫无形象意识地手抓着水果酥饼往嘴里送,而他身旁的梨木ぴーたー则优雅地手持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一块小蛋糕——两人似乎在梨木和渡辺怜的卡祖笛与电音蝌蚪二重奏表演之后就结成了某种牢不可破的同盟。古御堂脸上还挂着为乐队表演而化的妆容,面色和白瓷一般,嘴唇殷红、眼周挂着浓重的阴影,不知道是因为懒得卸妆、不会卸妆还是单纯对妆容感到满意而想多招摇一会儿;根据陽对他的了解,很可能三者皆有。梨木也还穿着表演时的燕尾服,这让他与并排而立的古御堂看起来像是一位古堡里的伯爵和他的吸血鬼访客。察觉到陽的视线,古御堂举起右手双指抵在太阳穴上、再潇洒地一挥朝她示意;陽回以相同的敬礼。她得出结论:古御堂久礼心情好极了。
“你的卡祖笛吹得真不赖。”她听见古御堂对梨木说,“真是最近才学的?”
“过奖了,古御堂同学。”梨木谦逊地说,“不过千真万确——我只学了不足三周。毕竟学声乐的,学起来还算有些优势。……听说萨克斯人称小卡祖笛,这话当真吗?”
“噢,”古御堂听起来丝毫没有被冒犯到,“有一说一,确实。稍加练习,你一定能成为超越鄙人的超级萨克斯大师。”
陽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下一曲要不要邀古御堂当她的舞伴:她挺好奇古御堂跳起舞来会是什么样子。还在斟酌的当口,她感受到一阵骚动从不远处的人群间传来。她朝骚动的源头望去,看见同学们自觉地为一对舞者让出了一条道——奏乐还没有开始(两曲之间的停顿长得有些可疑),但他们已经兀自旋转起来了;显然是其中穿着贴身的小黑裙的那位金发女孩牵的头——是上白石奏侘。而她的舞伴,正是今天刚在音乐大赛上夺得头筹的三浦京之介。如果陽没有记错的话,他应当也是校乐团的一员:奏侘多半是软磨硬泡,将他从乐池里牵出来的——他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还频频往乐池的方向张望,大抵是在操心他的大提琴或是下一首乐曲。这两人分别以自己的方式在舞台上出尽了风头(尽管为了出风头而上台的大抵只有奏侘),难怪会引起骚动了。
陽灵机一动,把双手张开竖在脸颊两侧,做成原生的扩音器:“喂,小奏!”
上白石奏侘朝她的方向转过头来。
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说:“小奏,和我跳舞吧!”
“不要!”上白石奏侘快活地叫道,“我要和京之介跳舞!”
还喊上名字了,这么亲热。陽腹诽道。看三浦那局促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俩根本没有那么熟。
她抛出杀手锏。“小奏——”她拖长了声调,很可怜的样子,“比起我,你更喜欢三浦同学吗?我再也不想跟你玩了——”
旁边不知是谁吹了一声口哨。陽忍不住想:也只有自己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玩法能制得住这位童年玩伴了。到这个地步,上白石奏侘肯定也已经读懂了陽心里那把小算盘:她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三浦京之介,嘴上说着“真是拿你没办法”,就朝陽明日夢走来。陽向三浦眨眨眼;三浦感激地点点头,随即快步朝乐池的方向走去。
陽熟练地环起奏侘的腰。乐音重新自乐池响起。
奏侘撇撇嘴:“今天我想跳男步。”
“好啊。”陽松开搭在奏侘腰上的手;两人在下一小节默契地交换了角色。过了一会儿,陽又忍不住抱怨:“你男步跳得不好。”
奏侘甩了陽一记眼刀;但进入下一个乐句的时候,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换回女步来跳。
她们沉默地共舞了一阵。陽看着奏侘在她眼前逐渐地放松下来:奏侘的眼底积了不易察觉的红血丝,大概是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她习惯性地用高调的表演掩盖一切,以至于很少有人会去猜测她究竟为今天“追鬼行动”的那场疯狂的乐队表演付出了多少心血。
“有点像是小时候的感觉了呢。”奏侘没头没尾地说道。
“小奏很少回想起以前的事呢。”陽说。“今天这是怎么了?”
奏侘笑了一声。“可能是听了太多伤感的曲子吧。就连那个古御堂,也吹起了像是公墓里会回荡的曲调……”
“可不是吗。”陽表示同意。她握住的奏侘的手,比她的总归是要凉一些;和以前一样。当她们都还是小女孩的时候,陽常带奏侘到家里琴行二层的库房,打开那台古旧的留声机,放蒙了尘的舞曲。那是陽的外祖母留下的曲子。这是克里奥尔华尔兹!陽为了不被乐音淹没而扯着嗓子高声叫道。那和普通的华尔兹有什么区别?奏侘也同样高声地问她。摇起来!陽一边夸张地倾斜身体,每一步都在跌倒的边缘直起身来,一边回答笑着倒在她怀里的奏侘。小奏,摇摆起来!那时候奏侘已经在构建她摇摇欲坠的世界:每一句笑语都是她的一块砖,其中均匀地分布着谎言与真实。陽无意打破那面墙;她只期望墙内的火能燃得更旺些,让她在外边隔着裂隙也能看见熊熊火光。她一贯喜欢看见奏侘真心地开怀大笑的样子;她简直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此刻回响在她们周围的,只是一首普通的华尔兹;但她们跳的依然是克里奥尔风格。顺着倾泻而下的乐句,陽给奏侘一个下腰的契机。奏侘在她的臂弯里柔软地倒下,像秋天成熟的麦秆。她看着奏侘略带疲倦的双眼。她意识到:她们都已经长大了。
“那时候真好。”奏侘感叹道。
“现在也很好,”陽说,“现在更好。”她张开手臂,让奏侘回到她怀里,然后很突然地把奏侘直接托举了起来;奏侘咯咯笑了起来,用膝盖顶她的肋骨。陽也笑起来。她们的胸腔共振,散播着无可置疑的热暖。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