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雨绵绵之时,丝丝缕缕的雨雾飘落下来,细小的水珠挂在行人的发丝间。雨已经下了很久,不声不响地浸透了衣袍,淋湿了树叶,连待在房间里的人也变得潮湿起来,好像四肢都被泡软了,怎么也提不起劲。
逢春雨懒散躺在摇椅上,闭着眼摇着,等一旁小桌上的茶凉下来。一连下了几日的雨,把茶楼里的客人都淋跑了,只稀稀拉拉两三人坐在大堂里,无一不是闲得打呵欠的模样。就连胡殷都不在大堂里弹曲了,把琴丢给别的琴师,自己跑上来同逢春雨一同吃茶杀时间。
茶楼里少了客人也就少了喧哗,嘈嘈的人声没了,嘈嘈切切的琵琶声便从大堂传进雅间里来。接手的琴师是新来的娘子,技艺尚可,却远不如胡殷的曲子那般悠扬自在,反倒凄凄切切泫然欲泣。
又是个刚来抚柳的苦命人。逢春雨心中有几分怜悯,却也不打算在这般沉闷的日子里给自己添堵。他从胡殷的荷包里摸出几块银子,同自己的份一起,叫来小厮,送给了那大堂里将泣未泣的娘子。
日子嘛,再苦不过在几两银钱上发愁。十两不够就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包治百病药到病除。逢春雨见那大堂里的娘子收下银子破涕为笑,这才把胡殷的荷包还到他手里。
“你做善事是好,怎的还拿我的钱。”胡殷闹脾气似的,将逢春雨晾好的茶一饮而尽。他今日化了女体,便是饮茶也做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斜倚着窗棱,好似已有三分微醺,一双丹凤眼简直要勾得人魂都飞了。
“我又怎会不知你心思,不就是想借我的名头补贴那位娘子么,不用你的钱难不成还上街抢去。”逢春雨关上朝着大堂的窗户,重新在茶桌前坐下,又斟了茶——这次是两杯。
“那你怎还掏自个儿荷包?”胡殷伸脚去勾他小腿,被他躲开也不恼,娇声笑起来。
“那是我自己那份心意。”逢春雨身上一沉,睁开眼,便见胡殷搂着自己的脖子趴在自己身上。他的衣裙下露出条红艳艳火烧似的狐狸尾巴,正勾勾缠缠地往逢春雨手心里绕。
见逢春雨睁眼,胡殷脸上的笑越发勾人:“还是相公懂我。”
逢春雨叹了口气,搂着胡殷的腰,免得他滑下去:“让我休息会儿……昨晚你折腾太久了。”
胡殷也不应声,只是彻底化成原型,毛绒毯子似的静静趴在逢春雨身上。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安静地淋进梦里去。可没一会儿,一人一狐的耳朵具是一动,又双双从小憩中醒来。
绵绵雨声里,混入了一点杂音。胡殷化了女相,披着外套蹑手蹑脚绕到窗边,攀在窗沿,几乎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张望着。没一会儿,逢春雨踮着脚溜了过来,同他一起扒在窗沿边上。
一对野鸳鸯不知怎的竟选在雨天里幽会,这会儿正碎语着,一声声阿哥阿妹飘到了逢春雨和胡殷的窗子里,间或夹杂着粘腻的水声和轻吟,约莫是在亲吻。
起先听见这番动静时,他们本不打算搭理,却又在两人的交谈中听闻还有一位正牌夫人,这才燃起了兴致,一同趴在窗边行偷听之事。
窗下的野鸳鸯无知无觉,仍低语着情话。
“好妹妹,你莫不真是那狐狸变的,真是勾死人了。”
“哥哥也不怕被我这狐狸精吸了精气偷了心。”
逢春雨瞧着胡殷柳眉倒竖,心头窃笑着,料想那对野鸳鸯恐怕谈不成情了。果不其然,胡殷抬手便招来一团清水,哗啦一声朝下泼去,嗔骂道:
“哪来的野种也敢称狐狸精,我们狐狸虽是孟浪了些,却也不干这等下贱勾当!”
“二位,天色不好,不若趁早各回各家,各找各的相公娘子去吧,”逢春雨掐了个决,平地刮起风来,将二人的油纸伞吹到了天上去,“过会儿雨下大了,二位没有伞,可就走不成了。”
逢春雨话音刚落,胡殷轻哼一声,扯了支撑着窗户的木条,“砰”一声将那两人的咒骂关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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