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totypeCode=X002&Id;="E-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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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国与王】
Leiaiel Es Sylbertal
(*古典希尔柏语的发音很难用拉丁字母拼写。)
异名:沉默的利亚尔
身高:179
年龄:约1500
爱好:读书、推算、看海和天空
身份:呼应人民希望生活平静不受火山侵扰的愿望而诞生的国家意识,具备安抚火山活动(压制或引导岩浆)的力量。另一个身份是小国王的睡前故事专员。
在我们之上的不只是群星
(本章为前置剧情,暂未进入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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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什么?”年轻的国王向着满溢黑暗的房间发问。这是安西姆城一个典型的牧月[1]的深夜:有风无云,北三重冠座约在日落时分升起,虹塔[2]的光亮在斯提卡海峡上任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安西姆在中古希尔柏语中代表回归之地,这门语言比圣堂学校中教授的古典希尔柏语还要古老。中古希尔柏语悦耳动听,像细碎的海浪或者松风,但复杂的音调、繁多的音素和古怪的字形使得它异常难学,很快就在大部分阶层中被淘汰,仅仅在宫廷和教廷的上层还有个别使用者。不过,国王和他提问的对象恰巧都在这“极少数人”之列,他们的日常交谈也是用这门语言进行的。
黑暗的房间沉默了一会儿。渐渐地,一道人影踏入窗口洒进的灰调月光中。他/她[3]一直就在这房间里,仅仅是融化在黑暗里,既不点蜡烛也不发出声响,就连行动时衣料的摆动都柔和得仿佛静止。“什么也没有,”他/她开口说,“今晚的满月使群星暗淡难辨。
“你本来打算看星星。”国王笃定道,“就算星星没有什么好看——就算你闭着眼也能把随便哪天哪个时刻的星图画出来。是我最近让你太闲了吗?利亚尔。你到底想要什么?”
从这个名字可以知道些什么呢?“利亚尔”不是古语中的词汇,这不像他们这个阶层取名的习惯[4]。然而他/她亦不必遵循某个阶层的习惯:人人都懂得这个名字,利亚尔,毫无意义或者说意义正是指他/她本身。人人都知道他/她的身份凌驾于这个王国全体公民之上,他/她在正式场合被称作利亚尔·银树,在常人标记家姓的位置上冠以国名,因为他/她正是国家的化身——呼应人们意愿而生的守护者。应该说明,普通民众对利亚尔的认知也仅限于此了。一座遥远的偶像、一位长生的贤者、一些真真假假的野史和传说,还有一个名字;安西姆市民则有幸得见一道在圣殿前主持祈祷仪式的身影。我们用“一道影子”描述利亚尔·银树,是因为的确没有更适合他/她的形容。仿佛无处不在,但又隐于黑暗无处可寻,流畅、锐利、瘦长、模糊。像喑哑的画卷。像褪色的回音。——他/她穿黑或白色的长袍,双手戴着塔格茧丝[5]织成的长手套,双足踏着黑色天鹅绒面的短靴,月光沿着黑衣描出白银色的边缘。在最盛大的典礼上,他/她的礼服甚至只搭配银、骨、象牙、黑檀木,镶嵌黑白珍珠和无色宝石。他/她的白发柔顺如绸缎,黑铁面具下是苍白的皮肤,只有嘴唇微张时露出一点儿浅淡的生气。这就是利亚尔允许他/她的人民知道的一切了。
少年国王则知道得更多;虽然这也仅仅是利亚尔允许他知道的部分。
他见过他/她的样貌,触碰过他/她的手指,吻过他/她唇上和脸颊上泛起的蔷薇色,听过他/她讲述的故事吟唱的歌谣。他知道他是特殊的,这种特殊甚至不是因为他是国王。不,正因为他特殊,利亚尔才选中他成为他/她的王。他很聪明,不滥用也不浪费他/她赋予的特权。若他显得任性,那是因为他/她的纵容。
“利亚尔,回答你的王。”他声音不高,依然是少年的清澈,语调却坚定得近乎粗暴——现在他们几乎一样高了,他可以直直地望着他/她的眼睛——但在过去,在他继位之初,少年国王也是一边仰望,一边用他稚嫩的童音这样命令他/她的——他/她没有反应,于是他抓起他/她的手腕用力推到窗边,两页窗户只是虚掩着,此时应声而开。“回答我!”他的喊叫被风席卷,裹挟在猎猎飞舞的衣袍和长发间飘上半空。
利亚尔表现得好像那个随时可能失去平衡坠亡的人不是他/她自己。“这样的举动不够明智,Serrl,我的陛下,”他/她轻声细语,“如果我跌落,也许您来不及放手。”
“逃避问题更不明智。”Serrl——王——塞拉菲尔·迈索斯·凡·维斯华尔德[6]执拗地说。
“答案是‘不’以及‘显而易见’,”利亚尔叹了口气,“不,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不会有安宁和空闲[7]。中央国贸易开放期间我们必须与世界各地的凡-格劳乌同族建立良性的关系,而民族归属感显然不足以确保这一点,我们能提供的经济利益又并不很多;在您的过度放纵之下,图书业变得浮躁而混乱;由于您再一次突发奇想,王家猎场不得不暂时关闭改造,同时我不得不提醒,混血种除了难于饲养还有可能带来严重的外交危机;先王留下的军队建制还……”
“所以你想说‘显而易见’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Serrl不耐烦地打断,“少来‘我即国家’的那一套。不要试图假装伟大高尚全知全能——至少不要在我面前。”
“人民的心愿催生了我;人民希望我能平息一切。”
“这么说你的灵魂是一座火山?”
“不是……”
“不是那个意思,”少年国王胜券在握,得意地扬声宣告了战斗结局,“但你表达出的意思就是那样。当然你不可能故意作这种比喻,因为,哦,你这可怜的,还没有意识到这事实。你想要压制欲望,这恰恰证明欲望存在于你身上。神把一切活物创造成有欲望的模样……而祂这样做必有祂的理由。”
“活物,”利亚尔低低地重复,“一切生命。我都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放弃了身为无神论者的骄傲,或者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在众生之中。”
Serrl紧扣着他/她的手腕。
“恰是此时,”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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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她的脉搏在他指尖下跳动,稳定有力,像是虹岛上喷涌的岩浆。他呼唤他/她的名字:利亚尔,银树利亚尔,我的祖国我的导师我的爱人,你年轻如鲜花,又古老如山岳[8]。被呼唤的那个人气息渐渐急促。我的陛下,他/她终于回应,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我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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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月到了夜半的时候还是微凉。利亚尔剪短灯芯,将燃火酒的长明灯[9]点亮,一小撮浅蓝色火焰安静地升起,透过薄薄的乳白涅玻璃灯罩散出若有若无的热度。
王宫已然陷入沉睡了;城中的灯火还星星点点燃着,但多半是些街灯,照出巡卫们和守灯人们拖沓摇曳的影子。这一些景象透过玻璃高台的地砖隐约可见——有些时候年轻的国王更愿意睡在花房里甚至露天里,而不是他富丽堂皇的寝殿里。鉴于他在任期内,即有生之年,都是宝石庭园[10]、王城乃至整个国家名义上的所有者,也就没有人能制止他任意使用宫中的任何设施乃至任何人。立尽忠誓的文武官员列成一队,怀中抱着护国印的青铜书板;立守贞誓的男女神侍列成一队,颈上垂着圣火印的黑铁纹章;金发的王家卫兵列成一队,盔顶立着迎风飘扬的丝线穗;红发的宫廷乐伶列成一队,手腕套着叮当作响的琉璃镯;但当王命令他们离开,没有人能在日落后滞留内城,除了王自己和最得他宠爱的、只在夜间现身的一位专职为王讲睡前故事的神秘人物。
无名的睡前故事专员——方便起见,继续叫利亚尔也好(我们在这里说破之后似乎理所当然,但请注意,知道秘密的人类仅有国王自己,而他将它当成一个秘密来保守)——从王幼年时就担任起这一职位了。他/她的义务止于教养和选择统治者,如前所述,睡前故事专员只是教养的延续,或者是对他/她的王的又一次纵容。
床上半梦半醒的少年迷迷糊糊翻个身拽住了他/她的衣袖。他/她耐心地等着他的手指松开,但他反而抓得更用力,指甲隔着晨衣的编织镂空镶边嵌入自己掌心里。
他/她回握过去。
“不要看星星……看着我。”
利亚尔叹了口气,轻柔地移开他攥紧袖角的手指。“青衡星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了。现在您只应全身心放松,明天还有一个国王要担负起的全部职责在等待您;我也一样。”
少年国王似乎得到了什么重大的承诺,嘴角慢慢地弯起来,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手从利亚尔手心里滑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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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利亚尔感觉到自己想要做些什么、浑身每一处都蓄势欲动、甚至紧张得忘记了呼吸;他/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是一只洒金海蓝玻璃墨水瓶从桌沿被碰翻,即将打碎在地上,而这短暂的最后坠落的每个目击者都会像这样绷紧了身体和精神。其实,塞拉菲尔的手滑落时,没有发出任何值得一提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他/她迫使自己放松。虹岛火山总要频繁地小规模喷发,才不会像千年前那样沉默地酝酿出一场毁天灭地的灾变。人们称他/她为沉默者,只是因为他/她的声音不会传到宝石庭园之外的地方,真正的沉默何其危险。他/她也沉寂了一千年,偶尔需要一些释放的机会,只要这不影响到大局。他/她毕竟是……活着的啊……活着的,并可以被杀死,很有可能最终有一日会死去。他/她的生命那么长。时间一长,人就开始遗忘。他/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有一颗跳动的心脏,血液而不是岩浆流淌在他/她的血管里。
利亚尔在他/她漫长的生命中曾留住极少数清晰的记忆碎片,哪怕历经千年仍然时时被提醒想起。那更像是横亘他/她灵魂的裂痕。裂痕一旦生成就无法真正地修复,也许可以修复得更加坚固,但毕竟不同于修复如初。
他/她总是联想起坠落,当他/她注视着他/她年轻的塞拉菲尔。他/她想起流星。流星不是坠落的星辰,直到坠落为止它们黯淡无光,从发出光热开始它们迅速地消亡殆尽,也许末端留下一块平庸的岩石。在凡-格劳乌族最原始的传说中,诸神捏塑大地剩余的石头被一个顽皮的少年神捡起来从天空往下投掷,石头坠落的地方就燃起大火。塞拉菲尔不是一块平庸的岩石:塞拉菲尔是那种被埋藏在岩石里的造像,清理掉边角碎屑之后还会剩下充满生命力的肉体与灵魂,哪怕静止着,仿佛也有风在他周身流动。可木雕与木柴烧起来是一样的,石头与石像也应当没有多少差别。每片大陆尽头都是岩石的摇篮或墓场,尘土的孩子最终要重新降落到尘土,熔岩的孩子也都一样消融在大地深处永不熄灭的熔岩烈火中——这些是他/她从火山的脉搏里知晓的。火山或许也有死亡之日吧,或永远处在平分生日和死期的那一点?
想起坠落,打消自己的想法,尝试着不要沉溺于此,并久久沉溺。
他/她拿出将要发布的关于中央国贸易开放期的公告草稿,借着长明灯的光亮开始斟酌字词。仅仅是由于光亮不足,他/她的眼睛酸涩难忍。于是他/她将花园里照明的方灯挪了几盏过来,大而暗淡的当工作台,小而明亮的照着这个国家未来的设计草案。
草案中夹着一页潦草的手稿,是塞拉菲尔的字迹,设计了三种修身而不会因湿水变得过分沉重的便服并画了简图。这张纸被利亚尔单独抽出来,夹在信封里发往礼仪司。很快,余下的工作会被领宫廷薪水的裁缝、织工和绣工完成,因为这是王亲自下的命令,如果没有国家的否决就会被最优先执行。在整个背后有着庞大利益链推动的贸易开放活动中,他/她的王却只在意最不重要的一环,一些细枝末节,琐碎零乱,缺乏价值和意义。
但那是塞拉菲尔所在意的。利亚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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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银树采用的历法大体上参考法国共和历,尽管每日的名称不尽相同、每年是从雨月开始计算。
[2]即通称“圣山”的虹岛火山,它在航海上因为起到灯塔的作用而被称作虹塔。
[3]希尔柏语有专门指代人类的中性第三人称代词,指物的“它”或指神的“祂”都似不妥。故以“他/她”代替。
[4]通常,有学识的人会以古语中寓意美好的词汇略加变形,作为后代的名字。普通人如果有机会入读高等圣堂学校,也可以获得同样来源于古语的教名。举例来说,现任国王的名字就是“降临在白色森林的祝福”。顺带一提,登位后无论男女国王都须将名字改成中性形式,而以“王(男性形式)”和“王(女性形式)”区分。连同头衔都使用中性形式是一种极大的美誉。
[5]塔格茧丝,由银树特产的塔格大天蛾或塔格眼纹天蛾幼虫吐出的茧丝,是目前已知最好的(产生足够弹性同时不太影响手感的)天然弹力纤维。
[6]现任国王的名字可以简称为Serrl,同时这个字的意思是“孩子”。所以基本上能这么叫他的只有利亚尔。
[7]恶人不得安宁,善人不得空闲。——(他们那个世界的)古谚。
[8]顺手剽窃泰戈尔。以后泰戈尔的就不注明了嗯。
[9]火酒理解为高浓度酒精之类的东西就好,这种灯基本类似于酒精喷灯。其实放在卧室里挺危险,勉强配了个灯罩(涅玻璃=不透明玻璃这叫法用得广不广?)。后文方灯是一种必须密闭储存的自发光矿石制成,为冷光。
[10]王城中植物命名的建筑属于教权,动物命名的属于王权,矿物命名的为私有建筑(其中国王起居生活的部分统称宝石庭园=内城)。大致是这么划分的。进入王城须戴统一配发的面具,这些面具在出城时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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