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一定要在非常喜欢某人的时候表白呢?
如果是两情相悦的前提下倒还好,然而事实是无论这份心意是否是无望的,人总是会忍不住告白。能够拼命忍住不去表达爱意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即使没有对心仪之人倾诉爱意,当事人或多或少也会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对某个人的爱……就算是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算是输了哦?为什么一定要说出去呢,为什么总忍不住要示好呢……
冬天的校舍楼顶在风吹之下冷得女孩子们哇哇叫。但即使如此,学生们还是很喜欢在午休时间溜到房顶聊天。这所学校和其他的有所不同,校舍的屋顶是供教师和学生公开使用的,因为四周有非常高且结实的铁丝围栏,所以即使是在房顶偷偷摸摸玩篮球大概都没有关系的样子。昂利•特里森也和其他学生一样,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喜欢午休时候上房顶来吃午饭。
天已经冷到下雪了,校舍房顶的换气室顶棚上积累了可观的雪量,女孩子们叽叽喳喳高兴地凑到一起捏着小雪人,带着玩乐意味的较劲谁捏的最好看——明明在日本这个国度,雪已经是非常常见的事物,然而女学生们依然对此乐此不疲,可能这也正是女孩子们的可爱之处吧。作为一个还算普通的来自美国的小男孩,昂利•特里森在日本高中适应得很好。无论是语言交流方面还是人际交往上,可能凭着良好的教养、体贴的性格和讨人喜欢的脸,昂利轻而易举地在这个日本高中混得还不错。白悠然地晃着腿在学校屋顶的台沿边儿上远远地瞅着昂利•特里森这么想到。
刚才同班的女孩子兴奋又羞涩地对昂利说“昂利君,请,请问你可以来帮我堆小雪人吗?那、那个,我的手很不灵巧所以……”,少女红着脸还没解释完,一如既往温柔待人又乐于助人的昂利便非常通情达理地从白旁边站起来过去帮忙了。昂利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你根本看不出来他真实的心情是愿意还是不肯。作为班级,或者说校级最最神秘,同时成绩也是最好的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发掘了自己的新爱好——那就是观察昂利•特里森。白的名字当然不是只有白一个字,然而这并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况且所有人都只会叫他白,白的身上充满了谜题和神秘带来的魅力,当然了,这些事情白本人并不在乎,目前来说,白在乎的事情只有昂利•特里森。
昂利并不是从高中一开始就在这所学校里就读的,似乎他高中第一学期还在美国,真亏他能够在已经形成了默认的校园社交圈子雏形后,加入这个团体并且一点排斥期都没经历过。果然是脸的原因吗?还是说家世、性格?也可能昂利•特里森这个人本身的存在就很难让人讨厌……白的牛奶已经喝到底了,他咬着吸管随意地吸了两口。
唉,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昂利的呢?白在心里深沉地叹了口气,契机是什么,因为班主任拜托成绩最好的自己来指导刚加入的转学生学习吗?他回想起昂利第一次来学校那天,班主任微笑着把指导新同学学业的任务安排给自己,他本人倒是并不在乎,不过那时的白也发现,对面那个家伙也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虽然其他人看不出来,不过白可没有普通人那么迟钝,昂利•特里森温和礼貌的微笑之下藏住的是礼貌而客气的疏离感。白敢打包票,那个叫昂利的家伙根本不在乎指导学习这件事,只是班主任他这么安排了,那个家伙就这么欣然接受罢了。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吗?
白想起自己那时候一时兴起,在放学后空无他人的教室里留住昂利,带着三分恶意七分好奇的态度直接戳穿问转学生真实的想法,然而那个家伙只是温柔地笑了,他说“没有啊?老师特意安排白同学给我补习,我很感谢的。真的非常谢谢老师的一番好意,啊,所以说白同学你不肯吗?”昂利停顿了一下,露出认真思考的模样,“嗯……如果白同学觉得麻烦的话那就算了吧,没关系,我不会告诉老师的,成绩方面我会自己好好努力的!”虽然非常矛盾,但白认为昂利的一番对班主任的感激也是发自真心,然而……
“白同学不用太在意这件事啦,我觉得两头都没关系的,让老师责怪白同学什么的我不会做的啦。”转学生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那时候白开始初步了解到,昂利•特里森是一个有趣的家伙,该说是温柔好呢,还是冷情好呢,昂利这家伙透出一股“什么事情丢给他就行了,他会全都处理好的”的风度。这到底该说是傲慢还是温柔呢?白认为昂利的这一点非常有趣。所以,自己是在那时候就对他陷入爱河了吗?白无法确定。
不过因为那次放学后的闲谈后,白和昂利无意识中拉近了距离。白本人对这个现象当然是大欢迎,然而他不太清楚这个转学生为什么因为那件事反而和自己关系亲近起来了……白并不是一个笨蛋,倒不如说反过来,白是一个脑子想当好用的聪明男孩儿。然而自诩能看破许多人心的他,在昂利•特里森身上有许多疑问无法看破。他想起曾经初中时候有一个老师对他说,白,你太聪明了,并且凭此自然而然地自负,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人心是非常复杂的,你不要太骄傲。那时候的白没有太当回事,首先,白那时只是个初中生,他还很小,有些话不太明白;其次,他那时候也是真的聪明,或许彼时的他的确没有把自己已经看破许多的老师的忠告放在心里。然而在认识昂利•特里森之后,白反倒常常回想起那个快要记不清名字的初中老师对自己所说的,这算是某种心理暗示吗?
也许自己对昂利•特里森抱有的特殊感情的确是一种自我暗示。白在脑子里飞快思考着,因为自己把昂利看作是特别的,所以日积月累的暗示下来,就莫名其妙喜欢上那家伙了吧。
白不为人知地轻轻叹了口气,给自己的心意随便敷衍了个理由。这时候的昂利还在另一头帮女同学堆小雪人——昂利的手的确很巧,在他专注的注视下,圆滚滚的雪人身体巧妙地被捏好了。昂利仿佛对什么都很认真,捧起一小团雪,一点点在掌心捏实,用指甲盖小心翼翼地修整外幅的形状,在这过程里脸上还浮现出温柔的微笑……每一个动作都让白不停心动。
心动,原来这就是心动。昂利•特里森的每个动作都仿佛带着蛊惑似的,白沉迷于其中贪婪地吮吸品尝——哇,这就是变态吗?非常不合时宜并且不解风情地,白为自己对昂利每个动作都忍不住盯着看得出的评价是变态。的确很变态啊,昂利的每一个动作他都想看清楚,昂利的每个表情他都不愿错过,无论昂利有何反应他都想去触碰……并非是物理上的触摸,而是贪婪地想要昂利的所有反应都有自己的干涉,这,怎么想都是变态了吧?以前的白并不是十分理解那些对喜爱的明星进行跟踪和偷窥的变态粉丝是怎样的心理,简单粗暴地认为那些人只是在抒发性的渴望罢了……然而自己这样算是和他们相同吗?昂利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动自己,只要能够注视着昂利就会感觉到幸福和满足……自己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了吧?然而除开心动的滋味和幸福的感觉,只要注视着昂利,白的内心就会感觉到隐隐作痛……
这并不是真正的痛苦,然而,一旦注视着令他喜欢的昂利•特里森,心中揪住的压迫感总会出现,这就是喜欢吗?喜欢昂利•特里森,是一件如此甜蜜又痛苦的事情吗?那么这到底是因为白和昂利•特里森这两人的特殊关系性,还是说喜欢这件事就是如此浓稠难解呢?
昂利手里的工作已经完成一大半了,本以为他们会和其他女孩子差不多,捏个雪娃娃出来,没想到昂利别有用心地捏挤出了兔子的雏形……啊啊,真是让人怜爱啊。两只翻弄着雪团的手冻得发红。白敏锐地瞧见昂利的指尖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了,昂利仿佛笑话自己似的和女同学讲了什么玩笑话,然后轻轻地放下雪兔子,把两只手凑到自己嘴巴“呼啊呼啊”地吹起热气,又像是测试灵活度那样捏起了自己的每个指头尖……
为什么会这样呢,那边的那家伙每一个动作都让自己心怦怦跳,光是注视着他就感觉自己快要脸红了,胸口胀满了温暖和痛……好想要让他离自己的距离再近一些,好想要把他的一切都看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那个人呢?
帮同班的女生做好了精致小巧的雪兔子之后,昂利的成果自然是得到了女生们积极的反馈,在小少女们一人一嘴“好可爱”“作弊啦作弊”“我想拍”“嘘”之类的快活闲聊里,昂利微笑着退出来回到了先前坐着吃午饭的地方,也就是白的身旁。
“啊——好冷好冷。”昂利拍了拍衣袖,大大咧咧坐下去。
“这么冷的话就不要去啊?”也不知道白这家伙到底是出于坏心眼的恶意建议和试探,还是这个人纯粹天生如此,总之他这么搭话道。
“唔——不过捏雪人还是挺好玩的,我很开心。”转学生拆开了刚才还没吃两口的热炒面面包,“喔不错不错,这个还是热的欸,我好感动~”
“那不是当然的吗,”白放下被自己吸干的牛奶盒,把一旁的便当盒打开来放在自己膝盖上,“为了不让它凉掉我刚才可是一直抱在校服里啊?”
“什么你做到这个份上了吗——”少年快活地笑着,“那这个炒面面包太珍贵了哇哇哇不敢下口了都!”
那你就不要一边这么说一边吃啊,白在心里温柔地吐槽了一句,心里又得意又肿胀。
“你的便当还是这样吗?”昂利凑过头来,用刻意的夸张模样打量着白放在膝盖上的便当盒,“为什么你们日本人冬天的便当可以吃冷食啊我好不明白——”
“有那么无法理解吗?”白停下筷子。
“当然有啊,倒不如说为什么会觉得吃冷便当理所当然啊?那可是冷掉的米饭和鸡蛋卷噢!”
“有焙茶不就够了吗?”不是很在意,白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总有一天白君会因为肠胃问题痛不欲生的。”
“不会有那一天的,”白有些好笑地拿起保温杯,准备倒出一份热茶,“很不幸的是我们大和民族早就吃惯了冷食,钢铁打造的胃会传承世世代代……”
“哈哈大和民族真是了不起哦”昂利一副非常自觉的模样伸出手来要接白倒出的焙茶。
“我说你啊,”就算是习以为常的日常,白的心还是被被柔软地撞了一下,无论多少次,恐怕也无法习惯这疯狂心跳的滋味吧,“要是我哪天不带焙茶的话你就渴死了吧?”
昂利点头道谢,捧起杯子吹了口气,慢吞吞地嗦起温和的茶水:“嗯——但是白君每次都会带的嘛?”
像是突然被呛到了似的,昂利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从咳嗽声里能听出来这个倒霉的家伙气管好像呛进了不少水,转学生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放下杯子痛苦地不受控制咳嗽,生理性的眼泪也被呛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
在此期间白只好也放下便当轻轻从后背帮昂利顺气,虽然他觉得这没什么用,无论是拍后背还是顺气,茶水呛到气管的刺激不是靠这样简单安抚能缓解的,所以他真的也只是意思意思做点事。倒是昂利刚刚被热茶搞得要死不活时挤出来的几滴眼泪……想要摸一摸它们,感知一下到底是什么温度,这个念头会不会太过变态了?
“喂”
“嗯?怎么啦?”
“昂利•特里森”白莫名其妙叫了昂利的全名。
“……有什么事情吩咐小的吗,白同学,”少年的确被这个突然的称呼笑到了,配合着他,“白大人?小人昂利•特里森定会效犬马之劳?”故意挑一些文绉绉的说法回应道。
白注视着昂利,而此时,昂利也是注视着白的。虽然对比起来,白知道昂利此时只是习惯性地有礼貌听人说话看人眼睛,而白……白并不一样,白是,只对昂利一人的,专注到喘不过气来的注视。
天很冷,昂利的鼻尖看起来小小的,意外的没有泛红,肤色十分匀称,显得这个人在冬天也十分清爽似的。注视着昂利的白感觉自己喉咙有点干。
如果突然亲上去的话……
这样的念头突然间冒出来,没有任何前因后果,顶多只能说氛围合适,但总的来说是非常荒唐的突发想法。然而这个点子刚一出现便占满了白的思考,他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到有点难受、有点痛的地步,心中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和激动,难受之中混含着幸福,头脑开始发热……
如果就这样亲上去的话……
啊啊,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这么做啊啊!
白别开注视着昂利的视线,“没什么。”
“欸——好吧——”
在昂利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话之前,有一双手突然粗暴地抓住了他的,紧紧地、毫无章法地,昂利的手突然被什么人乱七八糟的困在手心里了。他抬起眼,下意识地和始作俑者对上视线——
“我……”白狠狠地握着自己,脸上不再有平时那副游刃有余的笑脸,看起来严肃极了,正式得仿佛要对他说一件关乎他此生最重要命运的话:
“我爱你。”
啊——
啊——
如果要说人生能体验死亡经验话那一定是这一秒钟这一瞬间此时此刻喘不过气来好痛苦想要自杀想要大叫想要哭想要笑好煎熬好难受好痛苦好想死好想死好温暖好痛苦好难受好像消失好想尖叫
“嗯,”他听见昂利轻轻地说,在自己的手中他冻得冷冰冰的手活动起来,凉幽幽的指尖回握住自己的手,主动和他掌心相握,他又听到了一遍,昂利说,“嗯。”
End
好的写完了!其实这个故事我一开始是想写两个人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瞬间,看来写完已经不太像是那个感觉了(。
我果然还是不会,罢辽罢辽,是我太菜,我看淡辽.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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