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Narci
全名纳西莎-Narcissa
年龄:15
身高:147cm
职业:无业游民
简介:从记事起就跟着收养自己的老爹在贫民窟里讨生活,唯一可能是生父母留下的物品便是一枚质地不俗的胸针,然而老爹也对此缄口不言。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两年前的一天,老爹最后还是没能躲过加尔姆综合征的魔爪,失去了庇护的少年很快学会了什么叫作“共产主义”,凭着敏捷的身手等待着什么转机的到来,或是被抓到现行的那一天。
因为老爹的影响从小被当作男孩子养大,非常不适应女孩子的衣着,但是对于情感的敏感程度并不像营养不良的身体那样迟钝。现正与风行和维拉一起旅行,身体也会一并成长哦!
纳西-Narci
全名纳西莎-Narcissa
年龄:15
身高:147cm
职业:无业游民
简介:从记事起就跟着收养自己的老爹在贫民窟里讨生活,唯一可能是生父母留下的物品便是一枚质地不俗的胸针,然而老爹也对此缄口不言。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两年前的一天,老爹最后还是没能躲过加尔姆综合征的魔爪,失去了庇护的少年很快学会了什么叫作“共产主义”,凭着敏捷的身手等待着什么转机的到来,或是被抓到现行的那一天。
因为老爹的影响从小被当作男孩子养大,非常不适应女孩子的衣着,但是对于情感的敏感程度并不像营养不良的身体那样迟钝。现正与风行和维拉一起旅行,身体也会一并成长哦!
一首新歌:http://music.163.com/#/song?id=30064894
目录: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8525/
墓园建在城市外围的山上,若是登到顶,远远就能看见贫民窟。而现在,没人往上爬。
“招人厌的天气。”戴文不停擦着眼镜,最后烦躁地收起来,视线总往上飘。陈氿顺着他视线往上看,白蒙蒙的雾气里站着三人,一高一矮正转身往下走,单薄瘦削的还站在碑前,一身黑色在高处格外显眼。
“看什么呢。”陈氿眯着眼,雾太重,山顶在高处,更是显得远。
“听说从山顶往下看,整个城市都收在眼里。”
“怎么,你没来过?”
“来过,局里几个兄弟被人弄死时来看他们,不过没往上走。”戴文的语气格外轻松,“等哪天我把你送进来,再顺道上去看看。”
“庆祝?”
“等把你们这群吸血虫从城市里扒光,我才庆祝,你只是捎带。”戴文摸摸身上,“有烟没,忘带了。”
陈氿摸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给他递过去。
“那你这辈子登不到顶了。”陈氿给自己也点上一根,“我们不吸血,我们吃欲望,除非你把人都杀了。”
戴文眉头直皱,自己和陈氿有多不对付人尽皆知,他在治管局蒸蒸日上那会,正碰上陈氿扬名,这块骨头被上司丢给他,一啃就是十几年,到现在也没啃下来。年轻时的陈氿则只比项远好上那么一点,两人撞一起,就是针尖对麦芒。刀子样的狠锐在刚正的骨头上砍了十几年,都没讨到好。
一身铁骨虽然没碎,但也被戳出道道窟窿,断了的地方拼吧拼吧粘回来,却还是有缝隙,露出里面经年累月后被血染黑的芯。
那时戴文是个一腔热血又正直的青年,一门心思想把陈氿拉下马,但两人交锋让整片城区动荡不安,直到上司把几个月所有流血事件的档案调给他看。
很久之后戴文和陈氿聊起这件事,说,知道我老大怎么说吗?
怎么。
他说,闹够了吗,也该聪明点了吧。
你这辈子都聪明不起来。
戴文没接话,自顾自往下说。
我梗着脖子说没闹够,他气得把烟灰缸砸到我头上,说,你靠骨气吃饭,别人靠钱吃饭,今天伤五个明天死一个,人心惶惶的,上面追究下来责任是你担还是我担?你担?你算个屁,你担起么?
陈氿默默笑起来,手上的烟都在抖。
戴文恨恨地看着他,说,你就喜欢这种人是不是?
陈氿笑着摇头,不像否认,但也没说话。
戴文叹了口气。
老大说,你想死,别人还想活,狗急了都咬人,你把那群混账东西逼得没活路,还不找你拼命?你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那些因为势力斗争被牺牲被抛弃被出卖的人呢?他们不想死,他们有的选么?上头那些人能让他们选么?你去替他们死么?你有几条命?你能救几个?你知道这群亡命徒急了眼会惹多大事出来么?能多大多大!整个旧城区都要被搅得鸡犬不宁!
陈氿不笑了,指间夹着的烟一口没抽,他静静望着天空,白色的飞鸟从波乌达河面上掠过,高声鸣叫着。
没得选啊。戴文唉声叹气。他说的对,我算个屁,我要是有改命者那个实力,就能把你们统统干掉,可我什么都不是。
他也干不掉我们。陈氿笃定地说。欲望是杀不净的。
戴文长久地看着他,说,老大说我觉得自己是大义,他看我是自私,我和你各退一步,大家就能平平安安过日子,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大家都怕了,你没看到么?”戴文学着上司的语气说,“你眼里只有自己的荣耀和正义,容不得被这世界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普通人平凡人小人苟且偷生吗?他们就不是命、就不在你拯救的人里了么?”
陈氿的表情像块石头,夕阳在河面上投下血一样的色彩。
“我看不到……”戴文自言自语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可我看到那些被你们欺骗压榨欺辱的人,他们更惨,若是连我们都怕你们,还有谁能替他们说话?老大说退一步就能平安,可他们不能平安啊。”
陈氿很平静,问,雄鹰叼兔,狮子搏羊,羊兔食草,草又何辜?
“可我们是人啊?”戴文神色古怪,倍感犹豫地重复,“可我们是人啊……”
“人比所有动物都更残忍。”陈氿把烟弹到水里,大河一下将它吞没,观景台上只有河水奔腾的声音。“黑兽也比不上我们。”他看着前方,眼里是从没有过的坚定。戴文有些意外,他以为这种近乎刚毅的表情不会出现在这群心狠手辣的人身上。
“我虽然是恶人,但也是个人。”陈氿拍了拍他肩膀。“我老了,不再想往上爬了,没那个能耐,也看清了,爬上去,有的是人想把你拽下来,还不如踏踏实实享几天福。”
“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幸福?”
“我不在乎。”陈氿直起身,“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和你一样,都不算什么东西。”
“还真是很少听你这么痛快承认自己比别人差。”
“真正有能耐的人出现了。”陈氿重新点起烟,摇着头,“比我强。”
“谁啊?”
“九叔!”
一声呼喊从远处响起,陈氿探出半个身子,戴文跟着看过去,看到大堤旁扛着鱼竿的少女,蓝眼睛在阳光下格外透彻。
“准备走了!”她喊,“卡莱瓦来接我们了!”
“你不怕被黑兽拖走吗!”陈氿的吼声压着河水传过去。
“高乐贝拉在啊!”少女大笑着,拿手肘拐了青年一下,后者挠着头,冲陈氿露出个无奈的笑。
“风行。”陈氿告诉戴文,“我老大家闺女。”
“哦,听过,整天胡闹的大小姐。”
陈氿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戴文,戴文被看的鸡皮疙瘩往下掉:“看个屁?”
“你这辈子是真的聪明不起来了。”陈氿说,“我以为你会一把把我掀进河里。”
“那边还有两个人看着,我脑子进水了?”
陈氿披上外套,“刚才说的,还没说完。”
“什么?”
“我们踩着别人尸骨活怎么了?和狮子杀羊有什么区别?和黑兽吃人有什么区别?只有人才会觉得倚强凌弱是错的。不要觉得不把我们全都摁死你就是没人性了,换个人来,未必比你做得好,不就因为这你才一直留在现在的职位上么?”陈氿说,“很多人都不是人了,你还是,不要犹豫,你生来就该跟我们作对。”
陈氿极少说这么多话,戴文思索了很久,惊觉自己被对头安慰了,等他反应过来,陈氿已经走了很远,他在视线尽头站着,同趴在车窗上的少女说着什么。
戴文眯起眼,陈氿背对他,什么表情也看不到,那女孩好像察觉到什么,探出神来朝他招手,日光落到她冰面似的眼里,竟像着起火来。
两人都没控制音量,说什么周围听得清清楚楚,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戴文要说点什么难听话讥讽回来时,他竟然沉默了。
陈氿扭头对着戴文,皮笑肉不笑:“要不现在上去看看?”
“谁敢上?”戴文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望回山顶,雾里人影隐隐约约捧着束素白的花,正弯下腰,放到碑前,“你敢?”
“老大叫我们在这等着。”陈氿冲山顶努努嘴,压低了声音,“大家都想去能俯瞰城市的地方,但是现在那儿有人了。风头正劲,她不松口,谁敢乱动?”
戴文猛抽着烟。
“现在想起来,我俩有点傻。”陈氿说,“说不定让咱俩对上,本来就是上一辈的意思,互相挫挫风头,他们在压上几手,直接绝了我扛旗的苗头。”
“偏偏是个丫头片子……”戴文咬牙切齿。
“怕乱?”陈氿笑起来,“很久没这么乱了吧。”
“自从你消停后,就没死过这么多人。”
“是咱俩消停后。你要是还想斗,我陪你斗,看谁耗过谁。”
戴文毫不犹豫问候了陈氿母亲:“这些天到处都在掐架,明里暗里较劲,我三天两头挨上面一顿臭骂,本来打算等你们耗差不多再出面收场,卖风石个面子顺便扶他一把,这人眼高于顶,以后也好控制,结果他竟然三下五除二被个女人给收拾了。消停是消停了,但这女的要是乱来,要是压不住你们这帮孙子没几天就被弄死了,又乱起来,我他妈还是被骂!”
“谁知道呢。”
“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戴文说,“几年前在河边,你根本不是跟我介绍她,而是在回答问题。”
陈氿要说些什么,被一声打断。
“陈氿。”维拉缇斯从台阶上下来,“你是陈氿吗?”
陈氿哼笑一声,都没正眼瞅她一下,自顾自和别人聊起天来,戴文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任由她杵在原地尴尬。
维拉缇斯微不可查的皱眉,有点失措,她是该好言相劝,还是回去找风行,还是用拳头交流感情……她上下打量陈氿,以及陈氿身后虎视眈眈的人群,顾虑一重又一重增多。
说到底,维拉缇斯还是个正儿八经长大的人,虽然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多少接触过,但却都是些刚入行的小鬼。她不干这一行,更不了解这行里人的脾性规矩,风行没告诉她,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的。
最稳妥的方法似乎是再说一遍,但她有些拉不下脸。
“陈哥……叔。”纳西直截了当把话说了出来,“老大找你。”
陈氿皱着眉,吸完最后一口烟,狠狠丢到脚下捻灭。山顶人影又变成两个,相谈良久。陈氿走下来时,发现从高处看,所有人都聚集在下面,无数双眼盯着高处,热切又渴望,刚才还觉得嘈杂的声音飘上来,全都变成了低低细语。
他回身望去,发现风行跪在墓前,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头。
商队转道一趟大废墟,戴文塞了四个治管局的跟着队伍看护风伍和他母亲,约瑟夫派了支小队把他们领进巨兽之颅,停驻几天修整。
“挑几把喜欢的先拿走,你托我带的药品改天遣人送罗斯玛丽屋里,就别自己搬了。”风行站在货车门口,被她搭话的女人又高又壮,在货箱间梭巡着,翻找中意的武器。
“弹药也送来。”对方说。
“上次不是给过了?”
“快用完了。”她装好子弹,打开保险。
“你子弹是用来吃的吗……别在这试枪!”
“我又不傻,看看而已。”她摸着枪,“这里不像城市,用的快也没办法。”
“就当是谢谢你们每次都接送商队,过会和药品一块送过去,还有个东西一块给你送去了。”
“干什么?没用的不要。”
“怎么了帕尔斯里,怕我坑你钱吗?”风行有点想笑,“一穷二白的,就算我想,你也得有钱给我坑啊。”
“那不要了。”帕尔斯里拒绝的特别痛快。
“没要你钱,送了你个新面具。”风行似笑非笑。
帕尔斯里仔细凝视那个表情,试图从里面找到了丝傲慢,城市里来的人大多这样,带着点高高在上的不屑。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凝聚视线,少女就扭过了头。
“你抱怨完了没有。”风行说,“真的,一路了,你怎么这么吵。”
“干嘛在这鬼地方修整。”项远的不满传遍整个货舱,“到了尤金又要多一堆审查!”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给我闭嘴。”
“净是一堆脑袋不正常的暴民!”
“项远!”
在车门外徘徊的纳西莎被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见风行声色俱厉的样子,哪怕之前她勒死自己亲叔叔时,也是一派无谓的表情。
降落坪上的废墟住民都看向这边,项远没再说什么,却一直呲牙咧嘴。她听见风行低声骂了一句,从帕尔斯里手中夺过自己要贩售的货物,瞄准项远。
“有种开枪啊!”项远叫嚣,“站着给你打打得中吗?”
风行面目狰狞,子弹倾泻过去,一溜地面被打的粉碎,项远大惊失色,鬼叫着逃窜了。帕尔斯里点点头,纳西莎以为她要夸赞一下武器威力,却听见对方说。
“枪法还是那么差。”
“我又不需要干这种事。”
项远躲在远处,冲两人比了个中指,扯着嗓子吼:“暴民暴民暴民!!”
帕尔斯里捏起拳头,向着项远走去。
“老大,老大。”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那群香料和治管局的打起来了!”
“打呗,他们队长不也在打项远么,打完就好了,叫人别插手,戴文自己塞人进来,我还要替治管局收拾烂摊子?”风行拍拍纳西莎脑袋,“去把我和维拉的行李搬到房间收拾一下,约瑟夫肯定差人打扫过了。”
“我睡哪?”纳西莎懵懂地问。
“跟我睡一起,你又不占地方。”风行打量她,敲敲她的胸,“让你跟这些男人睡一屋你愿意吗?”
纳西莎想了想项远和卡莱瓦,一个劲摇头,在她心里这俩人几乎是所有商队男性的代表。
真是冤枉了其他人。
“这个,可是。”杵在旁边的人有些慌张,“小少爷……风伍吓到了,母子俩都很紧张,觉得是你……”
风行皱起眉来,纳西莎盯着她,过了几秒,少女低头对孩子笑笑:“看我干什么?”
纳西莎低下头不看了。
“看我会不会去帮他吗?”她盯着纳西莎,纳西莎盯着地面,“抬起头来。”
纳西莎硬着头皮抬头,视线和她对在一起,一瞬过后,疯狂乱飘。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风行使劲皱眉。
“没有,好看,太好看了,所以总盯着有点不好意思。”
风行失笑:“这油嘴滑舌跟谁学的,项远吗。”
纳西莎撇撇嘴,心想她才不跟那个白痴学,自己这种小鬼在贫民窟里得会说话才好过日子。好在她嘴角被拉扯着,撇一下也看不出什么来。
“你现在不在贫民窟了,不用看人脸色。做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做,想做什么做什么,谁敢揍你就揍回来。”风行看破她的心思,“虽然我的话要听,不过这次破例,你想让我帮他吗。”
纳西莎花了几秒理解风行在说什么,继而有些发懵,她努力分辨这是不是试探以及在试探什么,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自己会不会听话?她把视线挪回那张脸上,试图发挥一下自己察言观色的特长,风行挑了挑眉,湖蓝的眼睛在日光下一闪。
“让你看的时候不看,不说的时候倒是看回来了,怎么,这次也是因为我好看吗?”
“是……好、好……”纳西莎结巴起来,不知为什么刚才顺顺当当说出来的话突然变得难以启齿。她低下头,心觉阳光炽烈,仰着脖子看人实在太过刺眼,以至于多年回想起来,都记得这恨不能让人闭上眼的光芒,而少女笼罩在日光下,眉梢眼角都带着轻浮玩味的笑。
纳西莎想想那个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孩子,那被维拉缇斯挡住的好奇、探究又惊慌的眼神似乎万分不解为什么自己境况和一个贫民窟小子发生了倒转。
她咬咬牙,小声挤出几个字:“都听你的……”
风行大笑着抱起纳西,一把举高,孩子惊慌躲闪的眼神无处可藏,全都落在她眼底。
“你还真瘦啊。”风行说。
纳西莎想我也没想到你还有点力气,
风行让卡莱瓦去解围,再见面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项远。商队有一半人没去社团食堂,而是在屋前空地三五成群架起锅。风行让维拉和卡莱瓦帮忙,自己抱着纳西坐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凝视项远。
“看屁啊!”项远没好气的把水倒进去,洒出来一半。
“你是不是被揍了。”风行不忍的问,一丝没藏好的戏谑漏出来。
“老子不打女人!”项远愤恨地把勺子扔进水里,发现几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
“行吧,他们群殴,人那么多,我打不过不是挺正常吗!”他想挽回面子,表情下意识狰狞起来,可惜一狰狞就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幸好老子跑得快……”
“知足吧,那个治安官断了几根肋骨呢,帕尔斯里肯定是看在生意的份上手下留情了。”纳西莎幸灾乐祸,项远一瞪眼,她就往风行怀里缩过去。
“跟小孩怄什么气。”风行没往心里去,“那个治安官怎么回事?”
“肋骨断了几根。”
“谁问你这个了,我说怎么打起来的。”
卡莱瓦想了想:“本来只是互相看不顺眼起了口角,后来就……毕竟是这里是废都,废都的人对当差的都没好感,反正就是打起来了,谁叫他们是治安官。”
“……”风行捏着鼻梁,有点头疼,“找医生看了没?其他三个怎么样?”
“看了,还好,剩下三个都是皮肉伤,没伤筋动骨,过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那就行,我不想被戴文那个死记仇的惦记上。”她似乎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两口压缩干粮,拍拍手站起来,“你们吃吧,我和约瑟夫有约,指不定几点结束……”
“还按以前的准备么?”卡莱瓦问。
“嗯。”她看了一眼远处沉默的婶婶和风伍,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去说些什么,最后摇摇头,径直离去了。
屋里只有两张床,维拉缇斯占据一张,和纳西莎大眼瞪小眼。
“你和风行睡一张。”她说。
“为什么????”
“因为你体型小。”维拉缇丝说,“难道你想和我睡一块?”
“我没。”纳西莎立刻否认,“和谁都一样,你可别误会。”
太好骗了。维拉想。只要换个方向诱导就立刻上钩。
夜深的时候,纳西莎终于明白了卡莱瓦在准备什么,一碗汤汤和几片药被他送进卧室。
维拉缇斯靠在床上看书,瞥过去一眼:“这是?”
“醒酒汤,还有缓解头疼的药。”卡莱瓦说,“一会大小姐回来提醒她吃。”
她坐直身子,神情严肃:“没想到你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类型……”
卡莱瓦用了一会才明白维拉是在玩笑,冲她露出个干涩僵硬的可怖微笑。
“打住。”维拉用书遮住眼,“算了,别笑了,晚上会做噩梦……”
卡莱瓦又恢复了石头似的表情,纳西莎怎么看都觉得他有点懊恼。
“她酒量不好吗?”纳西莎问。
“不知道,说酒量不好,有劝酒的从来不拒绝,说好,喝完了又会难受。跟约瑟夫见面更这样,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卡莱瓦说,“偏头疼,老毛病了,查不出原因,医生说是精神紧张作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
“换谁都紧张,让大小姐歇歇吧。”
“她不能承认。”卡莱瓦摇头,“那个医生被威逼利诱把话收回去销了病历,精神紧张、感到压力这种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维拉缇斯沉默了会,重新举起书,卡莱瓦见她不打算再说什么,安静地退了出去。
灯火陆陆续续熄灭,维拉关上灯准备先睡一会,卧室里安静下来,纳西莎在悠长的呼吸声里辗转反侧。她第一次离开中心城,再怎么克制也难免兴奋。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维拉缇斯悄无声息的坐起,摸向床头的枪。声音断了一会,继而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仿佛有人靠着门坐下。纳西莎蹑手蹑脚凑过去,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开门。维拉缇斯比了个手势。
纳西莎猛地打开门,罩在头顶的人影猝不及防整个跌向下来,她吓了一跳,就要躲开。
“谁!”维拉缇斯喝道。
“靠!”人影气得不行,“滚开!”
维拉缇斯呆了下,手里的枪被拍在地上,纳西莎一把拾起来,抬手顶在对方头上。
月光从门中洒进来,三个人都愣在原地,纳西莎看清了扶着墙半跪在地上的风行,湖蓝色的眼里恼怒又疲倦,自己手里的枪顶在她头上。纳西莎吓得扔掉枪,险些坐在地上,维拉缇斯扶住她,有些尴尬的拽起风行:“你怎么不敲门……”
“我又没想现在进来!”她甩手推开维拉缇斯,灯也没开就往床上倒。
“不洗澡啦?”维拉缇斯有点无奈。
“洗过了,回车上洗的,不是想你们已经睡了么。”回答她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也不知道约瑟夫跟谁学的在酒桌上谈生意……”
“啊,嗯,嗯。”维拉缇斯不清楚也不想清楚细节,“还顺利吗?”
“过程顺利到不一定,结果满意就可以了。”风行捂着脑袋,“药呢?”
“床头柜上,伸手就……唉停停停,别乱摸,碗要被你碰掉了!”
纳西莎眼疾手快把汤碗抄在手里,维拉缇丝想把风行拽起来,后者死沉死沉的赖在床上。
“人喝醉了都会性情大变的?”维拉缇斯有些无奈,“我以为她不论什么时候都很清醒来着。”
“我又没醉,只是头疼。”风行捂着脑袋坐起来,“我觉得有一千个高乐贝拉在我脑袋里载歌载舞拎刀乱砍……碗呢!?”
纳西莎蹲在床边,只露出半个脑袋,递过碗去,小心翼翼看着她,看得风行想笑。
“看你这怂样。”风行捏着她脸摇晃,“关门去。”
空碗落在木桌上磕哒一声,维拉缇斯爬回自己床上,风行在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一次传来,纳西莎站在玄关处,刚好能通过镜子把一切收进眼底。她有点无措,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回去,明明都是女性,可她还是觉得尴尬。
屋里光线昏暗,少女表情模模糊糊的,身上伤疤倒是个个清晰,胳膊上一条长疤狰狞的往肩头蔓延,像是最近才有的。纳西紧贴着墙,似乎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她看着风行转身,露出左背上的文身,心口一个枪疤没去掉,虬结的纹路被做成火焰,散开的长发挡住了火焰中央,隐隐约约藏着某种图案。
风行的动作忽然顿住了,她转头看向镜子,眼睛和纳西莎的镜像对在一起。
“看什么呢。”风行说,“过来睡了。”
地上的凉意顺着墙钻进脊背又窜进脑里,纳西莎缩着脑袋钻上床,不知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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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黑血还是没写完,还要一章才行。
这次7000字,其实这章还挺温馨的呀是不是——总之明天争取把黑血收尾。
+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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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项远戳了戳他脸颊。
“怎么回事?”奥瑞斯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人已散尽,卡莱瓦也不见了。风行坐在主位上,桌上酒菜没有一个人动,维拉和低着头的纳西在一旁。
“你吓得直接栽过去了,真他妈丢脸,和你跟一个人,老子脸都丢尽了。”项远说,“你不是什么科学家吗,没见过死人?”
“看死人和看人死是两码事。”奥瑞斯都惊讶自己竟然能冷静的反驳对方。
“干得不错。”风行说。
“啊?”
“没说你,说我呢。”项远得意洋洋撞了奥瑞斯一下,把黑色的芯片递给风行,“都在这里面了,大部分都是井之都的,不过还有很多被他删了,要不要找人恢复?”
“临死都做不好这点事,他也就不会差点逼死我了。”风行接过来,随手放进包里,“你问过他了?”
“问了,录音也在里面呢,不过啥也没有。他说你爸死的事,他也不清楚太多,只说你爹握着大权,又不肯跟井之都的合作,你爹不贪财,自然有人贪,挡了别人财路,被人盯上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年头哪有什么江湖,早就跟他说过……非不听。”风行没辙地笑了下,“知道为什么夸你么?”
“当然是因为我牛逼啊。”项远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她摇摇头,问纳西:“知道么?”
纳西愣了下,摇头。
“一个恶人怎么体现自己仁慈?这就是答案。”她指着项远,“这,就是我留着他的原因。”
纳西茫然的点头,显然没明白答案是什么,奥瑞斯也没听懂,项远更是莫名其妙。
只有维拉笑了:“真是简单粗暴,你是魔鬼吗?”
“卡……卡莱瓦呢?”奥瑞斯打断他们的哑谜。
“送风伍和他妈离开了。”风行说,“尼科拉诺,尼科拉诺!不用藏了,赶紧出来吧!”
门把转动,尤金人打开门,站在门口扶了扶眼镜。
“现在咱们两不相欠了。”风行说,“你帮我搞定绑架,我帮你保守秘密,还请你来当见证,把治管局的怀疑一并处理掉……说起来是你欠我更多一点。”
“别坐地起价。”尼科拉诺说,“没有我你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那你也别想悠闲。”
两人互不相让,一阵沉默后,尼科拉诺摇头:“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父亲不可能告诉你。”
“是啊,他会告诉哥哥,但不会告诉我。”风行点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卡莱瓦与驯兽师有缘。他是我救下来的,跟过父亲跟过哥哥跟过叔叔,我单独领队后又回来跟我,情报工作做的不好啊尼科。”
尼科拉诺了然:“你放过风伍和那个女人,也不是因为风石和规矩吧。”
“话不能这么说。”风行滴水不漏,“不过卡莱瓦的确向我求过情,说放过女人和孩子……真是奇怪,明明救他的人是我,怎么最影响他的却是我爸,最后还要反过来替我仇人求情。”
“哦!!”项远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让我去抓那老鬼!你害怕卡莱瓦心慈手软,放跑风石?”
“以防万一嘛。”风行淡淡地说,“保险。”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个相信的人?”尼科下意识去推眼镜。
“这不是你该管的。”
“给我讲讲你怎么做到的。”尼科拉诺不以为意,“我想听。”
“挺简单的。”风行说,“我叔叔这个人好面子,自诩守道义懂规矩,想除掉我,又不想落人口实。除夕嘛,以前每年除夕,只要有空,我爸都会带着我和我哥,还有叔叔一家在那家酒店过节,他知道我那晚要去哪儿……其实我去不去都无所谓,他希望我去我就去喽,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做掉我,伪装成社团冲突,那我给他这个机会。”
“你需要高乐贝拉离开才方便出手,所以我找了维拉缇斯。知道有这么个棘手的司烛猎人在,为了保险,为了干净利落,叔叔果然让高乐贝拉来了。
“叔叔做事斩草除根,并不是因为心狠手辣,而是因为胆小怕事,他怕敌人活下来报复他……这就是他的弱点了,这条道上害怕没什么关系,但是被别人知道,就是失败了。他们一家和你共进晚餐,你与父亲和他相交多年,就算高乐贝拉走了,也还有你的保镖……他是这么想的吧,我怕死又贪婪的叔叔啊,他一定想着尼科拉诺本人也是个驯兽师,谁能对自己出手!”
维拉皱起眉来:“高乐贝拉弄错了我的能力,而且错的离谱。”
“只是我的小把戏而已。”尼科说。
“高乐贝拉恨我入骨,就算叔叔下令放弃,也不见得执行。”风行说,“你是翻盘的关键,让他收到错误情报,那是必须要做到的。”
维拉沉默了下:“真是多谢厚爱,但是我不喜欢被人算计。”
“这是信任。”风行伸手捏了捏对方脸颊,“用人之前了解情报是为疑人不用,了解过后相信下属是为用人不疑。”
“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我也没正儿八经读过书,你就将就一下……高乐贝拉时时不离叔叔身边,叔叔信任他胜过自己家人,和尼科拉诺见面也必然带着他。通报的人要见叔叔和他,必然会见到尼科拉诺。”
“小把戏。”尼科拉诺又重复了一次。
风行笑起来:“他是商人,我是商人,尼科拉诺也是商人。对普通人来说恩情都是三世而折,对商人来说,情分就更像风一样虚幻啊!”
答案公布了,但维拉缇斯偷偷点着烟,没有要走的意思,纳西静默着,项远就更不用提了。
“人心啊。”尼科说,“你要小心一个人。”
“谁?”
“你父亲。”
空气凝固,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风行望着前方,点点头:“过几天商队出发,我要去墓园看看父亲,有些事得告诉他。下午商队就走,该来的人都会来走个过场,你们俩去吗?”
“我就免了。”尼科拉诺说。
寂静又一次蔓延上来,第二个人迟迟不肯答话,半晌,奥瑞斯才指着自己:“你在问我吗?”
“是啊。”
我还有选择么?奥瑞斯在心底问自己。我已经不能脱身了。
一月底,墓园里寂寂的,风行到的时候是清晨,雾还没散,墓碑上粘着一层湿润润毛绒绒的水汽。风行没再穿便服,而是跟卡莱瓦一样换了西装,在白茫茫的雾中显得愈加瘦削,眉梢眼角里的英武被黑色衬出来,越发不像个少女。
来的人不光有她,还有酒店里见过的面孔。风行告诉维拉,这些人除了陈氿,没有一个不往队伍塞心腹的,真是烦得要死。
“忍了吧。”维拉缇斯叼着烟,“你要稳,就得忍。”
风行长叹口气,她面前一溜墓碑,叔叔父亲兄长,还有高乐贝拉。这世上与她有血缘的人只剩风伍了,其余的都长眠大地。
“你赢了。”纳西说,“杀了亲人赢来的胜利,能让你感到快活吗?”
风行没有回答,她沉默地踱到高乐贝拉碑前,挥手把人遣散,指着维拉和纳西:“你们留下。”
四下寂静,她摸了摸石碑,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知道维拉怎么想的。”她说,“你不觉得我留下你们是因为你们特殊,而觉得这是收买人心的手段。”
没有风,烟上飘出来的雾却颤了颤,很快就融入了无处不在的白色里。
“我也知道纳西莎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被骗了,虽然我没有承诺什么。大概你现在既厌恶又依赖我,只能留下来等自己长大。”
纳西咳嗽一声。
“看到没有,高乐贝拉。”她自言自语,“这就是我现在下场啊!虽然还没死,但已经不好了。”
维拉缇丝叹了口气:“你有好过吗?”
“有啊,我很小的时候。”风行点着头,“我和高乐贝拉是真的从小玩到大。小时候跟商队去亚乐维,高乐贝拉总照顾我。他背上有块疤,是去河边抓鱼留下的,那黑兽从水里窜出来,奔着我下口,但高乐贝拉扑过来跟它扭打……就像对我做过的一样,挥刀斩下,杀了那只黑兽。”
“你动手的时候,可一点也看不出来你还记得这些。”维拉说,“我都怀疑这是你现编的。”
风行低头笑笑。
“那年他十六,背上都是血,第一件事却是转过头来问我有没有事。”她捏着石碑,眉头紧皱,仿佛回忆是件很痛苦的事,“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杀人,别人就杀我,你当我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当然记得!我都记着,有什么用?要随时拿出来怀念么?人是会变的!我不能回头去看从前,我会死啊!”
“我记得他回头看我时的眼神,我知道那时他真的关心我,可是他跟了叔叔,我有什么办法?”她说这话时声音发紧,带着些许歇斯底里和恼怒,“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
维拉咬着烟,心说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自己选的路吗。
“我也很愤怒啊。”她抬头看着前方,看上去一点也不愤怒,“生在这个家里,我也很愤怒;杀人才能活着,我也很愤怒;要做个恶人,我也很愤怒;世界如此不讲道理,我也很愤怒!”
话音戛然而止,她不再说话,维拉也没回应。
纳西有些无措,几次想伸手安慰一下抱下她,都被对方周身散发出来戾气吓退。
半晌,维拉缇斯干巴巴地说:“对不起。”
“不是每个人都有路能选。”风行摇摇头,指指身后。维拉回首,看到人群退往阶下,隔着迷蒙的雾仰视自己。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行说,“无数人望着你,目光里的热切、崇拜、嫉妒、疯狂……你感觉到了吗?但也是这些人想要把我拉下去,你感觉到了吗?”
“这是片墓地。”维拉缇斯唇上的烟颤着,“我只看到了一朝不慎后尸骨无存的寒冷。”
“是啊,他们都在等着我摔下来,等着我万丈高楼一脚蹬空。但是我不能,我不会,跟着我,你会一直赢。”她说,“我会赢到死。”
“你会的。”维拉缇斯灭掉烟,露出和卡莱瓦神似的严肃,点头说,“我帮你。”
纳西觉得这幕非常熟悉,她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奥瑞斯被一步步拐进泥潭时,不正是如此吗?
维拉缇斯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正在变成了被恶魔诱拐的蠢蛋,她不得不再度逼迫自己怀疑起来。毕竟她对面是个虚虚实实真假各半的商人,这些话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收买人心,她有些分不清了。
然而恰到好处的,风行在她犹豫时回过头来,露出足以令人放弃防备的微笑。
“好。”她说,“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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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写完,还差一个四,但是笔记本没电了。
黑血总计1w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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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你可能不太喜欢,我可以送你回家。”风行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对奥瑞斯说,“当然你要想去看看我也不介意,你怎么打算?”
“又是贫民窟之类的?”奥瑞斯抱着箱子苦笑,这里面装着两只小型黑兽的尸体,还有一只活的蝙蝠黑兽。
“当然不是。”风行笑道,“是新城区最好的酒店,干净又宽敞,我们去……赴个宴。”
赴宴?纳西从对方不自然的停顿里嗅到一丝古怪。
“鸿门宴吗?”维拉缇斯反唇相讥,“大小姐你这个停顿太可疑了。”
“我不知道见过这么多事后,还有什么能让我忍受不了。”奥瑞斯把箱子放进后备箱,钻进车里,“反正我请了一天的假。”
维拉缇丝看着后视镜,镜子里风行翘起嘴角,无声微笑。
她叹了口气,看奥瑞斯的眼神就像看被恶魔拐走的善良小羊。
他彻底出不去了。维拉缇丝对自己说。他完了。
黑色轿车平稳行驶着,车里没人说话,奥瑞斯百无聊赖望向窗外,用街道上倒退的景色打发时间。渐渐地他感到丝熟悉,这对于一个不怎么外出的宅男来说,简直是奇迹。
终于,他们停在某个停车场内,有人上前替他拉开车门,周到热情的招呼着。
“这……”奥瑞斯指着酒店。
“我又回来了。”风行笑得非常开心,眼里却没一点愉快的意思,“从哪跌倒,从哪爬起啊!”
奥瑞斯看着这栋熟悉的建筑,浓重的不祥预感笼罩了他。那天晚上他就是在这遇见被追杀的三人,彻底告别平静。
风行没乘电梯,他们走过门厅、楼梯、走廊……酒店里依旧歌舞升平,没人注意到这儿又进来了一批人,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孩子们冒冒失失嬉闹着,卡莱瓦上前一步挡住冲来的男孩,风行拉开卡莱瓦,对有些畏缩的孩子笑了下。
“注意安全。”她说,“楼梯上不要跑那么快。”
她真心实意笑起来时非常平和,男孩立刻放松下来,好奇的打量着格格不入的纳西,后者往老大身后缩了缩,风行转身看了看她,恍然地说:“太着急,都忘了给你换身衣服。”
领路的服务生打开终端,让后勤送几件孩子穿的衣服来。维拉缇斯想点烟,但想起了大厅里的禁烟标识,又把抽出一半的烟盒塞了回去,焦躁地捏着鼻梁。
奥瑞斯和她同样不安。两人心里都清楚风行绝非善类,她越是这样,越让人摸不透会发生啥什么。这年头也很少有人走楼梯了,奥瑞斯听着回荡在楼梯间的脚步声,心里越发慌乱,越发……兴奋。
这次又能见到什么?他问自己。
服务生把他们送到门口,鞠躬留在门外。
屋里已经有了四人,风行径直坐到主位上,似笑非笑看着对面的男人。
对方脸色铁青,身后站着昏昏欲睡的项远,身边是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脸色煞白,勉强还算平静。孩子看起来才十一二岁,和楼梯上遇到的那几个一样,正是爱闹的年纪,此刻却安安静静,偶尔惊慌的瞥一眼项远,又瞥一眼风行。
“姐……”他怯生生地开口。
服务员刚好把纳西的衣服送进来,维拉缇斯拖着她进了换衣间,两个孩子眼神交错,一个惊慌,一个迷茫。
“你认识我老大?”纳西问。
“那是我堂姐……”另一个点点头,被女人轻轻拽了下。
“别多话。”维拉缇丝把纳西拽进里屋,关上了门。
“小子,祸不及……”男人开口了。
“其他人都还没到,你急什么?”风行打断他。
“这是谁……”奥瑞斯贴在卡莱瓦耳边悄悄问。
“风石,Boss的叔叔。”卡莱瓦只有嘴唇在动。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大多是奥瑞斯不认识的,但很快有个脸熟的家伙推开门,惊讶的指着自己:“怎么会有科学院的人在?”
“你这种治管局的都能来,多个科学院的怎么了?”有人反唇相讥。
治管局?奥瑞斯觉得自己耳朵疯了。
治管局??????
“哈,硬气了不少啊。”被挤兑的家伙冷笑一声,“看来在号子蹲个一年半载对你来说也不算大事!”
“怎么,想试试?”对方满不在乎抽出刀子,砰地插到桌上。
“行了行了别吵,今天不是来让你们打架的,陈氿你刀子不想要给我,戴文别跟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想较真先把你上司拽下来再说。”风行指了指奥瑞斯,“救命恩人,给个面子。”
“可以啊小子,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还有这一手。”戴文似刮目相看,又似嘲讽。
奥瑞斯惶恐,但也知道这时候绝不能露怯,卡莱瓦偷偷戳了他一下,严肃的直视前方,奥瑞斯有学有样。
“后浪推前浪,前浪可小心死在河滩上。”陈氿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两人互瞪一眼,坐回位子上消停了,人渐渐多起来,但风行身边的副位一直空着。
“维拉,维拉缇斯!你给纳西换完衣服了没!”风行喊着,“赶紧出来。”
维拉缇斯不情不愿推开门。衣服当然换完了,只是她不想掺和,也不想让纳西掺和,在这个刚见面的孩子眼里她发现了贫民子弟中少见的良知和残留不多的单纯,而这间屋里连空气都弥漫着血腥味。
“一会少说话。”维拉提醒纳西,后者谨慎地点点头。
最后一个进门的是身着浅色西装的尤金男性,白发长发扎了个马尾,鼻梁上架着做工考究的眼镜,肩上有只细小的蛇形黑兽。他神色淡淡的对所有人打了个招呼,坐到副位上。
“我就知道有你掺和。”戴文死死盯着尤金人,“老老实实做个驯兽师不好吗,尼科拉诺?”
“别乱扣帽子,我可没掺和。”尼科拉诺说,“今天来只是应故人之女邀请,帮各位做个见证。”
“今天抓内鬼,来的都是商会的兄弟。”陈氿还是那副口气,“有治管局的人就算了,怎么还有个外人?”
“抓内鬼时投票,为了公正,要找个外人做见证,老规矩了。但自从风雷成了领队到他去世,从来没这样揪过内鬼,大家都忘了吧。”和卡莱瓦有一拼的大块头向石山一样沉稳,看年纪有五六十岁,“尼科拉诺够格,我没意见,其他人呢。”
“老鸟都没意见,谁还敢有意见?”陈氿说,“我也没意见了。”
没人吱声,老鸟是池重鹏外号里不太好听的一个,池重鹏就是那个快六十却健硕的老人。因为重的谐音,年轻时被人叫池中鹏,取了个外号叫大鹏,老鸟算是蔑称了,但他没跟陈氿计较,算是给尼科拉诺面子。
驯兽师向每个人行礼,最后冲戴文笑笑:“替我问局长好。”
戴文咬牙切齿:“毕竟还是个外人!”
“马上就不是外人了。”尼科拉诺说,“内鬼抓完,商会就该空出个位子来了吧?”
“你放屁!”风石一拍桌子,右手飚出血来。
“说谁呢。”项远把匕首插在风石手上,打了个哈欠,“说谁放屁呢。”
风石不敢乱动,额上见汗。孩子瞪大眼,女人捂住孩子的嘴,脸更白了。
“别吓着孩子。”风行假惺惺地说。
“操,还不都是死……”项远嘟嘟囔囔的,坐在风石身边的女人忽然抬起头,吃人般盯着项远。无法无天的青年也被盯得心里发毛,反手一掌,说,看屁啊。
“你敢动风伍……”女人慢慢转回头,执拗的盯着项远。
话没说完,但项远已经失去耐心了,他拔出刀,逼到男孩面前。
“我就动了,怎样?”项远冷笑着,“你再废话一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没有人性,别跟我讲那些规矩道义的屁话!”
“他竟然会用人性造句了!”风行跟尼科拉诺咬耳朵。
除了卡莱瓦和陈氿,屋里所有人都皱起眉来。大家都有家人,祸不及妻儿是不成文的规矩,项远这样嚣张的挑战规矩,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危机。
“你敢。”戴文站起来,“你敢动她俩试试。”
一溜血彪出来,女人白皙的胳膊上多出道血口,奔着风伍眼睛来的刀被她挡住,孩子尖叫一声:“妈!!”
“别吵!”女人低声呵斥,“我没事。”
孩子咬着唇低低抽泣,项远大笑起来:“咋,你这么紧张,你才是这娃的爹啊?”
“项远!!”戴文扑过来,被陈氿抱着腰拦住。
“冷静点老戴!”他低吼着,“他就是个疯子,你跟他计较就中他下怀了!”
奥瑞斯不忍心地扭头,卡莱瓦咳嗽一声:“不要挪开眼。”
奥瑞斯环顾众人,发现所有人脸上都看不到不忍,他们只是看着风行。
“跟你讲了别吓着孩子。”风行摆摆手,无奈地笑着,“规矩,我们还是要守的。”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至少这句话说明风行并不想彻底清算,也没有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意思。
“我说的孩子是指纳西。”风行似笑非笑接上话。
这次纳西扭头看向风行,眼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维拉缇斯紧紧抓着她手,生怕孩子嘴里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
“我知道你怪我。”风石咬着牙,“但是你父亲……”
“叫首领。”风行面无表情。
“……但是首领的事,不能全赖我!”
“老石。”池重鹏不轻不重拍了下桌子,“慎言啊。”
风石冷冷发笑,反正都是要死,死也要让这些见风使舵的混账不好过:“他在尤金风雪带遇难,也是有其他人……”
“叔叔。”风行打断他,“今天不谈我父亲的事,今天谈我的事。”
这下所有人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故人之事,在座中不知情不牵扯的也就几位。风行说不谈故人之事,就代表不会撕破脸。至少一段日子里,她没有清算的意思,那么还有时间善后,一切都可转圜。
果然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是谁差人杀你,在座各位心里一清二楚。”风石脸色灰败,参与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他只是个领头的。但风石看出来了,风行并没有纠缠的意思,其他人要脱身,风行要稳定,所有人都只需要一个替罪羊,所有人都要他死。
就在几天前,这个人人喊打的角色还是那个坐在主位上的少女。
风石忽然感到了绝望,发现妻儿从家中凭空失踪时他没绝望,高乐贝拉不听差遣送死时他没绝望,树倒猢狲散时他没绝望,哪怕被项远从藏身之处找到他也没绝望。但现在,他看着兄长家那个总是微笑的女儿,忽然觉到铺天盖地的绝望。
那个偏激荒唐的侄女并不像她多年来表现的那样疯癫,也不像所有人想的那样是个无谋任性的纨绔。她当然也不会放弃寻找真相,也不会忘记替兄父复仇,所有人都被骗了……
傻逼们!!你们真的以为你们面前这个坐在主位上的人是你们想要的傀儡么!风石无声呐喊着,忽然笑起来。
“笑什么?”池重鹏皱着眉。
笑你们都要死。
他当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他会在下面等着所有人和他一样被闭上死路。
“你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风石说。
风行耸耸肩:“遗言什么的?”
“成王败寇,没把你拉下来,我认了。”风石说,“但是你侄子和……”
“我不会让他们留在中心城,但也不会动他们。”风行站起来,从卡莱瓦手里接过枪,“过几天我要领队去尤金,我会把她们送也去……你放心好了,小时候父亲跟我说的话、跟我交代的规矩,我不会忘。‘要做个人,哪怕不是好人,但仍旧要做人’,做人最基本的良心,我不会丢。”
“投票。”她说,“有人反对吗。”
“同意。”陈氿说。
“同意。”池重鹏说。
“同意。”“同意。”“同意”……
一连串赞同,戴文咬着牙:“……”
“打了这么久,亏损那么多,也该重新开门做生意了。”风行盯着他,认真地说,“我不是疯子,我手下的人也要吃饭。”
“……同意。”戴文松了口,起身准备离开,“我就不再看各位处理了,但是你。”他指指风行,“你说的话,说到做到,风石的妻子儿子,你不能动。不然,治管局不会放一个不守规矩的疯子当首领。”
“我不动。”风行点头。
“你最好有能力拴住这帮牛鬼蛇神,叫他们别乱来。”戴文摔门离去。
“同意。”尼科拉诺起身,“我也先走了,见血的场面,不太适应。”
两人离去,风石看着风行走过来。
少女站定在他背后,手里的枪顶住对方脑勺。
“要死了,体面点。”风石说。
“你想要全尸?”风行皱皱眉,收起枪,把项远的腰带扯过来。
“靠!”项远提着裤子,非常愤怒,“老东西,死了还要给人添麻烦!”
一种人肉被勒紧的声音传来,其中夹杂着椅子划动和挣扎着喘息的声音,这些声音在奥瑞斯脑海里轰鸣。
他看着风行紧紧锢着腰带,双臂肌肉绷紧,没有任何不适的意思。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对一个人死亡行以注目,只有纳西双眼发红,浑身颤抖看着风行,眼里露出被欺骗后的愤怒。而项远……项远?项远又一次露出那种不耐烦的表情,灯光变成曾经的日光,而他在日光中满不在乎等着一个人死去……她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奥瑞斯感到一阵失重般的眩晕,世界在灿烂中花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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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们这行的,走南闯北,什么都能见到……”他说,“一诺千金、背信弃义、刀光剑影、半日安闲、不夜之天、苍茫风雪、府中欢宴、路边寒骨……世间万象,尽收眼底。你已经看过很多了,以后还会看到更多。”
少女坐在篝火边,火焰的影子在男人脸上晃动着。
却是如此安静的荒野之夜,死亡与生命共同行走在上面。
“咱们这种人,一个人在荒野上行走,就得找个东西牵绊着,它能帮你一直走在正轨上,不至于偏航.这片荒野可是如此的大,人心更是如此。”他站起来,使劲揉着孩子脑袋。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自由的人。”
“自然,没东西能束缚住你,你生来就是混迹江湖的料。”他说,“不闯可惜了。”
生死之外,再无东西限人自由。首先,你要有颗足够狠的心。
“但是还是要做一个人啊,要做一个人。”男人笑了笑,火光退去,那张脸变得苍白平静,“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束缚,唯一的要求。”
风行睁开眼。
“醒了?”维拉等了会,问,“怎么不说话?”
她摆摆手,撑着拐杖站起来。距离高乐贝拉死去那晚已经过了三四天,这种事一旦不再僵持,输的那方就真的是兵败如山倒,一切都像计划的那样顺利,一夜之间,她重回峰顶。
“在想别的事。”风行说,“今天是不是约了奥瑞斯见面?”
维拉缇斯点头,她还没离去,因为还没得到答案。风行始终没告诉她自己是怎么从家宴上带走叔叔家人的,她就一直等着……究竟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留下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总之,由她来贴身负责一些事,总比让项远和卡莱瓦负责方便。
“是得谢谢他。”风行说,“你叫上卡莱瓦,我们去接奥瑞斯。”
维拉缇斯起身准备,临了还是问了句:“项远呢?”
愣头青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出晚归,让她清净了许多。
“有别的事要他做。”风行倚在桌子边换外套,“今天就能见到了。”
奥瑞斯发现自己最近经历的事就像踏入沼泽的第一步,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拉扯着他不得脱身。奥瑞斯不想再见风行,因为不想被卷得更深,如今只是浅浅触碰就觉得力不从心,若再纠缠下去,怕是真要身不由己。
然而他开口想说“不”的时候,项远那张肆无忌惮的脸突然在脑海闪过。
拒绝会被当做不给面子吗,会被打吗?奥瑞斯想。
他还是同意了,约定的日期有项实验,小组作业,老师亲自带队。奥瑞斯纠结着不肯请假,日子一拖再拖,一直拖到风行把车停在校门口,拨通自己的电话。
他不知怎么跟老师开口。自己真的是因为害怕才答应风行吗?真的不是因为自己其实也隐隐有些期待吗?真的是讨厌项远的嚣张而不是羡慕他有力量可以肆无忌惮吗?
铃声一直响,导师看了他眼,示意其他人继续,领着奥瑞斯来到走廊上。
“不是说把终端静音吗?”
奥瑞斯捏着手腕上的终端:“我想……我想请假,对不起。”
“我不想准你假。”老师直截了当地说,“可就算不准假你也会去……是没法推掉的邀请吧。”
奥瑞斯沉默了。
“我已经听说了,师生间议论纷纷,你惹上不该惹的人了吧。”
“没……她是个好人。”奥瑞斯顿了下,心说这个词用来形容风行真是喜剧效果满分。
“好人?”老师失笑,“好人会杀人?会让你卷进黑帮斗殴?”
“那也是……也是身不由己。”奥瑞斯有些无奈,又有些惊栗,心里出了一通看不见的冷汗。他心说说你还没深入,就已经说出了这句话,若是真的踏入那个世界,还有抽身的余力吗?
头一次,奥瑞斯如此深刻感受到所谓“江湖”,那是人所不能抗拒的引力。
“不要去。”老师摇起头来,“你是我的学生,需要什么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趟那片泥潭?不要去!”
“他不接电话。”维拉说。
“无所谓,一会就下来了。”风行眯着眼晒太阳,“所谓力量,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叫力量,别人的帮助,都是随时要散在风里的施舍。只要他想改变,就一定会来,因为我是让他把力量握在手里唯一的、最便捷的途径。”
她睁开眼,看向长长的步行道,少年孤零瘦弱的身影笼罩在常青树的树荫下,摇摇晃晃向这边走来。
“他会跌倒很多次,然后飞快学会挺起脊梁,像颗钉子一样顽强的活着。”风行说,“这不就来了吗。”
“魔鬼吗你。”维拉反击道。
风行仿佛没听见,放下车窗对奥瑞斯热情的招手呐喊起来。
“真正的商人不会强买强卖,魔鬼也是。”她背对维拉,看着奥瑞斯走近,冷不丁答道,“凡被魔鬼注目,必有黑血祸心。”
目的地是奥瑞斯最排斥的地方之一,他捂着鼻子,问:“为什么我们,要来这种地方……”
“不然呢?在闹市区摆个摊放上黑兽尸体大声吆喝吗?”风行说。
奥瑞斯没力气反驳,他已经要被贫民窟里的气味熏晕过去了。
“中心城竟然还有这种地方……”他强忍吐意。
“象牙塔里的少爷哦。”风行拍了拍他的背,奥瑞斯被拍得喉头一腥,跑到路边狂吐起来。好在吐完轻松了不少,愤愤地反驳:“你不才是大小姐吗!”
“行啦,不取笑你。”风行勾勾手,“赶紧过来!脱队被人盯上我可不管。”
奥瑞斯抬起头,发现每个从旁边路过的人都戏谑的看着自己,街角的小混混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望着这边窃窃私语。这些人跃跃欲试,却不敢上前,因为卡莱瓦跟在后面,沉默高大的身躯让人却步。
“力量啊。”风行拍了拍卡莱瓦肩膀,状似无意,“让人生畏的东西。”
奥瑞斯愣了下,等缓过神来,其他人已经走出去好长一截,对话声轻飘飘落在空气里。
“等下等下!”他喊叫着追上去,三个人回头等他,正看到少年跟迎面而来的孩子撞个满怀。
“抱歉抱歉不好意思!”奥瑞斯一迭声道歉,“没事吧?”
孩子抬起头来,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瘦瘦小小的,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一双绿眼睛露出羞怯的笑意,摇摇头跑走了。
“真好啊……那双眼睛。”奥瑞斯一边望着孩子渐渐消失的背影,一边感慨,“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贫民窟里惹是生非的混小子。”
“我劝你最好赶紧追上去。”维拉说。
“啥?”
“摸摸你的钱包。”
奥瑞斯掏了掏口袋,脸上露出受骗后的震惊:“不、不见了!”
“别愣着啊!”风行笑着拍了卡莱瓦一把,“快追!”
狭窄的小巷,昏暗的角落,气味难闻的杂物堆……真是十分适合自己的葬身处。纳西悲观的想。
“不就是……一点钱!”他挣扎着,那个熊一样壮的男人把他锢在怀里,纳西能感到自己脖子在对方收紧的胳膊下就像一截枯枝,咔吧一下就能扭断。
“还你还不行么!”他努力学习街头混混们满不在乎的硬气,把钱丢给那个领头的女人。
钱脱手的那一刻,纳西后悔了,倒不是贪财,而是看到了女人眼底腾上来的冷漠。
那眼神他在许多人身上见过,多是在贫民窟恶劣的环境下被逼出来的。
纳西不想变成那样,多年来长辈教导潜移默化出的善心让他努力挣扎,却惊恐又悲观的发现如无意外,自己早晚也会变成那样。
而城里人不一样,他们瞧不起贫民窟的贼,但也不屑于斤斤计较。偶尔自己被抓现行,装出来的后悔与眼泪也会让他少挨点打。那些人穿着体面,厌恶自己,又有富裕装出大度、宽容和慈悲。
可这个人不一样,她连装也懒得装,眼底全是漠然。那不是街头同僚装出来的凶狠,而是真正杀人如麻的不在乎……杀人如麻?他打量眼前身材普通没多少肌肉也不像习武的女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让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熟悉。
“我本来想让你捡起来,然后哪只手偷的,砍哪只手。”她接住钱包,纳西眼前一黑,心想要不要讨价还价,至少别直接砍了,扭断也行啊。
“但是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她说。
熊男忽然松开手,纳西摔到地上,摸着脖子使劲咳嗽。
女子蹲下来,饶有兴趣盯着他:“你知道一个恶人该怎么让别人觉得他仁慈吗?”
纳西有点懵,心说这是什么新玩法吗,先愚弄再搞死?
他小心翼翼打量女人,刚才慌慌张张什么都没看清,现在凑近了细细观察,才发现对方不过是个少女。奇怪的熟悉感更强了,纳西觉得不论自己答没答对她都不会再纠缠,这是个心血来潮的决定,因为她觉得自己有趣。
纳西清楚自己最好在对方变卦前随便说个答案搪塞过去,然后赶紧远离她,但又有点不甘心。他咬着牙,隐约觉得自己正站在决定人生的岔路口。
该怎样?施舍吗?还是像那些城里人一样装出假惺惺的宽容?
“假装……假装做些好事?”他试探地开口,被少女摇着头否决。
“只要让他们想象中的恶人比实际更狠就够了。”她说。
是这样,纳西本以为自己吃饭的家伙要寿终正寝,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而他心里长舒口气,全然忘记这个少女比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可恶。
“当然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但不是你需要知道的。”她伸手,纳西没敢阻拦,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衣领里拽出一直佩戴的吊坠。
“我叫风行。”她站起来,“这是第一课,从今天起,你就正式跟着我了。”
熊男石头似的表情崩裂了,脸上露出惊讶,但仍旧什么都没问:“我叫卡莱瓦。”
“维拉缇斯。”
“我、我就算了,我不是他们那拨的……”被偷了钱包眼镜男连连摆手,最后还是长叹口气,“我叫奥瑞斯。”
纳西愣头鹅似的呆立着。
“你吓到他了,大小姐。”维拉缇斯叼着烟。
“要叫老大!”
“老大!”纳西突然惊醒,浑身打了个激灵。那一刻他无比兴奋,意识到自己与其他贫民窟孩子一样可以一眼望到底的人生,突然打开了一条不同的路,“我叫纳西!”
“不对,不对。”风行露出满是恶质的笑容,捏着她脸蹂躏起来,“是纳西莎,我认得你,你父亲身体还好吗!”
当然不好,风行提到的人早已离世,但那时两人都没有详谈,少女说起逝者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眼底尽是无谓。纳西清楚风行对老爹是不是活着根本不感兴趣,她紧紧跟住对方,后面传来维拉和卡莱瓦的声音。
女猎人问他为什么吃惊,卡莱瓦说自从项远后,大小姐已经很久没再收过人了。
后来纳西问风行,究竟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早忘记了。风行笑着。但我还记那条项链,因为很特别,小时候每次父亲带我去拜访你父亲,我都会盯着看。
“我很想要,但没办法,那是得不到的。我还是第一次想要的东西弄不到手,念念不忘了很长时间,久而久之你那双绿眼睛也记在心里。”
那时两人面对面,纳西拔高了不少,女性美好的特征在她身上展露出来。她突然记起来很久之前风行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想走可以,但项链得留下来。
果然不管过多久,这个女人都不会把真正想要的东西放弃。
“我果然赢到最后了。”最后风行轻声说,“但是有什么用呢?”
纳西又想起她们久别重逢的那个下午,卡莱瓦跟在后面告诉维拉,希望新来的小鬼和项远不同,语气里尽是难言的复杂。
而风行领着她走出逼仄的小巷,日光洒落下来,世界豁然开朗。
+展开
修订声明:因为和风行亲妈@狼T之间没对好口径,报道上出了偏差【【【总之把这些地方修订一下_(:з」∠)_
——————————
嗯……跟废都主线毫无关系的摸鱼……
虽然是纳西的个人主线啦……
项远依然是逗逼担当,但是这是为什么呢(沉思(划掉,项远已经是不存在的人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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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加题了维拉老师!不要!”
纳西高呼着从睡梦中醒来,随后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做了个噩梦。
在那个可怕的梦里,纳西和以前一样坐在单人桌前,听维拉缇斯分析自己试卷上做错了的题目。左边稍远处还有另一张桌子,平日里威风无比的风行嘴上叼着一支铅笔,无精打采地趴在上面。
自从三人一同踏上旅途之后,身为学者(自称)的维拉缇斯和另外两个都没正经上过学的野孩子(维拉封)之间的矛盾(“这是无可退让的学术问题”——维拉缇斯)日益激烈。终于有一天,维拉缇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块电子黑板,准备“倾尽毕生之所学的万分之一”,传授与这两个“野孩子”。
让那个风行低头,安分地坐在教室里哪有那么简单?这个过程自然是闹得整个商队都不得安生,直到最后维拉缇斯使出了杀手锏,那个往日里给她一根牙签就敢把天捅出个窟窿的风行居然就乖乖就范了,还一口一个“维拉老师”地叫着。
当然,这个称呼仅限在教室里,出了那个小房间,又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
至于那时候维拉做了什么,这个问题风行是这么回答的:“谁再敢多嚼一句舌根就等着明年的今天给自己的舌头上坟扫墓吧!”
不管怎样,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成了风行商队“七大未解之谜”之首。
顺带一提,第七个是“风行商队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本来,梦中的纳西听课听得好好的,一转眼的功夫维拉缇斯就变了张脸,连天的数学卷子被她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了出来,转瞬间便淹没了纳西,不知所措,渐渐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最后在拼尽全力的呼喊中总算逃离了这梦魇。
纳西轻轻地推开了半个身子压在了自己身上的维拉缇斯——造成这场噩梦的主因(物理),以不会闹醒两人的幅度爬下了床。刚落地,失去了阻碍的两个人便自顾自地伸展起腰腿,把原来由纳西占据的位置瓜分得一干二净。
睡相好差哦……纳西不禁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叹。别看现在躺在床上的两个人白天一个是叱咤风云,快意恩仇的商队扛把子,另一个是知性成熟,临危不乱的强大司烛,睡着了之后居然是这样一幅景象,这要是叫外人看了去,保不准会为了保护自己脆弱的脑神经而判定是眼睛出了问题。
不过,这大概就叫做信赖吧,也许别人不了解,纳西自己心里却如明镜般亮堂。正是这几个月一路走来,她们彼此之间才能够像现在这样不设防备,从当初那个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的自己渐渐变得柔和,她们的陪伴功不可没。
“纳西莎……”睡梦中的风行呓呓细语,吓了纳西一跳。怎么突然叫起自己的本名来,到底是在做什么样的梦啊……“再来跳一段嘛……嘿嘿……”
前言撤回。
风行是恶魔。
换上了外出的衣服,纳西坐在地上系起鞋带。本来只是想着既然都醒了就去趟卫生间回来再睡,不过看那两人的样子床上暂时是不会有空间了,反正睡意也不浓,不如出去吹吹风什么的。
初夏的夜里,没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闷热,四周大多爬满锈迹的残骸里偶尔会闪烁出几道微弱的月光,被阵阵微风裹挟着吹拂过人的每一寸皮肤,竟也有几分凉意。纳西随意地走着,心里暗暗记着拐过了几道弯,以免自己到时候迷失在这钢铁丛林之中。
蓦地,一丝细不可闻的歌声从某个角落里传来。原来还有人没睡吗?抱着几分好奇心,也为了听清楚那人唱的歌曲,纳西循着声响寻找着方向,下脚也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什么噪音之后再也寻不到那微弱的歌声。
又是一番九转纡曲,纳西眼前忽地豁然开朗起来,歌声也愈发清晰。那是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偶尔合着几声不知什么乐器发出的乐响,在这夏夜里让人突然感到有些忧郁寂寥。
“……and the moon is the only light we'll see……”
纳西并不能听懂那个人在唱些什么,那是她所不了解的语言。
“……just as long as you stand, stand by me……”
但是其中藏着的东西,即使不知道歌词的意思,她也能听明白。
“……I won't cry, I won't cry, no I won't shed a tear……”
悲伤,歌者的嗓音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颤抖着,勾得纳西想到了一个身影,一个稍有伛偻的老头。
“……Whenever you're in trouble won't you stand by me……”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缓慢地划过自己的脸颊,纳西顺着感觉抹了两下,呆呆地注视着手上被月光照得亮晶晶的水迹。
我,哭了?
上一次流泪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
思绪霎时飞回两年多前的一天,卧病在床的老爹突然说自己想要喝点粥,于是纳西把家里剩下的一点舍不得吃的白米一股脑地倒进锅里,煮了大半锅。她兴冲冲地端着粥从厨房里出来,想着几天未进水米的老爹终于想吃了,是不是说明病就快要好了呢?
老爹以前常对纳西说,人要是能吃得下饭,身体才会棒。
等到她把碗凑近,舀起一勺滚烫的粥吹凉送去老爹嘴边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那些白色的组织已经从他的口鼻里缓缓溢出来,反衬得手里的白粥更加洁白。
那之后,没有人愿意去碰老爹的尸体,没有人愿意接近这个屋子,接近还活着的这个孩子,直到一群穿着隔离服的人闯进来,熟练而无情地做着他们被训练做的事情。
她无神地跪坐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放任那些陌生人进进出出,空洞地注视着曾经躺着一个老头的方向,眼睛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可脸上早已风干,只留下些许令人感到紧绷的痕迹。
从那之后,好像就没再哭过了。
她一辈子的眼泪仿佛都在那一天里流干了。
“这个时间居然有客人,真是稀奇呀。”纳西耳边传来的话语声将她拉回了现实,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一间傍着什么残骸挖出来的房子前,一个面容和善的女性正看着自己,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手上捧着一把不知名的乐器,四根琴弦静静地等待着被女性的手指拨动。
借着月光,纳西发现眼前的女性脸上已然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细小的纹路爬在她的眼角、她的嘴角,但沧桑感并没能完全掩盖她的风韵,如果早上十几年,一定会是位大美人。而眼下,她轻轻地倚坐在门框边上,注视着小小的来客,在微光的照耀下又显得有些慈祥。
纳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胡乱地用手背抹着脸,女性见状递来一块方帕,示意她拿去用。纳西慌忙接过,大概擦了擦之后就还了回去,递过去时瞥见了方帕上绣着“Hibiscus”的字样,有几个字上沾染着似乎是很久以前的黑褐色污迹。
“这是我的名字,不过比较难念,以前的朋友就叫我哈比。”女性敏锐地察觉了纳西目光停留的位置,有些沙哑的嗓音自我介绍起来,却是对污渍的事情绝口不提。纳西也就识相地点了点头,喊了一下女性的名字,轻轻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大概沉默了一小会儿,纳西鼓起勇气问了问之前的歌的事情。“那首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人写的,我们几个朋友都很喜欢,经常在一起合唱。后来我们各奔东西,每当我想起其中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唱一会儿。”哈比慢慢地说着,轻轻地摸了摸纳西的头。
“有的时候啊我会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再坚定一点,坚持站在他身边的话,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呢?会不会我们这几个朋友还能像以前那样和好,然后再一起努力过上好日子呢?”
“哈比后悔吗?”
“是啊,后悔,后悔极了。”
纳西注意到哈比的眼角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自觉地伸出右手想要帮她擦拭。哈比笑了笑,又摸了摸她的头,用手里攥着的方帕擦去了那一丁点的泪花。
“还没问你的名字呢,善良的小女孩。”哈比特意在小女孩三个字上加重了音,惹得纳西脸上有点泛红。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后,才发现头发有地方没有扎好,露在了帽子外面。
“我叫纳西莎。”
“纳西莎啊……水仙吗,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哈比顿了顿,“那么可爱的小水仙是被我惹哭了吗?”
“嗯……也不全是……”纳西的脸更加红了,好在这里只有月亮的一点点光亮,应该不会被看到的,她心想,“哈比的歌声让我想起了帕斯卡老爹,啊,哈比应该不认识,就是从小一直把我养大的,该说是爸爸还是爷爷呢……反正就是老爹啦。”
哈比笑着点了点头,让纳西继续,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动摇。
纳西说了许多以前与老爹之间的趣事,而哈比则耐心地听着,不时摸一下纳西的头。
“后来呢,我是说,你的帕斯卡老爹后来怎么样了?”
“他……他生病死了,两年多前的事情了。”
哈比的瞳孔猛地收缩,又马上舒缓了下来:“是吗……那对你来说一定不好受……那你的亲生父母呢,你后来有他们的消息了吗?”
纳西摇摇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挂在脖子上的细小链条拎了起来,从贴身的地方拿出了一个小坠饰:“这是他们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除此之外就只有写着我名字的纸片了,老爹是这么说的。”
哈比用目光征求了一下纳西的意见,接着用满是老茧的手拿起那枚坠饰翻来覆去看了起来。当她的注意力移到拴着坠饰的细链上时,瞳孔又是一阵收紧。
可能是这里太暗了吧,纳西心想。
良久,哈比轻轻地把坠饰还给了纳西:“这条链子,应该是你的老爹给你做的?”
“哈比怎么知道的?”
“看这个小玩意儿的样子,原本它应该是枚胸针吧,我猜是你的老爹帮你改成项链的?”
“嗯……老爹说在那边要财不露白,而且跟衣服也不搭,就帮我改成了项链让我随身带着。”
哈比听了之后却不再言语,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这让纳西有些迷惑不解,但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只好跟着哈比的视线也看着天空。
天边正泛起鱼肚白,月亮早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不知不觉间两人竟聊了这么久的时间。哈比最后摸了摸纳西的头,让她赶紧回去。
“别让现在的家人担心你。”她说。
纳西花了一会儿时间认路,她和哈比的月下长谈让她有点记不得回去的路了,再加上渐渐变亮的天色也让周围的环境看上去和晚上有些不同,不过好在贫民窟的生活让她有着不错的方向感,总算赶在天色彻底大亮前回到了商队的驻扎点。
房间里乌云密布,沉寂的众人之间隐隐透露着巨大的压力。风行瞪着当晚守夜的那个人一言不发,维拉缇斯在她身后站着,陈氿依然占据了房间的一角吞云吐雾,倒也是紧紧盯着这个方向,不想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我……我回来了……”纳西小心翼翼地挤进了门,扫视着房内众人的脸色。
“你还知道回来?!”风行三两步冲到门前,一把把门摔到了墙上,“你还知道回来?!”
纳西下意识地护住了头脸,等待着风行的怒火,不料却被风行紧紧地抱住了。
“你知不知道我……”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随着柔软的身体一起颤抖着。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在她们身后,陈氿挥了挥手,示意围观的众商队成员趁早离开省得多事,自己也跟着人群慢慢地挪了出去,顺手把烟头不知道往哪儿一丢,然后关上了门。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纳西在心里轻轻地说着。
修正一下,风行是温柔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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