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登平静得自己都很吃惊,就连警察询问他是否需要辩护律师时都能果断地拒绝。
自己为什么会杀了那个陌生的女人,他也说不清,本来当然只是想抢点钱好安抚一下饿了两天的肚子,但或许是那个女人的反应太过激烈,也或许是她尖叫的样子像极了自己的妻子珍妮。
伊登并不恨珍妮,相反的,他还爱着她。他只是恨勾引珍妮的那个又帅又年轻的小白脸,恨将自己赶出公司的老板,恨如此无能的自己。但上帝的安排就是如此不公平,他既没有完美的性格也没有优秀的能力,皮相就更别谈了,无论做什么都没法让人满意。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到了不惑之年,也没有多远大的人生理想,大概只想这么过完平庸的一生。可现在看来,自己已经没用到连这个愿望都没法实现了。
活得再糟糕还能糟糕到什么程度,像自己这样失败的人可能只适合在监狱这种地方度过余生了。
监狱里的坏境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肮脏。虽然都是些简单的设施,但至少还算能在里面生活的。在被押送的途中,与他同辆车上的另一个罪犯告诉他,监狱里满地都是屎和尿,还会经常在角落里发现某个狱友已经长蛆的尸体。那个罪犯脸上还带着淤青和几道刚结痂的伤口,伊登当时觉得这人大概不是第一次入狱了,便信以为真,直到走进这里时,才发现自己是被那人驴了。“呃,这和电视剧里演的好像不太一样。”伊登听见那个罪犯在后边嘀咕着,但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狱警推搡着继续向前走了。
从狱警那里领完自己的各种生活用品之后,伊登就被押进了分配好的牢房里。看起来这是个两人间,但里面只有自己,没见到另一个室友。放置好东西之后,发现牢门并没有关,现在还是午餐时的放风时间,他决定先去吃点东西再考虑之后的监狱生活。
似乎是错过了午餐的高峰时段,餐厅里只聚集着几小簇人。伊登取了餐便在这些人里面试图寻找一个单独的空餐桌。
监狱的伙食当然不可能是美味佳肴,但至少是伊登这些天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餐了。如果说这五分钟后,餐厅里某一桌的几个囚犯没有突然好像发生争执并打作一团,他甚至还觉得这监狱或许是个还不坏的养老场所。
餐厅里的其他囚犯一边大声喧哗着一边聚集到发生争执的那一桌,连原本不在餐厅的囚犯们听到这里的吵闹声也都成群结队地走过来围观。伊登发现围观人群的圈子外围快要扩大到自己的桌子了,好吧虽然他也忍不住看向那里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自己毕竟是个新来的,还是少参与这种事为妙,只好端起餐盘,心不在焉地向靠近门边的空桌挪去。
“你也觉得那些家伙很吵是吧。”伊登刚坐下就听见桌子对面有人这么说道。大概是刚刚注意力集中在那些人上了,并没有看到这个桌上其实已经坐着一个人。
伊登没有立刻回答,他有些尴尬,自己并不是想要和人谈论这个话题,但既然挪到这个桌子坐下来了,外人看来明显是想和已经坐在这里的另一个人交流点对这事的看法,而且多半都是一些诸如“看看那群傻屌,吃饱了饭就会闹事”的牢骚话。
“我并不认识他们。”伊登只好这样说。伊登其实不觉得那里有多么吵,说实话,安静如鸡地打架岂不是更可怕?
“你是个新来的?之前没见过你。”那人耸耸肩,“习惯就好。”
“嗯,今天刚来的。”伊登回答道,迟疑了一会,他并不是个很擅长交流的人,实在是想不出该继续说点什么了,只能先埋头吃东西掩饰一直没有褪去的尴尬感。
对面的人没再说话,似乎是也无趣地继续吃了起来,伊登不太确定。整个空间里充斥着谩骂或起哄的叫喊声,以及伊登自己嘴里的咀嚼声。他决定加快吃饭的速度,好尽快离开这里。
“对了,”对面可能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发声,“如果你觉得很吵,可以吃完了去图书室呆着。”伊登抬起头,那人用手中的叉子向身后指着,“就在那里,直走就到了。”
“听上去不错。”伊登对去图书室并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对面那人看起来是很好心的样子,说不定监狱里也会存在这样的人吧。
“相对来说那里是个比较安静的地方,你可以看看报纸上的新闻或者生活杂志什么的。”那人看伊登接受了这个意见,便继续说了起来,“不过我不爱看那些东西,我常呆在那里玩一下午的填字游戏。”
填字游戏?伊登也曾经陪珍妮玩过,不过他玩得实在很烂,珍妮为此生气,和他大吵一架,似乎那时他动手打了珍妮,伊登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女人伤心地离开家一夜都没回来,他也把那些有填字游戏的杂志全部撕碎了扔进客厅的火炉里面,从那以后就没有谁再提出一起玩游戏之类的话了。
“你可别笑话我,比起看报纸上那些虚伪的新闻报导,我宁愿玩报纸后面附带的填字小游戏。”对面的人看到伊登表情有些怪异,以为伊登觉得玩填字游戏实在是太弱智,“美国政府总是喜欢在公众刊物上面每天发表安抚民意、催眠人心的消息,真是烂透了。”
对面是个反政府激进青年?伊登仔细打量了下,可他看起来并不像那些只会站在街头举着牌子抗议的脑残小鬼们中的一员。
“我也不怎么看那些。”伊登说道,“我根本不关心政府的事。”每天光是想着怎么对付操蛋的日子就已经够累的了。
“那也不错。”对面的人放下手中的刀叉,“我吃完了,先去图书室呆着了。”
“嗯。”伊登低下头继续吃他的东西。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离开前突然问道。
“门罗,伊登•门罗。”伊登犹豫了一下,“你呢?”
对方却回答了一句伊登听不懂的语言。
好像是俄语?他不确定,他也不想和苏联佬扯上什么关系。
“好吧,随便叫我什么都行。”那人端着餐盘转身离开了。
伊登心想这好像并不公平,但自己的名字跟自己这个人一样毫无价值,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快速吃完了剩下的食物,又看了眼仍在餐厅里大声喧哗着的人群,似乎聚集过去的囚犯越来越多了。
左右权衡了下,伊登最终决定也只能去图书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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