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猛地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正值主都的深夜。她有点虚幻,因为自己居然做了这么一个怀念的梦,而且居然还根据自己的美化修改了不少部分,比如中途有一段激烈的残杀被大脑直接省略,在梦里姐姐美的更加瘆人,像娃娃似的。
或许那不是梦,姐姐那时候确实像个娃娃。没有感情,不理解感情,皮肤底下全是冷冰冰的冰河组成血管组,一点感情都储存不了。
但是她想起季那时候哭泣着的眼神,猝然在被子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到现在都没办法回忆那个时刻,特别是两人已经到了非常亲密的时候,再想起这件事情总让她非常难得的觉得心痛。
她翻了个身,看见拉着窗帘的窗子。即使拉着当然也能看见外面的风景……那是主都。是啊。连建立主都也已经一千多年了。
这是一处非常有趣的地方。虽然是地底都市,却有日升日落,从远处看去像一座建立在悬崖内部的都市,只是非常巨型。那法力太阳是她的魔力操控的——所以时刻宛如刻在她的体内。主都种族繁多,法制严格,不过很有趣。再往上是天穹,那是个圣光的国度,但是两者之间隔着地幔,所以非常奇妙的有着一种隔离感。
这是她和姐姐一手建立的国度,这是恶魔统治的国家。只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统治者了。
霓从塔内的房间爬起来,懒洋洋的扯了扯身上的T恤,然后凝视远方。她去过很多世界,她知道了当时的那个机器被人类称作留声机,她现在房间里也有一台。霓做了个开启的动作,音乐慢慢响起,不过当然不是那张唱片。
她被一个约定关在塔内。
关押了多久已经不清楚了,大概是一千多年。这时间对于恶魔来说当然也就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但是对于许多种族来说已经能够足以毁灭。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是季现在在明面上操控着主都。不过霓自己内心清楚是怎么回事,对此一点异议都没有。
况且被管制着也无损她的名号。她是名副其实的深渊之主,一手撕裂了这个位面和深渊的限制,只要她愿意,整个深渊都会因此而鼓动。她残酷,恶毒,强大,有力。她是这个地方的统治者,没有曾经。
她搬出椅子,坐在阳台上。
这个世界曾经有星星,不过十几年前一并消失,而且地底又看不见天空,所以她低头看向主都。主都一片辉煌,星星点点,如同一大片矿藏突然露出来金光。她也不算很想念统治的滋味,于是只是坐在椅子上往下看。
从旁边吹来冰冷而缓和的冷风。季像不知何时而来的星辰一般落在她的身边,她于是从里面搬出凳子,让姐姐也坐过来。
季轻声说:“……你在看呢。”
她低头从怀里拿出一罐自己做的柠檬糖,一边嚼一边说:“要吃吗?”
在塔里一千多年,她发展出了很多兴趣,虽然品味确实不怎么样就是了……不过食物当然是可以保证的。季伸出皎洁纤细的手指,拈起一小块吃。她们俩在阳台嚼吧嚼吧,霓才说:“我没什么事干嘛,就看一下。”
她用尾巴支撑椅子,慢慢悠悠的晃起来。季侧头看她,她也回看姐姐,心想姐姐果然还是很美,即使每一次去到别的世界看到别人,都还是这个感觉。果然因为是恶魔吗……霓开始犯困。大概是因为姐姐在旁边,她觉得很安心,就会犯困。
虽然这么说,恶魔并不需要睡眠。她睡觉纯粹是因为实在是太闲了。
她说:“……我啊,今天做梦,梦到你了。”
季轻轻皱眉。虽然在旁人看来完全没有变化,但是霓已经能够读懂姐姐的表情了。她于是就说:“是哦。是那次,我第一次觉醒能力的时候的事。”
季面无表情说:“哦。我还记得你和我说‘这唱片我都听了462次了!’的事情。那一首放完要30分钟。”
霓一阵心虚,不过已经不会脸红了,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带过去:“什么啊你。那可是我能力觉醒的时候……我还记得你站在浴室门口对我说,哦,那很巧啊,我也好像有什么奇妙的东西觉醒了……哇。”
季指正她:“所以是那么激烈的做了10天之后带来的副作用。”
她不满的呲牙:“嗯?”
季说:“你不否认做了10天吗。”
霓从椅子上跳下来,哼哼说:“我又没说9天,也没说11天,反正恶魔时间持久嘛!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同人作者在创作些什么。蕾娜可全部拿给我看了——哦,在你的授意下。我!深渊之主!恶魔的偶像!居然沦为一个只会泡妹的霸道型虐恋狂,还被改成个男人!我知道,我知道。姐妹交尾这件事确实对于统治者来说很难想象情形,但是那件事又不能当没发生!”
她斜眼看见季突然笑了,顿时一阵不满,咬牙切齿的对姐姐说:“还有,你自己还买我的本子??啊?啊!过分的那种,你还收藏起来?哪有姐姐买自己妹妹的薄薄小本子的啊!”
季笑得很淡,几乎会让人以为她在抿唇,但她确实在笑。季说:“哇哦。我觉得很有趣,所以才买的。”
霓怒吼说:“那你他妈不准买自己的本子!!!你懂不懂!!买我的就算了!!!你自己的不准!!!!”
她一把抓住姐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觉得很有趣,看自己被……”她脸色变得很古怪,像吃了苦虫似的:“……我不允许,我绝不允许你看。”
季说:“那你可以看啊。”
她被气个半死,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季传送到她背后,轻轻抱住她。姐姐的拥抱冷淡而疏离,不过她还是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季把脸轻轻贴在她背后,说:“你知道我没买。你不准凶我。”
后半句话说的很轻声,霓瞬间泄了气——她对姐姐一向没办法,即使是深渊之主也没办法。
她说:“我只是警告你。因为他们确实画的很过分……不过隐去了你我的名字,也没法提起诉讼,而且我觉得得让他们有点想念比较好。我们从来不干涉太多文化方面的事情。但是……”
季的尾巴缠绕上她的腰。霓解开尾巴,转过身来,把姐姐抱起来。
姐姐在她怀里很轻,像一个梦。
她声音困得要命:“陪我睡一会。我要困死了。”
季顿了许久,才点头说:“好。”
她把姐姐抱到床上,放在侧边,给她盖好被子。季侧躺在床上,像个被小孩子用来玩过家家的玩具似的,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霓帮她解开身上的束缚带,松开头发,她仍然一动不动。霓叹了口气,自己躺上床,也把她搂过来。
季把脑袋很恰当的放在她的胳膊下,一只手搭上她的腰。
霓说:“晚安,姐姐。”
季说:“晚安。”
之后就没有恶魔(人)再做梦了。
+展开“我有点好奇,以后你会怎么描述我。”
“……”她叹息了一声:“姐姐,如果你要听我怎么夸你的话,没必要这个时候问。”
季用红日似的,漂亮的眼睛无神的盯着她。她将姐姐从自己身上费劲的推开,心想这他妈真是学以致用出事了的最好注脚。而且再这样下去腰迟早要痛——霓说:“够了。那张唱片,我听了462次了,我们应该换一张了。”
姐姐的手指暧昧的从她的唇间滑过去。她说:“是你说的。”
她眯着狭长的凤眼应道:“我说的。已经过去十个标准日了,现在我们应该褪去一点什么的壳子,来谈点有趣的东西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哪,仔细一看自己横躺在楼下的餐桌上,想必季在那之前就把整座城堡的人都赶走了。为了这种事情——她已经不会脸红了,只是心想这女人(姐姐)居然会为了这种事情做到这个份上,这份狂热可和表情完全不同。
霓支起身子,看见季往后躺在巨大的果盆里,新鲜的水果埋没了她的躯干,她像一束月光似的,莹莹投射在水果的间隙中。她低头闻了闻自己说:“哇。我们俩身上都有不怎么妙的味道。”
“……我很喜欢。”季不可置否的说。
她拿起桌面上的一壶清水,也不管姐姐就在旁边,就从头上倒下,借以把黏糊糊的感觉稍微冲去一些。季说:“楼上就有浴室。”
霓张开手,轻声说:“我当然知道。只是现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我清理一下。”
她回过头的时候季已经不见了,空留一大盆水果。她也饿的不行,随便拿了点什么,连皮也不剥就开始吃。她一边吃一边爬,往楼上的旋梯爬去的时候,听见唱片又开始转第463次。
霓已经听烦了,便其实想也没想,就凭空做了个关闭的动作。但是她的手中闯进来什么微妙的,脆弱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音乐戛然而止,她愣在原地,忍不住往自己手里看去。那当然是自己的手,但是总感觉从刚刚开始就有些不同了。她试图想象一些别的——比如……水果?
想要。
欲望驱动的感觉再次出现,她感觉手里真的抓住了什么。霓愕然之中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手中真的在抓握中出现了什么。一大串水果沿着她的指缝一连串的掉落,她连忙三步并做两步爬上去,往房间里一看——额当然由于她们俩的欲情的关系,房间变得有点不太堪入目,但是机器确实关闭了。
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关闭这东西。她只是试图思考了“关闭它”这件事而已。
她愣了好一会,才继续看向自己的手。
是的。从那一刻她开始感觉到了。手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承载着手的意味的器具。只要是用手能够做到的事情,那么就……只要做出动作,只要欲望被点燃,无论隔着多远也可以将动作实施。
他妈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和姐姐做的那么激烈所以才打开了这种开关吗?她忍不住心想这可不好玩啊,到时候写进书或者史诗里的时候就会很难看了啊……
这时候季打开旁边浴室的门,一头瀑布似的深灰色的长发铺洒而下,湿淋淋的缠绕在她的身上。她瞪着红而稍微偏黄的眼睛看了霓好一会,低头看向一地水果。
她们俩面面相觑。
霓难得露出尴尬的表情,就说:“……姐姐,我觉得……可能有点问题发生了。”
+展开她满腹心事,寄希望于自己没赌错。但是在将姐姐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还是一瞬间觉得刚刚那个想法有点恶心,很快什么都不多想,就抱住她。
季的身子冰冷而柔软,和想象的完全一样。霓将手穿过姐姐的腋下,将自己的姐姐抱在怀里。她的本源从胸口处露出来,可以说现在正是击杀她的最好时机。但是季只是不住的流下眼泪,像个做错了什么的孩子似的,仰视着霓。
霓很难得的感到头痛。
她轻声的,用她自己也没想到的语调安抚……好吧,安抚。她安抚季说:“……你,为什么要哭?”
季的手指从她们俩身体的贴合部位穿过去,摸上了霓的本源。她没有抗拒姐姐摸到自己的本源。胸口熔岩似的皮肤龟裂,露出炽热的球体,季以纤细白嫩的手指触摸,她感到心底都被挠痒了。霓有点抗拒,稍微吸了口气,试图躲避姐姐的手指。
可能也是因为靠近身体本身就热乎乎的霓,季的眼泪很快变干了。但是她仍然看着霓的脸,抚摸着她胸口的本源,说:“……对不起。”
她身体都开始有点发软。霓分不清这到底是姐姐挠的,还是这句话的问题。深渊的恶魔语没有这个词,但她居然一瞬间还是理解了这个刚刚造出来的词的意思,简直默契的令人吃惊。
她下意识呲了呲牙:“……为什么?告诉我啊!为什么?!”
季仍然只是盯着她,从漂亮的宝石似的瞳子里慢慢溢出泪水。她开始确信季真的没有要在这个时候伤害她的意思,犹豫中伸手轻轻抚摸姐姐的脸。她的脸也很柔软——果然不是冰做的啊。
她顿了顿,手往上移,轻轻擦掉季的眼泪:“……我还真搞不懂你。”
对方将脑袋埋在她怀里。她现在才发现其实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肌肤紧贴,而且本源相对,令她浑身都不舒服。但是那种冰冷的触觉,却让她忍不住想要将季也变成自己一样的温度。
她半晌才抬起头来。
搞毛啊。本来要来杀掉自己的仇敌(姐姐)的,现在居然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真他妈的是搞毛啊……当然现在是可以完全杀掉她的,但是……
她的手握住了季的腰,但是对方仍然这么露出格外脆弱的一面。她想要是季的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季肯定要杀对方全家才够了。但是她全家只有季,所以当然没可能。她没再想下去,因为再想下去只有姐姐一个词会回到自己的脑海中。
霓说:“所以……你是因为我否认了我是你的妹妹,所以才……”
……哭的吗?
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霓勉强觉得她是默认。
她抱着姐姐有好一段时间,气氛也随之越来越冷。霓顿觉得尴尬,心想前几天自己还被季从这个城堡放逐出去,成为猎物……现在就变成这幅德行。她确实很不能理解。
如果要说姐妹是这样的话,那她还真的不太想当妹妹。不过,她也不想否认,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姐姐。
她试探性的伸出手,抚摸上季光洁的脊背。虽然季在人类里应该算高挑,但是在她的怀里当然娇小玲珑。季没有动作,任由她模仿人类的动作来安抚自己。
她继续试探:“所以你还在哭……吗?”
季抬起头,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但是眼泪确实止住了。霓犹豫了一下,还是稍微放开她。季侧靠着手臂,靠在她大腿上。她脖颈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又像漂亮的人偶似的。那份美丽毫无折损,又如同自愈似的呈现出来。
季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她看,她心里一阵哀叹,突然理解了这是什么眼神。
她只好继续找话题:“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话题烂的可以,但是她怎么知道和季说什么。而且,季的手还紧紧握住她的本源,她一阵恼怒,也非常孩子气的反手握住季的本源。季说:“对不起。”
她这个话音仍然冰冷无情,完全不像是道歉。霓泄气一般浑身无力。她说:“为什么对不起?如果你要是想为多次伤害我道歉,那我现在就杀了你。我不需要这种答案。”
季低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现在我还不能说。”
她更加脱力,但是季仍然抓住她的本源,像害怕她逃跑似的,她当然也跑不了。她明明动作僵硬机械,但是霓总觉得她小心翼翼的,透露出无助感。她觉得自己开始渐渐和季有种神秘的心灵感应。
她放心不下,于是抓紧机会问:“那你到底今天想要什么结果?”
她不知为何渐渐开始能够读出季脸上的表情,这好像有点不妙……
季说:“我没仔细想过。我以为我会被你杀死。”
她深呼吸一口气。霓紧盯她的脸:“你他妈疯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确实想杀了你?然后你和我说你都做好了必死准备,你想自杀??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个你用来自杀的工具!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季撇过头去,她用手把姐姐的头扭回来,像是想看看她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似的盯着她铜红色的眼睛看。霓恼火的说:“看着我!你有什么好害怕我的?你竟敢移开视线……”
她们俩的脸凑的很近,近的她几乎能从季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她微微呲出虎牙。
季说:“但是我很……我把这种情绪称之为高兴。我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感觉。不过,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女人可能并不能理解感情,只是拙劣的在表达什么。这确实有点难以理解,但是霓现在才觉察到异常。这女人和自己不同。自己轻易地能够理解人类的感情,但是她不行。
虽然这完全不足以解释当初的一系列行为,但是她还是意外的软化了。霓长叹一口气,伸手握住她抓住自己本源的那只手,开始试图亲吻她。
这很本能,而且类似于一种亲人……或者更加亲密的人之间的一种接触性的安慰。她看过很多次人类之间这么做。她强迫季看向自己,然后轻轻亲吻她小巧而柔软的嘴唇。
季的唇瓣柔软而冰冷,她专注的几乎没有察觉到季根本没有任何反应。霓有点生气,于是将对方的脸捧起来,也很不得要领的撬开对方的嘴。她吮吸姐姐的舌尖,季微微握住她的腰,她没在乎,将姐姐压倒在毯子上,像野兽寻找食物似的掠夺。
到最后这绝不算安慰了,她们俩都心知肚明。季伸手将她拉的更近,她权当她们俩已经是朋友(好吧亲人,闺蜜,随便什么都好),于是没有抗拒。
但季用手指推开她的嘴:“你是在教导我吗。”
她舔了舔虎牙,对方的味道固执的留在唇齿之间,她想别的种族之间姐妹会这么做吗,于是觉得这行为可真恶心,轻笑起来。她说:“我?哼。我可没想到强大到你这个份上的人居然在情志上幼稚又懵懂,和我真是天差地别。我能够轻易地摧毁人类的心智,这对我来说可太有趣了,可惜你不懂。”
霓这话说的不怎么留情面,但是季显然没在介意。她望向窗外,眼里只有空洞。她伸手控制温度,冰块剧烈的撞击熔岩,温度在灼热和冰冷中来回摇摆,下方的生灵们哀嚎起来。但是这里水分稀少,再怎么控制也只是水汽。
季说:“有的时候,我会找来人类。让他们给我做出解答,但是我觉得那是我应该自己去面对的事情。我不可能一辈子逃避。”
霓抓起她的睡衣,胡乱的给她打个蝴蝶结绑上。衣服被她打的丑的要死,还半露不露胸部。季平静的扯上衣领,霓权当自己没看见。她说:“这个我倒是不懂,不过……说句实话,如果一开始我们能这么坐下来聊天,问题会消失很多。”
季只是叹了口气。她说:“我之前拿到了一件……人类的玩具。”
霓不可置否,点了点头。于是季从自己的空间中拿出来,放在面前的地方。她拿出一张黑色,薄片似的东西,挂在上面,摇动把手。音乐从那个金色的喇叭似的东西里传了出来,伴随着雨的声音和叮咚声,听起来很和平。和平的简直不像深渊的氛围,因此很虚假。
她们俩坐在一起听。
霓说:“你有去过人类世界吗?”
季轻声回答:“这个以上的世界,我没有去过。”
“我想去。”霓说:“我想要——将深渊的限制完全解除,我想要自由的来往在以上的世界。”
别人听起来实在是在吹牛皮,不过季听完之后也只是将脑袋摆过来,说:“是吗。果然是你呢。”
霓轻轻皱起眉头:“我很认真的和你说我的计划啊。别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啊。”
季说:“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呢。财力,物力,或者是我,你想要调用吗。”
她察觉到姐姐似乎在开始学习对话的模式,不知道这是好事抑或坏事(从以后看来确实是对她而言的坏事就是了),不禁摇动尾巴。季将尾巴摇过来,轻轻的卷上来。她也没抗拒,内心有种自己是教育小孩的保姆似的奇妙感觉。她们俩的尾巴卷成一团,像嬉闹的猫。
她短促的随着音乐旋律哼了一段,然后接着说:“那……倒不用。我自己可以。如果你不……一直那样的话,我应该会更快一点吧。”
她们俩好一段时间没说话,直至音乐停了。季说:“要继续吗。”
“嗯。”霓低头看自己的手:“我挺喜欢的。”
在曲子的第二副歌开始的时候,她和季以一种特别像小孩之间亲昵的姿势接吻,她发现季真的在学习。至少这一次,季将脸稍微侧过去,以便两人不要互相撞到鼻子。她试图寻找一种所想象中的甜美的感觉,不过实际上两人只是觉得这个行为特别亲密,而且带有某种意味,所以接吻而已。
她一边心想着果然人类写的小说都是骗人的,一边微微眯起眼睛。姐姐的唇舌柔软如同无物,她不由得越亲越往下压。季握住她的手,操纵她的手指解开蝴蝶结,探入衣服中。她没有拒绝——她无法拒绝。
她越吻越动情,轻轻握住姐姐的身体。
季说:“你现在还想杀掉我吗。”
霓报以一声特别没意思的哼哼,其中意思可能是觉得季说了句废话。
季于是歪头说:“想要杀掉我的话,来吧,变得更强。你还不足够强。让我来教导你,让我来帮助你。”
她的肩膀渐渐塌下去。霓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
“你将一切都踩于脚底下的时候,我会心甘情愿献上一切。”季说:“我本来是计划这么说的,不过现在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
霓说:“那再抱一下。我知道!有点恶心,但是……好吧,我果然是你的妹妹。”
这句话很显然让季很高兴,她也因此确认了季确实并不是再说假话。于是季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她也把姐姐抱起来,放在腿上。季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气氛很好。”
“嗯?”她没反应过来。
季的手指沿着她的下巴一路向上。她被摸得浑身不适应,但是并不讨厌,于是任由她一直摸上自己的眼皮。她能感觉到季的耻骨压在自己的大腿上,有股……奇妙的意味。季说:“你知道小说里怎么描写这种气氛吗。”
“我可没时间像你似的收集些人类的小说……不过我确实看过。”霓说:“所以呢?”
她总算开始意识到另一个意味上的不对劲的时候,季已经用尾巴把门锁上了。她顿时间头皮一紧(很不妙),然后她在三秒之后意识到季的意思,顿时龇牙:“啊?啊?你,想和我做?做……?”
季报以毫无感情的表情:“我以为现在是应该做这个的时候。”
“…………”她的脸红了。虽然看不出来就是了。
季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霓低声说:“我都说了别乱看人类的小说啊!什么感情冲突之后就应该做一场,什么做一场就能获得爱情,什么灵性肉的交流,你……你可是恶魔啊!”
但是姐姐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她简要的说:“作为恶魔也会遵守人类的道德观吗。”
霓叹了口气。
她说:“我们俩他妈的都是处吧?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做这件事?”
季说:“那很适合共同进步。”
+展开所以她俩现在面对面坐下来——季还没穿衣服,显然也不打算穿。她的本源联结仍然在平和而微妙的散发出规则的波动,这种波动让霓觉得不怎么自在。她的波动混乱,疯狂,类似于一种更加本能的东西。她们俩天生就应该不对盘,居然是姐妹,真够好笑的。霓没笑出来,眼神冷漠的看着季。
她说:“聊点别的。”
这句话是季说的,霓当然不敢在这位恶魔面前稍微进言一句别的。她眨了眨眼,就说:“那……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本来是仇敌的两个人厮杀的不可开交,属下都死的七七八八(虽然说在深渊死仍然是不被允许的),现在却面对面坐着,心平气和——这本来就已经奇怪的要死了。不过季不在乎,她只是眨眨眼,就说:“我不会动手。”
她也确实在看着霓,只是这眼神里空洞而冷冰冰的,完全不知道她是否在看自己。还是在看别的什么装饰品。所以这句话听起来一点也不让霓有什么感动之情。霓轻笑一声,说:“所以你就看着我?”
季说:“好吧。或者你想做点什么也可以。”
她话音刚落,那女人就像蓄谋已久似的,露出了疯狂的笑意,向她爬了过来。说是爬倒不如说是捕猎,那女人露出森然锋利的牙齿,连身体也变成怪物似的,以三对眼睛注视不怕死般裸露出本源的季,以毒蛇一般嘶嘶的声音说道:
“我要宰了你。"
她狰狞大笑,但很意外的没有受到什么抵抗,只一个飞扑轻易的把季压在身下。完全恶魔化了的身体变得漆黑,也更加巨大,已经失去了人形。这是为了近战做出改变的身体,能够轻易地撕碎眼前的一切。但是她没有那么做。
霓用力拧住她的四肢,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竟然敢在我的面前袒露本源?”
季仍然面无表情,就仿佛被那漆黑的爪子拧住的不是她的手脚似的。她的姐姐——她的仇敌,如今丝毫不觉得有危险似的,仍然冷冰冰的说:“你不会杀我。”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在姐姐耳边低语:“不会?为什么不会?”
她将姐姐的手一并提高,用一只手抓在上方,另一只手空出来沿着季那一块本源轻轻滑动。那像是一块嵌入季体内的冰似的结晶体,虽然透明,但她完全看不清里面的内容,于是用爪子轻轻挠动。季的皮肤和晶体在边缘和缓的融合成白色,非常怪异,凭空给她增加诡异的美感。
霓用黑色的爪子沿着边缘滑动,发出咯吱咯吱,嚼碎冰块一样的声音。她威胁似地说:“你知道的……如果我稍微用力一点,你可就回归深渊了。”
深渊里诞生的恶魔无法真正死去。它们即使本源被捏碎,也能重生……只是根据本源破裂的程度来决定重生的姿态。如果是霓捏碎的话,她一定会把季捏成一千粒碎渣,让她永远也不可能收集回所有的能力,变回恶魔。
但是她迟疑了。霓盯着她赤红色的眼睛,喉间发出威胁的声音。
季被她以非常耻辱的姿态抓在垫子上,本来这个姿态是个有点审美的朋友都应该立即进行下一步行动,但是她们俩现在维持这个姿势停在这里,互相对视。
霓感到咽喉深处传来灼热的喷息,仿佛恶意就要涌上来。她盯着姐姐标准的几乎是美人模板的脸,试图看出她的神情。但季却闭上眼睛:“那你现在可以开始了。”
她大为恼火。一种浓烈的,本源似的火焰猛地冒上心头,霓低头恶狠狠地咬住她的咽喉,从喉咙深处吐出恶意:“嗯?”
但是她果然还是看见季睁开眼,那对空洞而无神的眼睛盯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季的血从被咬穿的伤口处渗出,染红了她的牙。她大为震惊,一方面是居然那么轻松的伤害到了季,一方面是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了,季居然真的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咬掉她的头,季也不会那么快死,但是——她只要稍微用力……这种甜美的屠戮感会立刻属于她。
季仍然没有表情,霓忍不住想:这个女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有表情?
她不知道。霓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稍微松了松口,血沿着外露的牙落到舌尖,有股奇妙而烧灼的强大魔力感。这又确实是季的魔力。
那女人会抽自己的血出来做什么诱饵吗?霓不觉得。所有的线索揉在一起,都在告诉她这是季。
可是季为什么……
她低头看去。季被她拧住双手举过头,全身上下赤裸一片,白皙美丽的像柔软的梦。只是她纤细的像天鹅似的脖颈上一片血淋淋,被霓交错的犬齿咬开的伤口外翻,却形成了进一步的诡异的美丽感。霓还是没办法接受姐姐这种异质的美丽感,于是眯起眼睛。
她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轻声说:“我还以为你看见我脱衣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霓恼怒的皱起眉头,朝她低吼道:“别调戏我!我可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而且和你他妈的搞点什么玩意!”
季没有任何表情,冷冰冰的注视她。她憎恨这种表情,干脆用一只手拧住季的脑袋。季那张陶瓷娃娃似的脸被她用黑色的手分割开来,支离破碎的像摔碎了似的。她觉得很有趣,于是闷声笑起来。笑声里当然只有厌恶。
霓轻声说:“哦,你可能不记得就是了,当初你在格莱斯特……对,应该就是那块鬼地方的你下属的城堡的悬崖边上,你踩住我的背,然后用这只脚……”
她的尾巴卷住姐姐的左脚:“干净利落的把我悬空的脑袋一脚踢了下去。”
从她漆黑的指缝里露出脸的季仍然没有任何感情,而且她吐字很清晰:“是呢。那全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所以我才……”
她狂怒起来——到底为什么她已经搞不清了,但是那肯定是一阵剧烈的怒火,她连声怒吼道:“闭嘴!闭嘴!”
她的三条尾巴激烈的卷上季的身躯。即使这样像是要被拆散了身体似的,季也只是从她的指缝中透露出毫无表情,空洞的表情。是这女人的妹妹——根本就……不。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要用那么恶心的称呼啊!
本来并不觉得耻辱,但是被这女人一再的强调这点,她的怒意突然被点燃。
霓竖起眉毛,在气温变得灼热的房间里低吼道:“你的妹妹?不过是一起出生而已,别用那么恶心的词语称呼我!”
那一瞬间季的脸上露出同样被割的支离破碎的表情。
她大吃一惊,甚至比当初任何一次都吃惊,猛地跳开来。
但那女人只是躺在灰色柔软的毯子上,脸上露出像是那种人类称呼为冰淇淋的东西融化了的的表情。她的五官轻微的位移,像是在学习皱在一起,但是完全学不会似的。季那张漂亮的脸只是那样露出表情,就让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季说:“……你是……我的……”
霓感觉灼热的空气如今也像冰块一样坠入胃部。她没意识到,但是还是说:“你……你等一会……你,为什么……”
她确实搞不懂。她也理应搞不懂。
她怎么可能搞得懂季为什么在哭。
那对铜红色的眼睛里仍然是空洞的,因为五官现在还是学不会表达难过,但是季只是在哭,就好像这是个动作,被命名为:从眼睛里流出泪水,而不是叫哭。
眼泪像水渍一样,在她那张洁白的脸上只留下了一点点痕迹,很快就蒸干了。但她仍然在哭,大睁着眼。她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流露出无助感。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去。霓手足无措,她搞不懂为什么,这一切都让她完全无法分析。她可以分析一只地精为什么要偷窃主人的宝石,她可以分析魔龙的去向,她可以分析一场战争——但是她的姐姐,她永远都搞不懂为什么。她搞不懂,绝对搞不懂,一辈子也搞不懂。
她感觉那块冰还在下坠。
还不如杀了她比较痛快。
霓试图控制一点点场面:“所,所以……你……”
她发现自己的舌尖也被冰粘了起来,牢牢地贴合下颚。她费了很大力气试图发出点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季只是看着她,眼泪一路流,滴落在她纤细白皙如月光的身上,一直落到毯子上。季说:“……是我的错。”
她缓慢的低头,像有人按着按钮去遥控她似的。季低声说:“我……一直都,不承认你,所以……”
想要抹消我,想要抹消我这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霓用唇形补充她的话,她发现她们俩真的是姐妹,在这块也非常默契。
所以今天突然来认我,想要用一瞬间的什么温情来抚慰我,才会失败,你连这点都想不到吗?她想说,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总感觉季不是这样的人,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意外的感觉非常……奇怪。就好像她之前就认识季,不,她……当然是出生之后才认识自己这个强大的姐姐的。
她的视线粘在季娇小的肩膀上。掉落下来的人类在临死前的哭泣和哀嚎,都会导致肩膀抖动。但是季仍然坐在那,身体毫无摆动,像个被做好之后就丢在那的娃娃。
娃娃才他妈的不会哭。
如果这**他妈的**是什么该死的同情心的话,她要吐了。
但是她没法抗拒季的所有一切。即使她根本搞不懂今天这种转变是为什么,她还是……
霓一瞬间掠过死了也没关系的想法。她没多想,带着厌恶和奇妙的心情坐在季的面前。那女人只是看着她,五官都开始因为试图表达感情开始有点错位。霓长叹一口气,开始觉得刚刚那个想法有点傻,但她深吸一口气,也不多想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或者现在只是想骗取她软弱的一面,然后再来宰杀她。她只是低下身子,伸手将季抱过来。
季在她的怀里娇小的像个孩子。
她用手托住姐姐的脖子,使劲把她按在怀里。
+展开我们很久没谈到深渊,所以这次来谈一谈。说到深渊,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假如你问一个人类,大概不会得到什么答案。它在所有世界的底部,也是所有世界的深渊。有些世界远离深渊,日子就比较祥和,有些世界靠近深渊,日子就过得不怎样。不过你要是问一个恶魔,估计九成九的恶魔都会和你说:“有趣。”
不过,有趣在恶魔的心中定义大概和很多人都不一样,因为基本上没有人会觉得这么一个真的是贫瘠的惨无人道的地方有什么有趣的……况且这里因为上面老有人“堕入深渊”而变得挤的和过年花街似的,年年都要扩展边际来容纳新居民,估计也就恶魔们觉得有趣吧。
至于为什么人口越来越多,那是因为进入深渊之后只有特殊方式才能出去,不然很多剧本就要演不下去了。
比如因为嫉妒主角而心生恶念,于是堕入深渊的同伴,要是在结婚的时候坐在朋友席浑身冒着深渊黑气和你打招呼,场面就有点不太符合婚礼气味了,这就很不好。于是下深渊的人基本上都回不去,毕竟大家真的不喜欢念旧,特别是恶人的旧。这一般只常见于续作编不下去了,才这么操作,所以是基本上不可能。
基本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还有点可能的。
这个可能就是被召唤。作为恶魔,魅魔,小鬼被召唤……这很常见。霓在年少无知的时候也被召唤过,深渊里的谁没被召唤过呢?如果自己的魔力不足以抵抗召唤,或者自己想要响应召唤,那么一般都会被召唤过去。挤在一起又没有娱乐,导致大部分恶魔都会回应召唤。
不过这深渊里还真有个没有被召唤过的恶魔领主。这位没有被召唤过纯粹是因为太强,强大无匹,根本没有人能召唤,她自己也不想出去。而且她最近呼声还很高,到处传说这位深渊第一美人(以凡人目光来说)应该成为第一位深渊之主,而且就情况来看,很可能万古之后也就她这一位。
而且就上面讲的这位恶魔霓,和她还有一腿……哦,不,现在还没一腿。准确的说,她们现在只是有亲缘关系而已。
除了转化后的恶魔,恶魔们其实不能算有什么亲缘关系,毕竟亲缘关系这句话是对能够繁殖的种类说的。她们这最初的一代,都只是从深渊底部的恶意喷涌而出的恶意残渣。完全无关出生和血缘,仅仅只是因为在一起喷涌而出,就粗略的被划分为姐妹而已。所以按照时间顺序,霓得叫她一声姐姐。
只不过这位姐姐作为恶魔当然不和凡间种似的有点什么温情感——换个说法,这位姐姐在长达数千年的时光里对自己的妹妹几乎是残忍到令凡人发指的态度。霓数不清自己的手断过多少次,或者头也掉过(幸好做了后备体),亦或者是身体都被穿刺,被分尸,各种各样,残忍血腥,不过恶魔很难死。
很的意思和基本差不多,就是有可能。
只要朝着恶魔的本源联结点刺进去,那么无论是怎么样的恶魔都会变为灰烬。这点哪个恶魔都知道,而且不会有任何一个恶魔会袒露这一点给别人看。
但是这次连任何都出现了偏差,因为刚刚说的那位将她几乎杀死了八千遍的恶魔,她的姐姐,季,现在就在她面前若无其事的把黑色的长款蕾丝睡袍解开来,动作死板而冷淡,一点情趣都没有,完全不符合她作为美人的姿态。
但是她真的在霓面前脱衣服。
前面说过她是深渊第一美人,其实这有点言过其实,因为即使说她是万千位面的宠儿都没关系……没有表情像个娃娃一样也不影响她一丝美丽。她的美丽如同密林中最深不可测的雾中带来的鬼魅,亦或是深海中的沉重水压,无论哪一个都致命。如果美丽是武器,那么季的美丽一定是能够刺穿所有人的武器。
而且霓就在她面前,没有被绑住,没有被石化,被诅咒,被断肢——换而言之身体好端端的,但是她现在也动不了了。
她知道这个破绽足以让她死一百遍还得欠不少,但是就现在这个情况来说她一时间居然呆住了,还用目光视奸着季把最后一个镂空雕花的盘牙扣解开,黑色的长袍像远山里的瀑布似的滑落下去,露出季那和别的恶魔都不一样,白皙的几乎透明的身体。她仿佛是冰亦或是别的什么白色固体雕刻而成的,连看着都只能感觉到寒冷,完全没有美人怀抱暖香温玉一说。
霓的眼神循着“姐姐”的锁骨往下一落。
………………????
她看见了季的胸乳间的本源联结……居然和她在一个位置……
她由上至下把季看了一遍,仍然不可置信,可惜恶魔不用睡觉,也没有做梦的可能性。而且季的本源联结发出的真实的光芒,也告诉她:这是真的。
霓还在和季对视。
季像一块羊脂玉的雕像似的,站立在原地,由于整体都美丽而柔和,连霓都忍不住有点目眩神迷。但是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方橙红色的眼睛里一点感情都没有——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她看霓的表情不会比看旁边的花瓶多一点情绪,所以现在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很没有情趣了……
不过情趣对于她们来说挺没用的。霓尽可能使自己冷静下来,才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她这句话是逼问,但是季完全没有被问到,敷衍似的,用她那独到而机械,像是钟表摆动一样的声音说:“脱衣服。”
她还真是在脱衣服。季话说完就继续抬起脚,将内裤也脱掉了。明明是在暴露弱点,霓却忍不住猛地贴上墙壁,总觉得下一秒遭殃的不是脱得一丝不挂的季而是自己。
她声音打颤:“但是我还在。”
季说:“我知道。”
“你记得我是谁吗?”霓忍不住轻声问到:”或者说,你应该知道我是……”
季摆过头来,像机械之间的一次摆臂,或者机关转到了该在的位置。她什么也没穿,但如同女神塑像一般端庄美丽。季静静凝视自己的妹妹,一字一句说:“我知道你是谁。”
她接下来就不再说话,用结实而优美的背部对着霓,走到毯子前坐下。这张毯子用了一万只灰兔的耳尖绒毛所制作,柔软的像美梦。季坐下来之后突然说:“天气很好。”
这句话纯粹是放狗屁,深渊没有天,这一层是熔岩层——意味着外面的天气永远是烈风和灼热,还有极为可怖的热度。如果这对于冰系的季来说是天气很好,差不多就等于季这个女人突然之间大发慈悲要宣布一辈子都不再追杀霓差不多。
不过霓没有选择的机会。她稍微侧了侧头,周围是居室装潢,季实行断舍离主义,一件多的东西都没有,连毯子都是刚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虽然自己魔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和姐姐比拼魔法是以卵击石。自己漏洞百出,但是现在逃了的话几乎就是承认自己输了。
她没有输的机会。
所以霓选择变回来。她刚刚装作季的样子,美的风韵虽然很足,但是一添加表情就显得像拙劣的模仿作似的,特别恶心。不过她选择变回来之后就好多了,虽然这张脸可真的一点都不像季。
这是一张非常适合表现出狂态的,从眉间凝聚着浓烈狂气的脸。她的五官明明是人,但是却给人以恶魔感,大概是因为肤色都是和季相反的古铜色。她的眉毛像火焰一样挑高——不过和季不同的是,那眼睛是紫灰色的。她这脸实在更适合张狂大笑,完全不应该面无表情。
她站在姐姐的面前,足足比季高大半个头。和纤细柔软的姐姐不同,她的肌体覆盖着厚实的肌肉,浑身闪耀力量的美,单看外貌,几乎没人会觉得她和季是姐妹。
霓可不和姐姐似的冷冰冰的,于是故作惊讶:“天气很好?我以为你会说……一些别的。比如说,哦我亲爱的妹妹,你一点也不像我……”(这句可能是大实话)她声音变得冰冷,“或者……你这个孽种,什么的。”
季对她的幽默感无动于衷:“你和我很像。”
“好吧。”霓嗤嗤发笑。她说:“残忍。对力量的渴望,恶意,是恶魔。这以上几点确实挺像的。”
这几句话是挑衅,因为恶魔基本都是如此,不过季似乎没听懂,抑或不在意,只是仰坐在毯子里,赤裸着身子,以比看石子还无感情的表情看她。霓搞不清她的态度,于是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健壮的身子也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久到霓以为楼下传来小鬼的吵闹声的时候,季才说:“你是我的妹妹。”
她声音平淡,全无感情,但是咬字非常清晰。
妹妹。哦,当然。霓心想。虽然她们俩真的完全不像,但是她从来没有对此胆怯过。即使是有人打到她头上,耻笑她“居然是那个恶魔的妹妹”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个羞辱的头衔。她想到这里,居然对自己好像并不是很讨厌季产生了一点点的笑意。这笑意微弱的像火种,而她把它残忍捏灭。
不过她抑制住了。季说:“你可以坐下。”
她的唇角扯出很微弱的笑意:“当然。遵命,我亲爱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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