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短短的序章,讲的是如何变成魔法使
六点钟准时起床,晨读三十分钟。
六点五十分用早餐,七点一刻出门晨练,期间大声朗读英文单词。七点四十五分回家,更换衣物,收拾书包,八点钟出门上学。八点三十分抵达学校,拿出课本,为第一节课做准备。
八点四十五分开始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课间休息时回顾课上知识点,记下疑问请教老师。
十二点二十分开始午休,吃便当,清洗便当盒,小睡片刻。
一点整开始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三点二十分下课,整理东西,前往社团活动。六点钟社团活动结束,直接回家。
六点三十分到家,吃晚饭,七点钟写作业,复习功课,预习第二天课程,九点钟练习钢琴,十点钟洗澡,上床睡觉。
十一点钟,失眠,胡思乱想。
柚木彩嘉觉得自己像一台上好了发条的机器。有一只大手,温柔又严厉的手,不停地旋转着她的发条。他说,彩嘉,我们柚木家的人必须是最优秀的,彩嘉,我为你感到骄傲。
我应当是最优秀的,彩嘉想。她要当第一名,要被人崇拜和敬仰,但当其他人真的这样做了,她却觉得索然无味。属于她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无论是平日还是假日,她的时间表都毫无缝隙,被学业,兴趣班,课后补习班塞得满满当当,只有睡前的一小会儿能用来做点她真正喜欢的事。
这样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她思考着,但身后的发条依然机械般地转动,惯性让她仍旧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机械运动。
柚木彩嘉在哪里?她有时会这么问自己。她不想再做机器了,但每每她有这样的念头,那只大手便转得更为用力。
她跪坐在储物间中央,地板很硬,肚子很饿。这里又被称作惩戒室,她有时会被关进这里,作为没有达到目标的惩罚。
他说,这全部都是为了你的将来。
将来会轻松些吗?她问。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厉声说。柚木家的人从不选择轻松的路!
是的,柚木家的人从不选择轻松的路。她早已习惯自己的时间表,也许比这更加严苛的她也能克服,也能习惯,但是,如果努力的结果是为了更好的努力……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想不明白,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失眠。
“啊,你是光辉君的姐姐吧,今天是你来接光辉君吗?佐藤小姐呢?”
“她辞职了,最近都由我来接他。”
柚木彩嘉朝着面前的年轻女人鞠了一躬:“谢谢您平时照顾我弟弟。光辉给您添麻烦了吗?”
“没有没有,光辉君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哦!”很有活力的幼儿教师冲她眨了眨眼,凑到她耳边说,“最近好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哦。”
柚木彩嘉稍微吃了一惊,但她很快稳定情绪,说:“是吗,没有给您添麻烦就好。”
“小柚木还真是老成呢,你是初中生吧?感觉比我还要老气横秋。你叫什么名字呀?叫小柚木总觉得怪怪的,你看,因为我的名字也是yuki呀,虽然大家现在都叫我‘青木老师’,没什么人再叫我的名字了,但是偶尔还是会想要被这么叫叫看呢!哎呀,都说‘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想要永葆青春又有什么不对啦!”
“那个……”柚木彩嘉面对这番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有点不知所措,“我叫柚木彩嘉……请问我能带光辉回家了吗?”
“哈哈,差点就忘了!等等哦,我叫光辉过来。”青木老师跑进屋里,不一会儿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走了出来。
“光辉君,姐姐来了哦~你姐姐真是大美人,要好好跟姐姐回家哦!”
“姐姐……”柚木光辉走过来牵住彩嘉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走了,回家了。”柚木彩嘉向青木老师再度鞠了一躬,带着光辉踏上回家的路。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话可说。柚木彩嘉的时间表里,没有与弟弟相处的时间,自然地,也没有可以对弟弟说的话。柚木光辉被要求不要打扰姐姐,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打扰,只是把手牵得更紧了。
最近的时间表有变动,家中的佣人佐藤辞职,在找到新的佣人之前,柚木彩嘉要承担接送弟弟的责任,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时间表也并不总是一成不变,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样的变化给她带来的转变竟然会那样巨大。
“嗨,小彩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青木夕纪精神十足地朝她挥手,“你总算来了,光辉君一直问我姐姐什么时候过来呢~”
“青木老师好。”柚木彩嘉不太擅长应付青木夕纪,她的话太多了,每每遇到她当值,柚木彩嘉总是免不了听她讲一些没意义的话,像是光辉君今天把午饭里的胡萝卜挑出来吃掉啦,两个小女孩为了光辉君争风吃醋吵了一架,又很快和好啦,还有她自己的家务事,即便是柚木这个只跟她见过几次的人,现在也知道她今年二十八岁却有一对双胞胎,丈夫在家里当全职爸爸的事了。
“最近姐弟关系有变好吗?”青木夕纪问她。
“托您的福,跟光辉君的关系变好了。”这并不完全是客套话。自从开始接送光辉,本来很少说话的姐弟两人也渐渐开始有了交流,但这件事跟青木夕纪并没有什么关系。
“真是的,小彩嘉也太礼貌了,真是个好孩子啊!”青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这就带光辉君过来。”
“姐姐!”柚木光辉扑过来抱住柚木彩嘉,“今天我学会折小青蛙了!”
“真好,光辉好厉害,等回家之后折给爸爸看吧。”柚木彩嘉摸了摸光辉的头。
“我也想折给姐姐嘛!”
“……姐姐很忙,对不起啊。”
“怎么这样……”光辉撅起嘴,有点委屈的样子。
“小彩嘉,怎么回事啊?光辉君要哭了哦?”青木歪着脑袋问,“他今天学会折小青蛙,一直吵着要给姐姐折呢。”
“我很忙,”柚木彩嘉抬起头,“我的时间表里,能够跟他相处的时间就只有这么一会儿。”
“哇啊,现在的青少年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啊?想想我当年什么时间表都没有,一直玩到高三才开始好好学习,现在不也照样很开心快乐?小彩嘉,我不清楚你的情况,可是有什么是比跟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更加重要的呢?错过小孩子的成长可是很遗憾的,拥有这么可爱的弟弟,要珍惜哦。”
柚木彩嘉看了看瘪着嘴的光辉,又看了看青木,沉默了片刻。
“……我明白了。我会拿一点时间出来。”
“好耶!”柚木光辉一下子高兴起来,抓住了彩嘉的手,“我们赶快回家吧!”
时间表变动。五点三十分起床,吃过晚饭后陪光辉玩三十分钟。
父亲同意了这一变动。
临近升学考试的某一天,父亲将彩嘉叫到房间谈话,传达了他和母亲要去国外工作一段时间的消息。
“我们不在的时间里,希望你能继续勉励自己,不要松懈。你的高中志愿已经决定了吧?”
“是的,父亲。”毫无疑问,是升学率很高的几所高中。
毫无疑问,她在升入高中后,也要过着相似的生活,日复一日地按照时间表学习,生活,机器运转永远不会停摆。
这样的人生,有值得继续下去的价值吗?
“咦,你说你以后就不来接光辉了?”青木夕纪问。
“是的。快要升学考试了,我要开始做准备。以及,家中已经雇佣了新的佣人,不需要我继续接送光辉了。”
“那我是不是见不到你了?好可惜,光辉君也喜欢姐姐来接他,每次都很期待跟你见面。”
“已经决定好了,不能更改了。”柚木彩嘉说。
“是谁决定的?你自己吗?”青木夕纪问。
柚木彩嘉不说话了。
“小彩嘉,我想问你这个问题很久了,你这样生活真的开心吗?我好像很少见到你笑哦。”
你这样生活真的开心吗?柚木彩嘉也曾经这样反复地问着自己,每次得到的答案都只有唯一的一个。
“我笑不出来。因为我一点也不开心。”
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泪水,但眼泪还是慢慢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青木夕纪抱住她,像抚摸小狗一样摸着她的头:“好啦好啦,小彩嘉辛苦啦。休息一下也没有关系哦。”
“我不想当第一名了,不想执行时间表了,我一点也不开心,不知道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想读高中了,不想继续以前的生活,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啊,不要着急,慢慢来,小彩嘉是个好孩子,只要你想,一定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方法。”青木夕纪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突然她松开抱着彩嘉的手,说了一句“等我一下”,便风一样地跑远了。回来的时候她手中拿着一张宣传单,她把那张纸递给彩嘉看:“小彩嘉,你想不想去灰羽上学?”
“灰羽?”柚木彩嘉擦干泪水,迷茫地看着那张宣传单。在目黑区废弃的水族馆上复活的学校,从来没有出现在柚木彩嘉的考虑范围之内。
“是我的母校,我可是那里的最后一届学生呢!知道灰羽重建我可是高兴了好久,要是小彩嘉能去那里上学就好了!”
“可是升学率……父亲不会允许我去读这种学校的。”
“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呀。我觉得以小彩嘉的努力,无论去哪里都没问题,既然如此,不如在这个新生的高校开始自己全新的人生,是不是很棒?”
“……我会考虑。”柚木彩嘉郑重地收下了宣传单。全新的开始……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词语。父母即将出国,对自己的管教隔着大洋彼岸,她大可以阳奉阴违,像青木夕纪说的那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姐姐不能来看我演的节目吗?光辉委屈地问。
你的姐姐那天要上钢琴课。父亲说。
就不能不去上课吗?光辉问。
不可以。你也一样,光辉,你的教师告诉我,你在小提琴课上总是偷懒。
我,我不会再偷懒了,可是我想要姐姐……我想要爸爸妈妈和姐姐都来看我表演。
我们都没有时间,我和妈妈都要工作,姐姐要上课。父亲说。
光辉大哭起来。柚木彩嘉正坐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她想要抱住光辉,想要告诉他自己会去他的幼儿园,但她不能,她感到屈辱和愤怒,她想要大喊,想要反抗,但父亲像一座坚不可摧的铜像,反抗只会让自己受伤。
她受够了,她再也不要过机械般的人生,她再也不要那个狗屁时间表,她绝对不会再错过光辉的成长,也绝对不会错过自己的人生。
父亲无视了哭闹的光辉,转过头问她,你的志愿已经决定好了吧?
柚木彩嘉说,我选好了。
“你看,这是光辉那天表演的录像,我给你录下来了。你没来真可惜,光辉很难过的。”青木夕纪给她发送了一段视频,上面的柚木光辉流畅地演奏着小提琴,眼睛却一直落寞地看着观众的方向。
“谢谢你,老师。我以后……都会来的。”柚木彩嘉说。
“哈哈,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我打算去灰羽上学。希望能像你说的那样,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校友啦!”青木夕纪高兴地说。
“对啦,我有东西要送给你!”青木夕纪跑进房间,过了一会儿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一个纸袋子,示意柚木彩嘉打开。
纸袋子里面装着一个红色的大蝴蝶结发卡。
“这是我在高中的时候一直戴着的,已经有十年的历史了……开玩笑的,是我去买了个差不多的,原先那个早就褪色啦!”
“为什么送我这个?”柚木彩嘉问。
“因为希望小彩嘉也能和我一样,过上开心的高中生活呀,”青木夕纪笑着说,“看见你这样年轻的孩子,我就好像自己也年轻了好多岁一样呢!啊呀,虽然现在也不老哦!我觉得这个会很适合你,要戴上看看吗?”
“嗯。”
柚木彩嘉点了点头,于是青木夕纪帮她把发卡别在脑后,递给她一面小镜子:“怎么样,你看看,我觉得很不错哦。”
她几乎没有戴过这样的饰品。镜中的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更加有生气了。她现在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上了发条的机械人偶。
“谢谢,青木老师,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也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啦。要是小彩嘉能过得开心,那就再好不过啦。”
“不过总觉得,不太像自己,感觉有点别扭。”柚木彩嘉有点不自在,反复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所谓的自己呢,是会不断地变化的。既然如此,就以此为契机,去做全新的自己怎么样呢?升入高中的时候就是好时机,以前的人际关系通通作废,可以彻底跟过去划清界限,是不是很棒?”
“我会考虑的,”柚木彩嘉郑重地朝她鞠了一躬,“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哎呀不要这么客气,以后一定要跟光辉好好相处呀!”青木夕纪冲她挥了挥手,笑着回到屋里去了。
“光辉,我们一起折纸飞机吧。”
“好耶!不过,这些纸上都是字,好丑啊。”
“等这些折完,我们再来换新的纸好不好?”
“好!”
“光辉,你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我,我想……我想当小提琴家……”
“我不是问你爸爸想让你做什么。”
“那,姐姐不要告诉爸爸哦。”
“好,我们拉勾。”
“我想……当魔法使!”
“真是个了不起的愿望啊。”
“那,姐姐呢?”
“姐姐嘛……姐姐要是也当魔法使,你觉得怎么样?”
“好耶!姐姐好棒!”
“那么,姐姐就去当魔法使了。光辉,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拉勾!拉勾!”
柚木彩嘉打开窗子,写满了日程表的纸飞机打着旋儿飞向远方蔚蓝的天空。
冰雪开始消融,春天就要来啦。
+展开
*耶——赶在结束之前写完了!(然后还是传E组,真滴有点毛病哦这人)
*感谢感谢这次是真的写完了我旋转跳跃终于届到了虽然都在胡说八道还出场了一堆背景板但我写完了我骄傲我自豪嗷嗷嗷嗷嗷嗷
“说实话,法树君,你真的甘心就这样吗?”
“什么?”
竹内法树从酱油拉面里抬起头来。竹内隼人不紧不慢地咽下一块烧肉,夹起拉面吹了两下。他的视线从拉面上方看向竹内法树:“你和青木家的孩子。”
“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竹内法树移开视线,“现在这样也不错。”
竹内隼人叹息着摇摇头,把拉面一口吞掉。
“有空来关心我的感情生活,还不如操心自己的事呢,”竹内法树挖苦道,“你已经三十岁了吧,可我从来没听说你有过恋人。”
“那你有没有从我的身上看到你的未来?”竹内隼人笑笑,“我保持现状是自己的选择,而你却是不得已。谁比较悲惨完全一目了然。”
“……”
竹内法树不想多说,埋头猛吃拉面。今天这顿拉面是竹内隼人付账,因此他毫不客气地点了豪华大碗。
竹内隼人并不打算放过之前的话题:“她知道吗?还是说,你已经被拒绝了?”
“没有。我没有告诉她。”
“多久了?”
“谁知道呢。”
“你在怕什么?”
竹内法树握着筷子的手停下了。
“因为害怕所以停下了脚步,这并不是什么令人羞愧的事。只是当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前走的时候,唯独你停在原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竹内隼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真想在竹内隼人的脸上来上一拳。
“这碗拉面因为你说的话变得好难吃。”竹内法树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也许是因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抱歉抱歉,找你出来吃饭,本来也不是为了特意败坏你的兴致。”竹内隼人摆摆手。
“那是‘顺便’败坏一下吗?”竹内法树没好气地说。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也可以。”
竹内法树白他一眼,吃掉了碗里最后一点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挂断青木夕纪的来电,竹内法树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在一旁听到通话内容的竹内隼人笑了起来:“我说什么来着?”
“闭嘴。结账去。”竹内法树冲他挥拳,于是竹内隼人讪笑着走开了。
该死的,头好痛,竹内法树想。
“小树!这边 !”
他才刚走到购物中心门口,就听到青木夕纪的声音。她冲他用力招了招手,示意他快点过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竹内法树问她,抱有一点隐秘的期待。
“天野前辈说他马上就到了。”青木夕纪瞟了一眼手机,把手机递给竹内法树。很难不注意到与青木聊天的那位天野前辈发来的可爱小熊表情,这让竹内的心情又糟了几分。
“啊,他来啦!这边这边!”青木冲着远处招手,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与他们对上了视线。竹内法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太过露骨的情绪。
“前辈好慢,到的最晚的人要请客哦!”
“那可真是糟糕了,最近财政状况相当紧张啊。”
天野看向竹内,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青木:“这位就是‘小树’,没错吧?”
竹内向他伸手:“竹内法树。叫我竹内就好。”
“你好啊,总是听青木提起你呢。我叫做天野空,与你们一样是从灰高毕业的,不过我已经是大学四年级生了。”天野空与他轻轻握手。
竹内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天野海斗是你的亲戚吗?”
“是的,是我弟弟,”天野空笑了笑,“所以你们是朋友吗?那还真是巧合。”
“普通朋友。”
“原来你认识前辈的弟弟!”青木夕纪在一旁插嘴,“世界可真小啊!”
“好了,我们不要在这里闲聊了,也该去做正事了,”天野以一副年长者的姿态开口说道,“青木,你说的那家店在哪里?”
“我不记得了,所以要靠小树你啦!”青木夕纪拍拍竹内的后背。
“拜托你了,竹内君。”天野彬彬有礼地说。
“跟我来吧。”竹内法树轻轻叹了口气。
竹内带着两人走进一家桌游店内。天野径直走向柜台,与店主自然地攀谈起来,青木则在店里左看右看,时不时拿起几个盒子,把上面的字读给竹内听。
“所以,他是你们的社长吗?”竹内问。
“社长吗?不是的,不过也差不多。毕竟现在基本都是天野前辈在做事,社长根本找不到人。”青木吐了吐舌头,“明明就快要到合宿的日子了。我看他是完全不想做社长了。”
“谁知道呢。”竹内心不在焉地看向柜台的方向,天野空还在与店主聊天,手中好像拿着规则书一类的东西。他回过头来,冲青木招了招手,于是青木也加入到他们之中了。
竹内看着不远处谈笑的二人,稍微有些心烦意乱。他把脑后扎起的头发散开又重新绑好,直到青木叫他过去,问他喜欢什么样的桌游为止。
三人走出桌游店,边走边闲聊起来。
“那么合宿的准备就又做好一个啦!我真期待这次合宿!”
“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不过,我相信这次也会很有趣的。”
“去年那一次真是好玩,我拍到好多有意思的照片!”
“你是指那些醉鬼吗?哎呀,希望今年他们能收敛一些。”
“……”
竹内法树完全插不进两人的话题。青木夕纪升入大学之后便加入了天文社,似乎在那里玩得很开心。天文社每年夏季都会组织观星合宿,今年也不例外。青木夕纪向他提到,想要准备合宿期间的娱乐项目的时候,他就向她推荐了这家桌游店。本想着与她一同前往,却没想到其他人也会来。
他走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讲话时的神情,默默地抿紧了嘴唇。他说不上来具体的感受,只是死死地盯着天野的后背,好像这样就能在他的衬衫上盯出一个洞。
“到午饭时间了,”天野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那么,我们要一起吃个午饭吗?”
竹内刚好来得及换回原先的表情:“我没意见。”
“前辈要请客吗?”青木还没忘记请客的事,笑着问。
“这个嘛,最近的财政状况……”天野摆手推脱。
“开玩笑的啦,各付各的就好了,”青木说,“那么我们午饭吃点什么?”
一番讨论之后,三人走进一家拉面店。青木夕纪挨着竹内坐下,天野坐在他们对面。菜单刚刚摊开在桌上,青木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把东西落在桌游店了!”
“怎么回事?”竹内问。
“我刚刚买的UNO,想着跟家人一起玩……结果忘记拿走了。你们先吃吧,我一会就回来。”
“找得到路吗?”竹内担忧地问。
“当然,放心,很近的!”青木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自己没问题。她匆匆走出门口,留下餐桌前两个面面相觑的男人。
竹内不知说什么好,便找来服务员点餐。服务员带着菜单离开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天野身上,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天野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你对青木是否有些过度保护了?”
“什么?”
“她虽然还不是个成年人,但完全有能力照顾自己。”
“你是在试图对我说教吗?”
青木夕纪不在此处,竹内法树终于可以释放出自己的敌意:“天野君,你是否有些多管闲事了?”
“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你觉得我很碍事吗?”天野空眯起眼睛,“明明只是初次见面,你却对我有很大的敌意。你觉得我打扰到你们了吗?打扰了……你们两人的约会?”
“……”竹内沉默不语。
“可据我所知,这根本不是约会,”天野空顿了顿,稍稍向前探了探,“还是说,青木夕纪对我隐瞒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事实上,你们已经是恋人了?”
“你想说什么?”
“不要紧张。我之前也只是猜测,但现在,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竹内君,你的确是我的竞争对手。”天野笑了笑。
“竞争?”竹内明知故问。
“竞争,”天野予以肯定,“有够罗曼蒂克的,对吧?我们两人,为了得到某人的心,展开竞争……直白一点说,我喜欢青木。”
“哦,”竹内法树干巴巴地回应。他现在觉得四周都空荡荡的了,“那你是怎么知道……”
“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不是也察觉到了我的事情吗?我们彼此彼此吧。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竹内君?你觉得,你有多少胜算?”
“……”
竹内并不想回答。在情敌面前,他不想说出什么丧气话来。只要稍微打量一下天野空,便不难得出对方是个帅哥的结论。如果光看脸的话,似乎是青木夕纪会喜欢的类型。虽然没有看出青木夕纪对他有什么恋爱方面的情感,但目前两人已经是熟悉的朋友关系了。
“我原本以为,我是处于劣势的一方,”天野笑起来,“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觉得很生气吗?本来属于你的东西要被别人抢走了?但那只是你单方面地认定了所有权。没有签下契约书之前,就算在你身边再久,那也不能算是你的东西。”
“虽然如此,”天野看着沉默不语的竹内,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我也觉得有些棘手啊。对于恋爱感情这码事,她表现出了超人的迟钝,让我甚至怀疑她事实上是在装傻。但即便如此,我也认为我仍然有些胜算……至少,比你的胜算更大。你只不过是,比我来的早了那么一点而已。”
“你说完了吗?”竹内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两碗拉面在这时被端上桌子,徐徐上升的蒸汽打破了降到冰点的气氛,青木也在这时走进了店门。她看到面面相觑的两人,笑出声来:“你们在玩什么,不说话比
赛吗?”
“在等你回来,”天野温和地对青木笑了笑,把自己面前的拉面推到她面前,“你饿坏了吧,正好,拉面也端上来了。”
青木摇摇头,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那多不好意思,我要是饿了,吃小树的就行。”
天野看了一眼竹内,眼中别有深意。
等到终于吃完了饭,竹内法树借口说有事,早早回了家。他躺在床上,天野的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他的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火烧火燎地疼。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感觉,抓起床头的手机,拨通了某个人的号码。
伏见由依把两杯圣代放在桌上,一眼便看出青木夕纪显而易见的闷闷不乐。青木盯着手机屏幕,满脸不高兴地左滑右滑,随后又鼓着脸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怎么了?”伏见由依坐下,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草莓送到青木嘴边,“怎么不高兴?”
青木一口咬住草莓,含糊不清地说:“那家伙有女朋友了。”
“谁啊?”伏见由依虽然猜到了大半,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小树啊,还能有谁。”青木恼火地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一男一女的亲密合照,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两个人是情侣关系。
“你吃醋啦?”伏见半开玩笑地问。
“才没有呢!只不过气他不告诉我而已,”青木气鼓鼓地说,“明明我们是青梅竹马耶?这么大的事情,我却完全不知道!”
“就算是青梅竹马,也没有什么事都告诉你的必要吧?”
“他当然得告诉我了!我要是有了男朋友,肯定也会告诉他的啊!你这样没有青梅竹马的人是不会懂的啦!”青木反驳道。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伏见由依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说不定他有自己的打算,你应该之后去问问他。”
“我知道啦,可我就是不高兴!”青木飞快地按了几下手机,随后露出满意的表情。伏见好奇地伸头过去:“你做了什么?”
“我把他拉黑了。”青木得意洋洋地说。
“天啊。”伏见由依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青木夕纪把竹内法树拉黑两小时后,不出意料地收到了竹内法树的来电。他没有问为什么要拉黑他,只是说想找个时间好好聊一下,这让青木夕纪觉得有些奇怪。她甚至有种莫名的不安,是竹内法树的语气太过陌生的缘故,还是因为某些她也不知道的原因?
第二天下午,她与竹内法树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以前他们经常来这里吃东西,但自从升学之后,他们好像还是第一次一起来这里。
青木到咖啡厅的时候,竹内法树已经在等她了。
“你交了女朋友,怎么都不告诉我?”她伸手去扯他的耳朵,就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一样,但竹内法树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由着她的性子来,他伸出手来,把她的手拨到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
青木夕纪于是停下了动作。竹内法树变得不同了,她还不知道理由,但她看得出区别。
“怎么回事啊?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青木嘟囔着,拉开椅子坐下,“你想跟我说什么?女朋友的事吗?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概去年认识的吧,”竹内含糊地说,“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这样啊。”青木夕纪想说几句笑话他的话,却总觉得说不出口。于是她改口说:“那什么时候也让我认识一下?”
“我这次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竹内法树平静地说,“她也想跟你见见面。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吃饭,或者去哪里喝杯咖啡。”
“这种事,没必要特别把我约出来讲啦,你电话里说一声不就行了。”
“也不全是为了这个……”竹内法树的目光转向别处,“还有一些事。”
“是什么啊?”青木夕纪好奇地问。
竹内法树显得有点犹豫。他捏紧双手,眼神游移了片刻,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青木夕纪的脸上:“我想,我们之间,应当拉开一些距离了。”
“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青木不解。
“我有女朋友了。我们不该像现在这样……”竹内法树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
“亲密,”竹内法树选好了词语,“我们之间不该这么亲密。”
“谁跟你亲密了啊?呸呸呸!”青木大叫,“小树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这个,”竹内法树伸出一根手指,“不要再叫我‘小树’了。”
“什么?”
在青木夕纪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竹内法树继续说下去:“不要捏我的耳朵,也不要捏我的脸了。没有必要的话,我希望能尽量避免肢体接触。当然,不可以牵手。”
“我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有很多时间接你的电话,回复你的消息,也不会接到你一个电话就跑出去。我想好好谈一场恋爱,不想她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会,所以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可是,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样相处的啊?你现在却来说想要保持距离什么的……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毕竟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就像彼此的亲人一样,亲近一些又有什么不对啊?”青木不解地问。
“不是这样的,”竹内法树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平静地俯下身子看着青木,“即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再长,我们终究不是真正的亲人。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像是小孩子扮的家家酒一样,游戏结束之后,无论是怎样亲密的关系,都应该自动解除。我已经成年了,而你也马上就要二十岁了,我们早就过了扮家家酒的年纪了。”
“什么意思?”青木茫然地抬头看着竹内法树。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做朋友,就不要再用这样没有分寸的方式对待我了。如果你有了恋人,你也不会希望对方整天围着自己的青梅竹马转吧?”
“为什么非得这样不可呢?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可以跟她说清楚,我对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你这样说,就好像以后都不打算与我来往了一样。你要为了她……与我绝交吗?”
“我没有这种打算。”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怎样对待你的男性朋友,就怎样对待我。”
“可是……”青木夕纪还想说什么,却被竹内法树硬生生打断:“你还不明白吗?该结束了,早该结束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亲人,这样不伦不类的兄妹家家酒,就让它到此为止吧!”
青木夕纪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竹内法树慢慢直起身子,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静静地看着青木夕纪。
“你想明白了之后,就跟我联系,我好约时间让你们见面。”说完这句话之后,竹内法树便径直走出了咖啡厅,只留下青木在原地发愣。
“所以说,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对我发脾气啊?”青木不满地敲着桌子,“男人有了女朋友之后就都是那样了吗?”
“……”伏见由依叹了口气,“确实有点过分啊,明明之前你们关系那么好,我甚至都觉得你们是一对呢。”
“咦,你也这么想过吗?天野前辈也有这么说过。”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虽然我不太认同他的做法,但是你们确实还挺让人误会的。如果我是他的女朋友的话,我搞不好也会吃醋的哦?”伏见戳了戳青木的脑门。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青木泄了气一样垮下了嘴角,“因为是青梅竹马嘛……”
“那如果他也跟别人这样卿卿我我的,你又怎么想呢?”
“我跟小树又没有在卿卿我我!”青木反驳。
“那你闭上眼睛想象一下,要是有其他人代替了你的位置,你会是什么感受?就比如,今年夏天的烟火大会,他跟别的女孩子牵手去看,还吃一个苹果糖……”伏见循循善诱。
青木闭上眼睛。她从新年伊始开始想象,新年参拜时,与竹内法树一同合掌许愿的不是自己。她不再有理由给竹内法树庆生,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她不能与竹内法树一同赏樱。她跳过了烟火大会,想起许多微不足道的事,会有其他人缠着竹内法树聊到深夜,跟他分吃同一份便当,抢他的超大豪华芭菲。他们会在下雨的日子撑同一把伞,如果两个人都没有带伞,就只能把校服盖在头上跑回家,那个人会与他拌嘴,泥水溅到他们的裤脚上。夏天他们一起去游泳,把水泼到对方身上,冬天他们想方设法把对方推进雪地里,然后再回到家里喝一杯热茶。十二月二十五日竹内法树依旧会准备礼物,只是那再也不会是一份生日礼物,他把它送到那个人的手中,对她说“圣诞快乐”,而那个人会露出笑容,亲切地叫他……
“小树”。
青木夕纪猛地睁开眼睛,她用坚决的表情看着伏见由依:“我不会允许的!我绝对不准别人叫他小树!”
“……虽然不知道你的思考偏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你现在应该明白一点了吧?”
“大概吧,只要一想到那些……我就觉得好难过,”青木低下头,声音也渐渐低下去,“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让小树交女朋友……”
“可是你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与喜欢的人交往呢?”伏见由依问。
“就,就凭我们是青梅竹马……”青木夕纪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这样还远远不够,”伏见由依摇了摇头,“你需要更加有说服力的理由才行。”
青木夕纪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眼前一亮,却又很快低下头去。
“可是……这样的话……”她的眼泪突然啪嗒啪嗒掉落下来,“不是已经太晚了吗?”
星期六一大早,青木夕纪约伏见由依在购物中心见面,样子有些杀气腾腾。
“帮我挑几件衣服,越成熟越好。”
伏见由依笑出声来:“怎么回事啊,你要去做什么?”
“决斗。”青木夕纪一本正经地说。
两人在服装店里挑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中意的衣服。伏见由依好言相劝:“你比较适合可爱类型的,成熟风不适合你。”
青木夕纪不以为意:“那肯定是因为这家店的衣服不好看。”
伏见由依看到店员的眼神,赶快拉着青木夕纪逃跑了。
好说歹说,伏见总算说服青木买下一件白色连身裙,算是过了买衣服这关,谁料青木夕纪又走进一家美发店,说要把自己的头发烫成波浪卷,被伏见由依和好心的理发师联手反对之后,只做了一个简单的护理。
“我是理解你的心情啦,不过你到底对成熟有什么误解啊?”伏见无奈地说。
“你看,就这样。”青木夕纪把手机举到伏见眼前,上面是一个褐色卷发的女生。
“各人有各人适合的风格,要是强行去做,搞不好会变得不伦不类。”
“那还是算了,”青木夕纪嘟囔着,“我不做就是了。”
一切准备就绪,青木夕纪斗志昂扬,准备赴约。出门前她思考再三,终于还是把自己头上的蝴蝶结取了下来。
她到餐厅的时候,竹内法树还没有来。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竹内法树才出现在门口,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你女朋友呢?”青木夕纪往他身后看,没看到人。竹内法树在她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她会晚点到”,随后便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那个,小树……”青木夕纪叫他,“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我哪里不一样了?”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小树的吗?”竹内法树把手机放在桌上,皱起眉头。
“你管不着!我就是要叫你小树,而且只有我能叫你小树,别人都不行!”青木气鼓鼓地说。
“那要是我妈妈也叫我小树……”竹内试探着问。
“啊,阿姨的话可以。要是叔叔想叫的话也可以,如果你的其他亲戚……等等,我又不是想说这个!”青木意识到自己跑题了,更生气了。
“那你想说什么?”竹内问。
“等你女朋友来了再说。”
“你可以先跟我说,我先听听看。”竹内不知为何脸上带着笑意。
青木深吸一口气:“那你可听好了。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我绝对不答应!跟小树在一起的时间我都很开心,所以我以后也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说青梅竹马只不过是家家酒,那我们就结婚!我要霸占你的时间,不允许别人抢走,就算被别人抢走了,我也会想办法抢回来!要是有人说我卑鄙无耻,那我就堂堂正正地卑鄙无耻,直到你跟她分手为止,我都不会罢休,就是这样!”
竹内法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果我说,我死都不要跟她分手,那你要怎么办?”
青木夕纪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那,那也不能让你死了……我到时候再想想办法……总,总之,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来?我要把这些话再跟她说一遍。”
“那个不着急,她大概还在路上,”竹内法树看了一眼手机,又把视线转回来,“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说,想要跟我结婚?”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青木夕纪理直气壮地问,“也就只有结婚可以让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为亲人了吧?”
“只是为了这个吗?”竹内法树问,“你要知道,结婚这件事并不是像嘴上说的那样轻松,不好好考虑的话,可是会后悔终生的。”
“我有好好考虑过啊,”青木说,“这是我考虑过后的结果。除了小树,我想象不出自己跟其他人结婚的画面。”
“那也许只是因为我们认识得太早,你还没有来得及认识其他人,也许未来你还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没关系,不会有更好的了 ”青木夕纪认真地说,“我已经认识很多人了,但我还是……最喜欢小树。”
竹内法树双手捂住脸,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听见青木夕纪的声音逐渐带了哭腔:
“只不过,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明白的有点晚……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直接告诉我吧,我不会再来纠缠你的。但是,如果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话……”
“我喜欢你。”
竹内法树说。
“咦?”青木夕纪吃了一惊,“我幻听了?”
“要我再说一次吗?”竹内法树叹了口气,刚打算开口,就被青木夕纪捂住了嘴:“等等,不要让你女朋友听到了。”
“没有什么女朋友,”竹内法树忍笑,把青木的手拿开,“那个是我的学姐,我找她来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青木夕纪一开始还疑惑不解,眼看竹内法树的笑意越来越浓,她突然搞懂了一切,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好啊!你骗我!你骗我的感情!你等着,我今天就要把你做成刺身!”
“对不起,那个,我请你吃……”
竹内法树话还没说完,就被青木按着肩膀摇晃起来,他连连求饶的时候,青木夕纪突然凑近他的脸。这让竹内法树忍不住有了些暧昧的联想,于是他闭上眼睛。
三秒钟后他捂着额头惨叫,青木夕纪给了他一记头槌,自己也捂着脑袋呻吟去了。
“笨蛋。”
“你说谁笨蛋?”
“我说我们两个。我们两个都是。”
竹内法树站起身,把青木夕纪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拿开,伸手揉了揉。随后他揽住她的肩膀,低下头稍微凑近了些,问她:“可以吗?”
青木的睫毛颤了颤:“你不会也来撞我吧。”
“不会的,”竹内法树承诺,他又问,“可以吗?”
青木露出一副凝重的表情,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那好吧。”
她闭上眼睛。
就这样,在这一家普通餐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两个额头红肿的笨蛋偷偷地交换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这是他们的初吻。
+展开
*把之前写的东西都放上来了,热热闹闹地毕业!高中篇在这里结束,还会有大学的番外,努力不鸽掉!
*感谢大家,玩得好开心嘿嘿,有机会再见吧!
01 游泳社的日常
青木夕纪走出更衣室,迎面便撞见一脸严肃的酒井悠人。酒井伸出一只手,意图将她拦下,青木不解:“让我过去啊?”
“把你的泳圈摘掉。”酒井板着脸。
“才不要!”青木吐吐舌头,稍微弯下身子便从酒井的胳膊下钻了出去。她无视身后酒井的抗议,径直跳进了泳池,发出巨大的“扑通”一声。
“说了多少遍不要跳进泳池啊!”酒井气急败坏地喊。青木冲着酒井做了个鬼脸:“哼,少管我!”
“青木同学很有活力啊,”游泳社顾问岩崎雪之丞从更衣室走出,“不过不能在游泳馆内奔跑,也不能直接跳进泳池,这些都是很危险的事。”
“知道了——”青木虽然嘴上答应,但显然没往心里去。她看了一眼酒井悠人,告起状来:“老师,悠人君要抢我的泳圈,这个是不行的吧!没有游泳圈,我会在游泳池里淹死的,这绝对是谋杀!”
“你还好意思说啊!”酒井悠人抗议,“你加入游泳社这么久了,还完全不会游泳,这简直是游泳社的耻辱!”
“我们又不参加什么比赛,会不会游泳又怎样啊。再说了,你这个戏剧社的成员,不也是压根不会演戏吗?”青木反唇相讥。
酒井的脸色变得更差了:“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啊?”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岩崎老师试图缓和气氛。他看向酒井,说:“泳圈这件事,酒井同学也跟我提起过,嗯……等大家都到齐之后,让酒井来解释一下如何?青木同学你也先从泳池里出来,如果拉伸不充分的话,很容易抽筋。”
青木点头照做,反正不管酒井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泳圈。
游泳社的社员陆陆续续到齐了,所有人站成一排,听岩崎老师讲了些老掉牙的注意事项。
“啊,还有一件事,”岩崎老师看向酒井,“作为社长,酒井同学有些话想对大家说。”
“是的,那个……成为社长之后,我也想了许多,作为社长,我至少不应当毫无作为,也是时候为这个社团做点什么了。虽然因为今年大家都会因为升学考试或者其他事情变得忙碌,可能无法顾及社团这边的活动,但至少在这一年里,我希望大家都能不留遗憾。”
酒井的目光转向青木:“让那些至今都没有学会游泳的人学会游泳,让学会了游泳的同学们游得更好,这就是我的目标!”
岩崎适时接过话头:“在我看来是相当切实可行的目标。所以青木同学,你也是时候把游泳圈拿掉了吧?”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青木缓缓摘下了泳圈。
想不到青木夕纪这么配合,酒井有点吃惊,正当他打算说点表扬的话的时候,只见青木把泳圈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休想!我才不会离开我心爱的游泳圈!”青木夕纪大声喊,“我明明可以靠游泳圈游得很快,为什么不戴着它呢?人可以借助工具的话,为什么还要徒手劳作呢?而且啊,为什么是悠人这家伙当社长啊?我觉得让我来当这个社长才比较合适!如果投票选举的话,肯定是我的票数比较多!”
“让悠人君当社长,我想是因为他看起来还算可靠吧?”一旁的树木树理说道。
“树理姐姐!你居然不站在我这边吗!”青木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树理走过去摸了摸青木的头:“不过小夕纪当社长的话,估计会很有趣也说不定哦~”
“对吧?”青木一秒钟便恢复了笑脸,“如果我当社长的话,我绝对会让社团活动变得更有趣,比如举办泳池party之类的!”
“青木同学,那种事情老师是不会允许的。”岩崎说。
“所以说,让悠人君成为社长是老师在背后支持的啊,”青木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是所谓的傀儡政权……或者是你们在背地里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什么的?”
“哪有那种事!”酒井悠人显而易见地脸红了,“你不要胡说啊!而且你也过于自信了吧!你以为谁会给你这么胡来的家伙投票啊?你不是连游泳都不会吗,怎么可能当社长啊?”
“你不是也不会演戏吗?”
“所以戏剧社的社长也不是我啊!”
酒井悠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青木,你说过你要考东大的对吧?明明能够学会游泳的人,比能考上东大的人多得多吧,那么,一个连游泳都学不会的人,要怎么考上东大,你倒是说说看啊?”
青木因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这,这,游泳这种事,我当然是学得会的!”
“那你倒是学会游泳给我看啊?”
“不要小瞧我!我可是非常聪明的!游泳什么的,我很快就学会了!”青木跳起来,把泳圈踢到一边,“我今天就学给你看!”
“激将法大成功啊……”树木树理叹了口气,看向酒井悠人,对方得意地冲她比了个V字。
“不要害怕,小夕纪,把头埋到水面下面,自然就会浮起来了。”
“不要啊!好可怕!我感觉身体在下沉啊!这样把头埋进去的话肯定会淹死的吧!”
树木树理好言相劝,但青木夕纪完全听不进去,抓着栏杆不停地扑腾,就是不肯把头埋进水里。
岩崎老师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冷静一下,青木同学。我有一个快速学会游泳的秘诀,你想听吗?”
“当然啊!是什么?”青木喜出望外地问。
“听好了,首先要深吸一口气,不要从鼻子呼吸,而是慢慢地从嘴巴吐气,然后……”
然后岩崎老师就伸手把青木的头一把按进了水里。
“老师!”青木从泳池里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抗议,“不要对学生使用暴力!”
“但是,有感受到水的浮力了吧?”岩崎笑眯眯地说。
“啊,确实有一点,”青木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感受,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把头埋进水里真的能浮起来呢。”
拜岩崎雪之丞的教育所赐,接下来的游泳训练进行得还算顺利,这一天结束的时候,青木已经能洋洋自得地漂在水面上了。
“我就说我很快就能学会的吧?”她得意洋洋地向酒井炫耀。
“等到你真的学会游泳再来这样讲吧。”酒井相当头疼地说。
“不好意思,打扰了。”
社团活动即将结束时,渡边诚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小盒子。
“是来找名取川同学的吧,我们这就要解散了。”酒井说。
“是的,那个,我还给大家带了试做的布丁……”
“什么!布丁吗?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青木夕纪一个箭步冲上前,从渡边诚的手中拿过布丁和塑料勺子,“我不客气啦!”
“等一下……”一旁的名取川星想要拦下青木,但在他的手碰到青木之前,她就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把布丁送到了嘴里。
“呜,这味道……”青木夕纪的脸皱到了一起,然后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哇啊!青木同学!”大家立刻乱成一团。酒井大声呼叫岩崎来查看状况,名取川星拉着渡边诚,犹豫着要不要逃离案发现场,女生们七手八脚地把青木扶到一边的躺椅上。
岩崎很快赶到了,他查看了一下青木的状况,摇了摇头:“我救不了她。”
“什么!”酒井冲到青木旁边,“青木同学,你不能死啊!”
青木的眼睛缓缓睁开,声音微弱:“我还有……最后的心愿……”
“不管你有什么心愿,我们都尽量满足你!”酒井快哭了。
“把……社长的位置,让给我的话……”
“那你还是死了算了。”酒井毫不留情地说。
“不要这么冷漠啊!”青木弹了起来,“我死了就没关系吗?”
“青木同学,你要是还有什么心愿,就托梦给我,我会烧纸钱给你的。”酒井悠人冷酷无情地走开了。
“那个,青木同学,没事吧?”渡边诚担忧地询问道。
“刚刚只是闹着玩的,嘿嘿,”青木挠了挠头,“但是布丁真的好难吃,我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呢。”
“难吃……会死掉一样的难吃……”渡边诚宛若遭受雷击,瞬间失魂落魄了起来,一旁的名取川星皱眉:“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这可是渡边很努力做的布丁啊。”
“那你要不要尝尝看这个巧克力布丁的味道?”青木问。
“是芒果布丁……”渡边诚的声音宛若幽魂般在两人旁边响起。名取川星打了个冷战,赶快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赶紧去换衣服吧,也到了该回去的时间了。”
“啊,一切平安真是太好了,”树木树理感叹道。她转头看向岩崎,“但是岩崎老师,那你刚刚说,救不了小夕纪是什么意思?”
“因为不需要救,自然就救不了啊。”岩崎理所当然地说。
“下次还是不要用这种让人误解的表达方式了吧……”
鸡飞狗跳的游泳社活动终于结束了。青木夕纪回到家,读起竹内法树给她整理的物理笔记。她翻过一页,读到讲述“浮力”的内容时,突然有种恍然大悟般的感觉。
“什么事啊?我正在上课呢……”竹内法树压低了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青木夕纪可不顾忌这个,她充满着喜悦地冲着自己的青梅竹马大声宣布自己的发现:“我懂了,原来游泳就是阿基米德原理!物体受到的浮力等于排开液体的重力,所以游泳的时候要把头埋下去!”
“啊?是这样没错……但我还在上课,先不跟你说了……”
竹内法树挂断了电话。青木夕纪并不在意,沉浸在自己的大发现里。
啊,我果然是个天才,青木夕纪愉快地想。
02 蝴蝶结
“我说竹内,你其实是有女朋友的吧?”
“啊?为什么这么说?”
竹内法树看向身旁挤眉弄眼的社团前辈,有些不解。他顺着对方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上面套着一个蝴蝶结装饰的发圈。
“这不像你用的款式,应该是给女生准备的吧?真好啊,我也想要个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竹内摇头否认。他看了一眼发圈,叹了口气:“是女朋友就好了。”
社团前辈顿时露出同情的表情,拍了拍竹内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兄弟。”
竹内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发圈是什么时候跑到他手上的。上周末,青木夕纪一大早用十五个夺命连环call把他从床上拖起来,要他陪她去海洋馆玩。
“再不出来透透气,我就要变成一台机器了!”青木说。她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绑麻花辫,而是扎了一个马尾,看起来有点新鲜。
据她所说,最近她几乎把所有闲暇时间都拿来读书了,放学后还要去补习班继续念书。
“哇啊,累都累死了!每天要做好多好多题,看好多好多东西!呜呜呜,小树,你可不可以把你的脑袋借给我?”她一只手按住竹内的头摇晃起来,竹内被晃的有点晕:“别晃了大小姐,我快吐了。”
青木听了,吓得后退两步:“你可别真的吐出来!”
“……”竹内心情复杂。
两人搭电车去海洋馆的路上,青木的手机响了。她先是挂断了电话,但对方再度打来,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她终于接了电话。
“什么?补习班?我forget了。”
“on the电车啊。”
“不要,我才不要上课,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变成robot了!”
“老师好啰嗦!不能打扰别人的date不是常识吗?”
“我说了是约会,D,a,t,e,Date,老师你是嫉妒我吧?毕竟一把年纪还是个单身汉,没有跟女人约会的机会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只是出来透透气,你也不忍心看你心爱的学生因为压力过大而Boom了吧?”
“什么!这里要用break down吗?英语好麻烦……好啦好啦我会找时间补上缺掉的课程……什么,双份作业?再通融一下啦!”
青木挂断电话,转头向竹内抱怨:“补习班的老师好啰嗦。”
“我以为你今天休假。”
“没差啦。”青木笑嘻嘻地说,“反正我是不会去上课的。”
“课程不要紧吗?”
“不要紧不要紧,那种事情什么时候都好,我今天就只想和小树一起去海洋馆。”
竹内的耳朵有点热,这基本是常有的事。
“那,这算是约会吗?”他试探着问。
“啊?”青木稍微愣了一下,“刚刚是故意想要气那个死板老头的,不过小树你要是想当成约会的话也没关系哦。”
青木夕纪用手指戳他的脸,揶揄他:“是不是上了大学之后发现周围的人都有女朋友,开始觉得寂寞了?会想着‘我也好想把女朋友的合照发去ins炫耀啊’这种事吧?不要不好意思,这种心情大家都能理解,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发我跟我的合照嘛,文字就写‘今天和jk约会了’,绝对会被羡慕死的吧?”
“这个就免了吧。”
“真的吗?真的不用吗?”青木一下子把脸凑得很近,“难不成,你已经交到女朋友了?真是的,好歹也告诉我一下嘛,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啊。”竹内稍微与她拉开一点距离,摆了摆手。
“我想也是啦,”青木回到原位,“你交到女朋友才奇怪呢,感觉你非常没有女人缘。”
“……”
竹内决定换个话题。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你讲了不少英文单词。”
“还不是那个死板老师要我平时多应用英语,”青木气鼓鼓地说,“我希望他有一天能冲我大喊‘我受够你的说话方式了!’,但他好像还挺乐在其中。”
“最近很累吧?”
“累死了!所以今天一定要好好玩一下,玩够接下来一年份的!”
“要玩够一年份的也太难了吧……”
竹内叹了口气,跟着青木走下电车。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来海洋馆。青木轻车熟路,抓着竹内直奔水母馆,掏出手机对着玻璃缸疯狂拍照。拍够了,她又把手机递给竹内:“给我拍一张。”
“这里光线不太好……”
“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于是竹内认命地按了几下拍摄键,照了几张青木夕纪在水母前比V字的照片。
“根本看不见脸。”
青木翻看照片,发现在水母馆的灯光下自己只是个黑影,不禁用责备的眼神看着竹内。
“就跟你说了不行的。”竹内摊手。
“算了,反正也没关系。”
青木收起手机。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一边看水母,一边聊一些琐事。竹内法树给她讲了一些大学的事情,基本都是挑有趣的事情讲,希望能让青木对升学这件事更有动力。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她能拥有一个更好的出路。青木笑个不停,把头靠在竹内肩膀上。竹内本应该对她的这种举动习惯了才是,但不管是多少次,他都会觉得有些紧张。
“小树,我困了。”青木打了个哈欠。
“熬夜打游戏了?”
“哪有那种时间啊,习题多到做不完啊……”
青木又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地说着各个学科的习题,最后以一句“学习好难”做了结尾。
“其实要是找对方法会容易很多,比如记忆就有很多诀窍……”
他只说了个开头,便感觉肩膀上青木的头稍微往下滑了一点。她显然是睡着了。竹内小心地动了动身体,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想去揽她的肩膀,但觉得那样太过亲密,又害怕吵醒她。她显然累坏了,竹内法树想,是什么让她这么拼命?她终于开始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了吗?
总归不会是为了我,竹内想。
就算她是害怕两人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才采取行动,那也只可能是出于友情上的不舍。那种因为追赶心上人努力学习的少女漫画剧情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如果说得残酷一些,青木夕纪通过一年的努力考上东大的希望也全然没有。她不是什么天才,更算不上聪明,努力得又太晚,比起那些努力的天才们,从起跑线上就落后太多。
他对青木夕纪有些担忧,如果这样努力过却失败了,她会不会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她不像是会自暴自弃的人,但谁又说得准呢。
他想摸摸青木夕纪的头,又把手放下了。竹内法树悄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前置摄像头里的他们在水族馆的昏暗光线下只是两团模糊不清的影子,只有游动的水母在他们身后清晰可见。
他按下快门。
从水族馆出来之后,两人去纪念品店逛了一圈。青木对一个企鹅形状的发圈很中意,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她把头发解开,把原本的发圈递给竹内。
“替我拿一下。”她不等竹内回答,便跑去一边的镜子那里绑上新买的发圈,显得很满意的样子。
竹内接过发圈,顺手套在手上。他随后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青木似乎也忘记了这回事,没有向他索要。两人接着又去了甜品店,青木说要请客,竹内便不客气地点了豪华芭菲,给青木的钱包做了瞬间瘦身。他们又去逛了游戏中心,在外消磨时间直到天黑才分开。
那之后他就一直把发圈戴在手上了,就好像这是他自己的东西一样,直到被社团的前辈提醒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给青木夕纪发了条消息,告诉她她的发圈丢在自己这里了。青木夕纪过了好一会才回复他,“那就放在你那里吧,反正也戴得够久了”。
竹内法树随便回复了几个表情,把手机扔在一边。他打开抽屉,取出里面的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些发圈和发卡,无一例外都有大大小小的蝴蝶结。他取下手上的这一个,放了进去。
总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他想。
03 六一儿童节特别篇
最近,孩子们之中开始流行“勇者斗恶龙”的游戏了。没有什么复杂的规则,只是一个孩子扮演恶龙,另外的孩子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追着他到处跑罢了。一般这个恶龙的角色都是由竹内法树担任,毕竟他又瘦又小,讲话也轻声细语,就算要他扮演这种角色,他也不会说上半个不字。
虽然如此,但不代表竹内法树就喜欢这种角色。每次被大家戴上象征恶龙的犄角和尾巴的时候,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到为首的孩子下命令之后,他才跌跌撞撞地跑起来。他不太擅长跑步,从来都甩不开身后的人,只能任由孩子们用手中的树枝,纸糊的剑,或者充气锤子一类的东西敲敲打打。等到他再也跑不动了,那些孩子就哄笑着一拥而上,轮番用手里的东西打在他身上。
竹内法树蹲在地上,护住自己的头部。他不觉得疼,只觉得害怕,明明大家只是在玩,他却觉得很害怕,怕到快哭出来。很快就过去了吧,他心里想着,他们很快就会玩腻了,他紧紧咬着嘴唇,等着孩子们停下来。
“你们干什么呢!”突然,一个不速之客闯进了孩子们之中。青木夕纪双手叉腰,神气十足,冲着孩子们大声喊道:“不准欺负小树!”
“我们才没有欺负他,我们只是在打恶龙。”为首的孩子反驳。
“就是啊,我们只是在玩而已!”其余的孩子也七嘴八舌地吵嚷起来。
“小树才不是恶龙呢,你们就是在欺负人!”
竹内法树抬起头,从孩子们组成的人墙的缝隙里看她。她的头上戴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花环,手上拿着一根小木棍,嘴里哇哇叫着什么动画里的台词,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哇啊,恶龙的同伴要把恶龙救走了!”为首的孩子匆忙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充气狼牙棒,试图拦下青木夕纪,但她只是稍微弯了下腰,就从那男生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
很久以后,竹内法树偶尔回忆起那个金色的下午,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但他还记得青木夕纪向他跑来的时候,落日在她身上洒下金色的光。她像个威风凛凛的骑士,手持宝剑披荆斩棘,只为救出落难的公主,虽然她没有穿着盔甲,手里也只有一根可笑的小木棍,但在那一天,她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他的骑士。
竹内法树看得呆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来到自己面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发什么呆啊,快走啦!”青木夕纪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这样拉着他跑出了那片空地。
“真是的,你为什么要让他们欺负你啊。”
他们跑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青木夕纪扔掉手里的木棍,三两下便爬上单杠架,居高临下地看着竹内法树。
“只是在玩游戏而已啦。”竹内法树说。
“是这样的吗?”青木歪了歪头,“玩游戏的话,应该是大家都开心才对,但你一点也不笑啊。”
竹内法树不说话了。他的头上还戴着恶龙的犄角,腰上绑着的尾巴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把犄角从头上摘下来,纸板做的犄角歪歪扭扭的。
“不开心的话就不要跟他们玩了,真是搞不懂你们男生,”青木夕纪鼓起脸颊,试着爬到更高一点的地方去,“他们为什么总是欺负你啊?”
竹内法树本想解释一下,他们并没有欺负他,但想了想还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因为我跑不快,跳不远,一点都不厉害。你知道丛林法则吗?动物里最弱的那个,会被其他的人淘汰,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我觉得小树很厉害啊!”青木夕纪想都不想地说,“我做不出的填字游戏你都会做,算数题也一下子就解出来了,你连丛林法则都知道,这个词我都完全没听说过呢!不管他们怎么说,小树在我心里就是最厉害的!”
“是,是吗……”竹内法树因为对方突然的夸奖有些脸红。
“真的!小树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我最喜欢小树了!”青木夕纪笑着说。
竹内法树的脸更红了:“我,我也喜欢你。”
“嘿嘿。毕竟我可是人见人爱的美少女嘛!”青木夕纪得意地说。她从单杠架上跳下来,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都这个时间了,该回家吃晚饭啦!”
她看向竹内法树,发现他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
“你捡那个做什么啊?”
“嗯……防身用。”竹内含糊不清地说。青木也没在意,她拉过竹内法树的手,两人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当孩子们再次提议要让竹内法树做“恶龙”的时候,竹内罕见地摇了摇头。
“我不愿意,”他说,“如果你们一定要我当,我以后也不会跟你们玩了。”
“而且,”他补充道,“我也不会把作业借你们抄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对他突然的转变感到惊讶,他们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玩起其他的游戏来。
从那之后,竹内法树便再也没有戴过那个犄角了。
“小树,这是什么东西?”
“啊。”
青木夕纪把一个盒子递到竹内法树面前:“可不是我故意打开的,我只是不小心把它碰倒了。你怎么把垃圾装在盒子里啊?”
“这不是垃圾,”竹内法树随口答道,“这是骑士的剑。”
“少来!又在糊弄我!”青木夕纪不满地说,“把树枝装进盒子里,小树真怪。”
竹内法树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青木皱起眉头:“干嘛那么看着我啊?”
“没什么。”
等到青木夕纪离开竹内家,往自己家的方向走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现,锤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啊,该不会是那个吧!”
但她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啦,算起来,都已经过了十几年呢……啊,我和那家伙认识那么久了吗?说起来那个时候的小树,好可爱哦,感觉很好欺负的样子呢……长大了之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她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愉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04 圣诞节
竹内法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皱着眉头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包间里吵吵嚷嚷,几个前辈有点醉了,正高声吵闹着什么。
他站起身。
“对不起,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啊?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我们可还要去喝第二轮呢!”
“竹内君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吗?明明今天可是圣诞节,不趁此机会狂欢一下吗?”
几位前辈转向他,你一言我一语地挽留他。竹内法树略略低头说声抱歉,绕开几个缠在一起的酒鬼,拿过挂在衣帽架上的帽子。
“不好意思,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所以只能失陪了。”
“哎呀,既然这样就只能放你走了,竹内君。下次我们可一定要玩个尽兴啊!”
对其他人说了声感谢的话,竹内法树裹紧大衣,戴上帽子,踏入冬日的寒风之中。
街道上到处都是圣诞节的气息。圣诞老人,圣诞树,喧闹的人群,竹内法树穿行其间,步子迈得很大。从这里到他的出租屋要十五分钟,现在的时间是八点三十分,之后乘坐电车……预计到达时间是九点左右。稍微有些晚,他想,但也还算在接受范围之内。
九点一刻,竹内法树艰难地按响青木家的门铃。开门的是青木的母亲,她先是吓了一跳,看到是竹内之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快进来吧,我去叫夕纪。你拿的是给她的礼物?可真是了不得。”
“真抱歉,这么晚打扰了。”竹内跟着青木太太走进客厅,把礼物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
青木夕纪很快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沙发上的一人一熊吃了一惊:“天啊,这是要送给我的?”
“我记得你说你想要来着?”竹内法树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记得这个还挺贵的……你不会反悔的吧?”青木夕纪若有所思。在得到竹内法树的保证之后,她高高兴兴地扑向那只一人多高的米色毛绒熊,力度之大仿佛要将熊身首分离。
“这只熊身上好冷。”青木夕纪仿佛想到什么,松开熊站起来,片刻后给竹内法树倒了杯热水。
“总之多谢啦,小树。圣诞快乐!”
“嗯,生日快乐。”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同时也是青木夕纪的生日。从前每年的这一天,青木家都会庆祝一下,也会请一些朋友来家里。但今年因为青木是考生的缘故,并没有举办什么庆祝活动,只是一家人简单地吃了晚餐。
“我也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青木夕纪递给他一个盒子,示意他现在就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副毛绒绒的耳罩。
“可别小看了它哦,”青木夕纪得意洋洋地从耳罩下方扯出一条线来,“这可是具有保暖功能的耳机,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你很会挑东西嘛。”竹内法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苦笑。他还是挺看重耳机的性能的,不过以青木的财力,大概只会买到性能差劲的东西。虽然心里这样想,但他还是把脖子上的耳机放进盒子里,戴上了青木送他的那一个。至少保暖性能应当不错,他想。
“那么我也该回去了。复习要加油。”
“你这就要走了吗?真是的,多留一下嘛,我复习好无聊,快闷死了。”
“毕竟现在也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去。”
“那我送你去车站。”
青木夕纪不由分说,冲进自己的房间里飞快地换好了衣服。如果自己先走的话,她搞不好会追过来的,竹内法树这样想。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同她一同出了门。
“最近……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他跟青木夕纪一同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冬天的风有几分凛冽,让人不由自主地裹紧衣服。
“真是的,怎么你也问这种问题啊。”青木夕纪撇了撇嘴。
“只是随便问问。毕竟也快到一月了,”竹内法树犹豫再三,说道,“我有点担心。”
“没关系,没关系,肯定没问题的啦,”青木夕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可是信心很足。”
但是,竹内法树充满担忧地想,青木夕纪现在的成绩,距离东大依旧很遥远。虽然她的偏差值的确有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提升,虽然仍然有些不太稳定,但如果运气好的话,应当能够考上不错的学校。但是,以东大为目标,是否有些过于自信了呢?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是否该把这些话讲出口。再怎么说,那都是青木夕纪自己的选择,自己只要在一旁守望着,支持着就可以了。或者说,这必须由青木夕纪自己来做选择,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也好,也都应当她自己来承担这个责任。建议她重新选择志愿的人,建议她将眼光放得实际一些的人,一定不止一个。即便如此,她却依然固执地想要走上这一条道路,那么自己又凭什么让她回心转意呢?
他为此烦恼了很久。也许从青木夕纪说出想要上东大的那个瞬间就开始了,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应当按着她的脑袋,要她更换一个更加实际一些的志愿,好让她不至于面对如此努力也达不到目标的失落。也许现在已经晚了,但他也终于下了决心,自己应当为此做点什么,哪怕是徒劳的努力也好。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有考上东大,你还有其他学校作为保底吗?”竹内法树试探地问道。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啊?”青木夕纪仍旧满不在乎,“我肯定能考上东大的啦。其他的学校我才没有在考虑,不然会分心。”
他甚至对她的自信有几分恼火了,她为什么就如此轻率地对待自己的未来?为什么就敢将自己的全部赌在那个伸手也抓不住的目标上面?
“你这样是不行的。”他停下脚步,罕见地对自己的青梅竹马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也许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你有好好考虑过你的未来吗?”
“小树……”青木夕纪惊讶地看着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有些不知所措。
“我并没有不支持你去读东大,但到了现在,你也该明白,你现在的成绩是没办法的吧?考上大学不是你喊几句口号就能成功的,整个日本又不是只有东大这一所大学,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非考上东大不可啊?你也该给我清醒一点了吧!”
竹内法树借着气势一股脑喊出这些话,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开始觉得后悔,也许他不该说这样的话,也许青木夕纪会哭,会讨厌他,可是他非说不可。他看向青木夕纪,准备着只要她哭出来,就立刻认错服软,但青木夕纪只是笑着看向他。
“没想到,小树你还是说出来了啊,”青木夕纪微笑着,“我还以为,至少你会支持我到最后呢。”
这次换成竹内法树愣在原地了。青木夕纪踢了一脚路边的电线杆,像是发泄般把话说得飞快:“我早就没有以东大为目标了,我并没有蠢到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清的地步。我的志愿表里连东大的影子都没有,虽然我的的确确非常想去东大,可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至少,我想要说些大话,在大家面前,在小树面前装酷耍帅,到时候大家发现我没有被东大录取,而是考上其他大学的时候,一定会‘哇’地叫出声吧,不过说不定,是因为我还不想放弃,我还是想去东大念书,所以才一直这样讲的吧。”
青木夕纪抹了一把眼泪,看向竹内:“我很害怕,如果大家都去读大学了,而我却没有,是不是就会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了?所以我要比任何人都走得更远,所以我才想要去读东大。一开始我是这样想的,现在的我,应该已经不会被你和大家抛下了吧?但我现在还是想要去读东大,只是因为我为了这所学校,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可是,我的努力还不够多,所以我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不管是同学也好,老师也好,爸爸和妈妈也好,大家都对我说,应当现实一些,最后我也的确这样做了。但只有小树说,你一定可以的,一定能考上的,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都很高兴。我一直以为,你会支持我到最后的,小树。”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让你担心了。本想等到被录取的时候再吓你一跳的,现在这样,算是计划失败?”
青木夕纪笑着说,但眼泪一直流个不停。竹内法树朝她迈出一步,想帮她擦掉眼泪,却感觉脸上落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ゆき。”*
“啊?”
青木夕纪呆呆地看向竹内法树。一片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紧接着是更多,不知不觉间,天空中便飘满了雪花。
“下雪了。”竹内法树说。
青木夕纪这才回过神来。她三两下擦干眼泪,兴奋地看着飘洒下的雪花:“下雪了,今年又是白色圣诞节呢!”
*夕纪(yuki)与雪同音。青木以为竹内叫了她的名字。
05 毕业
到哪里了?
快了。
十分钟前你就这么说!
已经在电车上了。
到底还有几站啊!
嘛……这个……
你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啊,被看穿了吗……
竹内法树挠了挠后脑,把手机放进口袋。在青木夕纪的揭榜日睡过头这件事肯定要被她好好念上一顿,钱包的缩水也是逃不掉的既定事项,青木可是对他承诺过的大餐充满了期待。
啊,揭榜日啊。竹内心中感叹着,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也过了一年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顺利地考上了东京工业大学。揭榜那天青木跟着他一起来,看到录取名单的时候激动得又蹦又跳,好像考上大学的是她一样。
“你啊,好歹操心一下你自己吧,”竹内法树叹气,“之后你也是应考生了,到底是要读大学还是工作,到底有没有在考虑啊。”
“我当然是读大学了啊!”青木夕纪叉腰,“我可不想现在就工作!”
“是么?”竹内法树不客气地指出事实,“你现在的成绩,大概只能去北海道读书了。”
“北,北海道?”
“是啊,家人和朋友全都不在,只有你一个人在北海道……你在那边能照顾好自己吗?”竹内法树故意把事情说得很夸张,青木完全被他唬住了,回去的路上满脸惨白,时不时地念叨着“北海道”。
青木之所以说要去考东大,应该也有竹内自己这番话的原因。就结果来讲,还算是好事。竹内笑笑,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果然收到青木发来的一连串骂他的消息。
电车在此时到站,竹内迅速按了几下屏幕,报告电车已经到站的消息,站起身来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真是的!”青木一见到他,就扑过来扯他的脸,“我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迟到!”
“哎哟……”竹内理亏,任她蹂躏,“你可以不用等我,自己去看啊……”
“我不敢看!”青木这话倒说的理直气壮。竹内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陪你去总行了吧。不过之前你不是说十拿九稳的吗?”
“啰嗦!我就是不敢看!怎样!”青木夕纪大力把竹内法树的脸往两边拉。
“松手吧大小姐,我们还是把正事做完了再说……”
“我找左边,你找右边。”
“喔。”
“我还没看到,喂,你找到了吗?”
竹内转头看向青木,发现她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
“你完全没在看啊!”
“我不敢看嘛!小树你替我看!”青木死活不肯把手放下来。
“这种事还是要你自己来看才行。”
“可是……”
“那好,我替你看。咦,不管怎么找,我都找不到你呢……难道是没考上吗?”
“才不可能呢!”青木猛地松开手,仔仔细细地在名单上寻找起来。过了一会,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跳起来抱住了一旁的竹内法树。
“啊!我考上了!我可以去读大学了!”
“呃,恭喜?”
竹内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手往哪里放好。他猛地觉得脚下一空,兴奋的青木竟然把他给抱起来了。
“哇啊!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啊!”
虽然是堪堪两脚离地的程度,但也够惊人了。
“是肾上腺素啦肾上腺素!”
青木放下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电话:“妈妈?我考上啦!我考上东学大啦!”
青木夕纪的脸上满是心愿达成后的幸福笑容。
趁着新年参拜的时候,竹内法树好好地与青木聊了聊对以后的打算。得知青木夕纪的目标是东京学艺大学的时候,竹内不免松了口气。原来她真的有好好地在考虑,这对于青木夕纪来说还真是难得。
但与此同时,他又感到深深的挫败。明明自己应当是最了解她的人,明明一直以来都在她身边,却一点也没发现她一直以来的谎言。他真的了解青木夕纪吗?还是说,那些只是陪在她身边的漫长时间给予他的幻觉?
青木夕纪对他的烦恼一无所知,她倒是显得很高兴,滔滔不绝地对竹内说起自己对未来的想法。
“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觉得我可以去做老师,幼稚园的老师!我很喜欢小孩子,能在幼稚园工作一定很有趣!”
“估计也会很辛苦。”
“我才不怕呢,复习这么辛苦我都没有怕!我以后肯定能当个好老师!”
“嗯,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被大学录取才行。”
“我肯定能考上的啦!模拟考试我可是得了S的!”青木大言不惭地说。
“哪有S啊……”竹内叹气。
满怀着对青梅竹马的担心,竹内为她祈愿考试顺利。也许是青木的努力被神看在了眼里,她的心愿,竹内的心愿现在都已经达成,她离自己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不得不说,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我肯定不会哭的。”
青木站在校门口,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
“毕业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很让人高兴的事。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了,搞不懂为什么每年都有好多人在毕业式上大哭。”
“……”竹内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天是青木夕纪的毕业典礼,同时也是灰羽高校最后一届学生的毕业典礼。作为往届生,想到自己的母校要被拆除,竹内也觉得隐隐有些难过。
一年前他从这里毕业,虽然知道灰羽在送走下一批毕业生后就会废校,但毕竟还有一年时间,并没有什么实感。只是现在,他切实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青木一家往礼堂的方向走了,竹内说自己想在学校里转转,跟他们暂时分开。他找到自己班级的教室,里面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几个后辈认出了他,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他随意在教室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莫名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自己才是今年的毕业生一样。他去年从灰羽毕业,进入大学,所有的一切都崭新而陌生。新的知识,新的朋友,独居生活,兼职打工,联谊活动,社团聚会,世界一瞬间变得很大,可他并没有与高中生活切断联系。
很显然的,是青木夕纪将竹内法树与他的高中生活连在一起。只要她仍在灰羽读书,他那已经结束了的,珍贵的高中时光,就仿佛没有结束一般延续下去。
只是,在今天,青木夕纪也即将毕业了。
竹内法树有些伤感。毕业生们都去参加仪式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人。他听着礼堂里隐约传出的声音,不由得想着,青木的未来,他自己的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他们会不会在某一天也与彼此分开?当青木也离开了家,进入了大学,拥有了新的朋友与新的生活,甚至有了倾慕的对象之后,仅仅是青梅竹马的他还能陪在青木身边多久呢?也许他应当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青木夕纪并不对自己抱有恋爱感情,自己对她来说更像是兄弟或者友人,如果贸然踏出这一步,她还会与自己这样要好吗?
竹内法树后知后觉地想到,新年参拜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祈求恋爱顺利。
想着毕业典礼应当快结束了,竹内法树便离开了教室。他在礼堂门口找到了看起来心情不错的青木夕纪。
“叔叔和阿姨呢?”竹内问。
“他们先回家了,我还想跟朋友多说些话。小树你呢,不回去吗?”
“我也有些事,你回去之前给我发个消息,我今天跟爸妈说好要回家住,正好一起走。”
“ok!”青木冲他比了个手势,一溜烟地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虽然是跟青木说了自己还有事要做,但竹内法树事实上无事可做,只是随意闲逛,与认识的人闲聊上几句而已。由于这是灰羽的最后一次毕业典礼,也有许多像他一样的往届生回到学校。竹内遇到不少高中时期的同学,彼此聊了聊近况,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学业上的,以及恋爱上的。
“说起来,天野君交到女朋友了哦,真是令人羡慕的家伙。”
“啊,我也听说了,好像还是JK来着?”
“这家伙经常在ins上秀恩爱照片,可恶,他到哪里找到这么可爱的女朋友的啊!”
“哇,真的好可爱!可恶,我要去暴打天野那家伙一顿!他今天来了吗?”
竹内在一旁听着,觉得话题事不关己,倒也懒得插嘴讲话。他心中为可怜的天野君祈祷的时候,不知为何,话题却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说啊,竹内,你跟青木之间有什么进展吗?”一位友人问他。
他喜欢青木这件事在朋友间算是公开的秘密,虽然他从未正面承认过,但也默认了他们的猜测。倒不如说,没有察觉到的应该只有青木自己才对。竹内法树摇了摇头:“没有,老样子。”
“你也争气一点啊,都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了,就算直接去告白也不会怎样吧?”
“希望如此吧。”
“她今年也该毕业了吧?是去读大学还是工作了?”
“她考上了东学大。”
“哇哦!真了不得!”
看着友人惊讶的表情,竹内的心中涌上一股满足感。这是名为骄傲的感情,他毫无疑问地,为青木夕纪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
“很了不起吧?”竹内法树用罕有的,得意洋洋的语气夸赞道,“她可是向来最出人意料的那个。”
收到青木夕纪的消息,竹内法树与她在校门口汇合。
“我可没哭哦。”青木夕纪得意地说,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真了不起。”竹内法树说得敷衍,两人一同往家的方向走。
他们走过熟悉的十字路口,走过街边的老式自动贩卖机和章鱼烧店。本该是再熟悉不过的放学路,对于青木来说,已经是最后一次走了。
竹内法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回头去看青木夕纪。她像是要对竹内法树说些什么的样子,停下了脚步。在他们开口说话之前,一个孩子唱着童谣从他们身边跑过:
“淡淡晚霞中的红蜻蜓
姐姐背着我看见你是在哪一天
在山间田野提着小篮子
采摘桑果难道只是一场梦幻吗”
他们因为这曲调愣在原地,看着那孩子就这样向着他们的反方向跑远,而灰羽私立高校的影子,却早就一点也看不见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
竹内法树听到青木夕纪哽咽的声音,回过头去,看到她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我还不想毕业!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话没有说,我不要就这样毕业!”
竹内法树叹了口气:“不是说了不哭的吗。”
他想帮青木夕纪擦掉眼泪,却没想到她一把抱住了他,一边用他的衣服擦眼泪,一边大哭起来。
也许是因为青木弄脏了他的衣服,还在他的衣服上擦鼻涕的缘故,竹内法树也有些想流泪。但更多的是因为从此以后,他与他高中时代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将消失不见,他即将完完全全地从这所学校毕业,并且再也无法回到这里来了。
他抬手抹去眼角的几滴泪水,低头却发现青木正看着他,一脸坏笑。
“被我逮到了,小树也哭了!”
她带着满脸的泪痕,却笑容满面地说。
“还不是都怪你,搞得我也想哭。”竹内戳了戳她的脑门。
“那到此为止,我不会再哭了,”青木把眼泪擦干,“毕业的时候,还是应该开开心心的才对!小树你也不准再哭了!”
“好啊,”竹内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前,“但你把我的衣服弄成这样,你要怎么赔我?”
“哼,我给你洗干净就是了,你把衣服脱掉给我!”青木作势要扒掉他的衣服,两人又打闹起来。
他们吵吵闹闹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但这样与青木一同嬉笑打闹,是否也是最后一次了呢?
竹内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被青木紧紧抱住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皮肤上。直到他们在青木家门口分别,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对青木说一句“恭喜毕业”。
有些话一旦错过了时机,就再也无法说出口了。好在,这句话只是无关紧要的祝愿,即使没有说出口,青木夕纪也一定能听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那么,他想说的那句话,她究竟什么时候才听得到呢?
The end
+展开
听说c班学园祭要开鬼屋,竹内法树着实替自己的青梅竹马捏了把汗。青木夕纪平时胆子很大,是那种会在云霄飞车上一路狂笑的角色,但偏偏对灵异现象怕得不得了。即便知道鬼是由人扮演的,青木夕纪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尖叫。事实上,说是鬼哭狼嚎更准确点。大概几年前他们去过一次鬼屋,青木哭到鬼都听不下去,纷纷跑过来安慰这位受惊吓的顾客。
结果就是青木哭的更厉害了。竹内法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青木拖到冰淇淋小摊,用两支巧克力香草冰淇淋堵住了她的嘴。青木夕纪拽着他的袖子,边哭边舔冰淇淋,他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心想以后绝对不跟她一起来鬼屋玩。
前段时间灰羽林间合宿的试胆大会,听说青木也闹出很大动静。那天晚上青木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打到他接通为止。他说干嘛啦我早就睡了,青木的声音很轻,听起来甚至有点软绵绵,她说,给我讲个故事吧小树,一个就好。他没想到她会用这种语气,居然觉得有点紧张,但他掩饰的很好,他一直都掩饰的很好。他给她讲了个很长的故事,一直讲到午夜十二点,到最后他们都心满意足,各自入睡。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由于青木夕纪对鬼的恐惧能让她变成比鬼还恐怖的存在,竹内法树一度认为,她会被安排进鬼屋的第一个房间,让所有进门的人都因为不可名状的鬼哭狼嚎而吓破了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还是有些担心的。但这种担心在见到坐在鬼屋门口招揽客人的青木之后就消失了。
“大家都同意我不扮鬼了,他们说我在这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青木得意地说。
“什么作用?”竹内问她。
“我会给害怕的客人一些小提示,让他们在撞鬼之前有点心理准备,这样就不会那么害怕啦!”青木拍拍胸口,几声尖叫适时从鬼屋内响起,听上去好像是正在被什么东西追。
“可能是遇到红鬼了,也可能是食发鬼?裂口女?花子?哎呀管他呢,这里面那么多鬼谁记得住,随便哪个都可以。”青木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开始翻看,仔细一看是一叠单词卡。竹内法树大概明白c班同学把她安排在这里的良苦用心了,指望一个满脑子都是abandon的人做鬼屋的向导是根本不可能的。
“小树要进去的话,我也会尽职尽责地提供预警服务的哦”,青木这样说着,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鬼屋的设置,但竹内法树走完一圈之后发现,她基本没有一个是说对了的。
他并不觉得意外,不如说这样才是正常现象。他从出口走出来,青木夕纪放下手里的单词卡,歪着头问他:“刚刚怎么都没听到你的尖叫?”
竹内法树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你,不会被这种东西吓到。再说,就算我被吓到,也不会发出什么尖叫声。”
青木夕纪无情地拆台:“你上小学的时候被天牛吓哭的样子我还记得呢。”
“那种事我自己都忘了。”竹内法树把头转向一边。
“那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那天风间君本来是要拿天牛去吓唬女孩子,结果……”
“请你吃冰淇淋。”
“好耶!”青木向他比了个大拇指,“小树好大方,那我保证不会用广播向全校师生播报小树的光荣事迹,怎么样?”
“你难道真的想过那种事吗!”竹内法树感到了头疼。在自己童年时期的那点糗事被青木传播到国外之前,他得抓紧时间请她吃个冰淇淋。
青木的值班时间结束,空余出来的时间便和竹内一同在学园祭里闲逛。
“说起来,你有没有听过关于学园祭的传说?”
“你指哪一个?光是我听过的学园祭传说就有四五个了。”
“就是,最出名的那个!”
“‘在篝火晚会上……’”
“‘用篝火烤的香肠,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香肠’!”
青木夕纪兴奋地说。
竹内法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还以为是那个“在篝火晚会上牵手的人会成为情侣”的传闻呢。要说他内心没有一点期待,当然是不可能的,人类总是幻想着能拥有无法得到的东西,为此将希望寄托于那些不知真假的传闻,可以说是相当愚蠢的行为。只是谁又能在这一生中完全保持清醒和理智呢,至少竹内法树做不到。
他轻轻按了按青木夕纪的脑袋:“烤香肠这种事,想也该知道不可能吧!为了安全我们都不能接近篝火,更不要说烤香肠。”
“那偷偷的……”青木夕纪不死心,做了个偷偷溜进去的手势,被竹内用手背拍开:“想都别想,我会看着你的。”
“小树好过分,”青木作委屈状,“明明我还特地带了你那份的香肠。既然如此我就自己一个人吃光好了!”
“随你的便吧。”
“如果你不让我去的话,我就要把你的糗事公之于众!”青木威胁他。
“可是我都答应请你吃冰淇淋了。”
“那,冰淇淋呢?”青木冲他伸手。
“好,我这就去给你买,可以了吧,大小姐?”竹内认命地走向冰淇淋摊位,但等他拿着冰淇淋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青木夕纪已经不见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教学楼天台上,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
“喂喂喂,听得到吗,听得到吗?”
竹内法树抬头看向屋顶,青木夕纪手拿扩音器站在天台,样子显得相当有气势。天台告白是灰羽祭的活动之一,理论上是怀着恋爱感情的高中生们坦白心意的地方,但事实上走上天台向他人表白的是少数,来这里的学生说什么的都有,也有学生发表过类似“超能力者,外星人,未来人都来找我”之类的宣言。
老实说,竹内法树不可能不感到紧张。青木夕纪的行为向来不可预测,她在天台上会说些什么都是未知数。竹内法树看了一眼手里的冰淇淋,满怀担忧地想:她不会真的要把我怕虫子的事告诉全校吧,虽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去年就从灰羽毕业了。
“咳咳,那么我就开始了!我是三年C班的青木夕纪,只是一时兴起才跑到这里来的!啊,小树,小树你在听吗?我不是来说你被天牛吓哭这件事的!你可以放心!”
“啊啊啊啊啊——”竹内法树捂着脸大叫,引来路人纷纷围观,“你这跟说出去了没什么区别吧!”
青木听不到他的抗议,继续举着扩音器发言:“升到三年级之后,我就开始为了进入东大努力了!虽然听起来有点晚,但是如果因为有些晚就不开始的话,那就永远都达不到目标了!我知道大家都不相信我能考上东大,但是没关系,只要我自己相信就行了!如果需要别人的相信才能上东大,那岂不是很奇怪吗?我才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就是要考上东大,绝对不会动摇!”
她停顿了一下,放下了扩音器,好像在人群里搜索着什么。片刻后她与竹内法树四目相对,便喜笑颜开地举起扩音器来:“啊!找到你了,小树!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的冰淇淋化了没?”
竹内法树面无表情地各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淇淋,扩音器里传来青木夕纪气急败坏的跺脚声。
竹内法树吃完一个冰淇淋之后,青木夕纪才从天台上跑下来。她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冲竹内伸出一只手:“我的份呢?”
“没你的份了,谁叫你刚刚说那种话。”竹内没好气地说。
“怎么了嘛,难道你嫉妒未来的东大生吗?”
竹内开始吃第二个冰淇淋:“你自己知道是什么。”
“小气鬼。”青木鼓了鼓脸颊。
虽然是这么说了,但他还是去给青木买了个冰淇淋。
“给未来的东大生,”他把冰淇淋交给青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能考上的。”
说这种话让他感觉有点怪,不过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给青木一点鼓励。
“我才不管你怎么想呢,”青木夕纪吐舌头,又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你这么说我还是很开心的。”
竹内法树笑了笑,不再说话。虽然对青木说了那种话,但他至今为止依然认为,青木考上东大是不可能的事。经过这段时间的补习,青木的偏差值的确有所提升,但远远达不到能进入东大的程度,即使离考试还有段时间,青木也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里一跃成为顶尖学生。
如此坚信着,努力着,却无法达成目标,到了那个时候,青木会遭到怎样大的打击?竹内不太愿意去想这个。他理应说服青木放弃备考东大,选择一所力所能及的学校,但他看到青木的眼神之后,又觉得自己实在说不出口。
那么,就从现在做好安慰她的准备吧,他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篝火晚会即将开始。这是灰羽祭结束的信号,也是灰羽高校最后一次学园祭落下帷幕的时候。竹内法树略微有些伤感,但青木夕纪完全没感受到这种气氛,依旧在他旁边说个不停。
“我带了这个。”青木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个便当盒,打开之后里面装着满满一盒香肠。
“没收。”竹内法树没好气地夺过便当盒,她到底是多想吃烤香肠?
“哼……”青木夕纪罕见地没跟他抢,只是把脸扭了过去,随即她仿佛眼前一亮似的,朝着不远处的篝火挥了挥手。
“啊,朋友叫我过去呢!”青木大声对竹内法树说,便一溜烟地没影了。竹内倒是早就习惯了她随时会消失的作风,便独自闲逛起来。反正便当盒在自己手里,青木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但是青木夕纪这个人总是会出人意料。大概十几分钟后他遇到独自蹲在篝火边上的青木夕纪,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便当盒。
青木看到他眼前一亮,招呼他过来:“小树你看,香肠烤好了!”
竹内法树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青木夕纪打开便当盒,里面摆着一盒看着像是焦炭一样的棍状物体。
“你把这玩意叫做烤好了?”
“可能,学园祭的篝火烤出来的香肠就是这样吧?”青木夕纪不确定地说。
“你自己有吃过吗?”
“当然没有!这种东西怎么吃……不,我是说,这样的好东西一定要让小树先尝尝啦!”青木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我才不会吃这种焦炭!”竹内法树抗议,但青木已经用筷子夹起一根香肠,用哄孩子吃饭的语气说:“来,小树,说‘啊——’”
竹内猛摇头,坚决不肯张嘴,青木夕纪于是露出凶狠的表情,像是要用两根筷子把他的嘴撬开。
他们僵持了一会,最终这场战斗以香肠掉在地上告终。青木还试图用“三秒规则”延长这场战斗,被竹内法树眼疾手快地制止。
青木转了转眼珠,显然是又有了新主意:“把你的那盒便当给我!”
“我已经吃光了。”
“骗人!肯定就在你包里,把包给我!”
“这可是侵犯隐私权!”
“我才不管,拿来!”
青木以饿虎扑食的气势向他的背包扑过来,但却扑了个空,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竹内法树赶忙伸手去扶,及时抓住了她的手,使青木避开了用脸亲吻大地的命运。折腾了一番青木总算老实下来,两个人坐在篝火旁边,默默地分吃了剩下的香肠。
“传说什么的果然都是假的。”青木把焦炭们扔进垃圾箱,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种校园传说一般都不太可信。”
“还有学校的操场下面埋着EVA这种事,应该也是假的吧。”
“不可能是真的吧。”
“还有在后夜祭牵手就能成为情侣这种事,想也知道是假的了。”
“……”
“是啊。”过了好一会,竹内才回答她。
他默不作声地收回了向她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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