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4 异响
“我跟你们说,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绝对不会踏入那个鬼地方,即使让我交5倍税款赔得血本无归我都不!”
“不,我不是很想回忆……阁下,您也看到过现场了,都烧成那样了……”
“是,是。那请容许我从昨天晚上开始说起。”
————————————
如果给盖森一个机会,他绝不会因为急着返程铤而走险。
明亮的月光被茂密的枝条遮蔽住,幽深的森林张牙舞爪。但这丝毫难不住他,为了躲避那些比猎狗还敏锐的治安官们,他毫不犹豫地和夜晚与阴影成为了朋友。
嗯……?
脚底下的土壤变得松散。突然变化的触感让他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接着树叶里漏出的光线,他捻起了一小撮“土壤”嗅闻。
没有夜晚的湿气,也没有野兽的气息,干净得过了分……等等,还有一丝烧灼过的味道。他心生警惕,若是曾有森林自燃,在这炎热的天气并不缺乏二次引燃的危险。到时候自己可真是插翅难逃了。
“算了,虽然蠢归蠢了点,这时候被抓住总比送命好。”他极不情愿地沿着溪水回头走着,哀叹着自己的不幸。
“呜……呜……”
盖森停下了脚步。那哭泣声忽近忽远,熟悉这片森林的他可知道这里没什么幽灵鬼怪,更多的可能只是走丢或者进行试胆的熊孩子们。往常的他可懒得管这些,反正只要小鬼们不乱跑,那些为镇民服务的猎狗们自然可以循着味过来……不过这次。嗨,就当偶尔积德吧。
他顺着水路往森林深处走去。树木被烧去了枝丫,勉力站立着。土壤尽数被烧制成了陶土色,而其中又有着什么在闪烁着。但空气中逐渐浓烈起来的烟熏味让他忽略了这异常,向着哭声所在的地方前去。
“我的天啊,可真能哭……*,这是什么。”
土壤上堆砌着绿色的碎晶,而他想“救助”的“熊孩子”则站在碎晶之中,她的手上有深绿色的火焰燃烧,那些火苗似乎被赋予了生命般,像是巨蟒一样缠上了树木与草地。几株他认得出名字的成片草药在火焰中扭曲枯萎,成为地上碎晶的一部分。
“别来妨碍我。”
暗色的火焰闪过,将夜晚的雾气劈开,盖森只觉得一阵炙热,然后瘫倒在地。
——————————————
“嘎——嘎——”
窗外的乌鸦似乎也嫌弃审讯室里太过吵嚷,发出了不满的叫声。
“唉,我可就只见到这么多,丝毫没有参与纵火啊。您们可要向德鲁伊之家和审判者们详细说明啊。”走私犯缩在囚椅内,偷偷打量着治安官和书记员。
瞥见上司的目光明显不在自己这里,书记官往上翻了翻眼睛重重地打了个哈欠。
平静的小镇难得迎来了一点波澜,森林纵火犯沉默寡言,如何威逼利诱都说不出什么,而现在这个走私犯明显好对付得多,赃物乖乖缴纳,甚至还极为上道的“孝敬”了治安官一些。看在他将那些精灵艺术品尽数乖乖交出来的份上,治安官姑且让他坐在了个有靠垫的椅子上交代案情。
哎,但是这家伙的废话可太多了,这描述也太罗里吧嗦,写得我手都痛了。可恶,为什么明明是夏天,审讯室里却那么冷啊!治安官脾气也太好了,还是说这堆货物真的很值钱,让他长出了被狗吃了的耐心?书记员悲愤地将羽毛笔往墨水瓶中蘸了蘸,黄白色的纸张上溅上了几滴墨水,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哎……是太阳太过刺眼了吗……奇怪……为什么这么困倦……好冷。
聒噪的走私犯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舒适的囚席,留下了早已呼呼大睡的治安官和书记员。
——————————————————————————
“嘿呀,栽赃的活也做好啦,这批货物现在可就洗成了地方官员受贿的罪证哩。”
“如何?虽然波折了一点。但我这边算是达成了约定哦。”
"哼……给你。”被攥得皱巴巴的植物近乎是被砸到毒使的手中。枯萎者艰难地深呼吸着,那将植物焚毁燃烧的冲动让她全身颤抖着,暗绿色的火苗在她指尖跳动着。建筑物上的常青藤,花园中生长的灌木,石缝中的杂草……满是让她难耐的绿色。火花散逸蜿蜒,温柔地缠绕植株,落下一地绿砂。
“爸爸妈妈……能看到这些吗……啊哈哈……很快就能,在绿色里找到你们了。”
“……真是个小疯子。”毒使往地上啐了一口,“要不是心疼药物,你的死活可不关我事。”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团绿色塞进棕色的圆瓶里,赶快离开了。
+展开
关键词:不明符号,幽闭,异响
1547(躺平
“……醒醒。”
在他的摇晃之下,风元素裔慢慢睁开眼,重若千斤的困意挂在他的眼睫,让他将抚摸的动作变成了对同伴柔顺头发的摧残。
“怎么了……又是那个噩梦吗?”
“抱歉……又是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水元素裔的眼中似乎还浮着一层水汽。手掌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地方,传递给了他一些温暖,
“放心吧,我的背上除了那时候的伤和烙印应该没有其他的……最近也没有用过魔焰。不过,也快到天鹅堡了,不行的话我们去问问祂……吧。”
回应他的是沉默的颔首,察觉到了对方的心绪,风元素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静默再次笼罩在岩洞里。水元素裔看着头顶的暗色。
现实世界中的黑暗是有形的。你可以用微弱的光,猫头鹰的咕咕,同伴的睡梦中的呼吸声去定义它,拘束它。而梦境中的黑暗不同,失去了桎梏,如同所有水元素裔族群记忆中那片幽深的海洋,无法抗拒,无处可逃。在他的梦中,他总是从海底向着漆黑的高处看去。巨大的怪物们在黑暗中优哉游哉,不时还能看到蠕动爬行着的巨大海百合将鱼类一口吞下,慢慢消解成骨渣。海底本身也并非安全,在鲸落之处偶尔会有巨大的裂隙张开,将鱼骨与腐肉,还有依附在上面的食腐动物一口吞下,只剩下扬起的细沙和地底深处的咀嚼声。
而总在他仔细观察着其中某只巨兽的行为时,海水会突然开始沸腾,再变得冰冷。在急速变化的温度中,巨兽们哀嚎着,扭曲着。蜷曲成薄薄的图样。他大口喘息着,这似乎是水元素裔第一次尝到几近溺毙的滋味。而在他喘息着的间隙,鲜艳得扎眼的颜色让他快速清醒过来。
“——!”
在同伴的背上,那些巨物像是强行压扁成薄薄的一片,再被熨合在皮肤上。而在他惊恐万分之时,那些图腾慢慢地消融了。
开始的几天他只是将其作为某种想象和记忆的重复,并且严肃地退回了风元素裔的各类恐怖小说,并难得强硬地勒令同伴暂停使用魔焰。但他的幻觉完全没有好转,那些图腾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
十几天的转瞬即逝的幻象,或许也已经是现实,还是他已经开始精神错乱了。
不,不能再想了。
他努力地让自己头脑放空,而睡梦也趁虚而入。
——————————————————-
大地如同白垩,而脚掌踏足在上的时候传来的是温暖的质感。远眺而去是白色的原野,而在更远处,地动声在连绵的纯白色山脉远处响起,像是湖泊破冰,也像是鲸类的鸣叫。
水元素裔顺着山脉,向声音的始发地跑去,或许因为清楚自己身在梦中,他不像在平日里那般瞻前顾后。蓝色的身影在无垠的大地上穿行着,快过了风,快过了闪电,最后快过了人们一闪而过的念头。空间的概念似乎也在渐渐消失。天空中交错着青白色的微弱光球,而耳边的风带来了海边潮湿的气味与火焰吐出的热浪,而只有逐渐清晰的地动声提醒着他越发靠近的终点。
“就是这里了……吗。”水元素裔环顾着周边。风灵灯般的光点绕开了这片天空,而风声驻足在几尺之外。一切近乎于死寂,唯有地动之声越发清晰。 疲倦突如其来的涌上,把他压倒在地上。
“先休息一下……唔,其实也快醒过来了吧……诶?”
地面仿佛承受不住这常年的撕扯,陡然开裂。白色的山体中,雪白色的岩石之下是深红色的水流。这几十天的噩梦已经迫不及待的破土而出,没等水元素裔反应过来,潮水已经将他淹没。熟悉的窒息感觉又包裹了住他,与水相似,比冰更冷,比火更热。在反复的煎熬中他又看到了那个幻象。暗红色的巨大腕足从腰侧蜿蜒盘旋包裹而上,苍蓝色的鳍足和森然利齿也刻在同伴的皮肤上,魔焰从战锁身上爆发出来,那些鲜艳生动的图腾也在烈焰的灼烧下褪去了部分颜色,变成了干枯纵深的黑色。
包裹住他的“水”变得更烫了,在极端的折磨下水元素裔的意识慢慢抽离,而在水中蜷缩的身体,也如同凶兽的身躯般,被硬生生剥离拓印到战锁的身体上。色彩逐渐被剥夺,身躯逐渐消失,扭曲,暗色的涡旋图案盘踞在风元素裔的胸口。
“□□——”
想要张口,无法发声。想要逃离,无处踏足。
暗色的涡旋将他的意识吸入,尖刀般的边沿切割着他的思绪,破坏着他的理智。水元素裔在无边的暗色中匍匐着,消失着。
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的所思所想。
+展开
1748字。关键词-异响&婴儿
“怎么……他怎么突然…”
“只是魇住了吧……没事的。”
兰登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眼。
粗制的棉布被上全是冬日的寒露,而火炉内的柴禾已经彻底失去了红色,变成了一圈蜷曲的灰烬。透过已经攀上绿苔的百叶,水车吱吱呀呀在晨曦的雾气中吱吱呀呀地转动着,而开垦过的田地和果园内甚至土壤都是带着些微湿润的黑色。
白昼的光亮对于卓尔仍然太过刺眼,此时的村落里也鲜有人迹。今天轮到他去巡视森林。 兰登下意识地握紧了匕首,柔韧皮革绑好的握柄给了他一定的安心感。即使回到了地面上, 那些难以逃避的事情仍然给他留下了一些习惯,而最近森林中的异样事态也让他心生警惕。
他轻巧地穿行在针叶林中,黑暗与密布的苔藓在地下世界里是卓尔的朋友,在地上世界亦如是。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嗅觉在此时会比听觉更加有用。风声会将各种各样的信息从带给有心之人,地下河或是溪流、野兽或是尸体、追杀者的皮鞭上久久难散的血腥味。
“叮——铃铃——叮铃铃——”
兰登猛地停下脚步,躲到附近的一块岩壁后。心跳和呼吸声被收敛到极缓极慢。
在他上次巡逻的时候就能听到那样的声音。但当他回到村子警告其他巡林人时,却得到的是善意的拒绝。 “兰登肯定是听错啦,我上次认认真真地巡查了3个小时,都完全没有听到呢。”
年轻的女性卓尔端着一副正经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又绷不住地笑了出来。
“要不要我给你去拿一点安神的草药,啊,多加点加糖再喝也可以哦。”
“没事……也许是我多疑了吧,阿丽娜,你先去忙吧,我没事的。”
常年紧绷下垂的嘴角被手指往上拉了拉,扯出了一个不自然的微笑。阿丽娜又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兰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很羡慕这些出生在地上的同族的心态。
那么…天真,那么无忧无虑。
随着越发接近铃声的来源,兰登的手心渗出冷汗。在靠近的过程中他仍旧收敛着声息,就算是带着可憎魔物的女牧师们也不能发现他,但面对未知仍使他紧张。
潮湿的水汽……在湖边吗,难道是某种魔物引诱人过来的手段?
他透过缝隙向下看去。月光照耀在空无一人的湖岸,将裸露的鹅卵石和枯木都镶上白色。在波光粼粼的湖水旁,银白色的摇篮车散着微弱的光芒,而铃铛随风摇摆着。
几乎是在他目光扫到的同时,那摇篮车自己转了过来,里面躺着一个皮肤雪白的孩子。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被发现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兰登向着原方向飞奔而去。然而森林一改庇护者的姿态。黑暗的通道中连风的流向都是紊乱的,让兰登晕头转向。更让他惊惧的是那些杂乱的,野兽的腥臭味。
这森林里怎么会有……它们不都是在地下世界吗……利刃撕裂他的旧伤口,他忍着痛顺势滚地躲过了第二下。夜枭般桀桀的笑声从他头顶呼啸而过,破碎的玻璃沾在了他的伤口上,烛火熄灭,只留下了一丝青烟,像是他曾经掌灯人同伴的油灯。
然而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能不断地跑着。野兽们仿佛在玩弄他一般,时不时在他的旧伤上反复添加着新的伤痕,而那铃声忽远忽近,似乎也抱着游嬉的态度。
"该死的,如果我不是卓尔的话……"
陡然闪过的念头让他心中一惊,然后又是一阵剧痛。巨大的魔兽的爪子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在逃出地下城时差点被女牧师的秘法射穿心脏,而这次他可没有那么幸运了。
铃声变得急促起来。魔物似乎不满的将他甩下。兰登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可能流了太多的血,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而那铃声却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脚掌踩在落叶上的细小声音。
你究竟是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兰登的意识逐渐变得遥远起来。意外的是,那东西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残酷,它既没有拧断他的脖子,亦没有打开他的头颅。他只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压迫在他全身上,而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思维却越来越轻盈。
他想到那些在地下城暗无天日的日子,第一次逃出来的激动,加入掌灯人组织的肃穆……他想到求生时挣扎,苔藓中挤出的水分意味着生,而久久无法愈合的伤痛意味着死,还有他的同伴们,大多都留在了地下,有的还在救助想要脱离的卓尔们,有的已经随着他们的风灯留在幽暗。
在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看到了一些完全不同的形象,在茂密的林间,白皮肤的精灵们激烈讨论着什么,又突然大笑起来。他找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只是肤色完全不同,在长桌的一角,他看到了最为熟悉的面孔。
原来如此,原来已经……
那些睡梦中的人们担忧和惊惶的声音又离他越来越近,可惜的是他已经无法去回应了。兰登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松开了手里的东西。
小声的啜泣声响起,哀悼着年老卓尔的离开。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