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总会一天杀死你的,姐姐对名井纪悠说过。但她就是没办法,停不下对未知的探索。人们会喜欢未知,不就是因为想象不到展开嘛!光是把未知这个词语,让它在舌尖上打转,坐在列车座位的纪悠就像得到喜欢糖果的孩子般,忍不住嘴边绽放出欢乐的笑容,她穿着皮鞋的脚掌也忍不住一踢一踢。那怕其他人投过来注视的视线,她也依旧故我。
从今往后就能脱离这个生活圈,那怕被熟人指点也就只剩一天。她将只带着一个行李箱,在异地开始崭新的生活。她忍不住哼起那霸占许久一整年排行榜的名曲。「I'm just a woman……」。她将额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头,试图靠冰冷温度冷却发烧的脑袋。「Fall in love。」,随着脑海中的旋律摇头晃脑,任由一个中型行李箱安稳的放在她脚边,就算是尖峰时间的列车,只要善于等待就会有空位可以坐下。
笔友君会是长成什么模样呢?她撑着脑袋在空白的皮质笔记本,用色铅笔勾勒出一个约185的身高,还有健壮的体魄。接着试图替脸上空白的笔友--洋太君,构建出一张帅气的脸。会是像班上的男孩子一样有着雀斑,平凡的老实样。还是像电视上的的明星般,有一口磁性的嗓音,高挺的鼻梁。或者是像隔壁美玲的男友,有着一口整齐的牙齿,染着金发整天混游戏厅呢?。
说到男性的长相,那在不远处的前方座位,那位有个箱子的金发男性,长得还真好看。不过比起帅气,比较更像一种难分性别的美感呢?是不是哪里的大明星呢?男人脖子的黑色皮圈,配上金色的十字架。白衣服的下摆还有特别做造型的破烂处,这就是那个,叫做什么视觉系的风格,她无论在街上看到几次,都完全不明白它的美感在何处。。
黑发的小男孩手里抱着西洋的人偶,那张长得非常可爱的脸,跟手上的金发娃娃,倒是意外的和衬。果然长得好看不管怎么穿,都很可以撑起任何衣服!就是为什么,比她高了一点点呢?为什么这年头好看的人还长得高,这不公平!她每天努力运动跟喝牛奶,过了一学期也没有长高!
說到娃娃,在东京自由が丘有一間人形教室,那邊有位叫做吉田良一的人偶師,做出的那個….球狀人結玩偶,還是叫做球狀關節人偶,恍如真人的美麗姿態,在東京的評價挺兩極化。有人评价说这是玩物丧志,过于低俗不能被称为艺术。但大多数的人认同其之美丽。
那时候去看个人展的时候,她对此印象深刻。那不同于真人的质感,跟忧郁而迷离的眼神,还有繁杂跟真人穿的相似的服饰。无机质的眼睛,经过注胶便能倒映出看见的影像。跟他一起合作的天野可淡,走得是完全不同的路线,不过两个人的作品都有,那个啊,叫做恐怖谷效应之类的东西。。
不过比起这个,其他的事情更重要。譬如说她的心上人跟之后的幸福未来。她在空白的笔记本页,用彩色铅笔涂鸦出一个又一个的想象。纪悠最终将记载平日活动的本子盖在鼻尖,笑瞇了双眼。胸腔里鼓噪的心脏带动体温升高,让她的脸颊染上鲜艳的粉色。
就如同每个诗人所说,少女就该讴歌青春!青春就该是恋爱的颜色!纪悠用力握紧手里的笔,在发现这样做有失仪态后,连忙把它们好好收拾到铁盒里。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由林立的大楼开始变成掺进几分绿意。这让她察觉到胸腔的心脏更加跳得飞快。她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到冰凉的列车边上,稍微探出头就能感觉到强烈的风迎面吹拂,将她整理好的发丝往后吹去。
好期待啊!好期待啊,如同等待喜欢的报纸专栏更新。那等待的时间既难熬,却会加深最后品尝到果实的甜美。只要到下午五点与他会合后,她就可以跟小说里一样,得到幸福快乐的结局。没有脸孔的男人穿着西装跪下,接着握住她的手,套上象征婚姻的银戒。「我发誓会一辈子爱你,珍惜你,照顾你。」,洋太君会带着她走上缀着金边的红地毯,走出纯白的教堂,而空中有着飞翔的白鸽。
红毯旁会有祝福的大家,与一脸冷淡却没阻止的姐姐,还有笑容依旧看不透的姊夫,跟她说了恭喜,记得多回娘家看看。接着就该丢捧花了。啊!如果有结婚蛋糕,想要三层呢。一层可以做草莓奶油夹层,第二层可以做巧克力。第三层的话就看洋太君喜欢什么吧!
不过无论他长相,他应该都会称赞这头保养有加的黑色长发?毕竟他在信里说过,喜欢长发的女孩子!姐姐也喜欢这头长发,尽管她的喜欢比较隐蔽一点。如果彼此见面后不喜欢怎么办,这种问题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她跟洋太是命定之人,肯定心意相通。连她阴暗兴趣都能接纳的成熟男性,一定不可能在因为任何原因分开了。
姐姐说的那种不喜欢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洋太君也不可能是骗子,他可是足足写了十四张的情书给她。从春天的花朵到夏天的冰饮,秋天的落叶到冬天的暖阳,那些诗句的词汇既华丽又饱含感情。谁会给要骗人的对象写这么长的情书呢?怀才不遇的洋太,只需要一点钱就可以成为大老板。
毕竟现在就是这样的年代,人人只要努力都能赚大钱的这世间,他只是需要一点机遇还有钱!生性善良的他,肯定会对自己的帮助感激涕零,握祝自己的双手深情告白的!等到他由于自己帮助而成功后,就可以带他去给姐姐看,并光彩地介绍他是要共度一生的人。
只要先忍过这段艰苦的时期,纪悠,要加油啊!那怕接下来的日子,要吃不是超市买的白米,或者没办法吃缀满草莓的鲜奶油蛋糕,为了两人幸福得要好好忍耐才行。她用双手抱住画本,任由打开的列车窗户吹进的凉风,降低脸颊的热度。
接着不知为何昏昏欲睡了起来。纪悠高涨的情绪在列车的摇晃下逐渐沉淀,她的眼皮也莫名的变得沉重。奇怪……?不应该这么想睡的,为了不错过列车,她可是好好的喝了两杯咖啡。平时一杯就足够醒到天亮,而她特意喝了两大杯的黑咖啡。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才….对啊。就连质问的言词都在思考里模糊,她沉重的眼皮终究贴合到一起。
而她再度醒来时列车上的人明显少了不少,而有许多人闹烘烘的正在车窗旁边看向外头。而车窗外头的森林不知何时,茂密到像是什么,怪谈中即将要把列车吞没的怪物大嘴。啊如果,真的遇到那种会把吞掉的列车,里面的人到底会不会知情呢?会不会只是毫无所知的继续坐下去,直到被消化为止。
森林与列车紧密贴合,明明是白天却凭空生出几分诡异。平时会让她激动的可怕现象,如今却引不起她丝毫兴趣。反而只是更让她慌张。不、不对吧!她没有印象,会经过这么茂密的森林。明明据地图推敲,应该会维持右边都是海洋的状态,一路是这样直到到达目的地。
她伸手把行李箱里打开,在行李箱的左边格子里,将放在那格的地图拿出来对照,握住色铅笔试图在展开的地图定位,但凭借现在列车的位置。那怕想依靠地形跟打开车窗里的地形,却完全没有办法找到依据的地点。不如说越看地图就越能明白,这辆列车早已偏离了目的地。
她要去的地方是海边的港口,就算要换乘公交车,路线也不该有这么茂密的森林。得赶快下车转站才行,不然洋太君会因等不到她,而先行离去。这样得等到下个月,才有办法再约定一次出逃了。依姐姐的的个性,绝对不会在给予出逃的第二次机会。最大的可能是,直到夏天都没办法出逃,除了比赛跟祭拜仪式的场合,可能还稍微有点机会。
该怎么办,必须要赶快想个对策。对了,只要再下一个站马上下车的话,就能够马上转站。无论抵达到原站的时间多晚,只要在那等待的话,说不定洋太君就会来寻找她。如果找不到,她就在那边附近找地方住下。只要她等待的够久,洋太君一定会出现。纪悠默默用力的握紧双拳,替她自己打气。要追求真爱,怎么能够在这退缩。身为名井家的一员,不论怎么样的阻碍,都能一脚跨过去。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下一秒,意识又微妙地暧昧起来。眼前视线又开始随火车摇晃而染上噪声。在视线的一角,列车的门缓慢打开。而有些人站立起来下了车,看不清他们的脸。说到底最开始那个座位,到底坐得是女性还是男性。是小孩还是成人呢?不如说最开始,那边真的有坐过人吗?
在开始旋转的视野里,纪悠试图在晕呼呼的视野里努力思考。但这对于维持清醒意识,一点帮助都没有。她又在外头窗户照进的冬阳中,又再度睡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又睡过去了!刚起床的黑发少女抱着脑袋,逃避似的将脸埋进膝盖,眼睛里满是混乱的蚊香状。这下不就完全没有办法挽回了嘛。姐姐现在肯定发现她不见了,如果她沿着火车一路找过来,什么私奔之旅马上就得画下句号。为什么总是可以搞到最糟糕的情况啊。这么晚的状态,不如说就算找到下一站也没有用,肯定没有末班车可以搭。
完蛋了,完蛋。而且以乡下地方的保守民风,肯定不会让一个拖着行李箱深夜上门的少女入住的。怎么办啊,这下子难道一出门就要开始睡在路边,她的行李箱里可没有应付这些状况的东西,在不济至少会有天花板跟墙壁,还有床,她慌乱地这么思考着,交叠在膝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不知道可不可以找到人家借宿,希望会有人不介意她一个人旅行的理由的旅店啊!
就在她仍处于混乱里时,列车黑色音箱响起制式的女声,述说着已到达终点站的残酷现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分站,连广播都录得不好。名井张开泛泪的眼睛,试图把眼泪给眨掉。她吸了下鼻子,试图听清广播的内容。「各位乘客,感谢您乘坐本次列车。现在是终点站,如……」,而广播后面的话由于大量噪声,而扭曲到完全听不清的程度。明明是对外的门面,好歹录制的好一点。这样哪听得清,这广播后头再讲些什么。不要当每个人都是听得到针落地声音的人好吗?她边碎碎念,边用力拉着很沈的行李箱,往即将开启的列车门边走。
金属制的列车车门在面前缓慢开启,门头只有被森林簇拥的电车站台。但不知为何,水泥制的站台没有任何正在等候的旅客,照理说,末班车要有个负责指挥的站务员之类的。纪悠。好像不只有自己坐过站,在一大群同样在茫然的人群里,还有几位同校的同学跟老师。纪悠用两手揉了下眼睛,想确认睡迷糊的她没有认错人。
首先是站立在门边的男人,是古井老师,隔壁班的班导。总是一脸无精打采并生无可恋的模样。在班上那群辣妹眼里,是个好说话又好欺负的老师。那怕总是跷他的课,也不会被罚写或罚站。光看着他就能感受到一种对什么都放弃的厌世感。
接着是隔壁班的飞火野佐知子,一头鲜艳的发色配上蝴蝶发饰很显眼,围巾也非常好看!眼眶下有着长年熬夜的黑眼圈,她熬夜追小说时也会有。记得家里好像是经营游戏厅。在她的班级,也常常是女孩子的谈资,主要是关于沉迷游戏很奇怪,其他太难听的话她实在复述不出。……为什么不喜欢化妆跟交男友,就要被当成异类。这样想的那些人,才是最不尊重别人。但她也没有勇气去跟那些女同学撕破脸。
在她身边的是小鸟游千穗,一头暖洋洋色调的短发,配上时髦的打扮,就连女孩子都觉得非常可爱。根据在同学间收集的印象,是隔壁班爱欺负人的小团体一员。好像就是那群辣妹份子的头头吧。但意外的不得要领,根据直觉应该不是坏人。她的直觉没有错过,这次也相信它吧。
这时候就该厚着脸皮去跟她们打招呼,但老师问拿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去哪……就说跟朋友约好要出去玩吧。好不容易想好说词的纪悠,却发现人群早已离她远去,他们已经浩浩荡荡到了检票口。别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种没有人的地方!那过重的行李在此时变成一种负担,下头的滑轮发出吱呀的声响。
最后跨出空无一人的车厢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反射着月台灯光的玻璃里,只有她自己惶惶不安的倒影。而在附近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注视这样的她。在她想象之中,那无边的黑暗朝她张开了大嘴。不敢再细想的纪悠往前跑去,长发飞舞在夜色里。往微弱的路灯照耀的那方跑去,尽管如此,不安还是不断地涌上。上次有这么害怕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如果真有八百万神明,请保佑她能平安离开镇子吧,并与洋太君见面。少女在内心这么祈求后,更加大步的往前奔跑,气喘吁吁地加入那同样迷路于此的人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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