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发布顺序和时间太过于抽象,所以发个阅读顺序导览:
1-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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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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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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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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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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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粉墨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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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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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燕巢危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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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
是大结局。
——
陶启与李子仁在床上并列躺着,任幻术形成的影子在巢内欢好。门外的把守听着淫词,门内的同伙休养生息。
这身衣服方不方便你动手?陶启闭着眼睛假寐。
对我没什么影响。李子仁靠在他身侧看着床顶。
有没有趁手的刀兵?陶启身体在休息,脑袋在运动。
有。李子仁又答。这只乌鸦比在落霞集市时松弛许多。
专业。陶启睁开眼伸手拍了拍李子仁。
那是。李子仁在森林里给陶启烤鱼时还会客套一下,不会像这样蹬鼻子上脸。想到这里,陶启自然一笑。
日头西沉,黄昏终至。睡在东房里的两位纷纷起身,自然接替幻影的位置,重新进入各自的角色。
待仪式歌声一起,陶启先行走到门前,照着腾蛇族长的咒文,唤出一条金蛇,他将这条蛇送入门缝。随即回头看李子仁。这只乌鸦正在他的身后,对他点头,眼神锐利。
随着陶启手指轻勾,盘蛇奇锁霎时洞开。陶启随后侧退一步。李子仁顺势而出,他没有给门口两只腾蛇起疑的机会。蛇锁声音才响,一根黑羽已经刺入一只腾蛇的命门,蛇锁声音刚落,黑羽化作的飞刃切断另一只腾蛇的生路。
陶启踏出门槛时,李子仁正用双手取出这两只腾蛇的内丹。见陶启来,他将这两丸内丹归至一处,盛在手心递给陶启。
“这个你先收着。”陶启回身重新将东房锁上,又蹲下身触碰腾蛇的中脉。李子仁的刀很快,这具神魂死了,这副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顺着残存的体温,陶启找到的腾蛇的蛇胆。雷光电弧在陶启指尖微闪,替他切开皮肉,分开肺肠。摘下两只腾蛇的蛇胆后,陶启也将它们交给李子仁。
李子仁是意外的,尽管他没有太展露出来。陶启自他下的心魂锁处,听见李子仁搏动的内息。
“这叫执鞭牵马。”陶启故意用言语拨弄李子仁的心弦,这都快成他的习惯了。
“行李我拿,你是这个意思吧?”李子仁白他一眼,无奈应下。
“孺子可教。”效果不错,陶启满意点头。
打趣完,陶启看着地上的尸首,又抬眼示意李子仁。好刺客心领神会,他周身扬起血光,尸首随血气融化,全数被他吸尽。再转眼地上只剩两具骸骨。他又掐了个火诀,艳红的火裹着骨头,须臾间就将最后的痕迹烧成灰烬。最后李子仁轻轻扬手,风扑灭了最后的火星同时带走所有痕迹。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办完了事,李子仁又看向陶启。他等他下第二个指令。陶启回身布下两个腾蛇虚影,哄骗后来人此处一切安好,随后轻轻向李子仁伸手。李子仁没有迟疑一把握住。黑羽飞扬后,二人裂空而去。
陶启引李子仁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厨房。照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他答应了李子欣要好好吃饭。厨房里,有四只腾蛇正准备她们自己的庆功酒宴。陶启随羽毛落地时,伸手取走她们手中拿着的果盘。吃第一片蜜瓜时,面前那条腾蛇就被李子仁由背后捂住嘴抹了脖子。她的血飞溢出去不远就画了个弯,落去另外两只腾蛇惊讶的眼眸中,同时也化作利刃穿过她们的命门。还有一只腾蛇背对这场血灾,她还没能听见异动就被杀手从身后结果了性命。鲜血随着李子仁在房内如鸟羽凌空略出四束流线,尽数归入李子仁的气血里,没有滴到一盘菜上。
李子仁动完手,陶启才吃了三块瓜。见李子仁又看向自己,陶启只好先将盘子里的葡萄吃完,把蜜瓜和红莓留下。他洗了洗手,再去取蛇胆,完事后又在房间正中画咒。四只假腾蛇随咒而生。
“那瓜甜吗?”李子仁接过陶启递来的蛇珍,血气让他精神焕发。他开始主动开陶启的玩笑。“一般。”陶启再对李子仁伸手。李子仁笑着握住。黑羽纷飞,两人裂空而去。
腾蛇们颂完生育和繁衍,祝祈的舞蹈也已结束,仪式总算到了重头戏:四只腾蛇自东南西北四方缓缓行至中心,由族长持刀取出她们的蛇胆。在她们随乐漫步接近族长时,黑羽也一间间飞过瀛舟的仓房,警哨,卧室,浴场,绣房,走廊,取走她们的命,收走她的胆,直至鸳厅。
李子仁携陶启于北角入室,隐于梁上暗处俯瞰厅内全景。
“希望你平安顺遂。”东方的腾蛇捏诀后祈愿。金光自她心中流向中心。“希望你活泼可爱。”南方的腾蛇也做一样的舞。中心的金光得到她的助力,光芒更甚。西方的腾蛇祝词是健康快乐,北方的期望是随心随性。虽说她们并未提及是在祈求上天保佑谁,但中心的金光凝成的鸿愿已然将答案放在陶启眼前——她们在祝福即将新生的腾蛇。
“愿我赤腾一族繁荣昌盛。”族长最后祈福,以做收尾。随后她走向金光中心,一边起舞一边捻诀。
陶启暗记下她使的法门:上触天地,下抵幽冥,从心而动,融汇贯通。随着金光笼罩鸳厅中央,四只腾蛇自取金刀取胆而出。她们将胆捧在手心,向金光中心伸递,自己则重重叩首。金光如纱拂过蛇胆,带起一些血色。蛇胆受金光照拂,闪出光泽。光影中,蛇胆内,似有真气缓慢搏动。
这就是腾蛇胆有催生发辅萌动之效的根本——它是一枚半成的灵胎。陶启掌握到关键,率先跳下房梁,直朝族长而去。李子仁见状紧随其后。
落地同时陶启将蛇剑唤出,刺向族长罩门。四方腾蛇要收胆拔剑,臂膀被李子仁利羽斩断。杀手上半身的金饰于空中飞舞,随着羽毛一齐映射出金光的华彩。陶启再刺一剑,削开族长唤出的玉笛。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让这伙腾蛇吹不出蛊惑李子仁的笛声。
李子仁抓住机会将落在地上的断肢化为鲜血,红液包裹着蛇胆从地上反身跃起,落进李子仁手心。四周奏乐的腾蛇刚反应过来,要唤气转调,陶启旋步掐诀先将她们心神踏进惊惧山谷之中。
“摆阵。”腾蛇族长趁机后退,撤出陶启的剑锋范畴。四只残臂腾蛇听到她的号令舍身化作不全的蛇身一起缠上李子仁。
陶启握住剑,朝着捏诀的腾蛇族长一掷。她没有选择躲开,而是站定在原地捏成了诀窍。李子仁斩断裹上他身体的腾蛇蛇身,流淌而出的并非赤红的鲜血而是暗红的蛇毒。他浸染在蛇毒之中,浑身挂着血色。蛇蛊的声音自心魂锁由李子仁脑海传进陶启耳朵。
“她一直在骗你,她不是陶启。杀了小桃。”
随着蛇蛊一同响起的,还有陶启的心魂锁本身。
第五步,唤回你的戒指,再杀死陶启假借的这个身体。
陶启转身向李子仁展开胸怀。刺客已然凌空引血飞向自己。血尖凝成伶俐的锐剑,刺入这副身体的胸膛。在陶启感受到血刃剑尖的温热时,他的身边响起锁链轻响。空中飞羽纵横,一条带着锁链戒的沧海黑龙自裂隙中摔出。
在李子仁刺穿小桃时,陶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天雷同时落于在场每一条腾蛇头顶。修为较浅的腾蛇当即殒命。
族长被将一军,顿时面露惧色。她没了端庄持重的模样,向李子仁和陶启方向伸出双手,猛往回扯。蛇蛊在空中显出性状,露出赤红的火舌。火焰前端在李子仁周身勒出无数创口,后端成丝汇聚到族长手中。而陶启身上的蛇蛊也开始拽扯他的行动。
陶启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电弧在鸳厅地面闪动,自地上跃起,成群咬上蛇蛊形成的红线。在咬上时,电弧缩成千万个光球随后爆出火星。顺时,鸳厅各处响起噼里啪啦声,无数的金星银星将邪毒炙烤成灰。蛇蛊被瓦解成段,在厅中崩裂。
“你原来……”族长方才明白,自始至终她的行动全在陶启意料之中。
可她没有将话说完的机会,解开了束缚的李子仁已经来到她的眼前。厅中其他腾蛇也没能逃出一步。离成功最近的一只,在触碰到门扉前被由后至前刺穿命门。
整场杀局结束,李子仁运气用地上的血渍给每条尸体都再补了一刀。陶启看着这些血液从伤口反向穿出蛇身,在空中画弧,快速涌向李子仁。
“你这回吃了顿大餐。”陶启一边收走腾蛇族长的蛇胆,一边调侃。
“又不好吃。”李子仁笑了两下,听语调他有些疲惫。
陶启本想找腾蛇族长身上的飞岛机钥,但摸了几下没有发现。也罢,反正蛇都死了,又跑不了。陶启起身甩甩双手,来到李子仁身边:“身体如何?”
“有些麻。不过比刚开始好受多了。”李子仁对上陶启的眼神,自觉伸出手腕。陶启切脉判断李子仁的外伤与中毒情况,比他嘴里的有些麻严重,但总体还算可控。
终于回到他熟悉的身体,陶启总算能掏出他随身的丹丸。李子仁看着陶启手中的黑丸,有些不情不愿:“是要我吃?”
“不然还能是我吃?”陶启将药丸递到李子仁眼前。李子仁看了看别处,犹豫起来。
“心魂锁让你杀我时,你想也没想就刺过来了。就这么恨我吗?”陶启见李子仁难得回避问题,起了兴致。
“不是,我——”李子仁一张开嘴陶启就把药丸塞了进去,先拍再点,就让李子仁把药丸吞了下去。手段之恨下手之快叫李子仁都没反应过来。
“唔。”李子仁发出了陶启没听过的呜咽。陶启睁大眼睛凑向李子仁别过的脸——他竟然哭了。
“你怕吃苦啊?”陶启没忍住,话尾音因为笑意飞扬上翘。李子仁没法作答,他张不开嘴。眼泪从他扭起来的眼睛里自然流出来。缓了一缓他才开口,说话时仍是一副苦相:“我那是相信你……啧,怎么这么苦啊?”
陶启边笑边找腾蛇剩下的壶,终于掀到一罐清水,赶紧提来给李子仁。李子仁也不客气拿掉盖子直接往嘴里倒。
“良药苦口。”陶启看李子仁往嘴里倒水,眯着眼睛。李子仁没有还击,只顾着喝水。陶启随即去搜其他腾蛇的身,找了四五个依然没有发现。有诈?陶启起身思索腾蛇族长临死之前的情形——那时李子仁振翅掠过陶启,如银星划开长空,直刺向她。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把机钥拿走了?
陶启狐疑看向李子仁。李子仁一边喝水一边看他。眼中慢慢露出狡猾:“找什么?”
“瀛舟机钥。”陶启确认就是这只乌鸦顺走了它。难怪这只乌鸦带着他躲在梁上时这么熟练,陶启内心直呼好啊你小子。这一回换李子仁笑,他空手向上一抛,半途中一片黑羽划过,沿着抛物线吐出一片金榫。陶启伸手去抢,却没能快过李子仁这位老手。他一抓又把金榫攥在手中。
“开价吧?”陶启索性陪他玩玩。“二十万欠条还我。”李子仁露出标准邪修的笑脸,凑到陶启面前小声。
“一根金榫就要二十万?”陶启抬高声音,以示李子仁正在抢劫。“就是这根金榫,能帮你把整座飞舟收入囊中,一座飞岛二十万,这要价算公平公正了。”李子仁反驳道。
“我要这飞舟是为了治你妹妹的病,你却反过来问大夫要钱?”陶启开辟出新的角度。李子仁不知真假,收起笑脸,向陶启投来疑惑的目光。
“解放神魂于子欣而言甚是危险,将她的气血存在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尤为要紧。你以为我要这飞舟是做什么的?”陶启掌握了主动权,信步走向李子仁。李子仁没有回嘴,沉思两下,略抱歉意地把金榫交给陶启。拿到金榫后,陶启撒腿就跑,在李子仁反应过来前冲进飞舟机关房,三下五除二把控制权改到自己手上。
“你——”李子仁要骂陶启无耻,被外人出现打断。一只荷花精眨巴眼睛看着一龙一鸦。李子仁赶忙咳嗽两声,调转脚尖走到陶启身后。
“你是崔姑娘吧?”陶启拿出端庄和蔼的样子。姑娘点点头,又理了理身上披着的袍子,向陶启行礼:“多谢神君救命之恩。”
“这瀛舟禁制已解,你可以向武舍神君传音了。”陶启对姑娘点点头。
“神君是知道瀛舟有变,特来施援的?”崔雨阳问。陶启没有多说,再点头将此事应下,而后看一眼李子仁,解释道:“他是我请的帮手。”
崔雨阳听完陶启的话一下明白了事情大概,连连道谢。陶启以先救人要紧为由,将其他两房受害人的安置交给她去做。
“你认识?”李子仁贴近他问起姑娘是谁。“吃醋啊?”陶启书接上回继续调侃这只乌鸦。“是啊。”李子仁抱起手肘站定,以玩笑反制玩笑。
“她芳名崔雨阳,是现任沧海百事通武舍的相好,只是前不久他们俩好像闹了点别扭。”陶启介绍。“原来如此。”李子仁缓缓点头,闭眼时间久睁眼时间短。陶启看李子仁终于过了紧张的劲儿,刚才让他服下的凝血丹开始起效,痛觉不再刺激他的精神,他的身体开始因为经历了激烈性事和剧烈运动发起困意。这只乌鸦摇了摇头,重新振作起精神,整理起鸳厅被打斗扫到地面的红烛碎屑和仰卧桌椅。其他被拐上瀛舟的受害人也在此时被崔雨阳领来,向陶启致谢。陶启看众人,包括李子仁和崔雨阳,四人分别是一只乌鸦,一朵荷花,一只灰獾,一条海鳗。两男两女,涵盖飞禽走兽,算得上是品类齐全,也难为腾蛇这么搜罗。陶启坐下暗叹:只可惜不是正道。
一旁邪修的乌鸦已经闭上眼睛靠在他肩侧。陶启只好拍拍他:“去床上睡吧?一会儿他们的亲朋还要接他们回家,还有一番客套话要说呢。”实则并不会有什么客套,经此一难,这些龙大抵都会更加珍惜他们的恋人,来时只会早早谢完,再以最快的速度带他们的心上人回去。但陶启这么说能让李子仁乖乖就范,所以他选择撒一个无伤大雅的谎。
“接下来你要去哪儿?”李子仁强撑着精神。他在担心他的妹妹。“去接子欣登舟,然后依照约定,解放她的神魂,取出她的心血,用腾蛇胆温养,让她重新结一颗妖丹。”陶启用实话让李子仁心安。陶启话毕,李子仁仍在犹豫。于是陶启只好拍了拍他,轻声补上一句:“等到了淮谷,我就叫你。”
“好。”李子仁打了个哈欠,起身回了东房。陶启看着这只乌鸦摇摇晃晃,觉得自己能见到这位轻功高手露出这幅模样实在难得,偷偷摸出颗沧海珍珠将此情此景记录下来。待他醒来,一定要让他亲自看看,届时他会做何表现?陶启很是期待。
等李子仁再睁开眼,陶启正躺在他的身侧。这条龙卷抱着他,睡得正酣。而他身上的金饰锁环都被取下,彩纹红甲也被卸去,外露的创口都被贴上药贴,纱幔被换成了睡衣。方药清凉的肤感揉开李子仁的疲惫疏解开他的痛楚。蛇毒尽褪,蛇蛊已解。他的身子又变得轻盈而有力,甚至比之前还要松快一些。屋外似有响动,李子仁侧耳细听:“陈晓哥哥,花花就住在这里啦!”
那是李子欣的声音。她何时登了舟?李子仁想要起身一探究竟。可陶启还抱着他,他不愿将他吵醒。
“既然这么想,为何不推门去看。”陶启发出声音,他仍闭着眼睛。他声音里带着倦意,似乎刚打完大仗。
“你没叫醒我。”李子仁钻出他的怀抱,略带怨怪道。“你不是已经醒了?”陶启睁开眼睛,正好与李子仁对视。李子仁也不知这话好笑在哪儿,但就是被陶启逗笑了。
起床时李子仁发现陶启改了东房的布局,原本的纱幔红烛都被撤去,变为了桌椅陈设,四周的窗户也被打开,挂上了遮光避暑的竹帘。门上金蛇锁被拆除,修成了雕着喜鹊的门扉。衣架上挂着落霞集市里订制的衣物。还有一些空武器架悬在墙上。床帘从红幔改成了夜纱,隐约有星光暗动。屋中还放了些绿植文玩,因此风水大变,称得上宜室宜家。
“这房间是你改的?”李子仁已经习惯帮起床的陶启梳头。“老陈改的。我就提供了些物件,还提及了一嘴你怕热而已。”这一回换陶启打哈欠。“老陈是……?”李子仁并不认得这位老陈。
“本来他是我的酒保。但经此一事,我觉得出行在外还是得有个保镖。”陶启捋平自己的衣摆。李子仁打扮整齐随陶启出门,抬眼就见到这位现保镖前酒保正在清空酒袋。
酒保监守自盗?李子仁一边诧异一边暗问。
你就说专业不专业吧。陶启对着李子仁笑。
“哥哥——你醒啦!已经日上三竿啦!”手掌大小的鸟儿飞到李子仁眼前,她的声音与李子欣一样。落到李子仁肩头后,山鸟又化作蝴蝶,在李子仁脸上亲了一口,触感冰凉如水。似是……海晶石?而后蝴蝶快速腾飞而起,再变成碗盆大小的仙子模样——那是与李子欣长相一般的小小女仙。
“这是……?”李子仁睁大双眼,不敢置信。
“我说你哥哥会被你吓到吧。”陶启走到李子欣和陈晓中间回头对李子仁展眉。
“陶启哥哥把我心血都放在这座大飞岛的机关房里。”李子欣飞到李子仁眼前。“把我的神魂寄托在海晶石里。过程虽然确实是有点痛,但是结果完全不像我想的那样!我以为我要躺好久呢!可现在这座岛附近的事我都能看到,还有你们我也能看到,我想去哪里也都能去……”李子欣的话似乎没有尽头,她的兴奋溢于言表。李子仁大概明白陶启做了什么:他将李子欣的神魂于这座飞岛维系在了一起,这样她的神魂能受灵岛保护,她的意识又能随岛移动,不至于困于一处。
陶启在等李子仁把这件事想明白,故意在此时才将海晶石从袖中拿出,交到李子仁手中。替他握紧手心时陶启还给他一个眼神:这下你放心了吧?
李子仁还能说什么?一切都在他陶启掌中,恐怕连此时自己的甜苦辛酸他也料到一二。李子仁握住海晶石,澎湃的心潮自眼神里涌出,他已经顾不上有谁在他的身侧,作为一个贯犯也该有落网的时候——哪怕这是张情网。陶启见李子仁情动,特意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李子仁只觉得脖颈一凉,又听见一声脆响,有冰凉之意自后颈流进他的脑袋。
什么东西?李子仁摸了摸,是一圈玄铁颈环。李子仁再看陶启。
“这是用之前向你要的玄铁打造而成的小物件。”陶启笑意盈盈。“这里头存着我一些灵气还有一剂凝神固本的药方。有了此物,即使你不在我身侧,也能行动自如。”
“我……睡了多久?”李子仁原以为自己不过睡了几个时辰。但陶启已经施治完李子欣,改造完瀛舟飞岛,打造完这枚颈环,还为自己上好了药——这根本不是几个时辰能做完的事。如此一比,他才重新感受到时间的流速。
“不久,也就五日。”陶启露出奸诈的嘴脸,向李子仁伸出一只手掌。“你我也算是朋友了,这几日的住宿加上这些东西打个包,给你个友情价——五百金,写欠条吧。”
他李子仁还能说什么?一来一去间他已经欠这位诈骗犯二十万又五百金了。
“祖宗,天水湖就要到了。”陈晓提醒道。
为什么叫他祖宗?这是李子仁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问题。“你真要去捞石头啊?”这是李子仁脱口而出的第二个问题。
“好好努力,争取创收,也好还你的债啊。傻乌鸦。”陶启赢得彻底。
阳光拂过李子仁的脸颊,云卷云舒组成千山百川。崭新的瀛舟从中经过,好似结束一本旧卷翻来一本新书。过往的束缚都在卷中落幕,虽有曲折离奇可最终李子仁抵达天空,前方万千风景映射在李子仁的眸中。新卷的卷首里画着什么?李子欣笑着与那只化不成形的花花玩乐,陈晓乐呵着仰天饮酒。
“看我干嘛?你知道的,我不会水。”身旁陶启推着他再探天水湖底。
他不会真想搜刮这些石头拿去卖钱吧?新卷里尽是关于陶启的疑问。李子仁也不知道他要花多久才能将它们答完,而且看此情此景,他刚答完一个马上就会有新的紧接而至——这笔债真的还得清吗?
不会要花一辈子还吧?李子仁抱着湖底捞上来的佛眼,看陶启笑面如花。
+展开已自主和谐。
——
习惯了腾蛇的身体,陶启伸手唤出一杆玉笛。李子仁看着他全新的样子,努力按下身体中翻覆的情欲。陶启的真身已经被他送至老莫手中,现在离他已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陶启已有一天一夜未曾咬过他的腺体,蛇蛊催促着他去梦一个陶启一同相守的春天。
已经姓了陶的腾蛇适时吹响了一段笛曲,曲调正巧缓解了李子仁身心的燥热。李子仁吃惊于陶启这么快掌握腾蛇的蛊术。陶启摇了摇头,故意做出腾蛇的样子,妖娆扭肢走近李子仁,伸出手指轻挑起李子仁的下颚:“思慕之情真是最好用的缰绳,如今在你眼里我一定是那条龙的样子。”
李子仁浅眨双眸,看着陌生的女性脸庞。他脑袋依旧有些昏沉,只听出陶启在说刚才那笛曲并非缓解了他的蛇蛊而是控制了他的心神。李子仁知道陶启此话还有深意,只是他脑袋里似有棉花,温热绵软糊作一团,不似平常能径直从中找到答案。他说过若有疑问,可以寻良机问他。李子仁注视着陶启那副新长相,最终还是忍不住放自己那双手环住她的腰迹。
现在还没有其他腾蛇在侧,应当是问他的好时机。是说腾蛇本就想将模样变作你来拿捏我吗?李子仁侧头埋入陶腾蛇的耳畔,小心送出自己的密信。很快他就收到了陶启以轻声浅笑写成的回音,同时还收到了陶启落于他脑后的轻抚。这应当是答对的奖励吧?李子仁抱得更紧了一些。
“好了。”陶启的声音变得和煦而轻盈,犹如春风拂过李子仁的脸。“我们一同去与世隔绝的好地方,等到了那儿,我们就能好好快活。”
这些确实是地道的腾蛇话,换作别人来说,李子仁只会动手取她性命,可现在同样的话从陶启口中吐出,李子仁就会期盼这句谎言能够成真。李子仁不记得什么时候牵上了陶启的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牵起自己的。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经带着他飞了一段距离,白沙已然不见,四周丛林茂密水汽弥漫,他们早不在淮谷里了。
巴水……具体是巴水何处李子仁已经没有余力分辨。他甚至有些看不清前方到底长着什么花,也分不清四周的蝴蝶是真是幻。要不是陶启又吹奏起玉笛,他几乎要被热意包裹,直接融到地里去。
这一次的笛声不仅带走了李子仁心中的焦躁,也唤来了一片云彩遮住了天上摄人的太阳。等等?李子仁看着那片云彩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流出清水,坠下飞瀑,泼洒彩虹,散溢仙雾。雾散之后,花木渐出,香气扑鼻,亭台楼阁,如画卷展开,在眼前矗立。
这根本不是云彩,而是一座飞岛——是瀛舟。李子仁直直看着眼前的翠山飞石,他终于看清它的样貌。顺着陶启的笛声,飞瀑缓缓流至李子仁的脚下。对上陶启的眼神,李子仁从中拿到了邀他上岛的请帖。水流托起他们两人,而后又穿过虹光,转眼间就将两人送上岛身。
“恭迎小桃姐姐归舟。”四五只腾蛇在瀛舟的蛇身玉石牌匾下浅笑,她们应当是在等那只叫小桃的腾蛇回来。只可惜她们等来的是陶启。
小桃?小陶?难怪她碰上自己。这命数还挺幽默。李子仁反复思量前后推敲,最后没能憋住,只好笑了出来。引得那几条腾蛇分分侧首,看向他这只猎物。
“小桃”停下演奏,用笛子在李子仁脑袋上重重一敲:“药过了,花痴了些。”
他下了重手。李子仁心里对陶启难以抑制的恋慕全数变成了:你小子下手真黑,热意得以褪去大半。
“小桃姐姐好手段。”那几只腾蛇看上去修为尚浅,许是瀛舟里的小辈。她们凑近李子仁身边,用手抚摸他的脸颊,经过一番揉捏,算是验明了李子仁的正身。
在这几只腾蛇想得寸进尺时,陶启出手用蛇身先一步裹住了李子仁:“他可是我的猎物。”
“姐姐真是小气。”几只腾蛇嘟着嘴散开,并没有硬抢。看来这位小桃原本在腾蛇之中就有些地位。“族长在鸳厅等着姐姐复命,难不成姐姐要带着他一起去吗?”小腾蛇用手指绕着头发,言语里有些酸味。
“这么大个宝贝,当然要带去族长面前显摆。”陶启的蛇身贴着李子仁身廓游动,最后在他身旁重新化作人形,扶上李子仁侧脸,把这张俊脸向他自己那一侧拨。朱唇轻凑在李子仁肩畔,在被腾蛇验货时扯开的领口内留下一个红印。李子仁原本静下来的心又被这一吻击打起波纹。
“抱我。”陶启迎上李子仁的眼眸,踮起脚扣住他的脖子。李子仁没有多思考,顺势就搂起她的腿,托住她的腰,让她蹦入自己怀里,自然而然成为她的宝座。
这位小桃得意地躺在李子仁胸与臂弯之间,仰头用眼神扫过小腾蛇,随后一手勾紧李子仁的脖子,另一首拍了拍李子仁的脸。李子仁乐意配合她做这个局,迈步向中厅走去。
“你抱得真稳。”陶启故作亲昵,贴近李子仁嘴畔。你比我想得沉稳。陶启的心音随着他刚才的话一起传进李子仁的耳朵。
“这种事又不新鲜。”李子仁回答陶启的问题,一面回答:抱他并不困难,另一面回应:比腾蛇调笑还要荤腥的场面他也见过不少。陶启没有答他的话,这让他反而开始紧张。蛇蛊在他身上翻腾,李子仁比任何时候都期待陶启的回应。
渴望和焦躁叫李子仁越发在意陶启的动作,这份敏感帮助他从“小桃”的眉眼中捉到了一丝叹息。这声音比风更轻,比云更薄,藏在瀛舟潺潺流水声里,盖在香水脂粉之下。这张画着柳眉朱唇的女性脸庞配得上一颗蛇蝎心肠,但这座勾人的泥偶里装着的是条悬壶济世的神龙。李子仁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眼前的女人,他只知道陶启演得很好,他的娇艳很真,被层层叠叠的计谋盖住的那丝关切也真,真得让李子仁深陷其中。
“到了。”陶启唤醒了李子仁。经由这声提醒,李子仁看清了前路。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走向了何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来到这间偌大厅堂之中的。这厅堂有八面八角,顶上层层叠叠,梁上雕着莲花和祥云,十分贵气。厅中悬挂着纱帘,帘上有双蛇盘绕。隔着纱帘隐约可见厅中的红烛。火光摇曳照亮了腾蛇们的轮廓。
“小桃姐来了。”厅内有人掀开纱帘,暗香随这一掀直扑李子仁。好在陶启捏了捏李子仁的脸,要不然李子仁就要被这股香味冲昏头脑,一头栽进温柔乡里。
“放我下来吧。”李子仁记得陶启这样吩咐他。他照做了。
“小桃参见族长。”李子仁记得陶启向端坐在厅堂之上的妇人行女子礼。
李子仁不记得这位族长生得什么模样,也不记得她讲了什么话。她好像和陶启寒暄了几句,夸奖了她成功捉住了自己。
稀里糊涂间她们提到了什么仪式,你一句我一句后,她们喂了他三碗汤药。那汤药十分腥气,李子仁喝完嘴里全是血味。他一个邪道都觉得气味浓重,想来是什么妖毒,反正肯定不是美味佳肴。这三碗汤药下肚,什么族长和腾蛇,厅堂和红烛都像轻烟一般散去,山虫鸟鸣冲击着李子仁的耳膜,光晕和虹彩一个接一个晃过李子仁眼前。天旋地转之时一根丝线将李子仁吊住,李子仁抓住它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东西南北四房都已就位,是时候开始了。”巨大的声响在李子仁脑中回荡。四房是什么?要开始什么?李子仁来不及多想,悬空之下燃烧起熊熊烈焰,火舌舔舐着李子仁的身体,叫李子仁不敢松开手中的丝线。热潮露出了凶狠的嘴脸,它们化作赤红的蟒蛇啃咬李子仁全身。疼痛先从脖间开始,一直向下蔓延,愈演愈烈。直至清泉将它们扑杀,李子仁才恢复一些神智。
李子仁自然也不记得他是如何褪尽衣衫走入清泉中的。他冷静下来时陶启正在他的面前,捧着他的脸。我失控了吗?李子仁快速眨动双眸,他想要努力从混沌回忆中捞起线索。陶启用手将清水舀起,洒上李子仁的脖侧:“你一直做得很好。”她的声音黏腻甜润,像极了一只勾人堕落的腾蛇。她手上的动作温柔体贴,流水清凉之意最终驱散了李子仁心中的雾霭。
那碗汤药源自牛的精血,混着妖毒。有催动情欲,生津补气之用。加上你身中蛇蛊,失神落魄是情理之中的事。陶启贴近李子仁,又一次轻靠上他的肩头,密音藏在清泉叮咚水声里,藏在两人的爱抚依偎间。
他虽在嘲笑自己,但言语中有宽慰之意。李子仁这样想。这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又算不算妖毒作祟混淆他的神智?李子仁懒得管,他只想将陶启拢向自己。
之后她们为你种了一根情丝。以药迷情,再以情筑绳,用这根丝牢牢拴住你,好让你对我言听计从。陶启继续将厅堂内发生的事告诉李子仁。
烈火焚身是妖毒所致,其中那根救命绳是惑人用的情丝。李子仁理解了之前的幻境,心中烦闷一下散去大半。说到底这些都是腾蛇仪式的一部分,为的还是让他生个蛋罢了。
这两样东西你眼熟吗?陶启 停下手上的动作对李子仁笑起来。
精血和情丝是第一案时腾蛇取走的东西。李子仁开始思考。
你可能算她们做局坑过的鸟里,最有用的那只。陶启打趣道。
她根本就没在宽慰他,她就是在捉弄他。李子仁捉住游在水中的陶姓腾蛇,腾蛇作打闹状泼了他一脸的水。这泼水化作李子仁的落脚点,他得以从悬空的烈火中脱身,也终于能够跟着陶启一同笑他自己。
李子仁重新环顾自己所在的环境:这里是瀛舟上的清泉飞瀑,之前正是这里的水带他上的岛。照理说,飞岛无根无萍不接水脉,只有死水。可李子仁周身的水都在流动,显然此处藏有法宝。他本就是水灵根,找一个同为水性的法器不是难事。顺着水流,绕过水中的催情藤藕,在翠山崖顶,李子仁寻到一颗海晶石的灵气。这便是飞瀑的源头。
醒了?陶启问李子仁。李子仁想要点头,这才发觉她与他一同解了衣带。刚才他们二人脸颊相碰,耳语厮磨,相视而笑。李子仁的心不知如何是好。
没醒全。陶启笑着又泼了他一脸水,弄得他头发都黏上鬓边去。李子仁当即就要还手,结果被陶启一整个抱住,连同双手也被按住。
表现乖顺点,要是被识破了可不好玩了。陶启故意贴着李子仁的额头,对他眨巴眼。
为什么会让你和我独处?李子仁只好由着陶启祸害,顶多玩点转移话题的把戏。
这是仪式的一环,叫沐浴更衣。陶启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捉住几缕头发,在李子仁胸前打圈。
所以就只派出你一个来看住我?李子仁耐不住痒,他想凑过去吻住陶启,被陶启用手指点住嘴唇。
在她们眼中,你仍是危险角色,尚没有完全被情欲俘获。把你交给我这个名正言顺的陶启代理人,既安全又高效。陶启顺势摸了摸李子仁的脸,将李子仁贴在脸上的碎发也理了理。
你给我搓了个什么?李子仁在水中看清了自己的倒影。陶启用他的碎发给他搓了个犄角,弄得他心里只剩一个想法:绝不能再将自己的头发交给这头龙打理。说不定下次能给你搓出个鸟巢来。
看来你的神智彻底清醒了。陶启嘴角弯弯。
帮我捋平。李子仁瞪向陶启。陶启笑得厉害,厉害在她乐得眉眼俱弯也没发出声音。为了夺妖丹治子欣的大计,她勉强听了李子仁一回。李子仁闭眼任她的手在自己额上轻抚,装作不知她借机轻触了他的眉毛和眼睫。发丝缠上她的玉指,报之前陶启故意起电叫它们难堪的仇。这份难解的情感成为两人的默契,此中秘密旁人难以分辨。
李子仁本想问东西南北四房指什么,但只要面前这条龙清楚,他自己不知道也不要紧。他相信这条龙已经知道。若你要问他对此有多少把握,李子仁必然回答:十之有十。
之后你要受点苦。陶启不但理好了李子仁的额发,甚至开始帮他打理贴在肩侧的长丝。
看来你把仪式的章程也弄明白了?李子仁享受起来。陶启凑近李子仁轻轻嗅闻,同时微微点头。这一次陶启的目光发出了诚挚的邀请。李子仁侧头就吻了上去。
她连他喜欢接吻这件事也弄清楚了。李子仁用吻将心放入陶启手中。李子仁明白自己接下来的戏份,虽然难以启齿但他确实擅长表演一个浪荡情种对欲望俯首。
“小桃”的嘴唇离开李子仁时,李子仁轻轻抹了下唇角。陶启看着他抹去飞溢出李子仁唇形的朱红,他也看着陶启玩味参杂欣赏的眼眸。她牵着他的手走出清泉。他替她擦干头发和躯干,帮她穿上心衣。她为他擦去了锁骨上,胸膛前的唇印,最终抹掉他嘴唇上的红色。
李子仁等着陶启端详完自己。他也知道她现在的心思是想再电他一次。现在自己长发披散,若是再炸开来,场面比孔雀开屏好看。好在他两人都有要事在身,她不会动这个手。只是陶启端详的时间比他料想的久。陶启的目光不止停留于他的头发,还停留于他的前胸后背,手臂腰腿,手指和耳后的羽毛也不曾被他放过。
这具身体陶启已经看过许多次了,连他的心陶启都看了个干净。难不成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让她错过的,引她兴趣的东西?面对陶启的探索李子仁有些不解。
陶启端详完思考了一会儿,李子仁看她最终点了点头。许是拿定了什么注意,比如替他定好了衣服。
李子仁没有猜错。陶启牵着他的手引着他走。穿过层层纱帘,李子仁来到一间厢房。其中挂满了仙衣奇服,还有腾蛇正用真丝金线缝制花样。
这些大半是珠光宝气阁里的东西。陶启暗中向李子仁解释。
“小桃姐。”缝衣的腾蛇放下针线向陶启行礼。
“要一套贴身俊逸的喜服,要能露翅,一顶流光又不夺目的头冠,还要一双轻靴,一副好腰带。”陶启点菜。
“这副打扮能搅弄情欲吗?”缝衣的腾蛇疑惑。
“妹妹,是要叫那条龙动心。”陶启凑近缝衣腾蛇说悄悄话。腾蛇被她劝服,按她的吩咐取来了装扮。
陶启帮李子仁套上缎面的正红吉服,束上墨玉头冠,穿上夜星织成的长靴,绑上黑蛟皮的腰带。等装扮整齐,原本半信半疑的小腾蛇完全信服了陶启的衣品。
陶启再向李子仁伸手。李子仁自然接过,熟练将她抱起。
“走了,妹妹。”陶启故意炫耀。
她本就不想知道腾蛇的反应,故而李子仁没有慢下脚步。跟着陶启的口头指引,李子仁一路向东来到了腾蛇为他准备的婚巢。
按腾蛇自己的话,这就是所谓的东房。以此推断,可能还有另外三只像他一样受蛇蛊挑唆,要给腾蛇借卵的倒霉蛋。
门口有两只腾蛇看守,她二人依旧是见小桃行礼。随后她们每人各拿出一半的蛇身金坠子,念诵口诀拼成了一把蛇信状分叉的钥匙,用这把钥匙才将门上的盘蛇奇锁解开。
这锁我自有解法。陶启叫李子仁安心。有陶启这句话,李子仁没有多想便大步踏进这间囚笼。里头陈设奢靡,多是红纱与花烛。也有铜镜和雕花案台,不过这些物件更多只是为了让这间笼子更像个洞房,起一个装饰的作用。房中最大的莫过于那张新床。红绸纱幔将它罩住,营造出一副朦胧之景。李子仁主动走进纱幔,脚步刚刚靠近床榻,床柱上的四只镶金细蛇一下就亮起眼睛活了过来。它们窜到李子仁面前,第一只直咬上他的脖子,其他三只游进他的吉服盘上他的手臂,腿脉和后腰,在那里它们露出獠牙,刺入毒液。
蛇毒叫李子仁阵阵发麻。经验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一些艳史秘闻才会记载的秽事。在此之前,他想将怀中的陶启放到地面,他希望陶启不要被牵连进来。
结果陶启的蛇身反过来将他盘住,巨大的力道将他甩进床榻里。李子仁想错了,陶启并不是受累人,她是处刑者。
李子仁的身体一落进床榻,陶启便亲上李子仁的耳朵。他的衣领因身上人的摸索被慢慢撑开,原本工整得体的吉服在白净的丝绒床面上被揉开拧皱。蛇蛊使出它的全力,配合那四条箍住李子仁脖子,手腕,脚踝和腰线的金蛇。酥麻感自四面八方将李子仁包围。名为情欲的巨兽再一次露出他硕大的面庞,它居高临下俯视李子仁全身,等待猎物自己奉上全部。一时间李子仁有些茫然,他该挣扎还是该顺从?这场戏真的要演到这个地步吗?面前的陶启真的是陶启吗?他是否又一次被腾蛇诓骗?是又掉入哪一个情欲陷阱了吗?
用你的眼睛看看不就知道了?李子仁眼前依旧是媚眼如丝的小桃,她的信子轻舔着李子仁的脸颊,陶启的声音伴随着脸上的痒感传进李子仁的心田。
于是李子仁尝试睁开双眼。像是特意让他看清,小桃让开了身形。借此李子仁终于看清悬于床榻上方,红沙绸幔顶端,那颗巨大的蛇眼。眼中的花纹叫李子仁想起了许多细节。瀛舟中厅的朦胧白景一点点被染上色彩,中厅的妇人其眼眸有粉金的花色,就如这蛇眼一般。
李子仁脑中的弦轻响一声——瀛舟族长一直在看。而面前这只女腾蛇的动作李子仁非常熟悉。李子仁确信这就是自己对陶启做过的动作。面前这条腾蛇就是穿着腾蛇皮的陶启。
李子仁确实稳住了心神。但代价是他动了真情。一想到陶启化成腾蛇催他的情,澎湃的心潮一股脑就冲出堤岸,李子仁根本来不及反应。溃堤的爱意冲走一切魅物,本能迅速夺回原本的失地。初次相逢的刺激,林中秘境里的缱绻,客栈中的交心,淮谷边的畅谈,这几日与陶启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在李子仁眼前闪过,埋葬于李子仁内心深处的念头如今蓬勃而出,势不可挡。它们将他拖起,直至那只情欲的巨兽眼前。
李子仁第一次平视自己的内心——原来巨兽是一只玄鸟。那本就是他自己的冲动,是他心底的性:他想要欢好和激情,他想要爱恋和温柔,只是世事无常,让他这份性无处可诉。
眼前人当真是良人吗?李子仁全身都软了下去。纵使他还有千万句话想要说给陶启听,这个场合,他的状态都不许他发出声音。于是他的内心在激荡和肃静两面挣扎,最终被挤出阵阵哼吟。陶启是否是良人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一声声的喘息都在重复同一句话:他想要的不是陶启的一个吻,他想要的是陶启的一点爱。
这是李子仁第一次将想要二字宣之于口,他也不知道此举是否能够撑起“意乱情迷”四字。陶启的刺激与身上的蛇蛊都在继续,这大概是要他也继续的意思吧?李子仁本就溃堤的爱意彻底倾泻而下。它们化作泪水,有的落到枕头上,有的落到衣摆上。虽然无声却替李子仁诉说着他不得体的愿望。
陶启还没有吻他。在李子仁眼中,小桃的身影已经完全被水雾蒙住,他已经将这只腾蛇视作陶启本身。支起身子,融进他的怀抱,触碰他的嘴唇,李子仁这么打算着。可浑身的妖毒让李子仁只能在床榻中歪扭。一切仿佛最初与陶启的那场性事,所有的事都失去了控制。他的翅膀又一次不由他的愿,自己亮了出来。又有一些事发生了改变,这一次没有冰冷的岩石撞向他的前胸,也没有锋利的鳞片刮伤他的皮肉。吉服肩后的红纱灵巧地为这双翅膀让出了地方,原本遮背的绸缎团成柔丝护住李子仁的翅根。红纱和软床一起将李子仁保护得很好。
这些死物终究没有意志,有意志的是那位处刑人。李子仁仰头念着陶启的名字。天顶那只粉金蛇眼看着他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泪水划过他的脸颊,落进他洒在床榻里的凌乱发丝中。
李子仁意识落入黑夜,陶启给他下的心魂锁在半道恭候多时。从客观上说,李子仁清楚陶启在此时并没有再碰他的身体,但李子仁仍感觉陶启伸手接住了他,他总算亲到这位心上人了。
第四步,佯装受控加快仪式,骗到腾蛇手中的蛇胆。
不管是因为心魂锁将李子仁护住,还是因为控住他神智的本就是陶启。李子仁轻松就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虽闭着眼但能听清屋内的每一句话。
“族长。”陶启似在行礼。
“东房失魂得最快,你做得很好。”族长似在嘉奖陶启。
“请族长验核。”陶启又在行礼。那位族长嗯了一声,随后只听见头顶传来沙沙响动。李子仁从声音和方位推断,那只天顶的蛇眼应当化成了族长本尊。随后身上的四条金蛇开始游遍他的全身。李子仁低吟陶启姓名,佯装无力阻止金蛇肆动。这反应让族长十分满意。这些金蛇很快从李子仁身上退了出去。
“只不过房中的气味还有所欠缺。”族长核验完成后并没有马上请出蛇胆。
“气味?”陶启问道。
“你年资尚浅,不知道龙与配偶之间除去寻常的情趣,还有两样特色。”族长没有怀疑,说着甩了蛇尾将李子仁打翻一个身,扯开他的后颈衣领作起讲解。
“一是腺体,能分泌除去彼此,他人闻不到的独特香气。这香气能让两人的云雨情更上一层楼。”族长说着唤出一条金蛇,对着李子仁的腺体猛咬下去。痛觉从后颈蔓延到李子仁全身。这位族长确实没把他放在眼里。
“二是逆鳞。龙的逆鳞都是天生的。但后天催变的配偶,其逆鳞会与龙的长在同一个位置。”族长说着,又唤出一条金蛇,化作金刀,深入李子仁被挑开的后衣领,猛向下一划。吉服背后被这一刀破开,露出李子仁的背脊。刀尖回挑时勾住了固定腰带的丝绳。族长索性向下一画,将这根腰带也一并斩断。李子仁的双翅被她一手握住,半个身体被她吊擒在空中,半个身子跪在地上。
“取一根红烛来。”族长吩咐陶启。
“族长要红烛何用?”陶启在笑。李子仁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蛇声稀碎。听声音,那柄金刀又重新化作细蛇。看倒影,金蛇用蛇身盘过陶启递来的红烛,又回到那位族长的手上。由于自己的影子遮住了她的,之后的事李子仁又得靠自己的耳朵。听她轻吹了一声,就像全身的筋脉被火针连刺,李子仁本能蜷缩起来,接着冲上脑门的性冲动随着痛苦侵入他每一根毛发,他根本控制不住颤抖。
“多谢族长赐教。这逆鳞竟如此有趣。”陶启的声音近了一些。
族长放开了李子仁的翅膀,同时收走了咬在李子仁腺体的金蛇。李子仁原以为自己会落到地上,结果他落进陶启的怀里。
“嗯,黄昏便是用胆的时候,你自己把握好时间,别玩得太过。”族长提到了蛇胆。
“是。”陶启应下了。
“他这身衣服我也会请人重做。”族长是从门走出去的。李子仁听到了开门的响动以及她与门口腾蛇的寒暄。
之后这间牢笼安静了一会儿,陶启没有照着族长的吩咐和李子仁在房间各处寻欢作爱。李子仁被陶启重新扶上妆台。这只神龙不知从何处变出了几根金针寻着李子仁的穴位,他精准落了几针,暂且压住李子仁的烫伤。
李子仁缓了口气,用眼神向陶启确认:不会露馅吧?陶启面上娇魅不在,露出最开始霁月清风的神龙姿态。他趁机抓起李子仁的手腕,切上他的脉。认定李子仁并无大碍后,他才回答:腾蛇已然入套,只等她们拿出蛇胆,戏就该收场了。
李子仁点了点头,他刚想再问一句何时动手,门外不远处就传来蛇声。他下意识望向陶启,结果陶启也在看他。对视一眼后,两人各自行动,三两下便搭好戏台。李子仁扣住陶启的腰,让他坐上自己。陶启居高临下抚弄李子仁耳后的绒毛。
他还是这么爱玩自己的毛。李子仁垂眸无奈。
来人是那只缝衣的腾蛇。她与门口守卫请示两句时,陶启还故意挠了挠李子仁的下巴。李子仁没有捉弄回去的机会,陶启挠完腾蛇就进了门。门被打开那瞬间,陶启由挠转握捏住李子仁的下巴,将李子仁的脸向他那侧上提。李子仁只好配合他微仰起头,向陶启投去深情的眼神。
“小桃姐姐。”腾蛇行礼。陶启嗯了一声。她手中捧着花香味的托盘,上面落着一套金饰,一套纱幔。
“你把东西放桌上吧,我来替他装扮。”陶启一边说一边拥上李子仁,用他的耳鬓微贴李子仁的侧脸。
“族长吩咐,要我协助姐姐。”腾蛇拿出族长的意见压陶启一头。
“你这姑娘,面上一口一个姐姐,私底下和族长嚼舌根,就这么想夺我的食?”陶启贴着李子仁,侧过头看向那条腾蛇。腾蛇被这一诈,吓出了本心,神色慌张,捧着金饰跪下。
“也罢。”陶启从李子仁身上下来,走到腾蛇身边,伸手搀起她。“既是族长之命,我也不与你为难。妹妹动作可要快些。”
“是。”腾蛇急忙点头。
结果由陶启为李子仁上妆,腾蛇替李子仁换衣。李子仁又换了一套行头。这其中没有难关,李子仁只管回应陶启手中的粉刷眉黛就行。终于有个空隙稍微休息一下,李子仁松了松神。
“睡着了?”陶启的声音离李子仁很近。李子仁为表自己精神尚在,直对着陶启睁开眼眸。那条腾蛇已经不在房中,看来梳妆打扮的环节过去了。
李子仁留意到他这一趟换上了一席金链披甲,镂空之处有的地方直露在外,有的地方只盖了一层薄纱。脖子,手臂都被套了金环,上面挂着各样珠链。
李子仁笑了笑,摇摇头。这副风月场上为人鱼肉的打扮算是他曾经的常服。他并不在意,比起这些他更好奇陶启有没有在他脸上画乌龟。凑近琉璃镜,李子仁在脸上的花纹找线索:这里面有没有藏字?陶启在他的眼下和脖侧画了些红纹。画得还行。李子仁端详时没忍住,伸手碰了碰,又发觉手上也被涂了红甲,还画了金纹。
这么花哨?李子仁扬了扬眉毛。
腾蛇族长的意思。陶启闭眼声明。
看起来她只喜欢你选的头冠。李子仁反过来调笑陶启。虽然后面被辫了一两根小麻花辫子,但李子仁的发型总体还是一根马尾。
她本来要你散发的。陶启说到这里咬了咬牙关。
李子仁眨眨眼,决定不碰这只猫的审美底线,换一个话题:这之后就是骗蛇胆了?
陶启点了点头以作回应。他重新靠到李子仁身边。李子仁身上的金链珠饰叫陶启难再接近。李子仁看得出陶启是怕这些金链拧揉成结最后勾坏他的羽毛。
也许这就是腾蛇手段这么毒辣,但依旧没能壮大起族群的原因。李子仁主动伸手握住陶启的手。
她们弄情,却不懂心。
+展开已自主和谐。
——
“既然答应了子欣要尽力,那我就得拿出点真本事了。”被李子仁问起演戏的原因,陶启将答案落在治病上。
李子仁有时确实分不清陶启是用自己的妹妹牵制他,还是真心实意为子欣好。好在现下他走进他的心里,能觉察到他心里流淌的情意。这一回陶启是认真的。
“神魂不全实质乃是妖丹有损,子欣情况更为典型,她几乎完全凝不起自己的妖丹。”陶启对李子仁提起李子欣的症结。
“疗法有二。其一是以形补形,以气补气。也是海幺幺沿用的方子。其优点在于效果平和,不伤躯体,能以他人妖丹运作患者自身之气,达到凝神之效。缺点是对药材尤其是妖丹消耗巨大,且对于病症本身几乎没有改善。”陶启郑重看向李子仁。“换言之,她要吃一辈子的妖丹丸,但一辈子只能做一只雏鸟。”
李子仁不止听一位医生说过此事。陶启是其中第三个,也是这三人之中把话说得最直白的那个。于别人而言,这话就差指着李子仁脑门骂他做无用之功,于李子仁而言,力道正正好好。
“其二,是治其本源,对其本证——为她做一颗妖丹。其优点在于不必日日服药,只需取一颗灵种与她确认相性,后由她的少许血肉将灵种催发,一旦功成,诸事皆定。可谓药到病除的手段。缺点是灵种本就难得,要找一颗与子欣相性极佳的更是难上加难。”陶启又道。
李子仁曾在另外两位医者口中听说过第二种方法。他原先并不相信。若真如此,它早该变成谋财之道:总有一人会依照这一方法将以神魂气韵凝结而出的丹丸变成印钱的商品。偏偏告诉李子仁的另外两位,一位是海幺幺,另一位是医宗韩门的宗主本人。他们一位在日升之地的万顷沧海里,另一位在中原腹地群山锦川之中。两位医者,仁心一片,身处两地,说出了同一段往事:沧海二当家曾以此法救起过一位神魂将散的有缘人。
“我原本有一颗,但灵种是火属性,且已经用掉了。”陶启简要解释。现在是三位医者与他说过灵种之法唯陶启可行了。李子仁这么想着,点了点头。
“你不意外?”陶启挑了挑眉毛。“海姑娘和韩宗主都与我说过。”李子仁也简要回答。
“原来子欣的第一位大夫是韩宗主。”陶启笑了笑,一副虽然没拿到糖但也吃到了枣的模样。李子仁知道陶启想要答案,索性全都告诉他。陶启心中艳阳灿烂,照得李子仁这个夜行人有些紧张。李子仁慢慢收拢手指,他试图按下自己对于曙光的期待:“你打算选哪一种治法?”
阳光照在李子仁脸上,他第一次如此靠近太阳。陶启给了李子仁一个意气奋发的微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李子仁欣赏着艳阳下陶启的样子:这光里真有七种颜色,照得人暖洋洋热乎乎的。陶启的答案在这片叫人放松和懈怠的光晕之中:他两个都不想选。换作以往,李子仁会因为陶启耍他,扭头就离开这里。如今李子仁相信陶启能给他第三个选择。
“我出游前刚从万丛书阁里淘到一本新书。”陶启换了个话题。“它说:神魂自混沌之中孕集成茧,以求生之意破壳,经人事,晓百态,通技巧,得本真,辩万象,平坎坷,知所求。此乃修真之根。如今求道,无论正邪,都是如此。”
“道经?”李子仁勉强让这些弯弯绕绕的字不从右耳出去,嘴一快,就把心里的不耐烦化成了这本书究竟写的什么?问了出去。“医书。”陶启笑得更开心了。
“它说神魂是混沌中来,妖丹是一枚茧。若是寻常的茧破了,你是蚕妖,会如何做?”陶启看向李子仁。“再结一个。”李子仁答,心中隐约有了个答案:陶启想让自己妹妹结出一颗妖丹来。
“可我是不能结茧的蚕妖啊?”李子仁追问。“你是因何原因不能结茧的?”陶启反问。“早产又没有温养,以致神魂不全……”李子仁本想说陶启明知故问,可话到嘴边拐了弯——他好像打算启发自己。李子仁确实从陶启的问题里得到了模糊不清的灵光:如果重新温养呢?
陶启这一回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诊了她的脉。你找的大夫医方得当,且你们兄妹听从医嘱,不曾断药。她的神魂虽然不全,但六脉康健,气海充盈。最要紧的是,你的妹妹与你一样想要看一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何模样,故而拼命想活下去。你们既有条件,又有心力,依我之见,若是重新温养,她能靠她自己结出妖丹。”
“我要怎么做?”李子仁急切道。“你的心稍微放下一些来。先放这里。”陶启拍了拍李子仁的心口。
“此法需要剖开子欣的心脉,将她的气血于温养之所储存,使其神魂自气海中解放,随后找一股主生发辅萌动的助力,她的神魂就能复原。这之后炼气筑基,她便能如常人一般结丹聚气。”陶启说道。
李子仁被陶启的剖心之法刺激,皱起了眉头,耳后的绒毛都张开不少。但很快李子仁意识到他从莫在意嘴里听到过这句话:万物繁衍生息之始是一股主生发辅萌动的助力。
解明此理是求仙问道的终极之一。这是海幺幺与韩远望未曾将此法告诉他的原因。
“此理说远极远,说近极近,世间第一只兽借此理而生,你也是借此理而生。”李子仁记忆中的老莫温厚和蔼,他当时正在劝解有些疲累的自己。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一次都没见过天理他老人家。”李子仁当时这样质问老莫。
“你见过的。”老莫点了他的脑袋。梦随着老莫的手指从李子仁心中发芽开花。花瓣一片片亲吻李子仁的眼眸,他由此看到了夫妻之爱,天伦之乐:
“小李鸦,我给你带回来了条九头大蜈蚣哦!”“孩子还小,吃不来这个!石妈妈!”“啊?这个不是大补吗?”“噗……给我吧,我嚼碎喂他。”“那就辛苦你了,李爸爸。”“另一个蛋怎么样了?”“虽然裂了缝但没有大碍。这段时间还是要麻烦你找吃的。”“这比生蛋容易多了,你明天想吃啥?”“我要是想吃月亮你也能带给我吗?”“能啊!”
“小李鸦越长越大了。”“他的毛色像你,真好……”“他的眼睛像你,李师傅。”“小小李鸦眼睛像你,石小姐。”“咱们在这里比来比去做什么?”“噗……”“毛绒绒的。”“不敢想他们俩长大会长成什么样。”“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乌鸦。”
“总是小李鸦,小小李鸦的叫也不好。你文化高你取个名字。”“我想想……你想取什么?”“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哥哥看着软软的,妹妹看着绒绒的。如果真叫软软和绒绒,他俩长大了会打死我吧……”“那就叫,子仁和子欣。”“这不是比软软和绒绒好听多了!是不是?”
“李子仁?”陶启握住了李子仁的手。
李子仁重新回到陶启的梦里,太阳晒得他发热:“我……出神了。”
陶启显然有些担心他,轻风拂过李子仁耳畔,替他带走快要把他闷出汗的热意。陶启已经切上了李子仁的脉。“我没什么,你接着说。”李子仁回想老莫教给他平心静气的咒决。陶启脸色一冷,做出与海幺幺和韩远望一样的怒其不争模样来指责李子仁不重视自己的身体。随后陶启梦境中的太阳快速落去,月升入空,独领星河。
“剖心引气的手术,我做过不少,不能说万无一失,但你也不用如此焦虑。”陶启给李子仁下一些定心法。李子仁再点点头:“我相信你。”
“至于这股助力,其实是天理终极之一。我知道你心中忐忑,这其中确实有些麻烦。不过麻烦在你我身上,不在子欣身上。这点你尽可放心。”陶启进一步解释。
“好。”李子仁松了口气。
“你不多问几句?”陶启看李子仁心定了,重新笑起来。李子仁抬眼对陶启:“怎么,怕我到时候受不住压力,撒泼打你?”
“你只是入我的梦就受不住了,心神这样弱,保不准就从邪道一下堕入疯魔。”陶启连连摇头,佯装害怕。“我不打大夫。”李子仁笑起来。“口说无凭。”陶启斜眼。“那你要如何?”李子仁扭头正身,准备叉腰。
陶启抓住时机,一把挽住李子仁:“你那锁链,御器核心其实是几枚指环吧?分出来给我一个呗?”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一会儿像正经神君,一会儿像地痞无赖的?”李子仁无奈笑道。他突然明白那句陶猫猫从何而来。陶启此时为诓骗李子仁定金,抿嘴微笑的嘴脸确实像只猫。“我留有大用,于子欣更是有重大利好之用。”陶启非但不脸红,还追加几句谗言。
李子仁自知客场作战,又受制于人,多说也无益处,只好展平手心,唤出一枚指环,交给陶启。陶启收下后就拿在手中对月细瞧:“不愧是长星神君打造的神兵……对了,这材料你身上还有吗?”
“剩些零碎。”“零碎也好!”陶启对李子仁快速伸手。李子仁闭上眼睛,将装玄铁矿碎的袋子唤出,也交在陶启手里。
“还要什么?”李子仁没了脾气。陶启打趣完李子仁,欣然快意之情充斥在整个梦中庭院,它们化作徐徐微风,吹拂李子仁的发丝。天星随之一同摇曳。
“先说好,现在我给不出二十万,只能写欠条。”李子仁撇向陶启。
“欠条不急。”陶启有两声笑没憋住,嘴里冒出两个嘻字。“我还要瀛舟腾蛇全族的蛇胆。”
一阵强风随话音而起,陶启面上仍笑,眼中却露出了厉色。李子仁于月下看到了陶启的杀心:“作为报复?”陶启又笑,这一回全是冷意:“作为药引。”
“万物繁衍亦有定律,所谓龙生龙凤生凤。生灵通常只能与同类交配才能孕育子嗣。我与你本不同种,根本不可能生出蛋来。”陶启看向李子仁后脖的性腺。
“那腾蛇是……”李子仁并不熟悉龙族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听龙族提起这些。陶启说得坦荡,反而叫李子仁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若要生出腾蛇,其一,需龙与异种自愿交欢。其二,需将此名异种催生出龙族雌性器官。其三,该名雌性交欢前需吞食腾蛇蛇胆。她们还有一套口口相传的仪式道法,至今也没有书籍记载这套妖法具体是什么步骤。蛇胆更是生在她们胃腹之下的奇珍,乘着她们一半的功力。一只腾蛇需要两三百年才能成年,成年后还得历练几年才能生出蛇胆。此物虽能取之复生,但毕竟会散去一半功力,她们通常不会轻易交于他人。”陶启看着李子仁,等他说话。
李子仁回忆起前两次与陶启的交欢:他除了身上多出几处敏感之处,时不时饥渴难耐,过程中情难自禁之外并没有感觉到现在的身体与之前的身体有什么不同。真要细说,就是第一次他精疲力尽,第二次他迷迷糊糊,交欢过后一段时间他也有圆满之感,但李子仁也不认为仅仅如此就真能生出蛋来。
很快,李子仁领悟到其中的关键:“所以这几日她们不找我,是在等你我情动。而生出腾蛇蛋的关键在于蛇胆。”陶启点了点头,仍没有接话。
李子仁继续思考:“等等……”主生发辅萌动……不正是腾蛇胆的效用吗?陶启的话化作一粒粒珠子,在李子仁脑中被一根灵光串起。自被腾蛇盯上后发生的事如同榫卯一般环环相扣。他是为了妖丹趟腾蛇的浑水,被他牵扯进来的恰巧是陶启。陶启正好有治疗李子欣的新法。这种方法的药引刚好是蛇胆。
“你卜卦准吗?”李子仁追问。陶启会心一笑:“这事恐怕是李子欣的机缘。”
李子仁感慨自己这样的凶煞竟也能与天道站在一边。他悬着的心终于踏上地面。陶启特意把他带入梦里,隔开腾蛇的眼睛,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想明白这些,李子仁重新回到一柄好刀的状态,他拿出轻盈又务实的职业素养:“瀛舟腾蛇全族在二十到二十五人之间,成群而行。善操弄心神和火焰之法。若要全数歼灭,最好在她们自己的那座飞岛上动手。”
陶启配合李子仁主动展开自己装着匕首的图卷:“为了确认腾蛇蛇胆的效用和机理,我想亲眼看一看她们这个秘密仪式到底有什么门道。”李子仁明白陶启的意思,点头示意陶启:动手的时机由他掌握。
“不止动手时机。”陶启把话题引到最初的原点,“我想从头开始,与你一同讨要这笔生死契的债。”
“正道动手杀人不会遭报应么?”李子仁有些意外陶启不仅想要借刀,还想亲赴杀人现场。“我也是受害一方,讨要自己的公道怎么不算正道。”陶启看着李子仁,笑出声来。
“你没意见,我就没意见。”李子仁总觉得梦里的陶启更明媚也更爱笑一些。也许是现在自己离陶启很近,乱花迷人眼的缘故。
“接下来的话我只对你说。以防腾蛇经由蛇蛊探听到我的谋划,我想对你下个心魂锁。”陶启征求李子仁的意见。李子仁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本想抱怨一句:你想下便下,我又躲不开。转念间,他又听清了陶启言语中的关切:陶启将方才他讨厌被人锁住的那番自白听进心里了。
朔风习习,陶启向李子仁讲了一台大戏。其中的言语被心魂锁牢牢护住,待时机一到,李子仁自会想起。锁落下时,李子仁只记得陶启在风中飞舞的发丝和他落刀的果决。
“届时我会在你身边。你有何疑问,都可以寻个良机找我确认。”陶启看李子仁受了锁后神色平静,特意加了一句。“不会因此把消息露给腾蛇吗?”李子仁很快抓住了陶启的矛盾。“由你问我,就不会。我的心神功夫比你强多了。”陶启得意两下。“你?”李子仁的胜负心被一下子激了起来,他下意识就站起身回首质问陶启,冷静下来后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一时冲动失了分寸。
陶启看李子仁认了输也站起身,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揉乱他的头发,他嘴上的笑意越来越弯,好似看到了天上地下第一有趣之物。
“不是,你梦里也非得电我一下才满意吗?”李子仁赶紧将头上的静电引走。他是真有些生气了。“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天上之星如同银铃,发出阵阵轻笑。
“还有一事,你得从头到尾记到心里:千万别真把蛇胆吃下去。”陶启赶忙转移话题。他上一次就用的这一招!李子仁愤然挥手,扬起一道水弧,冲着陶启的脸泼。可惜,这里是陶启的梦境,也是他的主场。水刃在接触陶启一瞬间就化成绵绵的云朵飞上天去。只留下几缕水雾,轻抚过陶启的脸颊。
“怎么,少一颗蛇胆也要算进账里?”李子仁气得挪开眼睛,看向别处。“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吃下去之后真会生蛋。你也不想真生出条腾蛇来吧?”陶启故意走到李子仁眼前,大大方方承认。
“你自己都说:这事首先要你自愿。我吃不吃蛇胆又有什么……”李子仁一开始只是顺着脾气反驳陶启,说到一半时他明白过来。陶启捉住了他的眼眸,此时正坦荡露出他的真心。这位正道神君在戏耍他几次后,肯定承认了他的心意:这一回,他确实会自愿。
陶启以一种温和的笑意看着李子仁。李子仁只能由着这只猫打量他,观察他,最后因为自己的反应会心而笑。燥热没有从李子仁的身体里烧到心里,这股火反而从心底慢慢着起,一直燃到了他的脸颊。李子仁不想给人看到他这幅模样,他不愿意受人玩弄,也不想被人嬉笑。放在从前,他露出的每一点怯弱都会成为他人纵欲娱兴的边角料。可这个人是陶启,一切就好像换了一副模样:这一次李子仁没有被松开衣带,取而代之被松开的是他紧绷的心。
李子仁尝试着抬起手,像对待一个朋友,一个玩伴,一个亲密之人一样将陶启轻轻推开。他不用再担心他的床伴会不会因此恼怒,他的雇主会不会因此减薪,他的所有者会不会因此变本加厉折磨他。最终他没能做到。他明明想要将陶启推出去,可手已经就将陶启拉近自己。事已至此,他只能给陶启一个拥抱。
好在陶启这一回没有笑他,李子仁的脸颊触碰到陶启脖侧的龙鳞,冰凉的肤感安抚下他不知该放置在何处的心。陶启也抱住了他,他的手像朋友一般轻轻拍上李子仁的背,他的尾巴沿着李子仁的身形缓缓盘上了李子仁的腰,情欲自此悄悄露出马脚。顺着这条龙的腰背线,李子仁的手自然向上深入陶启的卷发,扶上陶启的后脖。他摸到了与自己的腺体相似的软物。他终于找到了这股令他沉溺的甜味究竟来自哪里。美妙和喜悦伴随着气味流入李子仁的脑海,牵引着李子仁不断前进。李子仁甚至不舍得将它们呼出去,他只想把这些通通收进心里。若不是陶启伸出手指捂住了李子仁的嘴,李子仁都没有意识到他越贴越近,如今距离陶启只有一指的距离。
就像是个瘾君子……这可不行。李子仁整理了一下心绪,试图挽回一下自己有些失态的形象。他的冷静还没完全回归,陶启先他一步把李子仁拉回到原处,他的气息就在李子仁眼前。
李子仁被陶启勾起了期待,他的耳边已经响起心潮声。海浪来来往往在李子仁的心岸留下水迹,哗啦声越回荡越响。当浪潮拍打上李子仁自身,陶启只在李子仁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李子仁又一次身处情欲之中,可他的衣衫比任何一次都要完整。这只飞鸟没有再绕开情欲海的黑云,逃开人伦的闪雷。他穿越海浪,穿过陶启对他的心神布下的雷网,反过来抓住了他的心。
带着第一次与陶启交手时相同的笑意,李子仁将意图从字面意义上让他睡去,而不是行动意义上把他睡了的陶启推出庭院。陶启倒在绵软的草丛之中,墨绿的头发比花更软更香,比星更闪更亮。它们四散开来,铺在草面上,围绕着陶启。李子仁顺势骑坐于陶启身上。
李子仁报回了先前所有的仇,虽说陶启故意没有躲。两人都清楚这一点,这也让两人之间的坦然和快意更上一个台阶。论心神,李子仁自认比不过陶启,可情欲之事就要另说了。李子仁一点一点乘起陶启情欲的浪花。等陶启有了反应,李子仁在一次抚顺后突然停下了手。
李子仁很快等到装睡的陶启睁开他的眼睛。顺着陶启的疑惑,李子仁唤出一根自己的羽毛在陶启的唇尖轻轻一扫。如李子仁所愿,陶启捉住了这根羽毛,而李子仁的吻也在这时落在陶启身上。李子仁思考过陶启的味道,但真的尝到时他已然将思考放下。他任由情欲连同他与陶启一同吞食,缠绕,舔舐,包裹。李子仁用心抚慰着陶启,也用心感受着陶启。他在等他的喘息于心中的情欲之浪同调,他在盼这股狂风怒涛把陶启的衣衫也全数打湿。
李子仁成功了。李子仁这一回清楚看到了陶启情至巅峰的模样。这幅月下潋滟之景足够李子仁品味一生。
李子仁躺回陶启身边时,这条龙替他规整了一下贴在鬓边的发丝。李子仁笑他难得也愿意正经理一理他的头发:“你明知道是魅术,为什么不躲?”
“没有躲的必要……”陶启显然累了。“总要给腾蛇看点她们爱看的……不然也不好解释这一夜我们在做什么……”
陶启的尾巴再一次顺着李子仁身形轮廓绕上他,这一次尾巴将他与陶启盘在了一起。贴着陶启,李子仁缩了缩,也伸手揽上他的腰迹。最后还是回到了被他“睡”了这一结局,李子仁多少有些不太服气。香甜的气息与久违的安定感像陶启的尾巴一样环绕在李子仁周身,李子仁呵了一声:还是输一头……
陶启的梦里凉爽如秋,风在李子仁合眼时慢下它的脚步。也不知究竟是风还是草轻轻拂过李子仁的脸颊,不管是哪一个李子仁都很喜欢,因为它们都留下了陶启的体温,告诉他陶启正在他的身旁。说来也怪,有他在侧之后李子仁再没有担心过夜晚的魍魉。那些曾经命悬一线的惊恐回忆,那些委身于人的屈辱往事都没有再出现在他的梦里。
睡在他的梦里是否也算一种情趣?李子仁意识弥留之际思考的是情爱二字。算也好,不算也好,他都在陶启的心里留了一晚。这一晚,有风,亦有月,有说不清的秘密,有分不开的关系。于李子仁这个邪道而言,这番风月已然让他尽兴。
早晨,李子仁是被陶启唤醒的。他睁眼时,陶启已经拔了两三根他翅膀上的毛。李子仁赶忙收起翅膀瞪这只猫。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羽毛伸到李子仁眼前对毛高吟出一长串赞美之词。每一个字都从李子仁脑袋中穿过,不留一丝云彩。
借着浅泽的清水简单洗漱,李子仁的神魂才完全回到他的身体。在捋平被昨夜某条大龙卷皱的新衣服时,肇事大龙贴着李子仁后背,把脸抵在他的肩膀处一脸贼咪咪。
“梳头?”李子仁将衣背被翅膀撑开的小口重新缝好。“欠条。”陶启的声音还懒洋洋的。
“我就知道。”李子仁白了陶启一眼,陶启张大眼睛故作萌态。写下二十万的欠条后,李子仁在上头签上名。陶启伸出双手,状若恭敬,实际表情不能说滑头滑脑,只能说不安好心。李子仁把欠条交给他时,他还故意说一句:“多谢惠顾。”李子仁直接憋不住乐了:“还有一句祝老板生意兴隆呢?”
“你这都写欠条了,还生意兴隆呢?”陶启回嘴。“话不是这么说,我这生意和别的不同。做的就是讨债的事。欠条也是业务,怎么不算生意兴隆?”李子仁笑着走到陶启身边,等陶启乖乖坐好,再帮他梳头。“还能这么算?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那我就祝老板您——”陶启也笑起来。“你不能祝我欠条多多。”李子仁赶忙打断他。“噗……祝老板您财源广进。”陶启玩起虚实转换的把戏。
替陶启梳好头,李子仁本想撩起自己的后发让陶启咬一口腺体。他突然想起昨日陶启醉酒时就睡了过去。自昨夜到今早陶启都没有咬过,他正想催促陶启快点,心中的心魂锁叮铃一响:“为诱腾蛇上钩,得先下鱼饵。一只失心迷情的乌鸦就是最好的饵料。”
“我去向兄嫂问个早安。”陶启见李子仁放下了头发,对李子仁投来灼灼目光。李子仁心领神会,穿上戏服,开始他的唱段:“我与你同去吧。”
“暂时不用。”陶启摆了摆手。“你也知道我兄嫂都是正道……若是真要在沧海的姻缘树上挂上你我的名字,我兄嫂怕是不会同意。”陶启故作为难。
“无妨。”李子仁点了点头,配合陶启,暗淡一下眸光,假装自己信了陶启嘴里冒出来的谎言。
“不过我会带你回沧海,我在沧海也有间宅子。我保证你与你妹妹不会再流离失所。”陶启抬头握住李子仁的手。李子仁皱起眉头,他被陶启扑面而来的风流公子做派给熏到了。陶启拧了李子仁的手一下。
李子仁立马抽开手:“你这是要我待在一个地方?”他真有些生气,这只臭猫拧人也太疼了!
“你还觉得不好?”陶启起身歪头。
“合着我昨天与你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有听。”李子仁瞪着陶启。你能不能收点力,您这爪子拧人多疼您不知道啊?
“我对你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么样?”陶启抱肘露出一副负心薄幸的模样。眉毛还特意对李子仁挑了挑。
他就是故意的!李子仁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去找你兄嫂吧,就当我们从未见过。”
李子仁转身离开,依照计划故意远离陶启。路上李子仁遇到了特意来找他的李子欣:“哥哥你昨晚没回家,是——”李子欣意识到李子仁情绪不对,立刻换了句话:“你们俩吵架了?”
“我和谁吵架?”李子仁按照套路矢口否认,“我就一个人能和谁吵架。”
“你们……”李子欣想要劝上一劝,被赶来的老莫拉住了手。
“老莫,正要找你。”李子仁给了老莫一个眼神。“一会儿有件东西要请你保管。”
老莫了然点头,扭头对李子欣说:“今天我们去找唐姐姐学剑好不好。”
李子欣眼神在李子仁与老莫之间游移,眼睛一转,也点了点头。小小乌鸦刚刚兴起要做哥哥的恋爱保镖,还没大施拳脚就被强制带离现场。这让她撅起了嘴。李子仁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才消了点气:“等你回来,我要吃糖糕!”
“我刚欠了钱……”李子仁无奈。“要沾槐花蜜吃!”李子欣也跟着大人演戏,她给自己的角色是一个有时能听见话,有时听不见的间歇性聋子。
“行。”李子仁只好点头。要不然她的妹妹就要加价了。
众人昨夜醉酒,都未全醒。陶启将刘昶与唐铭引至东边。舞台已经备好,李子仁向西独行,心中魂锁轻响:“明日腾蛇必来找你,你与她照面后只要做一件事。”
“有没有想我?小刺客?”腾蛇由赤烟化为人形,迎面向李子仁走来。李子仁没有答话,他只要做陶启告诉他的那一件事——将她捆住。
锁链在腾蛇话音未落时就散布于腾蛇周身,她只微微睁大双眼就落入为她备好的陷阱。她想要再说什么已经被捆仙锁嘞住咽喉。李子仁收锁收得极紧,甚至没给她多喘几口气的余地。
第二步,将陶启带到她面前。随着飞羽,陶启自裂隙中落到她的面前,他自空中跃出时已经对腾蛇伸出了双指。
“李子仁!”陶启双脚还未落地,便对李子仁呼喊。再一瞬间,锁链自腾蛇的身体上迅速褪去,转而自陶启手指迸发而出,再一次锁住这一条龙。
“咳咳……”腾蛇刚被放出,就捂着嗓子,轻咳两声。
“我怕他跑,下手重了些,你没事吧?”李子仁略带歉意。
“好……咳咳……好得不得了!”腾蛇对李子仁比了一个大拇指,露出招牌猫猫嘴。
第三步,陶启与来接引他的腾蛇离魂换体。接下来由陶启化作腾蛇,两人一人作为假指引,另一人作为假猎物,一起赴腾蛇的密会。
+展开已自主和谐。
——
“瀛舟是座飞岛,要找起来没那么容易。”陶启的发梢有一些浮上了水面,他睁开眼睛穿过温泉的雾气看向李子仁隐约的身形。他将后半句藏在心里,尾巴末端来回弯绕,轻轻打出水波:现在这群腾蛇想要的东西尚在自己手里,不妨拿他做个愿者上钩的局。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她们是想借我们生个蛋,那到最后她们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李子仁用手舀水细细搓净耳后的羽毛,他此时已将身体上因激烈爱欲留下的黏腻汗渍洗干净,正洗着头发。
这只乌鸦似乎与他想法一致。陶启躺倒身子,把头侧枕在石头上,继续打量李子仁:“除了我,她们还问你要了什么?”
李子仁此时转过身子,直直迎上陶启的眼睛。水雾散去,陶启这一回近距离看清了身边人的样子:李子仁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上还有些被压在岩壁上留下的细小创口,腰上一排排龙鳞形状的压痕微微发红,他耳边的羽毛被他整理平顺,乖巧贴在他的皮肤上。那双曾泪眼朦胧的眼睛如今清澈锐利。很难说是这片温泉更蓝,还是李子仁的眸色更蓝。猜测,分析,半信半疑,理解,计算,推演可能——李子仁的思绪透过眼睛围绕陶启。他现在的样子和在洞中与自己缠绵暧昧时的有些不同,陶启有点喜欢蓝色了。
“她们分六天问我要了六件东西。”李子仁简要说明起来。他是出于效率原因选择开口的,陶启看穿了李子仁的心思。
“今天是我们合作的第一天。我带了一颗妖丹以示诚意。而你的诚意嘛,就看你能不能给我一根情丝了。”曾经帷帽客对李子仁如是说。“好好表现,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会回想和怀念今天的。”
陶启从温泉里起来,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溅了李子仁一脸。对方对他投来鄙视的目光,显然看出了他是故意的。“对不起,没注意。”陶启擅长故作礼貌,好让别人面对笑脸无处伸手。李子仁反应有些平淡,他没有多说什么。陶启的目的还是达到了:陶启小整了李子仁一手,李子仁没能反击得了他。这场小小的胜利让陶启的心情好上加好。陶启穿戴衣冠时笑意盈盈的。
李子仁穿上了陶启赠予他的外袍,借羽毛化成的小刀将多余长出来的地方利索割断。砍出的布条被李子仁重新系在身上——他就这样简单做出了件合身的新衣服。陶启饶有兴致地观看了整个制作过程。
“你当真要与我一起杀她们?”李子仁最后将头发束好。陶启点头肯定。
“往前就是落霞集市,我们在那里再碰头吧。”李子仁有事要走。陶启猜到他是为了递交刚拿到的那颗腾蛇壳。他没有点破李子仁的心思,也不想轻易放走诱饵:“你现在可以先体验一下离开我一定距离会发生什么事,再考虑也不迟。”
看见陶启怪异的笑脸,李子仁表现出怀疑和困惑。陶启笑嘻嘻看这只乌鸦一头雾水,故意不透露细节,只做了个请你自便的手势。李子仁试探着走了几步,还没离开半里,他自己就停了脚步,回头时脸红透了。陶启依照计策特地在这时将两只手收到袖中,做出一副正派神君的模样对李子仁投去略带遗憾略带同情的关切目光。
“你们龙族……走几步就会发情的吗?”李子仁皱起眉头抬眼怀疑陶启做了什么。
“当然不会。”陶启将手从拿出来示意自己手心手背什么都没有,慢慢走到李子仁身边。“也不知道是谁,明知中蛊还不把施蛊源头丢掉。腾蛇向来爱看欢好之事,你中的是她们的蛊,怎么反过来怪在龙族头上?”
李子仁听陶启把话说完,没有回应。陶启知道这些话他没有全信。但最后李子仁轻叹了口气,默认了现状。陶启料定他不会深究,向李子仁伸手:“沧海龙族,陶启。你应该早凭目标绘卷认识我了吧?”
李子仁略有尴尬,只好握住陶启的手,与他达成了同出同行的意见统一:“无根无萍,一只乌鸦而已。”
“请问道友尊姓大名?”陶启问名时拱手行礼,故意用正派之风膈应他这只邪修的乌鸦。
“李子仁。”李子仁只好回礼。
李子仁介绍自己的时候挪开了自己的眼睛。陶启就是要拿捏住李子仁自认理亏的心理,借他还不熟悉雌性生理的信息差,把腾蛇的最终目标攥在手里,以防这些腾蛇在李子仁落单时擅自出击导致自己错失复仇的好时机。
李子仁渐渐停下脚步,依旧没有直面陶启的目光。陶启看着李子仁踌躇不决:他打消了原先分开行动的计划,正在重新计划接下来要去何处。交仙丹的地方或者收仙丹的人对他很重要?他出于保护性的理由,刻意避免了陶启与那个地方,那个人会面。陶启闻到了秘密的气味,他越发好奇起来。
也就在此时,两人身后有沙沙声响。陶启与李子仁眸光同时一亮,同时锁定了不速之客——一只蝎子精。他正窝在草丛里,以为自己尚未被发现。
五段,木灵根。带着法宝,远看像是吞山鼎。估计是用来吸你的雷的。李子仁重新对上陶启的眼睛,由于正式交换了名号,李子仁用起了密音传信。
这样:你佯装不知走到那里,他出手后我引雷劈他一下。等他使出吞山鼎的诀窍,你再转移他的注意到你身上。我趁机把他的吞山鼎收入囊中,你再动手杀他。最后妖丹归你,法宝归我。如何?陶启与李子仁眉来眼去。
你的意思是:你站在原地,由我上去和他交手。你负责在后面霹雷偷法宝,我负责解决他,是吧?李子仁一眼看穿了陶启的目的。
妖丹归你。陶启很满意李子仁的理解能力,并再次强调他的报价。李子仁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但很快转为无奈。他不仅无奈于只能同意这份并不算公平的临时战略方案,更无奈于陶启掌握了他议价的下限。陶启欣喜于李子仁的做法:这只乌鸦花了极短的时间就理清了优劣势,没有浪费一丁点时间在抱怨与纠结上。
在陶启的话语翻出李子仁底牌一角的那一瞬间,乌鸦毫不犹豫迈出他的步子。
那只蝎子精被一只乌鸦震飞出草丛,而陶启找了块附近的风水宝地坐观好戏。蝎子精不是李子仁的对手,他的蝎尾勾连乌鸦的毛都碰不到。倒是勾上闪出的寒光让陶启回忆起一段渊源:自己好像在某时某地骗了一只以诈骗为生的老蝎,记得当时用的说辞是……什么来着?
总之这一窝诈骗蝎被晒干入药,他们的尾勾好像就长这个样子。陶启认出了蝎尾勾的形状。
“陶启!”李子仁在过到第七招时,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一道天雷应声而下。蝎子精果然中计,念起吞山鼎的口诀。鼎化为一柄金针,将天雷平安引到地下。真货!陶启对李子仁抛出一个眼神。
蝎子此时正舍命绕开李子仁的凶招,甩尾刺向陶启。尾巴刚甩去空中,一根锁链比它晚出手却先赶在它的前面,将它缠住。李子仁回手一拽,蝎子精翻了个身。蝎子精失衡时,陶启当机立断夺鼎念咒。陶启收鼎入袖,蝎子精勉强落地。他怒目圆睁,将尾勾刺向李子仁,似要开口质问,只是他没能活到出声的时候。一片黑羽直击蝎子精眼中的罩门。蝎子精就这样倒入血泊,断了气。李子仁伸手一握,不出两下就摘出了蝎子精的妖丹。
“尸体我有用!”见李子仁运功还想吸尽留存在蝎子精体内的血气,陶启赶忙让他口下留德。
李子仁瞥了一眼陶启,平落下刚运起的气血,轻轻伸手把那记请你自便还给了他。陶启挥袖子放出一片琉璃,光镜汇聚太阳的光线照射到蝎子精尸体上。李子仁立在一边抱肘扬眉。
“这种蝎子晒干入药,有息风镇痉,通络止痛,攻毒散结之用。”陶启见李子仁好奇,于是顺口解释一下。
“你修医道?”李子仁正色问起。
陶启微微点头,迎着李子仁大方展露自己的风华。李子仁藏起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期许,可这份期望盖过了猜疑露出了尖角早早就被陶启牢牢捉住:他在找一位好大夫。
妖丹,大夫——他藏起一位病人,而这位病人是他重要之人。疑问慢慢在陶启脑中拼凑完整:他的家人得了重病?
晒药花了些时间,陶启把蝎子精和他全家装一块儿时,李子仁往药盒里瞧了一眼。等陶启将玲珑盒关上挥手藏好,天色已晚。赤红的天空中日月同时高悬,周围已经回荡邪修的呼号以及鬼怪的哀怨。如果说日间是神道匡正好的天下,那夜里便是魔道吞噬纲常的时机。
“看来要在这里过夜了。”李子仁环顾一下四周,就近捡了些草木,变化了两把刀剑一下磨出了火。火焰稳定后,李子仁将两把刀在手中一转,刀变成了鱼叉。
陶启抖了抖袖子将手伸向篝火,李子仁裂空而去留下一地羽毛。陶启手刚刚烤热,李子仁手提着两条还不能化形的鲈鱼精裂空而来。空中的羽毛纷纷,火苗吞掉黒羽窜得更高更大了些。陶启趁机兜了一羽,迎着火光细看:之前确实不是自己眼花,这只乌鸦的羽毛乍看是黑的,迎着光确实有五色光华。毛的质地蓬松柔软还防水,正是做床被的好材料!
“你……吃鱼吗?”李子仁削了几根光滑木枝,将鲈鱼串起来架在火上烤。他似乎烤到一半才想起来:陶启是个正道,正道主流大都辟谷。吃精怪这一行为于正道而言不仅道德低下,且有妖力微弱之嫌。
如果兄长在附近的话,陶启大概还会犹豫一下:“吃。”
李子仁分鱼的动作十分自然,从生火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出自于习惯。陶启接过烤鱼结束了对李子仁的观测,礼貌感谢一声,又对鱼吹了两口气,最后毫不客气张嘴啃咬:味道不算惊艳,但余味香甜,加上这条鲈鱼十分新鲜。总体很合陶启的胃口。
天色由红变黑,四周渐渐暗下。“一会儿怎么守夜?”李子仁吃得很快。
不睡觉?陶启本能露出了惊异神色。睡觉可是他的头等大事。
李子仁眼中也本能地出现了心里话:你不会想让我值一整夜吧?陶启看到这几个字正变得越来越大。李子仁最后闭眼润色了一下词句:“本来我可以值一整夜……但今天确实不行。毕竟也不知是谁说的,今天我生日。”
陶启从李子仁的话语里听出他之前肯定还接了不少单,不然练不出这样圆滑又尖利的阴阳话,于是没有忍住小声笑道:“谁让你值一整夜了?”
“过不了一会儿林子里的邪修就都出来了。没人值夜,你打算睡他们家门口让他们爽吃?”李子仁被陶启一笑直接放弃表面功夫,扯下了脸。
陶启笑出声来,笑声爽朗。这只乌鸦实在有趣。“你笑什么?”李子仁怨怪一声。陶启对着李子仁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当着他的面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方木盒子。待陶启手掌放平,方盒自己旋转打开,又盒展开出多个三角形面,三角面平摊铺开,越铺越大。随后陶启将木盒向高处一抛,木盒迅速扩大,各面千变而出,又各自万化作墙桓楼台,机关陷阱。最终李子仁与陶启被亭台楼阁流水清风包围。若不是两人面前火堆还在噼啪作响,任谁也分辨不出他两人是在林中还是在仙境。
陶启笑而不语,对李子仁微抱双肘。他等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部分:李子仁此时此刻睁大了眼睛观赏陶启精心构造而成的秘境。他的赞叹之情不加一丝掩饰,坦荡摆在他的脸上,让这只乌鸦真正褪去了杀伐之气,露出他最原本的澄眸。
他的眼里装着满天的星星。
“安心睡吧。”陶启给了李子仁一床被褥,两人围着火堆各自躺下。火堆周围起了一座天井, 天井的屋檐上正好挂着月亮,角落还放了几盆兰花。附近的鬼哭狼嚎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流水和蝉鸣。
冬天为什么还能有蝉?这大概就是秘境吧……李子仁躺在松软的床被里,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坠入云端。疲惫和酸痛被床轻轻揉碎悄悄带走。
“你上回说到:你去见了腾蛇给你的第一个目标,是只貂,后来怎么了?”陶启因为躺在被子里,所以声音闷闷的。
“她知道我的来意后自愿把情丝斩断给我,但提了一个条件:我要帮她杀了她的情人。”
“案中案啊。”陶启听到杀情人的部分来了兴趣。
“她的情人是一只牛精,我去的时候他在和狐狸调情。”李子仁接着说。“还是只雄狐狸。”
“意中人是负心汉,斩了正好飞升,这只貂真是好盘算。”陶启听完评价道。
“那头牛也是腾蛇第二天的目标。”李子仁提起。陶启眼睛一转:“她与腾蛇串通好的?”
李子仁摇摇头:“我没有多问。她们演了一出捉奸戏,那只貂当着牛精的面剪断了情丝。我杀了那头牛,拿了妖丹。腾蛇取走了牛的精血。此事就顺利了结了。”
“这事从你嘴里说出来,确实很轻松。”陶启听完又笑。
“你要是想听那些情短情长恩怨纠葛的部分,我真记不得。”李子仁已经开始习惯陶启的脾气了。“他们哭哭啼啼喊来喊去的时候,我走神了。”
“不听。”陶启笑着笑着声音渐弱。“这些够我推算腾蛇的图谋了……”
“她们要的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李子仁话说到一半,陶启已经闭上了眼,看样子是睡了过去。李子仁看陶启睡得安稳,他自己不知何时也早被倦意找上门。眼皮酸涩难耐,他也不再硬撑,闭眼前他翻了个身,下意识将背对向陶启,自己团进柔软的被褥中。
真是一片温柔乡……李子仁之前还未睡过这样舒服的床榻。不自觉时,他的心自己开始荡漾。喘息欢吟声突然浮现在他的耳畔,他腰间重新爬上了鳞片的滑涩触感,一股强狠的力道又一次将他的身体整个裹住。洞穴中与陶启交欢的零碎画面时不时出现在李子仁面前。李子仁开始看到陶启的龙角,看到他浸染情欲的发丝,看到他愤怒的眼睛。而他的内里却与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此时这里空无一物。
李子仁醒了过来,四周微闪的星光提醒着他:他现在不在洞里,那场突如其来的性事已经过去。遗憾,失落,怀念,留恋——倦怠让他不太能掌控自己。他的意识忽明忽暗,只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他迫切想回到那场性事中去。
李子仁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它们催促着他快一些找到逃离燥热的出口。陶启身上的香甜气息伴随他平静的呼吸叫李子仁越发烦闷。他该找个地方,一个只有他自己的地方……至少不能在他面前。
于是乌鸦红着脸带着怦怦直跳的心慢慢摸了出去。他找到了一个楼阁,窗户微掩,门扉尚开。这里正好……李子仁推开门,缩进屏风之中,躲到木石雕花与宣纸墨宝之间。他扶上自己的分身,乘上情欲,让灵魂随着自己的动作快速上下纷飞。
但事与愿违,他的动作越来越强硬激烈,心跳越来越快,眼前越来越模糊。可他始终够不到那日在洞中纵欲时的风景。李子仁停下了动作,酸痛已经发现他躲在角落里,他必须再快一些,他得在自己被这股情欲逼疯前,找到峰顶究竟藏在哪里。
李子仁呜咽了一声。酸涩和酥麻感让他短暂释放了一些焦虑,似曾相识的记忆映照在他的眼前。他想要陶启给他一个吻,但陶启狠狠咬了他。他当时异常生气,那双鸳鸯眼里闪烁出怨怪,每一下入侵都是报复。他报复得他眼前天昏地暗,不知时辰。再向里一点……再向里一点……可恶!为什么就是够不到呢?他登到了山腰就已经力竭。他期望的快感没能到来。无论他怎样纵欲挑逗,都只像薄薄的轻纱微微拂过尖峰,像他一直想要的,陶启故意不给他的,那一个吻。
李子仁知道自己完了,他眼前除了金星,全是与陶启欢好的画面。他的下身湿润滑腻,下腹的铭文在暗夜里发出微微的金光。
“其实你可以叫我……”陶启站在月亮下面,他真的推开门过来了吗?李子仁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他只想投入来人的怀抱。
这个真假难辨的陶启也没有吻他。他咬上了李子仁的后脖,抚摸着李子仁尾上的逆鳞。猛烈的情欲一下找对了正确的阀门,自李子仁口唇流淌而出变成一阵阵欢吟。李子仁靠在陶启的肩膀处,那股香甜又温柔的气味俘获了他的全部。
“我会对你负责的。”李子仁听见这个陶启在他耳边轻声。
“我只想……”李子仁努力想要在语气词和喘息声里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你吻我……”
李子仁终于得到了一个吻。所有的焦躁都被平复,快乐和满足回荡在他的身体里,只这一小点梦想和爱就足够他做一个好梦了。
李子仁再次醒来时,天色已亮。火堆已经熄灭,而他和陶启睡在一起。身边的陶启还没醒来,他身上依旧带着甜甜的香气。
他们昨晚做了吗?李子仁单手扶了扶额头,开始复盘。他好像半夜起来去不出半里那间楼阁里自我慰藉……结果做到一半非但没疏解热意还被陶启发现了。他不敢想陶启当夜看到了怎样的光景。之后他们亲吻彼此,爱抚彼此,自然而然交融到一起。
李子仁将额头的手收到眼前,小心运气聚起一丝丝虹光。独属于龙的精气混杂其中,充盈了李子仁的气血,保护起他的罩门。
这就是和龙双修的好处吗?李子仁无奈笑了笑。身边的龙翻了个身,他的尾巴又攀上了李子仁的腰。
“下次睡觉前先让我咬你一口。”陶启因为没有睡好加腰酸背痛,心情不是很好。
“先咬和后咬有什么区别?”李子仁出于好奇如是问道。
“你昨天搞得整个秘境都是你的气味,弄得我被生理反应惊醒。这很打扰我的睡眠。”陶启对李子仁提出意见。
“好……”李子仁确认了自己并不在绝对的劣势位,他同样也能影响陶启。“该去集市了。”
陶启将秘境叠回小方木盒,将其藏入袖中,并没有动身的意思。李子仁看陶启抚腰揉脖子,摇了摇头:“手给我。”
陶启瞟两眼李子仁伸出的手,再瞟两眼李子仁的脸,将信将疑把手搭上去。李子仁握住陶启时,陶启只看见周围天地卷成一团,脚下一空。再一眨眼,他脚下一实,眼前就是落霞集市的门牌。
裂空还真是方便啊。陶启由衷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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