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男
年龄:???
身高:178cm
体重:69kg
职业:契约使
爱好:写信
在魔法学会的指示下向世人传播着名为魔法少女的福音,又与秘密屠戮着魔法少女的观测者关系匪浅,通过与魔法少女契约积累因果而被认为最有可能成为新神的人,却似乎从不知晓自己被赋予的使命背后的真相,作为从小被学会收养的魔法师,默西亚却不同于大部分魔法师,常对魔法少女们表达出关心。他的前世与祖古·李的执念息息相关,可对于没有记忆的默西亚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他的梦想只是活着,或者说,得到幸福后活下去,但在被决定作为世界树之根而被抚育长大的命运前,他能否决定这份看似不可违抗的命运……
性别:男
年龄:???
身高:178cm
体重:69kg
职业:契约使
爱好:写信
在魔法学会的指示下向世人传播着名为魔法少女的福音,又与秘密屠戮着魔法少女的观测者关系匪浅,通过与魔法少女契约积累因果而被认为最有可能成为新神的人,却似乎从不知晓自己被赋予的使命背后的真相,作为从小被学会收养的魔法师,默西亚却不同于大部分魔法师,常对魔法少女们表达出关心。他的前世与祖古·李的执念息息相关,可对于没有记忆的默西亚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他的梦想只是活着,或者说,得到幸福后活下去,但在被决定作为世界树之根而被抚育长大的命运前,他能否决定这份看似不可违抗的命运……
纷纷扰扰漫纪行 其二
不得不说,默西亚实在是个好学生。他乖巧而好学,让牧基伦省下不少心,但同时也惊诧于男孩的天赋异禀:哪怕他曾在大陆中部漫游近两千余年教导过无数人巫术与魔法,拥有如默西亚般强大魔力的家伙也屈指可数…他的潜力简直可以称得上诡异,一个并非魔法世家出身的孤儿的体内要如何才能得到超乎常人的力量?牧基伦毕竟活的足够久,唯一的答案早已在心中若隐若现,可他始终不愿直面自己的内心——就如同他正逃避着自己来到正名为卓奥友的魔法学术研讨会的真实目的。
自他跨越近半个大陆来到这片长年白雪皑皑的群山之中已过去数月有余,远远超过他曾对斐亚克斯所说的多待几日,这期间男人常来找他,有时是手头工作闲了便来牧基伦与默西亚的课堂旁听后三人共进晚餐,有时则是在深夜带上私藏美酒闯进牧基伦的房间邀他共饮,也只有在他们独处时,为便于行动将长发高高束起的斐亚克斯会透过扑闪的莹莹烛光问他:“你觉得默西亚如何?”
牧基伦当然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却总借着酒意正酣回答说还没看的太清,想再看看,过几天再说—他就是这样善于装作鸵鸟的胆小鬼。
可向来喜欢嘲笑他的斐亚克斯从未拆穿他的懦弱,男人低垂双眼,微微摇晃起酒杯,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后开始聊起闲话,直至将酒饮尽才起身道完晚安只留下牧基伦收拾残局。
但今天晚上,当牧基伦再次试图绕开默西亚与梵绫·利贝尔的话题时,斐亚克斯却直直盯着他,毫无感情存在的眼神让牧基伦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四十二亿次的轮回前他头次仰起头面对高大王座上的男人时,瞬间竟感到战栗。然而出乎意料,斐亚克斯最终也不过欲言又止地轻声叹气,他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满含真情实感地怜悯的神情,或许男人什么都知道,不过碍于友人的颜面而未曾说破。他记起多年来与男人共处的日子,许许多多至今仍无法原谅的错误正化作令对方深陷其中的责罚,刺过血肉,穿过骨骼,可牧基伦又何尝未与他一同被不可挽回的罪孽所萦绕,尽管他们所犯的罪行大相径庭,那来自宿命的惩戒却别无二致,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了解对方的软肋,如此心照不宣地理解对方的痛楚。
正因失去过,正因拥有着。
…但幸运的,他还有着赎罪的机会——他鼓起勇气迎过斐亚克斯如同芒针般的视线,幽幽的烛火随风轻舞,将二人的影子变幻得千姿百态,过去与现在的界限逐渐模糊,也许,是时候做出那个心知肚明的答案。
“明天。”他不顾男人有所反应,不带犹豫地说道,“当月幕再临,我会告诉你,梵绫·利贝尔究竟是否在此。”
许久的寂静中,徐徐夜风不知不觉间将屋内唯一的光源吹熄,他看不清斐亚克斯的表情。
“…默西亚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他可以摆脱自己的出身得到真正的幸福,”脚步声响起,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斐亚克斯持起酒杯走到不远处的窗边,雪原的夜清冷得透人心扉,男人的唇边涌起浅浅的雾气,“金·斯托克,我们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还记得那个时代的遗民,尤其是你,你所行的路实在坎坷,我衷心希望…你不要辜负自己,不要欺骗自己的心。当然,如果默西亚不是你的答案,那也没关系,我只求你别伤害那孩子,我收养他是真心渴望去爱他,哪怕你之后一走了之,我也会一直抚育他…这是我对自己不义的偿还。”
男人偏过头,如水的月色轻纱般洒在他的脸上,几乎要将哀戚漫溢,但他的话间迷雾丛生,牧基伦忍不住皱眉问:“你一边说不要伤害他,又要借他补偿什么,他的出身究竟—”话还没说完,他顿住了,突然才发现自己竟从未试图了解默西亚的过去,他们总保持着师生间如履薄冰的距离,这些日子里他到底在做什么?教学,寻常地一起聊天,趁少年思索问题练习魔法时悄悄观察他的举止,将他与那个人相对比——除此之外,牧基伦和默西亚再无交集。他哑然失笑,自己确实是个混蛋,明明默西亚总热情待他,自己的眼中又有多少默西亚的存在?
“早点休息。”
没来得及喝完酒,斐亚克斯就借口时间太晚匆匆离开,牧基伦没有收拾的心情,沐浴完后径直躺到床榻上,柔软的被褥没有给他带来安心的睡意,反而在催促他去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本应成风消逝一空的青春岁月。
他初次遇到梵绫·利贝尔,是在十六岁,那已经是……四十二亿又两千三百五十一次轮回前的事。他从没忘记那个雨天,远行而来的恶魔族少年金色的发丝还滴着水,衣服湿淋淋地站在村口,尽管狼狈不堪可依旧浅笑着同他问好,回头想来,那时还叫金·斯托克的他几乎是一见钟情地被夺去魂,于是往后一百余年都在背叛与执念的折磨间为自己对少年的爱恋而困苦,他心灰意冷过,自暴自弃地赴死寻求解脱,又因神的戏弄而重返人间,一度拾起信心试图改变命定的悲剧,他借着托利·E·梅莫里的化名与他在数个良夜间十指紧握地交换彼此真心。
可惜命运不留情面地将他们分开。
从死地中被神明打捞获得永生,背负起托利·E·梅莫里这一寓意着记录者之责名字的的金·斯托克和象征毁灭之门而难逃一死的梵绫·利贝尔,他们的离别注定将由金亲自执行…微沉的夜幕下,当自己手中的利刃穿过梵绫·利贝尔的胸膛时,爱与死的连锁下,永不可能实现的约定被许下,梵绫用尽最后的力气绽出和初遇时相同的淡笑对他说:“不要哭啊。”
“我死后,你大概会独自一人在轮回的世界里流浪吧……太寂寞了…”
止不住的血从他体内涌出,染红身下的土地。
“去…寻找我…寻找我灵魂的归处,虽然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遥远的路…但你一定可以找到我,哪怕我忘记了一切…也请你不要放弃…我们终将重逢…过去,不也是如此吗?”
他的声音几乎不可闻,金看见自己的泪落到他的脸上。
“金……一定…要忘记……”他好像还在说什么,但却无法叫人听清。
金颤抖的手抚过梵绫的脸庞,对方已经不再出声,生命仅存的余晖正迅速从他的身体中抽离,他挚爱的灵魂已被剥离于此世之中,他下定决心,明知道是谎言却故作坚定嘶哑着说:“我会去找你的……无论你将去往何方—我都会一直…期待着你回到我身边。”其实他们都清楚,这是虚假的诺言,只是为求得慰藉的约定。
那天他抱着梵绫的尸体直到天色渐明。
而正是那句虚言般的许诺,让这么多年来的他就像个疯子般,为梵绫那句去寻找他话语而四处漂泊,可当斐亚克斯领着或许拥有梵绫·利贝尔灵魂的默西亚·伊苏岱来到自己面前时,他犹豫了。
眼前又浮现起默西亚的模样,真是奇怪,明明他和梵绫没有任何相像之处,牧基伦却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将二人重叠于一体,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间,不能再想下去了。他翻身下床回到还摆有酒水的桌旁,终于利用酒精为自己带来些许困意。
当默西亚第三次望向担忧地望向时钟上的指针时,牧基伦才神情萎靡地推开门,显然是没怎么睡好,他昨夜几乎一整晚都在梦到梵绫·利贝尔,醒来时还恍惚于自己所处的空间沉浸在空虚的边缘,好半天才记得上午要给默西亚授课。他拿起桌边半冷的红茶,浓苦的茶让他勉强打起精神,试图继续上次未讲完的有关召唤魔法中幻想类生物的课题。
宿醉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当他再一次大脑宕机忘掉几分钟前自己刚谈过的内容时,连向来逆来顺受的默西亚都撇着嘴提议姑且休息一天,自己可以去单独练习会儿魔法或看些书,倒也不耽误学习。牧基伦也认为自己的状态确实无法继续课堂,可出于责任感和另一个目的,他说:“这样吧,我今天一整天会陪在你旁边,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你练习魔法时有什么意外我也帮的上忙。”
默西亚迟疑片刻,目光中多次交杂出对他的担忧,看他实在态度坚决,只好怯懦地点点头。
不像,完全不像。
灰绿色的头发,深蓝色的双眸,因为拘谨而总笑的过于腼腆的嘴角,纤细瘦弱得仿佛一掐即碎的身体,根本毫无昔日他不停追忆的那个人的影子…如果仅从表面来看。
灵魂常被当作一种过于玄妙的存在,许多哲学家认为它虽存在又轻如羽毛,仅仅不过二十一克的重量却足以指明善恶与安息之地,牧基伦当然明白这些论调皆为凡人拙见,生命苦短的人们从来都看不破灵魂的本质,但他是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明白…灵魂是无机物的结合,与肉身般同样由宇宙间最微小又最具有能量的物质构成,没错,物质——既然是物质,那么就有无限的可能。
他不经意地笑了。
所谓可能,其中就包括民间传说里最津津乐道的转世。这正是那一天他所结下的,寻找梵绫的约定的含义。牧基伦,或者说叫金·斯托克更好,行走在世界四十二亿年的原因,简单概括起来竟只为了这样一个简明扼要的目的:物质的规律是生死反复循环的分子重组,而在无限的分分合合间,他相信在概率学上自己终能遇到与过去梵绫·利贝尔相仿,甚至完全一模一样的他,这便是转世。
想到这,他打量起安静地坐在自己对面看书的男孩,这天天气阴得很深,更显屋内二人气氛的尴尬,但他不愿移开双眼,在灵魂之前,所有的外貌都无关紧要……他记得斐亚克斯曾说,他陪在默西亚几年才看出对方躯壳下的真实,其实那确实是他难得的失误:到达他们如此的境界怎会一眼看不透人类那脆弱表皮?可他并不想责怪他,毕竟自己……也是个无法直视真相的懦夫。
是的,自第一眼见到默西亚,他已明白自己追逐的终点就在此次。
自己这些天来的犹豫,到底是不堪直视残酷的现实。
——默西亚和梵绫·利贝尔或许是一个人,但一定不是同样的人…构成灵魂的那些碎片哪怕一致也毫无意义,它们已经分散得太久太久,这这场漫长的旅程中,它们曾去过哪?它们是否成与雨相随落在地面,还是与花叶的残片旋飞在狂风中?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再也回不到过去,人这一生正如在漫漫长河到奔流间挣扎,江水永不停歇,每分每秒都洗刷着人昔日的痛苦,随之加以更为难耐的折磨,当你想要追忆时,却会发现踏不回那条旧河,世界是轮回循环的死局,却并非静止地迈向终末,而牧基伦是在这命运的大江里逆行的丑角,怀抱明知绝望的答案,等待重逢再无希望的爱人。
自梵绫·利贝尔死后,他便如此活着,
但如今,逆流而上的牧基伦走到了万丈深渊的边缘。
今天,他就要为斐亚克斯说出他的答案。
“默西亚。”他突然凑近男孩,轻声问,“你喜欢斐亚克斯吗?”
被问到这样奇怪的问题,男孩显然大吃一惊,不解地思考半天才说:“恩…喜欢啊!是他收养我,给了我一个家,我很喜欢卓奥友的大家…也很喜欢魔法!我感谢他给了我如今的生活!”
讨喜的答案,这是过去梵绫·利贝尔永远不会说的话…至少,他不会对斐亚克斯流出一丝一毫的好感。
“那,你会相信…人的轮回转世吗,就像各类神话中那样。”
“不信。”默西亚坚决地说,“我看过那些故事,太荒唐了,就算两个人拥有同一个灵魂又怎样?我认为,人是独一无二的。”
牧基伦将惊讶埋于故作镇定的表情下,微微颔首:“独一无二?”
“对,斐亚克斯曾对我说,人的根本在于他的内心而非躯壳,而一度死亡的灵魂是遗忘过去心灵的毒药,当记忆与感情烟消云散,人就再也不是过去的他了。”
默西亚的好学在这时体现的淋漓尽致,牧基伦很少能见到如他一般早熟智慧的孩子,可他的话却化作连本人都未能发觉的利刃,一点点将牧基伦千刀万剐。
四十二亿次又两千年的岁月在此给出早已知晓的解答——这是他自己开启的故事。
“老师?”注意到年长者脸色的苍白,默西亚收起话头。
“我没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来自自己梦寐以求的灵魂的回应令他一时抽力。
我…一直以来,究竟在渴求何物?
“我有些累,你能先自己继续看会书,我马上回来,好吗?”
牧基伦用尽最后的平静,摇摇晃晃走出课室,面前,斐亚克斯靠在走廊的窗边,逆光间,他只看到男人的金眸间满是同情。
“你早知道如此,不是吗?”
+展开
纷纷扰扰漫纪行 其一
自从西西弗斯离开,他又在斐亚克斯的神殿内和对方大打出手后,牧基伦已经有很多年没再见过那个混色头发,总喜欢操着暧昧不明的笑容的高大男人了。
他再没回过环海地区,偶尔亚里斯托勒会来找他,他们会聊起那段在他乡的旅途点滴,聊起同伴们的近况—尽管有些人的结局已经被他们见证,也会探讨一些对世人来说依旧是邪门歪道的魔法,亚里斯托勒常和他说自己虽然不如他一般长命,但好歹也比普通人能活得是要久一些,他不想辜负塞拉斯的愿望,试图利用这有时限的生命在这片土地传播塞拉斯为之献身的魔法,牧基伦钦佩于他的决心,也迫于他的热情不得不也协助他编写了些易于理解的教学书籍。可惜久居雪原的友人显然对中东的炎热气候并不适应,到最后总病怏怏地被他送出沙漠,和他约定下次再来后又隐晦地问他,有没有考虑去看看斐亚克斯,他似乎多次和亚里斯托勒提起过独身一人在大陆中部漫游的牧基伦。
牧基伦每次都闻他而言左右,马马虎虎地说他有空就会去的——天知道他有多么不想再见到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在旁人看来斐亚克斯是一位再称职不过的祭司,他待人和蔼又善于循循善诱地教导迷茫的信众,公正地打理着自己教区內的事务,甚至许多人并非因信仰所谓神灵而听从于他,反而单单出于对斐亚克斯的信任才追随在祭司身后…可牧基伦明白这些都是伪装,他与斐亚克斯认识得太久,对他那冷漠暴戾的本性心知肚明,看到他对人惺惺作态,温柔抚慰着挣扎于生活中的人们,牧基伦几次欲吐又止,发自内心地感到恶心。更何况,他也差不多厌倦自己和斐亚克斯之间的关系了。
牧基伦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定义多年来他和斐亚克斯的往来,他可以轻松承认自己和亚里斯托勒是朋友,对陆·卡拉什则充满莫名其妙的为人父母之心,偶尔想起梵绫·利贝尔,他会说他依旧爱着他…可唯独面对斐亚克斯,他就无法确切地描诉二人的感情:首先他会否认友情,他们向来相看两厌,有些往来也不过是因为目的相同,他们更称不上爱情,斐亚克斯心中在悼念过去的残影,而牧基伦则苦苦追寻着未来的幻像,他们各自怀抱着对他人的爱慕,怎么可能对互相留有温情!可他们确实又有些越界的行为,在偶然相遇时,他们会亲吻对方,然后在床第或其他什么隐蔽地方激烈做爱,缠绵后无言地各怀心事…牧基伦记得当他进入斐亚克斯时,对方潮红的脸上总是会显现出与往日高傲自大有所不同的神情,他捕捉到男人脸上哀伤,留恋还有其他什么痛苦难言的情感,他总是问他到底怎么了,可斐亚克斯从不回答,只是揽住他叫他快些行动。他当然也接纳过对方,可他不清楚自己的心态与对方是否相同。他们看似在相识已久的故人身上寻求肉体的欢愉,可那是真实的目的吗?在性之中,他们就能得到对内心空洞的慰藉吗?
无论答案如何,牧基伦已经下定决心不愿再与斐亚克斯有所牵扯,难以计量的时间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自始至终都无法忍受斐亚克斯的冷血心肠——西西弗斯的牺牲让他确定了这个结论。
亚里斯托勒在后来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就渐渐不再和他说起有关斐亚克斯的事,直到最后一次,牧基伦还记得那天,亚里斯托勒已经老态尽显,蹒跚地乘上骆驼,和他说:“牧基伦,我的年龄已经太大,以后估计也没机会再来看你,你就当是我这个老人的一点疯言疯语吧。
“去看看斐亚克斯吧,我虽然很多年也没完全看明白你和他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可他总会提起你,你或许会因为塞拉斯和安娜的悲剧—至少于我们是切实的悲剧,而依旧记恨着他,但至少,他只有你这个朋友了。”
也只有这一次,大概出于对这位不久于人世的老友的照顾,他说:“好。”
可直到这位最负盛名的大魔法师离世,他也没有履行这个诺言。亚里斯托勒的死让他自认为与斐亚克斯之间在这次轮回中最后的联系也烟消云散,在往后,他希望自己能彻底摆脱有关那个男人的一切…可事与愿违,当数个宏伟帝国在牧基伦眼前建起又匆匆倒塌后,冥冥之中就像有无形的命运在戏弄他一样,斐亚克斯自己找上了门来。
这天天气出奇晴朗,热浪滚滚在地面流动,惹得眼前的景物也似乎模糊,牧基伦早早结束在周边村落的巡视,赶在晚饭前回到独居的绿洲时,看到不远处的沙丘上一个在黄沙上显得极其苍白的人影正骑着马快步加鞭地朝自己所处的地方奔来,他还没来得及辨清那不断靠近的身影,一人一马已经站到自己面前。
“我找你很久了,金·斯托克。”斐亚克斯罕见的失去他平时气定神闲的模样,他的头发因为长时间跋涉而略显凌乱再加之气候炎热,有些发丝还沾在出了些汗的脸上,遮阳用的深色布匹下他的衣着只能算堪堪整齐。但男人没有顾及自己如此不体面,跳下马后直盯盯望着牧基伦,用几乎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开口。
牧基伦听出男人话语中的异常,他们在那场沉默的葬礼后几乎没再唤过早已流逝在漫长的轮回之中的本名,以此试图遗忘不堪回首的过去…可现在,斐亚克斯却说出了这个他宁愿彻底丢弃的名字。
于是他不得不暂且放下对男人的偏见,示意让他先进到阴凉的屋内,自己则将同样疲惫不堪的马匹领到马廊安置妥当,当他回到房间时,看到男人阴沉着脸坐在桌前,面前的水壶到几乎被一扫而空。
他想了想,拿起水壶准备再添些水时,只见斐亚克斯一把拉住他,男人的力气太大,叫他不由吃痛:“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才躲了我一千六百年。”斐亚克斯低哑的声音暗暗地在室内回响,“但我现在不得不来。金,你想找的那个人,我见到了。”
他没有反应过来:“谁?”
“……梵绫·利贝尔,我是说,我遇到了梵绫·利贝尔。”
瓷片碎裂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起,惊讶,茫然无措,种种纷杂情绪搅得他无法思考,谁,梵绫·利贝尔,谁是梵绫…
许许多多残缺的记忆涌上心头,柔软的幻想如同要溺死他一般充斥于他的体内,靠在他肩旁瘦弱的男人,飞空艇上或许有过的双手紧握,雪夜里心照不宣地拥抱,重逢与逃避,跨越恨和眷恋的穿过骨肉的利刃,和…最后的约定。
梵绫…梵绫·利贝尔…那个让他甘愿在无穷的轮回间流浪,让他在无尽地生死循环中挣扎的,金·斯托克最爱的生命,牧基伦所寻找的残影——斐亚克斯说,他遇见了他?这怎么可能…梵绫早已不在世上,除非——“你确信,你所看到的是他的转世吗。”他组织好干涩的语言,问道。
斐亚克斯却并不点头,透过与他相对的视线,牧基伦心领神会地领悟到男人的迷茫:“那么,我跟你走一趟吧。”
牧基伦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出过沙漠,一千六百年的时间对他和斐亚克斯仿若不存在一般,而人类的文明早已日新月异,所幸不论世界线如何轮回变更,每个时代的科技总归是大差不差,他舍弃先前太过具有地域风情的衣服学着斐亚克斯的模样换了套相对时髦的服饰,引得男人笑他仿佛像临近约会的处男,随后自然地被牧基伦狠狠揍上几拳。
斐亚克斯建立的正名为卓奥友的魔法学术研讨组织,其所处地点出乎牧基伦的预料,他本以为这位前祭司仍然在环海周边气候温和的地区中悠闲度日,可随着男人指引的路线不断往西北的冰洋延伸,当他们到达学会时,他才惊奇的发现不知不觉间,极圈干燥寒冷的风已经萦绕在自己身边。
他不无揶揄地讽刺:“怎么,你终于被识破了骗子的身份,被驱逐到了如此荒凉的地带?”
斐亚克斯却难得的什么也没说,他领着牧基伦迈进大厅,很快就有侍卫听闻会长带着客人回来,一路小跑来向斐亚克斯致意后又轻声问他:“这位是…?”
牧基伦刚想自己解释,却被斐亚克斯制止:“牧基伦,就是你一直听说的那位。”
侍卫相当诧异地扫视了牧基伦一圈,随后心领神会将二人送到走廊后便匆忙离开。
牧基伦不明白斐亚克斯的介绍词,他跟在他身后,终于忍不住问他:“什么叫‘那位牧基伦’?”
“你得感谢亚里斯托勒。”斐亚克斯没有回头,他们沿着研讨会曲折的走廊走向深处,一路上斐亚克斯不时与过往的人们打着招呼同时又向他娓娓道来,“刚才你问我何苦要在如此荒芜之地建立学会,我本以为那是玩笑,现在终于明白是你避世得太久,并不知道在塞拉斯之后魔法这一新鲜事物在世间被赋予多少偏见,过去你们一行八人几乎分崩离析,只有亚里斯托勒,那位来自雪原的魔术使始终不忘塞拉斯的初心,他不顾被讥为异教徒的压力,在世界各地书写名为魔法的奇迹,就像圣子降临于世般,他花了几十,几百年,哪怕到生命尽头都试图将魔法赠于芸芸众生…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在他去世后聚齐那些信仰他的信众,在他的故乡建起这座属于魔法师们的建筑。
“同样,你们的故事也被他作成神话,流传在一代代魔法师的口中,你会清楚你被赋予上多么伟大的寓意吗?‘公正的魔法师’…他们这么呼唤你,将你视为启动者的一员—喔,他们认为创造了魔法的你们是启动通往真实世界之路的贤人,对你们满是敬意和向往。
“现在你大概明白了吗,牧基伦大人?”
斐亚克斯突然结束他无尽的絮叨,停在一扇厚实的木门前,一时间竟相对无言,直到长发男人长长地叹气:“进去吧,他在里面。”
可牧基伦突然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他终于发现,一路上他都试图回避着最重要的问题:那位所谓的梵绫·利贝尔的转世,究竟是位什么样的人。
“他叫默西亚,你可以把他当成我的养子。”仿佛看透牧基伦的胆怯,斐亚克斯又轻声说,“四年前我在西方一座被战火烧掠的修道院附近发现了幸存的他,他很乖巧,当时我只隐约觉得他似乎很有魔法一类的天赋,直到最近才发现一些其他的端倪。”
牧基伦依然不动。
他在害怕,四十二亿次的轮回仿佛同时于他眼前展现,他很早就不再妄图得到自己漫长旅途的终点,如今,选择却摆在他的面前。他不是不相信斐亚克斯,他比谁都清楚男人的实力,男人不可能看走眼——至少在见到答案前他甘愿信任他,所以,自己在犹豫什么?
他的手按在门上,不住地发抖,口腔间淡淡的铁锈味浮上喉头,显然是下唇被咬破。使不上力,牧基伦一瞬间竟认为面前的木门仿佛重达千斤。
但还来不及的他动手,斐亚克斯先行一把推开门。
听到声响,本埋头于桌前的少年惊诧地抬头望向门口站着的陌生人,显然有些被吓到,他半张开口,茫然无措地眨巴着眼,半响才微弱的发出声音,“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随后似乎是刚发现一旁的斐亚克斯,脸上顿时笑意盈盈,“斐亚克斯!你回来了!”
斐亚克斯立刻装出一如既往的没事人的模样,和少年打起招呼来,二人看来相当熟悉,他见牧基伦还处在梦游般的恍惚中,索性挽过他的肩边将他往屋里推去一边向少年说明:“喏,先前和你说好的,给你找了位召唤魔法的大家,你那些问题总不至于无处解答。”
少年显然被提起兴致,打量起面前举止僵硬的牧基伦,介绍起自己:“您好,我是默西亚,默西亚·伊苏岱,该怎么称呼您呢?”
“牧基伦。”他干巴巴地答道,勉强自己正眼直视前方,名为默西亚的少年留着一头蓝灰色的长发,看起来发质柔顺,他的眼眸明亮满是稚气,无不展现出少年人独有的活力…完全没有自己记忆中该有的模样…可,他又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听到这个名字,默西亚显得更加兴奋,他给牧基伦拉过椅子,招呼他坐下,又去房外呼唤侍卫来给客人沏茶,他上蹿下跳地跑来跑去,期间牧基伦的视线从未离开过他。
“怎么样?”斐亚克斯暗暗地问。
“不知道。”
这是实话,牧基伦向来谨慎,这会儿回过神后更是不敢妄下定论,他瞄向桌上先前少年所看的书:召唤系魔法理论基础,作者一栏清晰地标注着亚里斯托勒和牧基伦的名字。
“他会很崇拜你,”斐亚克斯注意到他的目光,忍不住低笑,“你可以多待几天,当会儿他的老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也许是停下你的脚步的时候了。”
“或许吧,他和他实在不像。”
“别着急,我可都看了好几年才敢去找你的。”
默西亚终于端着侍卫送来的茶放到牧基伦身前,就在他再次望向牧基伦的那一刻,那温和谦逊的笑让他再次心头一紧——收回之前的话,仅仅这个瞬间,少年与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他这太过漫长的一生中唯一渴求的结果,似乎就在眼前呼之欲出。
他不被察觉地咽下一口唾液,声音唐突间嘶哑:“你很喜欢召唤魔法吗?”
默西亚马上点头称是。
“斐亚克斯说你需要一位老师,你介不介意由我来教你——或许教不了多久,但多少能指导些什么。”牧基伦示意斐亚克斯配合自己,于是男人也笑着默认这一说法。
“当然,当然没关系!牧基伦先生,可以这样叫您吗?我从没想过,居然能见到您,天哪,您可是召唤魔法的创始者啊,我真是幸运。”
默西亚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见牧基伦未再言语,便对斐亚克斯说:“谢谢你能把牧基伦先生带来,父亲(Father)。”
听到这个词,牧基伦本就波澜起伏的内心直接趋于暴风骤雨,而他则宛若依托木板求生的落难者,到此时此刻,他才记起斐亚克斯曾说,默西亚是他的养子——如果最后默西亚真是梵绫·利贝尔的转世,那三人之间的关系将如何解释?
牧基伦生平头次如此强烈后悔自己当初与斐亚克斯做出的出格行为。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