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原亮太为什么要这样努力呢?
为了一切都遂我心意。
这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吗?又或者说,你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小时候,柏原亮太一度非常讨厌寒暑假,因为长假的惯例是要回乡下的爷爷家。
爷爷家位于北海道的夕张市,距离东京很远,乘车过去不容易,即使亮太小学快毕业的时候北海道新干线通了车也只能到达函馆,后面需要转车,车次合适的话当晚可以到达札幌,第二天再搭乘班次少得可怜的慢车去夕张。然而这么辛苦折腾才能到达的爷爷家却没有什么好玩的,冬季严寒,大雪封路出门都困难,夏季则有不少蚊虫,暑假里一个百分百的亮太到了爷爷家就要打八折,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蚊子包。更别提城市空荡荡的像死了一样,路上几乎没有人,偶尔有人也都是爷爷那辈的,和亮太同龄的孩子少之又少。
这是一座正在死去的城市,和未来还有可能的孩子本就无法相合。
正因如此,从国中二年级开始,亮太就以要抓紧时间学习为理由拒绝长时间回爷爷家,一开始还回去呆两天就走,后来因为路上时间太久就根本不回去了,定期和爷爷打个视频就是极限。他的父母也觉得大费周章地陪儿子回老家又花钱又要挤占本来可以用来工作赚钱的时间,既然亮太已经不想过去了,他们也有了不回去的理由。
他们一家人都在为了能在东京站稳脚跟而奔忙,只有老家的爷爷总是和他们说回来种蜜瓜也不错,至少蜜瓜管够,这可是在外面花钱也不好买的夕张蜜瓜呀。
可笑,如果种蜜瓜那么好的话,怎么夕张的人还越来越少了?就算收入还不错,也是被蜜瓜束缚在土地上,离开几天就要担心那几个宝贝瓜好不好,有钱没钱区别大吗,还不是一样只能面对荒凉的城市和破旧的设施过无聊的日子?
“亮太,你有点心不在焉。”敏锐的皐月总是能发现他的状态不对,并且从来不吝惜指出。
“哦……”亮太回过神来,“我向来不喜欢野餐会,你知道的。”
“得了吧兄弟,放松一点。”帆的嘴里塞满烤肉却还能相对清晰地发音,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他递给亮太一串烤五花肉,说:“这里可没有书本也没有补习班,你想念书也没得念啊,不耽误时间的。等明天出去了随你怎么念,但今天除了放松你也做不了别的,学着享受轻松吧。”
“你说得对,是我太紧绷了。毕竟前面两轮都在和你们同组,本该是残酷的事情那么平顺地就过去了,明天的第三轮大概不会再和你们分在一起了,不能保证其他人也愿意和我合作。”亮太带着歉意说。这话半真半假,亮太向来不喜欢野餐会,不是因为耽误学习的时间,只是因为野餐总让他想起小时候带着奶奶做好的饭到田里和爷爷一起吃的场面,想起那些冷饭团僵硬的口感,想起烈日下的大汗淋漓,想起永远赶不完的蚊虫和指缝里洗不净的泥土。他从来不能理解明明可以在家里的餐桌边吃刚从厨房端出来的饭,却非要把食物打包到外面举办野餐会的乐趣在哪里,但他没有必要向同伴解释,这没有意义,他也不觉得他们能听懂。
他只会接过挚友递过来的肉串,和他做了个碰杯的动作,说:“不管怎样,明天加油一起活下来吧。”
野餐会结束后不久就到了就寝的时间,醒来后便又是去酒店门口坐船,按照手环的指示选房间。同学们对这个流程已经轻车熟路,只是在最后一轮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会撕下前两轮同窗情深的遮羞布,选择背叛呢?
见到和自己分在一组的人后,亮太感觉有些不妙。
对面是同年的神威鸟羽同学,和亮太一样的好人缘,但亮太总是觉得拿他没有办法。这人相处起来像泥鳅一样滑不溜丢,看似温和无害,却从来不肯敞开心扉,也从不暴露弱点,让亮太没有可以拿捏的地方。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愿意和亮太合作吧。
像是在证实亮太的想法一般,又或许是话都在前两天说完了,神威同学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进了选择间。
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想背叛似的,亮太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冷笑。
正因如此,亮太在选择间里几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背叛的按钮,他不能赌对方手下留情,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毕竟,他还要活下来,从这里走出去,和家境优越的朋友们汇合,然后努力考上东大,在这座城市里留下来,再也不用担心回到北海道山里的家乡。
他得到了一个长条形的包裹,是只要对方看到就会觉得有问题的规模,他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是一把武士刀。北海道是那个可以称作最后的旧时代武士的男人的终结之地,某种意义上也是和他有缘的武器。
同时他也看到了手环上的规则提醒,“房间里你将面对自己的最大的恐惧,请拥抱他三分钟。”
亮太害怕的东西很多,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个算是最怕的。或许是东大的校长在他面前说永远不会录取他吧,他自嘲地想。
然后门开了,出现的不是东大校长,也不是催债的黑帮打手,或者老板来通知他父亲失业了,而是几乎被他自己忽略掉的一种可能。
那个人是他自己,准确地说,是年龄大一些的自己。
让亮太最恐惧的亮太穿着和爷爷一样的工作服,皮肤晒得黝黑,身体因为长期的体力劳动变得强壮,是回老家种蜜瓜的那种人生可能。
奇怪了,亮太确实是讨厌老家的生活,可是区区讨厌怎么会成为他迄今为止的十几年人生里最大的梦魇呢?
如果再仔细看看,那个未来的亮太,眼神里不是生活的匮乏造成的麻木和疲惫,而是寂寞和悲伤。
是了,其实柏原亮太从来就不讨厌夕张的生活,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最喜欢的就是爷爷家。他喜欢夕张的街道,风里有冰雪的清冽和草木的芳醇,他喜欢走在田埂上,松软的泥土会支撑他的脚步,他喜欢拜访煤矿博物馆,想象自己的曾祖在地下劳作的样子。他为家乡而自豪,这片土地曾经为了国家的发展贡献出地下的黑金,现在也能孕育出全日本最好的蜜瓜。可是,这么美丽的土地,这么多人为它的繁荣奋斗过的城市,却正在无法避免地走向衰亡。
他太喜欢夕张了,喜欢到无法面对它的衰落,喜欢到害怕回到那里生活,然后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剩下他孤零零地守在原地,为他最爱的城市敲响丧钟。
“我不会拥抱你。”亮太对另一个自己说。
他打开包裹抽出其中的武器,而另一个自己看到了他的动作,抢先一步冲到了他的面前。在他劈开那恐怖的幻象时,对方所持的短小而尖锐的武器也刺入了他的身体。
如果死在这里,也就不用目睹故乡的衰亡了,有一瞬间亮太这样想,但他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亮太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同学和他身下晕开的血迹,捂着自己的伤口,艰难地向出口爬行。
哪怕是不可避免的死亡,也请让我亲眼见证它的终场。
3年前,柏原亮太最后一次在暑假回到祖父家长住。
5年前,夕张市人口降至不足一万人,柏原亮太猜想这里很快将无人居住。
7年前,柏原亮太最喜欢祖父家了,他喜欢设施老旧但有趣的煤矿博物馆,也喜欢祖父的蜜瓜田。
15年前,夕张市因财政困难被列入财政重建团体。
17年前,柏原亮太在东京都出生。
20年前,柏原亮太的父亲不看好夕张的未来发展,来到东京都讨生活。
32年前,夕张最后的煤矿关闭。
40年前,柏原亮太的父亲在夕张出生。
49年前,夕张的煤矿开始陆续封山,柏原亮太的祖父意识到自己无法继承父亲进入煤矿工作,后来投身于新兴的蜜瓜种植行业。
62年前,柏原亮太的祖父在夕张出生。夕张市人口达到最高纪录,116908人。
79年前,随着煤矿开采的快速发展,夕张町改制为夕张市,柏原亮太的曾祖父当时年幼,随家人迁入夕张,成年后进入煤矿工作。
130年前,夕张煤矿开始开采。
148年前,探险队溯流至夕张川上游,发现煤矿。
如果一切老去的、衰败的、行将就木的存在能够这样回溯到那个充满希望的起点就好了。
+展开
你的面前放着两杯水,一杯是半满的,一杯是半空的。
————
这场游戏,已经变得越来越无聊了。
皐月查看过手环后为帆指出了一杯水:“那杯是无毒的清水。”
说完,她将双手分别扣在了面前的两个水杯上,只要帆报出他的答案,她就会立刻饮下被宣称无毒的那杯。若是谁提起了背叛的字眼就是亵渎了两人的关系。她为帆展示最本真的一面,为她如此奉献帆也绝无欺骗她的可能。根本不需要纠结,既然本轮的对手是帆,不出几分钟就能离开游戏房间了吧。
帆片刻后也为她指出了一个选项:“那杯没有问题。”
“谢谢。”皐月抬起杯口就准备一饮而尽。她身体前倾,另一只手掐住了帆惯用手的手腕。
“你准备做什么?”她吞下刚刚含入口中的水,暂时放下了水杯。
帆甩开了她的手,照原本的准备拿起了一杯水:“有什么问题吗?”
“你为什么要去拿有毒的那杯?”皐月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说过无毒的是另一杯,对吧?”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帆不费力气地笑道,躲过了皐月的一抓,护着水杯向后退了两步,“啊呀,但在你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吧。”
只要绕过桌子还能继续猫鼠游戏,但皐月像是卡住了一样僵在原地。
“你要自杀?你不想活了?”
因为,帆是不可能不相信她的。
“……所以,你选择了背叛是吗?”
因为只有背叛才能去死。
帆回到了桌前。“答案正确。”他将杯子放回桌上,看着皐月这幅迷人的表情,“皐月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又要说,是为了我,吗?”
“是啊,只有这样你才能有所成就不是吗?”
皐月的心情坠入谷底,她的喉咙被帆的视线掐住,气管紧绷,无法顺畅呼吸。
他说真的?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帆的无私已经到了超出常理的程度。不,这怎么回事无私?这是自私,她痛恨的自私。帆仿佛是在拉长等边三角的一条边长,造成不平衡和,将她强硬地推开,撑成钝角,然后,消失,将她彻底钉在一张可比十字架的平面上。如果帆真的死了,就会如同鬼魅一般一辈子缠住她。她就再无法挣脱了。生命和平等的关系不是帆追求的,他所做的,事实上只是在不断地践踏她,将她踩在脚下而已。
“……你为什么能那么自信的说出那种话?”
皐月摸不清自己是以什么样的情绪说出这句话的,试图寻找着合适的词汇阐述想法的过程中,只是越来越疑惑。
“那么高人一等,那么,自大……”
她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帆为何要这样为难自己,要找这样一个无聊的时机,在日常生活的小插曲中,将她击碎。是阶级差距造成的思维差异吗?短暂的一刹那她甚至感觉自己和帆都不是一个种族。简单的被她利用还不够让帆满意吗?明明已经在傲慢地看着她伪装自己耍杂的笑话了。为何还能如此贪婪?
“你的生命,绝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你从何产生,我会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的想法的?”
她又一次伸手,想去打翻桌上的那杯水,她要守护自己的未来。
“我不会让你去死的,不会让你喝下那杯毒药的。”
手腕上却传来内出血的异样感。
帆将自己的蜂针温柔的推入了她的身体里,令她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后,是呢。
作为一只蜜蜂,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展开看到皐月和自己踏入同一个游戏房间时,亮太是松了一口气的,或许在他无缘无故被拖入这鬼地方的倒霉人生里还能有一点幸运,那就是连续两轮都被抽到了和自己的好友一组。或许这样的分配方式来自于系统想看亲友相残的恶趣味,但幸运的是,亮太的两位朋友都是会选择合作的人。
唔,准确地说,帆是99%会合作的人,亮太对皐月没那么强的信心,但好歹也超越了那条选择合作更有利的分界线。
“你昨晚去哪了?”在为对方挑选面具之前,皐月问亮太。
“这算什么,女朋友查岗吗?”亮太打趣道,虽然他知道皐月从来不会这样做,正如他也永远不会深究她在声称自己不方便而拒绝约会的时候到底去了哪里。
“去围观葬礼了。”亮太收起嬉笑的态度,如实回答道。
“那里有什么?”
“有我们大家所有人的棺材,还活着的人棺材开着盖,里面是空的。”
“哦?下次有机会我想去里面躺躺看是什么感觉。”皐月漫不经心地说。
“你……唉,你怎么和那家伙一样。我刚过去就看到他在里面躺着,把我吓了一跳。”尽管已经知道活着和自己一起走出游戏房间的挚友不会这样死掉,当时的场景还是给了亮太不小的冲击。
“或许这就是我们会成为朋友的原因吧,总要有一些共同之处,比如会去围观葬礼,比如会想试试躺棺材的感觉。”皐月嘴上说着话,操作手环屏幕的动作却不停。“好了,我给你选好面具了。”
“是什么?”亮太问。
“兔子。”
啊……觉得我是那种东西吗。看似纯真可爱,实际上是色情狂,看似柔弱无害,却能把喂食者的手指像咬胡萝卜一样轻松咬断的生物。
亮太对皐月的选择不置可否,相应的,他也要告诉对方自己的选择:“我给你选的是……”
皐月用食指压住亮太的嘴唇:“不要告诉我,我会自己选的。”
两人分别去自己那边的墙上拿取面具,亮太按照皐月说的选了兔子,而当他回到舞池中央的时候,看到选好了面具的皐月向他走来。
皐月脸上戴着的面具,是一张人脸。
音乐响起,亮太牵起皐月的手开始跳舞。无论是汽车修理工的父亲还是在老家种甜瓜的爷爷都不可能教他如何跳一支交谊舞,他是和自己的两个朋友学的,所以他们教对了就是对的,教错了就是错的,万幸舞伴也只会有他们,在他们那里亮太永远不会错。
亮太环住皐月的腰,感受着这副身体里的热度和力量。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但有些东西永远的变了。代表舞曲即将终止的乐句响起时,他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一个人去堕掉我们的孩子?”
他看到皐月脸上混杂了震惊、恼怒和轻蔑的复杂神情一闪而过,女孩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如果我告诉了你,你打算怎样?让我把他生下来?”
亮太认真地回答:“现在的我们还不是抚养小孩子的时候,我会陪你去做手术。”
“所以呢?结果不是一样的吗?”皐月的手心微微冒汗,尽力地维持自己那无所谓的态度。
怎么能说一样呢?亮太希望的,是他的朋友们要处置的即使是自己的事情,也要来询问他的意见,征求他的同意。
你的选择可以与我相同,但必须经过我同意。
是亮太诸多野心里最不讲道理的,最小的,也是最无法公之于众的那个。
他选取的开启话题的时间很好,对话进展到他难以继续的时候,音乐便恰好结束了。没有任何多余的拉扯,他和皐月同时默契地放开对方,正如他知道而她猜到的那样,皐月受到了电击的惩罚。
亮太扶住恋人因麻痹而站立不稳的身体,问她:“就算是这样,你也要选你想要的那个吗?”
似乎是声带也被麻痹了,皐月没有回答。
而亮太乘人之危地吻上了自己的恋人。
等皐月恢复了行动能力后,他们一同用手环开启了房门。两人收拾好仪容也收拾好心情,准备离开这里。
“皐月。”在皐月即将迈出大门时,亮太把她叫住了。
“怎么了?”
“你爱我吗?”男孩问。
“我当然爱你。”
女孩微笑,像平时无数次那样美丽而无懈可击。
“就像你爱我一样,毋庸置疑。”
+展开
不要委婉。要径直地冲入他的怀抱。
我们像玫瑰的花瓣一样相拥,在舞池中央顺着名为音乐的水流旋转而下。小提琴奏出钢琴一样顿感十足的声音,带动我们的脚步。我并不清楚这是什么音乐,我只知道如何舞蹈,如何将脸靠在亮太的肩膀上,如何探入他的衣摆,好让我们两片花瓣依偎得更加紧致错落。
平缓渐强的长音推出胆战心惊的颤音,亮太将我甩了出去。我向外不遗余力地回旋,回旋,撕开布料,撕得只剩下暴露网格的丝线连接着力的两边,那是只以几根手指勾住的彼此。
顺着五线谱向下,哆唏啦嗦㕹咪瑞哆。这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亮太将像是因此被夺走浑身气力的我拽了回来。我顺势在他的臂弯里下腰,后仰到失去重心。随时准备跌落,随时准备失去意识。亮太找准时机托住了我的后脑勺,我被他带了回来。
我们一同迈开最大的步伐,又以最快的速度并腿立正。我慢一拍地追逐着他的学生皮鞋,扭过方向,他又得跟上我的脚尖——我脱下了鞋子,垫脚裸足踩在地面上。
不要去摸我屁股!像是在这么控诉,我扯开亮太捧着我后腰的手。别生气!像是在这样挽留,亮太握住了我离开他肩膀的手。此时,我们双手十指相扣,将它们向上抬起,我只要在其下背过身来,就能被扣入亮太的怀抱。他像木拓在爱情白皮书里一样问我:我就不行吗?我将他的手放在心口回答:不会和你分开。随后、我们继续在手臂扭成的8字中钻来钻去,组成不同的造型。社交舞是多么的复杂啊!可我们玩得不亦乐乎,因为我们还是孩童。
只有孩子才会在典雅的古典音乐中这般胡乱的舞蹈。音乐结束了,舞动也没有停止。体态端庄与否,节奏正确与否,此时更不重要了。我们不松手,我们不摘下面具,我们也不停止跳动。不,是我们的心在跳动吧。
我蹦得太高了,亮太直接将我横抱起来。这有点吃力,但他依然没有放我下来的意思。
“在这样跳下去你的脚要疼了。”他慢慢摇晃着,这样说。
“这样的疼痛我并不讨厌。”我听到自己说,声音在面具的作用下混响在耳边。
“你没有必要为了我……”
“没关系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爱你。”
我做出了对于我们的关系而言过分了的宣言。
亮太听罢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把我放在地上。我躺下,并在面具下闭上了眼睛。他分开我的双腿,我任由他这么做,遵循睡着的设定,像是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或被荆棘扎了的睡美人。是我淫荡?还是童话中的她们被描绘得毫无防备。
“如果你爱我。”亮太的手放在的我的腹部上,“你为何擅自堕掉了我的胎儿?”
不知怜香惜玉地,毫不委婉地,径直戳破了秘密时间不牢靠的窗户纸。
是帆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发现的?该从什么角度回答?要怎么表现才能转移话题?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亮太将我压在身下,宣誓自己的捕食者姿态。我感觉不到从这个问题下逃走的可能性。
答案是,我的生活中不需要一个新生儿。
我带着哭腔对亮太撒谎道:“因为我不想让你为此痛苦……”
他抱住了微微颤抖的我回应道:“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的,这本该是我们一同承受的痛苦。”
傻瓜,胎儿是从我的身体里被取出来的,你有什么痛苦?
我同样虚伪地抱住了他。我们是含苞待放的玫瑰。掰不开来,一冲就散……
话题和舞蹈就都止在这儿吧。
亮太为我提起长筒袜,好好地穿上鞋。
我们忍不住接吻,直到离开房间都没能脱下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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