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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白光一闪而过,低年级们有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打了个哆嗦,过了几秒云层之间的低吟才缓慢地降落唤来猛烈的降雨,一开始只是玻璃上零星的声响,最后几乎变成了接连不断的冲刷,暴雨在玻璃上拉下一层接连不断的水帘。
“哇,真叫你说中了。”奈里·康纳尔试图让自己的视线穿透雨幕看清外面摇晃的树木,被雨水漫过的土地和匆忙的学生们,但最后也只能凭着记忆在脑海中描绘这些景色,她拉上窗帘回到桌子旁边的座位。
公共休息室里格兰芬多的红色随处可见,好像空气中洋溢着的温暖都是因为这些红色,无论是红色的窗幔,红色的袍子,红色的炉火,还是红色的头发。康纳尔兄妹的头发红得如出一辙,好像当初他们的头发被同一团火焰亲吻过。就连他们的性格都极其相似,他们热爱冒险,讨厌循规蹈矩,好像那团火也在他们的灵魂深处燃烧。奈里自己对这件事没什么不满,也因此她一个小时前还在抱怨只有自己要呆在休息室里履行级长的职责,伊索尔德·康纳尔却能在外面逍遥自在。
“所以高兴点儿啊,奈里,没准等会儿就能看到那些霍格莫德疯玩的家伙们像落汤鸡似的湿哒哒地进来。”布雷恩·莫顿用干净的手帕擦净魔杖上本来也不存在的灰尘,《标准咒语·六级》在桌子上摊开,但他的椅子却斜放着正对着另一边的沙发,他的注意力也全在他压根不再需要精心擦拭的魔杖上。奈里觉得他肯定也认为在公共休息室里像老母鸡一样寸步不离地看着这些没课的低年级生们没意思极了。
天气从中午时就开始变得不对劲,整片天空被厚重的乌云覆盖,空气潮湿又沉重几乎让人喘不上气,即使空气流动着却只是让人们不住地打寒颤想要进入温暖的室内,这或许是坏天气的征兆,没人知道英国的这个小村庄和这座魔法学校接下来将会面临怎样的狂风暴雨。为了不让低年级生因为突发的坏天气意外出现在湖里或是大西洋,每当有一点苗头这些新学小生都会被赶回城堡里,级长们就要在课间保证这些低年级别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比起要在休息室里哪都不能去地坐班,奈里更想和去图书馆还有其他地方点人的五年级七年级交换一下,那样至少还能到处走走,不会在这里坐到发霉。偏偏同年级的男级长布雷恩老倒霉一个,怎么会有人剪刀石头布都能连输四局!
不过既然大家都觉得这项工作很没意思,那为什么不用一些妙趣横生的闲聊把晚餐前的时间打发过去呢?
“哦——怪不得你下午就回来了,未卜先知是吧?”奈里打趣道。
布雷恩假装听不懂她的玩笑,反而拿腔拿调起来,他勾起嘴角把手帕丢到桌子上,“你可以称呼我为占卜天才。”
“一节占卜课都没上过的占卜天才,你干脆让库特纳教授给你让地方算了。”
“然后把斯莱特林那些看不顺眼的人全部开除。”
“这个主意倒不错,不过假公济私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我就是这种人,如果不想变成这样就别让我去坐库特纳教授的座位。”
“反正米亚尼克那家伙也这样,你将来也去当学生会主席啊。”
“我才不想当领导,谁瘾大谁去。”
“你要是这么怕麻烦当级长做什么?”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奈里很久,她一开始被教授找上要被任命为级长时其实是有些吃惊的,细数过去她闯的祸大大小小一箩筐,她对这个位置实在是心虚,但是当院长不甚强硬地表示如果她也拒绝这个级长就没人当了,奈里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格兰芬多的女级长。至于布雷恩,虽然他不能说是一点错误没犯过,毕竟这种人在格兰芬多是不存在的,他也就是和教授犟嘴比较多,不过能被院长任命说明这也尚在老师们的忍受范围之内,可是她也实在想不到布雷恩接受这个头衔的理由。现在就更不明白了,他既不是为了方便闯祸,也不是为了级长的权力……倒也不一定,她总觉得好像在四个学院24个级长里给格兰芬多扣分最多的就是布雷恩,搞不好这家伙要是真的坐到库特纳教授那个座位上就会马上把斯莱特林看不顺眼的全都开除。所以他当级长难不成是为了收拾所有惹他不高兴的人?
但是布雷恩却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看着手里的魔杖,说真的他把自己的魔杖保养得很好,这根六岁的黑檀木魔杖看起来完全就像是刚做出来一样,在粗神经遍地的格兰芬多这实在是少见。他沉默了一会儿,却只是叹口气,他挥动魔杖,桌子上的课本妥善地合上和笔记一起自觉回到张开的书包里,他放下魔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你就当我临危受命,天降大任。到晚餐时间了,总算能走了。”他把魔杖塞进袍子口袋,把书包留在休息室,毕竟等会儿还得回来。
奈里最终还是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低年级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吵嚷着讨论今天晚餐的菜单内容。
窗外已经昏暗一片,墙壁上的烛台上的火苗们对外面的风和雨全然不知只是安静地发出光亮,窗户玻璃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他的样貌,中短的灰黑色卷发半扎着,或许是因为眼底的乌青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男生的身材算不上高大,甚至也并不怎么结实,好在他并不驼背,他的舅舅曾信誓旦旦地和他说没准将来他还能长高一些。他从承受着暴雨洗礼的玻璃前移开目光,再次迈开前往食堂的步伐。
或许布雷恩·莫顿本可以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对奈里说:当初答应院长做级长是因为尤拉随口一说。但是他却不能真的当做无事发生,无论是他对尤拉的想法,还是今天下午在霍格莫德发生的事情。
等他们进入霍格莫德时外面的天气已经变得昏暗,地面的枯叶不情不愿地被风推着向前滚动,就像布雷恩也不情不愿地被尤拉拽进了被甜腻到让人喉咙痛的空气填满的蜂蜜公爵糖果店。
比起糖果店或者笑话商店,布雷恩更希望自己出现在羽毛笔店或者图书馆,不过他觉得自己过段时间倒是更有可能在室内给那些低年级当看护员。外面的风刮得实在让人觉得不安。
“你不买吗?”尤拉的视线在货架上的每一种糖果上犹疑,即使她手里的篮子已经装了满满的巧克力,果冻鼻涕虫和薄荷糖。而布雷恩则两手空空,他跟着她在屋里走了一圈却只是揣着手跟在她后面。
“我不想吃太多糖,要是我的牙有了问题舅妈会带我去麻瓜的牙医诊所。”
“麻瓜的牙医诊所是什么样的?”
“她之前带着舅舅去过一次,舅舅说那个地方简直是人间地狱,他说他整个下巴都要被那个麻瓜牙医切开了。”
尤拉立刻睁大眼睛皱起眉头,“真恐怖。”说着她把爆炸果汁软糖也塞进篮子。
“再说我还纳闷你怎么吃的下这么多呢,你三年级牙疼得满地打滚的时候不是发誓说再也不多吃糖吗?”
“这当然不是今天一天吃完的嘛!而且还可以和诺玛她们换着吃。没朋友的莫顿先生不要太羡慕。”
“我羡慕你什么,你这个架势倒像是这学期再也不来霍格莫德似的。”
尤拉把篮子放在柜台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她眨眨眼睛,而后才将手伸进袍子口袋掏出钱包,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咕哝,“嗯……”
但在学生们嘈杂的谈话声里布雷恩没有听清她的声音,“什么?”
“那个,就是说,我……”
“嗯。”
蜂蜜公爵的售货员把篮子里的糖果分门别类地捡出来在柜台上分成几堆,她挥动魔杖熟练地指挥糖果落在秤盘上,尤拉看着那些飞来飞去的糖果,“我最近有在考虑你之前说的那个啦。”
“毕业后的出路?”
“是啊,”她的身体来回不自然地扭动,手指不安分地绞在一起,“这几天我都在图书馆呢,看了些杂志上的招聘……之前你说多纳特罗教授的魔法史及格了就能去听是不?”
“对,你去听课的话可以问问教授能不能参加N.E.W.T的考试。你有看中的工作了?”
“暂时还没有,但是我妈说的那些‘比较体面’的工作大都要求N.E.W.T的成绩,至少能考一个是一个。你觉得我两年突击能从A变E吗?”
“努力就行吧,去年你就突击了两周都能拿到A,要是用两年的话应该不难。”
售货员算好了价钱对尤拉报出了金额,但是她却只顾着盯着布雷恩,她一时半会儿没说话布雷恩还以为她又没带够钱。好在经过提醒她回过神来,从钱包里拿出硬币放到了售货员的手里。
外面的风冷得像是十二月的寒风,他们刚出了蜂蜜公爵急忙又钻进三把扫帚酒吧,然而直到他们在人满为患的酒吧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空桌坐下尤拉还是那样看着他,好像他的皮囊里装了另一个人。
“干嘛这么看着我,怕我跑了啊?”他把送来的两杯黄油啤酒中的一杯推给尤拉。
“没有,就是你说的话。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梦里什么都有’之类的。”
“原来你喜欢听这种,我可以现在补上。”布雷恩喝了口黄油啤酒,饮料散发的奶香与麦芽香填满了他的口腔,和着气泡滑进他的食管。
“别别别,你肯定还要加上别的话。所以你真的觉得我能行?”
“当然了,一定要我郑重其事地说‘尤拉同学你一定行’吗。”
“太恶心了还是不要了。”尤拉甚至连忙也喝了口黄油啤酒。
对此布雷恩只是耸了耸肩,不过他关心的另有其事。一开始他对尤拉说自己将来会做傲罗时对方正在看预言家日报上新款扫帚的订购信息,对他的回答只是点点头,“嗯哼,挺适合你的。”而当他用这个问题来问她时她也只是顺着在扫帚上的注意力随口说了一句“能骑扫帚的工作”,布雷恩几乎立刻就能确定尤拉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尤拉可能什么都没想过,但是他却止不住地去想那些还没发生的未来。舅舅可能不会愿意他做傲罗,舅妈或许也会觉得有些危险但最后还是会支持他,在年纪尚小的表妹看来傲罗大概是个很“酷”的工作,虽然这不是他的初衷,但要是能当一个从事很“酷”的工作的表哥好像也不错。那么尤拉呢,尤拉的未来就和飞起来的扫帚一样在天上飘飘悠悠,四处乱窜,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她,就像他虽然能做对卷子上的试题,完成魔药配置的每一个步骤,却总是猜不中尤拉在想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的——随意呢?如果她想要从他身边离开是不是也就是坐上扫帚一蹬脚的事?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尤拉的声音把他从杂乱的思绪里拽出来,这也是他更喜欢呆在图书馆一直看书的原因,只要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这样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那个关在房间里的尖叫声好像又开始响起了。
“我在想事情。”
“废话,总不可能你和黄油啤酒两情相悦。所以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将来会做什么工作。”在想我们还会不会见面。
“什么呀,你这么关心我,该不会是在暗恋我吧。”
“如果我说是呢?”
尤拉的脸色马上变得如同外面的天气,晴朗明快的笑容逐渐消失被不安的疑云代替,布雷恩想在被维克利蒙盘问的那一天或许她露出的就是这样的表情。
于是他只是摇了摇头,“有空去医疗翼治治自恋去吧。”
对方眼中的疑惑和不安顷刻间变成了冲天怒气,“什么话啊!你是不是不惹我生气就不会说话!”
他把杯子里泡沫尚未完全消失的饮料喝掉半杯,将连同尤拉那杯一起的钱留在桌子上,“请你一杯,当我破财免灾了。”
“你干嘛去?”
“我回去啊,要是等会儿下雨了得去看那些低年级。你不一起?别怪我没提醒你。”
尤拉摆摆手,“回你的回你的,我又不是低年级的别跟我这儿当老母鸡。”
挂在店门上的铃铛因为惯性荡向和开门相反的方向最后又撞上被推回的门板发出清脆的声音,尤拉端着杯子,窗外穿着红色内衬袍子的男生拽上兜帽,风刮起他的下摆,他抓紧袍子顶着风向前走去,她的视线就这么跟着他的脚步,直到他的身影在酒店的橱窗外消失。
尤拉是在他盘子里的牛肉馅饼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时候回来的,即使她身上的袍子和衣服已经变得干爽整洁,但还在滴水的头发暴露了她只来得及回宿舍换身衣服,她的头巾也不见踪影,看来是留在宿舍了。
她匆忙拽过凳子在布雷恩旁边落座,连招呼都没打便伸手从盘子里捞出一块面包塞进嘴里。但是布雷恩作为一个吃了半饱的人嘴可正闲着。
“看来尤拉小姐总算是从霍格莫德排除万难努力游回来了。”
她那不满的眼神立刻箭一般射过来,但他只是照单全收,他没有接上下一句奚落,而是等她咽下这口面包。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尤拉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发火或是反击,她捏了捏手里柔软的面包,半晌才抬起头。
“你那个时候想的究竟是什么事?”
“……我从不说谎。”
“那就是还有别的事?”
从馅饼里露出的牛肉碎被他的叉子推开,混在里面的蔬菜粒也被扒拉出来,但他的叉子又把它们放到馅饼上。
“你猜猜看?”
“我猜不到,我总是……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我也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所以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布雷恩放下叉子抬起手假意抚摸眉毛,实际上却阻隔了尤拉的视线,“一定要现在说吗?”
“你比我聪明,是不是现在的时机不太对?”
“那你就……再等等吧。”
“好,我会等的。记得告诉我,可别忘了,要是一直不知道我会急得睡不着。”
“那你去医疗翼的时候顺便治治失眠。”
尤拉翻个白眼终于不再理他,她忿忿地咬下一大口面包,从另一个盘子里取了带骨猪排,用刀子使劲来回拖动,把这块肉切得稀碎。布雷恩也总算放过盘子里的碎肉和馅饼,他切下饼皮和着肉馅一起送入口中。
大礼堂的天花板上即使乌云仍在高空的狂风中涌动,但已经无人在关心被拒之门外的暴雨,即使它仍在嚎叫着席卷过黑湖和外面的土地。它无法摧毁任何事物。
布雷恩关上那扇门,女人和她的尖叫全都离他远去。
+展开
卡哇伊—————!呜啊为什么细节和对话那么可爱啊我要称之为古希腊描写别扭青少年的神—————(什么)
最后一句结尾好有结束的感觉(到底在说什么)仿佛是一场话剧的结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