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無讨厌跳舞。

  小学时不破無很少被夸，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被骂，而不被骂的时间呢，则是在闯祸。她讨厌大人，“为什么他们都那么蠢，甚至听不见我讲的话？”六岁的不破总结出来，大人其实是听不见小孩子讲话的。于是她每次跟大人讲话都很大声，结果总是被骂。这让她很生气，她不喜欢大人了，大人都很愚蠢。

  某一天，她被带到了一间教室，地板不是木头，是软垫的，里面的小朋友都在转圈圈或者做古怪的动作。一名大人跟她说，那个叫做拉伸。小小的不破無稀里糊涂跟着老师的要求做做这个做做那个，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做很多古怪的动作——现在叫做拉伸。结束的时候，老师说她“天赋绝伦”。

  不破無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天赋绝伦”，但她能明白，这是个好词，这个大人夸了自己。于是不破决定原谅她，只原谅她一个。

  不破無自此开始学习芭蕾。她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优雅的，也不是最厉害的，但绝对是跳最认真的。她从九岁开始跳，跳过了太阳都未醒来的拂晓，跳过了月亮已经睡去的夜晚，芭蕾舞鞋尖一转，就转过了六年的光阴。就是这个时候，老师又一次叫住了她:

  “不破同学，你没有天赋啊。”

  不破無知道吗？不破無知道。自己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优雅的，更不是最厉害的，但她从未想过，自己是【没有资格】的。天鹅湖里的群演，仲夏夜之梦里的妖精，即使能做出最完美的意大利转，【女主角】也不会轮到没有天赋的她。所以她放弃了，当然啦，不破無可不会像什么三流悲剧电影的女主角一样哭着离开，她大闹了一顿，舞蹈补习班的校长甚至亲自登门拜访。虽然又挨了一顿骂，但她可不觉得自己有错——果然，大人们都很愚蠢。

  不破無讨厌跳舞，严格的体重，痛苦的晚功……还有疼得要死的开腿。这一切填满了她六年的时光，最后却什么都没留给她。不过她倒是还记得，镁光灯的温度，木地板的声响，舞裙在转到第三圈时展开的弧形有多漂亮，第一次演出时，自己的心跳有多响。

  不破無讨厌跳舞，可不破無无法讨厌舞台。闪耀会令人上瘾。创作科三年生不破無，站在台下，指挥刚上手布景的学妹把画框往外挂一点——那是道具组的最新作品，仿制了马格里特的《人类之子》，四周则是其他仿制的世界名画。不久后，将有两名闪闪发光的少女，在这个布景下以歌声代替语言争夺起舞。

  我讨厌跳舞。不破無心想。不过我会确保所有闪耀都能肆意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