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维因家乐队友情客串,虽然根本没有正面描写(抱歉
*姑且也是一个前日谈(很前很前
Live house门口有一棵山樱,枝繁叶茂,越往上越纤细的树枝托着盛开的山樱,从远处望去,像一把巨大的、粉色的伞。时间接近黄昏,门口已经自觉地排成了小队,今晚演出的乐队名叫翛尘外,柳渡风在来之前查过他们的资料:一开始只是自娱自乐的学生乐队,后来签约了公司,正式出道后的第一张专辑《自寻根》反响热烈,再加上之前非正式乐队时期累积的粉丝,也算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乐队。
尽管对乐队的名字不熟悉,但柳渡风在前一天晚上打开音乐软件搜索后,发现自己确实听过不少他们的歌——因为兰时偶尔会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活动室里放翛尘外的歌,她看起来很喜欢。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兰时喜欢的乐队就是翛尘外,就算社团里的同学没有邀约,她也一定会来的。
真要追溯的话,恐怕得从柳渡风的大一说起。在混乱的社团宣传里,他阴差阳差地加入了学校的动物保护协会,在第一天的见面活动上,不太会和人交流的柳渡风在自我介绍完后默默地躲到角落里当透明人,却也因此注意到了在自我介绍环节结束后才慢吞吞从不起眼的后门猫着腰溜进来的、同是新生的兰时。
当时活动室里很热闹,大家正玩着需要身体接触的破冰游戏,因此没人注意姗姗来迟的兰时。她抱着帆布袋,迅速走到角落里,因为太过于在意那群玩乐的人群有没有看见自己,自然而然忽略柳渡风,迅速在他坐好,装出早就来了、只是没人注意的样子。
柳渡风觉得自己应该表达出善意:“……你还好吗?是有事耽搁迟到了吗?”
这个坐下后确认没人发现自己而松了口气的姑娘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引得活动室里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过来。这些目光显然让她如坐针毡,她几乎是在社团里的其他人转身的同时下意识躲在桌子下面,试图假装世界上不存在自己这个人,因为慌不择路,脑袋还不幸地撞上了桌子腿。
柳渡风:“……”
柳渡风硬着头皮瞎编:“那个……刚才有个飞虫飞过来把她吓到了,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实在不好意思,大家继续吧,不用管我们。”
“哦,你们都是新生吧?”有前辈眼尖认了出来,“你叫……柳渡风对吧?旁边的是你朋友?签到了吗?叫什么来着?感觉没印象啊。”
“啊……是的,我是柳渡风。”柳渡风眨了眨眼睛,思考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有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裤腿,他低下头去,蹲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姑娘红着眼眶,不情不愿地举起自己的学生证,把有名字的那一面展示给他看,“她叫……兰时,她本来就有点不太舒服,又被吓到了,麻烦前辈帮忙签一下。”
“行,你俩在边上休息会吧。”前辈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又和朋友投身到游戏的下一个环节里去。
柳渡风在边上佯装不知情,等她坐起来,没想到等了一两分钟还没动静,他看过去,发现兰时还想刚才那样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对着手机疯狂打字,那架势仿佛要把屏幕敲烂。
他问:“蹲着不会不舒服吗?”
兰时沉默片刻,收起手机,艰难地挤出一句话:“……脚麻了。”
柳渡风:“……”
“……不准笑!”女生怒目而视,“你就不能装没看见?!”
“可、可我已经看见了啊?”柳渡风憋笑得很困难,“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兰时瞪着他,不假思索地威胁:“剜掉它!”
柳渡风笑了笑,拉开椅子,蹲在她面前:“我把你拉起来?”
“……不要。”兰时别过头,“站起来一会就要被拉去参加活动了。”
“你不愿意?”
“……不想参加。”说到这里,她又突然转过头看着他,“那个谁……”
“我叫柳渡风。”
“对,柳渡风。”兰时背起自己的帆布包,“这样吧……我们一起溜了吧!”
这里是灯光找不到的地方,比活动室正中央黯淡很多,可这样的环境里,兰时的眼睛却比任何光束更加明亮,柳渡风想,他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睛。
所以在大三这年,朋友问起要不要一起去听live,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兰时,身为翛尘外粉丝的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随后女生转过头,四目相对,她眨眨眼,问:“你来吗?”
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期待和希望,可柳渡风挫败地发现,即使她不做任何事,只是看过来,自己就会答应她的要求。
兰时来的时候,排队的队伍已经过半,周围人实在太多,好在她及时看见了柳渡风。她走到那颗山樱树下,发现他还在发呆,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兰时恶向胆边生,踹了他一脚。
“想什么呢?”她问,“你怎么不去排队?”
“哦……我在等你。”被突然恶狠狠踹了一脚,柳渡风也不生气,他话说了一半,又补充,“等你跟秦璨。”
“她有事不来了。”兰时拉着他走到队伍的末端,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展示给他,“今天就我们两个咯。”
柳渡风盯着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她只是拽着衣袖,根本没用力,轻轻一甩就能分开,但他却生出了一种特殊的舍不得,以至于完全不记得兰时后来解释的关于秦璨的事情了:“哦……好。”
等待入场的时候,兰时问他:“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进过live house?”
他坦诚地点点头:“没有。”
“怪不得你都不去排队。”她倒也习惯了柳渡风这个样子,“进去之后你跑快点——毕竟你长得高,你去抢个近点的位置,然后我来找你……”
“……不一起么?”
兰时一愣:“什么?”
“不一起进去吗?”
“我是说……算了。”兰时叹了口气,“那你跟着我吧。”
虽然完全没有明白她欲言又止的点,但柳渡风还是点了点头:“嗯。”
早早就售罄的乐队果然不容小觑,在门口排队时没有感觉,进来之后才发现现场的人有多少,二楼都挤满了人。柳渡风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拒绝了兰时喝酒的邀请,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开演。
灯光熄灭,又亮起,鼓手开场,然后是贝斯、键盘和吉他,最后的光落在主唱身上。Live house的场地虽然远不如体育馆,却能让音乐更有力量地撞击在所有人身上,柳渡风抬起头,舞台上的主唱已经握着话筒,唱出了今天的第一首歌。
衣袖却忽然被人拽了一下,现场已经完全燥起来,所有人都在嗨,柳渡风只看见她翕动的嘴唇,完全听不见她说的话,于是他只能伏下身凑得更近一点。
“怎么了?”他大声问。
“你觉得——怎么样——”兰时也大声回他,“好听吗?”
“好听!”他认为地点头,“这里氛围很好!”
“有品!”兰时满意地跟着点了点头,准备投身到现场当中去,却不料身旁的陌生人蹦得太嗨,不小心撞上她的肩膀,她也因此重心不稳往一旁摔去。
但这样人挤人的区域里,她怎么可能会跌倒,最多不过撞上下一位,好在柳渡风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她身上,反应够快,握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这边带。
没有撞上陌生人,但她却实打实撞进了柳渡风怀里,偏偏这个人看起来已经宕机,没有说话,没有放手,毫无反应。
意外发生时,柳渡风第一反应是担心,意外被化解后,他却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喂?”兰时不满地看着他。
拉进怀里的瞬间,除了一点点酒味,他还瞥见她后颈衣领处沾上的一片山樱花瓣。
“柳渡风?”
怎么感觉还闻到了花香……这不对吧?
“柳渡风!”
几次呼喊都没得到回应,兰时气急败坏踩了他一脚,这才把他拉回到现实里来,柳渡风慌乱地松开她:“抱歉……没事吧?”
“……没事。”兰时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个时候走神啊!”
“……抱歉啊。”他当然说不出口,只能重复道歉的词语,“我也没想到。”
兰时瞪着他,使劲掐了他一下,然后转身融入演出中去:“懒得管你!”
从柳渡风的角度看过去,他还能看见留在她衣领处的花瓣,分明在昏暗的环境里那样安静地停在衣服上的东西很难被发现,可他却没办法从那张其实已经无比熟悉的侧脸上移开目光。
躁动的、堪称完美的现场也不能夺走他的注意力。
反应过来时,整场演出已经结束了。天已经彻底黑了,十一点过后的城市安静得出奇,与刚才还在热闹非凡的情况截然不同,柳渡风跟着兰时走出场馆,在门口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
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瓶盖,兰时不客气地递给他,柳渡风自然地接过来,她在这时候突然问他:“你有认真看live吗?”
难得心虚一次,他避开她的目光,装作专心致志拧瓶盖,却马失前蹄,也没能打开:“……有吧。”
“有喜欢的歌吗?”兰时回忆了一下,“第二首?第五首?还是倒数第三首、抒情的那首?”
柳渡风铆足了劲,终于拧开了瓶盖,却不料用力过猛,果汁洒了出来,他把饮料递给她,又连忙蹲下去处理:“……抒情的那首吧。”
兰时却突然没说话了。
把沾了果汁的纸巾扔进就在旁边放着的垃圾桶,柳渡风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被她发现自己在live现场走神,刚想说些什么弥补一下,就听见兰时的声音。
“抬头。”
他不假思索地抬起头。
面前的女生五指并拢,一个手刃敲在他脑袋上,柳渡风眨眨眼,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出手,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兰时避开他的目光,又轻轻碰了他一下,“走啦,别在人家店里待着了,还得回学校呢。”
他心里忐忑,还得硬着头皮问:“那个……你不喜欢那首歌吗?”
刚迈出门的女生脚步一顿,随后笑了,回头看着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当然喜欢。”
+展开
首次开口说话,师父并不惊讶,甚至一旁的师兄也是意料之中的表情。师父把煎好的药递给我,一如往常那样小声嘱咐要趁热喝,我问师父,你不会生气吗?她摇了摇头,只是道,不会。我又问师兄,师兄也不生气么?师兄闻言回头瞥我一眼,依旧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模样,他道,我早就知道你会说话,只是好奇你什么时候才肯开口而已,她不管你,我也不管。所以……师父也知道么?我艰难地咽下药汤,抬头小心翼翼地觑着师父的表情。师父应当是注意到我的心思,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我知道的,但这没什么,你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师父还要去医馆帮忙,没再说什么,直接走了,师兄留在家继续誊抄药方,据说这是师父留给他的课业,今日阳光明媚,灿烂生辉,落到窗前,便是一地的碎金,耀眼极了。这药属实太苦了,我喝得很慢,慢到师兄都有些不耐烦,回头想要催我,偏偏他回头,我们四目相对,他见我这模样,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愣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问我,你哭什么?这药就这般苦?我吸了吸鼻子,终于喝完这碗药,道,师父也太好了。师兄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她当然好了,她对谁都这么好。
我是被师父捡回来的。遇见师父和师兄,是在春天。草长莺飞,暖日和风,我却因为得了病,被赶了出来,走投无路、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师父恰好路过,把我救了下来。我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因为在看见她身影时,已经神智不清。听师兄转述,师傅见我一身顽疾,又如此垂危,于心不忍,把我带了回去,过程并不难,只需要花钱把我买回去,按理说师父应当生气,可她担心我的状态,付了钱便走了。那时我不愿开口说话,好在师父与师兄都精通手语,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用此种方式交流。我比划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我的父母在去年冬天便都离开了,后来遇见人贩子,又被卖到此处来的。师兄嗤笑道,我早看出来了,那就是群没良心的玩意,一个小孩生病了不去寻医反而想就地埋了,能是什么好东西?后来我身体渐渐好了些,没有理由留在这里,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我鼓足勇气问师父,能不能让我留下来帮帮忙,如果可以,我也想学医,努力治好我这一身的病根,还能帮助别人。这话还没说完,师兄先着急起来,不行,他眉头紧锁,很不开心,哪儿那么容易就收徒弟的!可师父对他的态度置若罔闻,看着我道,学医很苦。我道,我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最后她笑了笑,很是无奈,我可以教你些东西,留下来吧。
那天之后,眼前这个大我不过十来岁的人成了我的师父,而她身边这个人成了我的师兄。成了师父的徒弟之后我才知晓,师父出身于青岩万花,师承药王孙思邈,学有所成后,独自出谷游历,师兄也是她在这期间救下来的人。师父遇见师兄那天,他浑身是血地躺在医馆门口,来往路人议论纷纷,有人认为他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被报复,怕自己被波及不愿出手,最后是师父把他带回去医治的。我问师兄,所以你是真的惹到了什么人吗?师兄冷笑一声,一时大意,被算计了而已,平日里那群人怎么可能会伤到我?他避而不谈,可我却听出了言外之意,我又问,长安城里那么多家医馆,你莫不是专门找上师父在的这家的?小屁孩想什么呢?师兄转身狠狠在我脑门上一弹,药材认全了吗?一天到晚在这里听八卦?我捂着脑袋“哦”了一声,继续在师父拿来的草药堆里人药材,不得不说,虽然师父平时看起来很温柔,在教学方面却格外严苛,师兄是个天才,学东西很快,我却不是,同样的内容,师兄看个两眼便可以放下去干别的事情,我却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记住,所以做事总是慢半拍。师兄说是我乌龟,我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一开始师兄为什么不想让师父把我留下来。
意识到的这天,师父在和人吵架。来看病的病人里有一位极其讨厌的人,看他的穿着,应当是非富即贵,那态度也尤为傲慢,仿佛只有生病的自己才是人,其他来看病的都不配。这个态度惹恼了师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老实说,我一直知道师父脾气不算好,有时候会和师兄因为一些小事的对错爆发剧烈的争执,这个时候的师父用牙尖嘴利来形容也不为过,可她对我很好,在教导我的时候总是心平气和的,就算我做错了也不会生气,所以总是会忘记师父也有尖锐的一面,而这一面往往是不分人的。把人气走之后,师父面无表情地走回来继续看病,我却发现师兄在她身后笑得堪称灿烂,师父疑惑地看着他,游风,你犯病了?师兄依旧笑着,他道,许久没看见你这咄咄逼人的样子了,还有些怀念。师父翻了个白眼,往屋内走去,我看你是欠骂。师兄只是听着,脸上的笑未曾消失,一路跟了过去,还叫着师父的名字。他总是叫她名字,从来不肯称呼一句师父,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以“你师父”三个字指代她。师父和人吵架的时候,我偷偷看过去,师兄靠着门,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过去,眼神里的笑意仿佛盛满了一山的春色,风清云敛,林花似锦,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师兄喜欢师父,所以不愿意叫她师父而是直呼其名,所以一开始不愿意我留下来。那师父呢?我开始默默观察起他们的互动来。师父对师兄和对我不太一样,曾经我因为自己学东西太慢,厌恶自己的笨,偷偷躲起来掉眼泪,被师父发现后,我和她聊起自己的烦恼,又说道自己羡慕师兄能过目不忘,师父却说他太急躁了。他太急躁了,学东西学不到心里,师父擦干净我的眼泪,他不是为了学东西才当我徒弟的,可是你是,所以你学得很认真,你才是真正掌握了知识的人。师父不介意吗?我懵懵懂懂地问。我的问题让师父愣住,好一会,她才回答我,她道,不介意。所以这个不介意,是否代表师父是在默许这一切发生呢?在我面前,师父正在检查师兄的课业,她布置给师兄的和我的不同,我还在入门阶段,师兄却已经开始背药典了。静夜沉沉,树影斑驳,晓星寥落,烛火映着师父认真的脸,师兄在她身侧站着,却突然抬起头,撩起她脸侧垂落的耳发,绕至耳后,师父抬起头,问,怎么了?师兄慢悠悠地收回手,没什么,他道,你头发乱了,我替你理一理。我忽然明白了,原来师父什么都知道。
次日,我和师兄一同照顾后院的花草,我问,师兄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师父的?师兄闻言手一抖,差点整桶水摔了出去,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来也好笑,我这师兄向来一副谁都惹不起的拽样,这个时候却显现出一点狼狈和心慌意乱的羞涩来。我又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承认,原来师兄这么别扭的吗?他不满道,小孩子别管那么多。我道,大家都喜欢师父,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气急败坏道,你懂个屁!我道,哦,然后不再说话,继续给药材除草。可没等我沉默多久,师兄突然凑过来,兰时,我问你,你觉得你师父好吗?我不假思索道,当然好了,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他有些恼,叹了口气,你觉得……她是怎么看我的?你承认啦?我转头看着他,头一回见着师兄红着脸的模样,还有些有趣,我故意不往他想知道的话题上引,师父对师兄很好啊,对我也很好。师兄“唉”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她对我们好,我是说,那个……别的方面!我问,师兄,你觉得现在的日子好吗?师兄愣了愣,道,挺好的,虽然和我以前的生活不同,但是挺好的。我又问,师兄喜欢吗?师兄道,喜欢的。我笑了笑,我想师父也是喜欢的。
那时候我问师兄,想不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师兄道自然是想的,我知道这是他那时的真实想法,可是我没能想到,这样的日子没能维持多久。
我曾从师父那里听来,师兄那日受伤,是因为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师兄在成为师父的徒弟前曾经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高手,除了有一副好皮囊,是个武学天才,他也因为自己过于张扬的性格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跟着师父学医,纯粹是因为他想留在师父身边,他对于行医济世没有半分兴趣,纯粹是因为师父在做,他便跟着学,这样才有理由和她一起。我十一岁时被二十一岁的师父收留,那个时候师兄也只有十八岁,我们一起生活了两年,直到师兄的仇家再度找上门,师兄离开了我和师父。
师兄离开的理由,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他没有给师父留下半句解释。师父是四处游走的游医,并不会在某一处定居,但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停留一段时间,再加上师兄成为师父的徒弟后再也没有动过手,所以一开始,师兄的仇家没能找到他。可时间久了,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终于还是被发现了。最初,他们留下了一些信号,师兄发现了,选择独自一人在夜里行动,处理得了一开始的,可他孤身一人,终于还是暴露了。那天有人趁师兄外出的时候来到我们的医馆,一开始我和师父都以为只是单纯来挑事的混混,可他却说出了师兄的名字,要我们把他交出来,师父猜出了大概,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可她就算性格强势,也并不会武,在师兄回来之前,我和师父都受了伤。对方留下最后通牒离开,师父把师兄叫到屋内,我知晓她只是想问明白,可师兄因为近些时日处理此事,已经有些疲惫了,所以她们再次吵了起来。师父问他,那些人是不是他以前的仇家,师兄道,你放心,我会解决的,师父又问他,你是不是从始至终不肯告诉我?师兄只是固执地重复,我会在半个月之内解决的,师父怒极反笑,解决了这个,难道没有下次?游风,你既然认我是你师父,难道告诉我就这么难吗?师兄抬起头看着她,我从始至终都不愿意当你徒弟!我想要的根本不是师徒关系!师父受了伤,本就是极其疲惫的状态,她闭上眼睛,你若不肯告诉我,今日就先这样吧。师父是在赶他走,连我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都听懂了,何况如此在乎、如此了解他的师兄呢?没有得到答案,师兄站在原地,师父便一直闭着眼睛不肯看他,最后他还是走了。我随后也被师父赶了出去,发现师兄不在门口守着,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找到师兄的时候,他在后院浇花,我走过去,他应当是从脚步声里听出是我,只有一瞬的停顿,继续浇着花。师兄,我在他身边蹲下,你是在害怕吗?他浇花的手一顿,苦笑道,到底是谁说你不谙世事的?我装作没懂他的言外之意,继续问道,为什么要害怕呢?师父不是这样的人,她是好人。师兄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她是好人,可我不是好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又道,兰时,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了?我道,师父和你都很生气,气头上的话,不能当真。他沉默了片刻,放下浇花的器具,拍了拍我的头,兰时,他很少这样叫我,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他继续道,我可能不能再当你师兄了。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师兄那么喜欢喜欢师父,他怎么可能舍得走?我呆呆地看着他收回手,站起来,离开,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有千斤重,不知名的情绪把我牢牢困在此地,动弹不得,只能眼见他消失在夜色中。
那句“不要走”,至今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第二天,师兄便给师父留下一封意味不明的信,离开了。师父没有给我看那封信,我只知道在师兄离开后,确实没有人再来烦我们,可师兄也再也没有回来了。师兄离开没多久,我过去留下来的心悸也再次复发,师父于是带我回了万花谷。我第一次来到万花谷,见到了很多人,正式成为了一名万花谷弟子,也知道了原来师父并非是我看起来那样孑然一身,她有很多珍贵的羁绊。孙师叔看起来是整个花谷和师父关系最好的人,不过她的师弟向师叔好像和师父关系不太好,还有孙爷爷……在孙爷爷的帮忙下,我的心悸算是被治好了,只是这样的病没有办法根治,只能慢慢用药调理。
在万花谷的日子很快乐,快乐到我以为我会忘记自己曾经有个师兄,直到师父收到朋友的信,需要离开万花谷。那天我去送行,师父在山门口一件件地嘱咐我,因为身体原因,我不能和她一起,我忽然想到再也没有回来的师兄,没忍住哭了出来,师父无奈得笑了笑,安慰我道,我会定期给你写信的。我红着眼眶问,当真?师父点点头,回答得无比认真,当然。于是我目送师父远去。我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师兄,更不敢问她关于师兄的事情,只记得在刚发现师兄的仇人有意找他时,我问过师父,我问,师兄是坏人吗?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他?师父握着我的手,安慰道,他不是坏人。可师兄走了,师父虽然不说,但在等待的那些日子里,我明白她心里也是伤心的,如果他让师父伤心了,他还算什么好人呢?当初没能拦下师兄的我,是不是也不是好人?
师父出谷继续游历,每月都会与我通信,我在花谷内安心养病,逢年过节,师父都会回来,或者把我接到藏剑山庄,和她的家人们一起过节。柳庭风哥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叶明蕴姐姐平时看起来很凶,可却是个温柔的人,还有她在江湖游历时认识的好友,有的甚至曾经是师父的病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都对我很好。对外我从来不说话,只用手语作答,师父也一直默认了我的习惯,没有说什么。某年元宵,我和他们聚在一起吃饭,听见他们闲谈提起某个人,柳庭风哥哥佯装不在意道,姐,知不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大漠了?师父一愣,看过去,语气淡淡的,是么。她看起来有些生气,柳庭风哥哥比我更熟悉她,自然立马闭嘴不再说话,只有我留了个心眼。
那年冬天太冷,吃完团圆宴,我又回了万花谷,在三星望月我看见孙师叔,好奇心使然,我过去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是否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孙师叔回答得很快,似乎是早就知晓,她道,是有这么一个人,三星望月陷落,师妹因为疲劳昏倒在花海的事情你还记得吧?我点点头,当时明明在花海帮忙的师父却突然回到了我们驻扎的据点,我以为是在附近巡逻的师兄师姐发现的……孙师叔继续道,是他把师妹带回来的,带回来了,确认她没事,他便走了,似乎是不敢见她。我好奇道,师叔知道那个人姓甚名谁?她道,我曾听师妹唤过他的名字,应当是叫……陆定。
我在花谷待了这么久,也有了自己的朋友,于是我托人打听,得来了一些消息。关于他的消息并不多,只能知道他是个我行我素的杀手,只接自己感兴趣的任务,独来独往,行踪诡异。我知晓师父自己有判断,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还在犹豫的时候,他跟着师父回到了花谷。他好像对谁都不屑一顾,却偏偏在看师父的时候不一样。我见过那样的眼神,曾几何时,师兄也是这样看师父的。师父告诉我他是谁的时候,他瞥过来一眼,我下意识躲在师父背后,比划道,他好吓人。师父笑出了声,陆定竟然露出了一丝局促和尴尬,在我的注视下后退了一步。
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尽管我刻意避开他,我们不可避免地会相遇,终于有一天,我们几乎是狭路相逢,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大眼瞪小眼,我们僵持了数十分钟,最后他败下阵来,他问,你很怕我?他用的手语,我惊讶于他居然会手语,回复他,你很凶。他又问,我没做什么事吧?我回道,就是看起来很凶。我看着陆定,陆定看着我,最后他叹道,她让我来找你拿那本书。我后退一步,继续比划道,她?陆定道,你师父,裴昭钰,我又问,可有凭证?陆定一愣,似是被我气笑了,我们的关系还需要凭证?你未曾从你师父那里听过我?我道,听过,但是你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这四个字让他沉默下来,竟然在认真思考,最后他耐着性子道,只要她不赶我走,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我并不信他,没有回答,他应当是意识到了,问,你为何不信我?或许是想到了师兄,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我道,因为师兄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走了。陆定一愣,师兄?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跑回去把师父要的书拿出来,丢给他,再飞快溜走,根本不敢回头看。
第二天他竟然主动来找我,虽然心里有预感,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时,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哆嗦了一下。我尚未开口,他拎着食盒,递给我,我听裴昭钰说,你喜欢吃点心,便托人带了一些来。无事献殷勤,不怀好意,我没有接,而是警惕地盯着他,陆定失笑道,你很讨厌我,难道我们以前见过?我摇了摇头,我未曾见过你,他又故意把食盒推至我面前,打开它,里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点心,香气扑鼻,我没忍住可耻地心动了。他道,吃吧,我看着他,吃了就要回答你的问题了,他笑了笑,你还挺聪明?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我反驳。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态度缓和了一些,追问,你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果然是来问我关于师兄的事情的,我思考着怎么回答,想了想,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暗自将他和师兄比较了一番,最后我道,你是好人吗?陆定应当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他,表情有些古怪,最后道,不是。我道,师兄也不是。他问,为什么觉得你师兄不是好人?我道,因为他让师父和我不开心。他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我问他,你喜欢我师父是吗?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他回答得太果断太迅速,反而让我愣住,见我这副反应,他挑眉问,这是什么表情?我道,我师兄是一个很别扭也很固执的人。他怔住,似乎是没想到我会真的开口讲师兄的事情,我继续道,他和师父挺像的,你们会吵架吗?他道,不会。完全不会?我追问。也不能说完全不会,他道,但我不会和她吵架的。我悄悄拿起一块糕点,说话也跟着含糊不清起来,我听别人说你很有脾气——我还没能把话说话,剩下的和糕点一起吞进了肚子里——师父来了。师父,我叫了他一声。师父走过来,看着我俩坐在河边,似乎是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有意思,随后她看向陆定,有人给你送了封信,似乎是你妹妹,你去看看吧。陆定点点头,刚站起来,又道,盒子里的糕点,你房间里我放了一份。师父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待他走了,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我这份只是顺带用来贿赂的。师父看着我,笑了笑,你不喜欢他。我故意道,他来找我问师兄的事情。师父很平静,你告诉他了吗?师兄走之后,我从不在师父面前提起他,当年师父等了他很久,他也知道师父是万花谷的弟子,我知道师父不在乎他的解决办法,她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可至今没有等来。等不来就不等了,师父曾经这么告诉我,但我有时候还会想,如果师兄回来了,告诉我他是有原因的,我就不讨厌他了。可是他没有,所以我很讨厌他。而陆定,我不了解他,但他在有些方面和师兄很相似,我心中警铃大作。我道,说了一点,我又道,他说他不是好人。师父道,陆定不是坏人。我道,当年师傅也是这么形容师兄的,可他还是走了,师兄分明是坏人。师父笑了,你希望他是好人?我点点头,师傅又笑了,小时,当好人很难的。当坏人就很简单吗?我问,师兄是坏人,陆定也是坏人,如果他也和师兄一样怎么办呢?师父道,他不会的。顿了顿,似乎是我眼神里的担忧太盛,她又道,就算他走了,走了便是。
我这才想起来,我的师父,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永远往前看的人。她如此坚定,师兄没有让她停下来,那么陆定也不会,谁也做不到。
陆定是在清明节的时候陪师父回来的,我们在祭祀孙爷爷的时候,他在很远的地方站着,有不少人注意到他。这也难怪,他是个很显眼的人,除开那张脸,性格也是嚣张的,再加上花谷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很难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收到那封信,似乎是有事要先一步离开,离开当他我偷偷去看他和师父,师父在三星望月的高处画画,我很少见师父作画,往往只有她想到一些事情时,她才会用这样的事情平复自己的心情。待到他们聊完,陆定要走了,师父却留在原地,我准备在他们发现我之前离开,一转身,就对上陆定打量的、不善的眼神。哎呀,我左顾右盼,找着能藏住我的东西,我只是路过!陆定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果真会说话。我一愣,刚才慌乱间竟然是开了口,我连忙闭嘴,比划道,你听错了。他笑道,我妹妹要是这样对我,我已经动手了。这个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我甚至能捕捉到若隐若现的杀意,一时间在原地动弹不得,陆定见自己吓唬到我了,后退一步,我不会对你动手的,他道。我眨眨眼,对师兄师姐们也是?他好奇地看着我,似乎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道,见孙爷爷那天,我注意到师兄师姐们看你的眼神,虽然你是坏人,但你还没做坏事,不好。他笑了,这样的笑容足够张扬,你觉得我会在意吗?我认真道,你是不在意的人,可是你因为太在乎师父,所以会在意,就像你不会对我怎么样。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所以你前些日子是故意那么对我的。我硬着头皮点点头。陆定见我坦诚,反而笑了,我不想她因为我被影响。师父不会被影响的,我道。陆定道,你和她说了一样的话。我试探性地问,你现在还在杀人吗?陆定一愣,没有。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我们面对面站着,沉默良久,他突然开口问我,你师兄很在乎你师父,对吧。我点点头,没说话。他看着我,既然在乎,为何不告而别?我低下头,我不知道,所以师兄是坏人。他接着我的话,说得干脆又迅速,我不会。我抬起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陆定一字一顿道,我不会不告而别——不如说我根本不会离开。我问,即使师父赶你走?他失笑,如果有那种时候,我只需要不出现在她面前就好。
我终于明白,陆定确实和我想的一样又不一样。我知道他对师父很好,这就够了。
再见到陆定和师父,是在扬州。我收到师父的信,离开万花谷,来到师父在扬州暂居的医馆帮忙。这时候我已经十七岁,师父二十七岁,陆定二十三岁,我们遇到了二十四岁的师兄。我的师兄游风,在他离开我和师父之前,我很乐意和别人提起他,因为他长得好看,对师父很好,人也有趣,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后,我再也不提他,甚至已经当他是真的死了,可他却意外出现在我们面前。
是师父率先发现他的。其实那只是一个侧脸,过去这么多年,师兄的样貌褪去了当初的青涩,轮廓更加分明,也确实更加英挺,他身边是一群出身北天药宗的弟子,他穿着和他们相似的衣服,不难推测出他的身份。师父认出了他,起初还不感相信,四目相对,从他逃避的眼神中确认这个人就是师兄,他想跑,他还在逃避,我看得一清二楚,其实陆定可以拦住他,但他没动,他在等师父开口,师父只是轻声唤了一声,游风。这两个字突然被赋予了旁人解不开的法术,把师兄禁锢在原地,又强迫他一点一点转过身,看向我们。要他开口很艰难,他看着师父,沙哑着叫出她的名字,裴昭钰,接着看见我,愣了愣,兰时。最后他看见陆定,不等他开口,陆定却先一步用疑惑的声音问道,游公子?
他们竟然认识。
时至今日,我依旧很难描述在知道这一切后的心情。在和陆定熟悉起来后,我从柳庭风哥哥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陆定的事情,他曾经是杀手不假,尽管我行我素却从未正式离开那里,直到发生了一些和师父相关的事情,他决定离开,可离开那样一个戒律森严的杀手组织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陆定成功离开,却差点死在荒漠里,最后被路过的北天药宗弟子救了下来。救下陆定的人,就是师兄。在离开我们之后,师兄确实成功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他用了很强硬、很血腥的手段,代价是失去了武功,甚至差点忘了自己是谁,他觉得自己没有颜面再见我们,于是独自一人往北方去,阴差阳错认识了药宗的人,拜入药宗,再后来,出门游历时,他遇见了奄奄一息的陆定,把他救了下来。这是多么荒诞的故事,可它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了我身边,与我关系亲密的人相关。听完这一切,师兄沉默着,陆定沉默着,就连师父都没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只有我,我觉得命运这东西实在是荒谬过头,又或者这一切都是报应。我笑出声,师兄抬头看我,似乎是从我有些恶毒的眼神里读出了我想说的话,可我没有说话,我与他无话可说,我知道师兄是自傲的人,过去我曾很佩服他这一点,可他始终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就连这样的事情上也始终固执,我也想过是否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才不肯回头告诉我们,因此厌恶起这样性格的人,可现在,在看见他之后,我忽然释然了,都无所谓了,他已经是一个离开我们人生数年的人,没有必要一直耿耿于怀,他已经不重要了。原来师父说的放下是这样的感觉,所以我笑出了声。
你还活着,师父道,这很好。师兄欲言又止,想解释什么,却被她打断,师父继续道,这样就够了,你不必再解释什么,都过去了。她站起来,用眼神示意我们和她一同离开,见陆定还在出神,她有些无语地拉住他的手,拉着人往外走,语气客气,态度分明,她道,北天药宗是个好去处,那里的人能教你很多。不一样的,师兄的声音有些颤抖,和你教的都不一样。师父回过头,语气笃定,不留情面,都是一样的,游公子。看着他逐渐放回的手,我知道他也意识到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于是我跟着师父和陆定一同离开,谁都没有回头。
当天晚上,我没能安稳入睡,午夜梦回,我穿上外衣下楼,院落里夜色凉如水,抬起头,我和在屋檐上的陆定四目相对。他看我,我看他,就像我们当初在万花谷初见时那样尴尬,最后我开口,我不会爬墙,你能把我带上去吗?陆定的表情像是在看废物,但是还忍着脾气把我带了上去,从屋檐往下看,一切都被缩小了,我看着他,似乎想找到他喝酒的证据,却没能看见哪怕一壶酒。我很少喝酒,陆定说,喝酒会让我拿刀的手动摇。我点评道,真是冷酷无情的杀手。陆定冷笑一声,给你脸了。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他的威胁了,我瘪瘪嘴,问他,你在想游风吗?陆定反问,你不称呼他“师兄”了?我道,他已经彻底不是我师兄了。陆定道,我在想你以前说的话,你说我和他是很像的人。我连忙摇头,不对。陆定扬眉看过来,我道,你们不像。
怎么会像呢?他们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人,陆定可以为了师父放下很多东西,师父虽然不说,心里都是记着的,哪怕我觉得像,师父也不会觉得有半分相似。
他似乎心情好点了,是吗?我拼命点头,绝对不像——话音一转,我问他,那你明天能请我吃饭了吗?陆定显然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被我气笑了,看着我,你和你师父倒是一点也不像,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怕死。我不需要像谁啊,我躲开他的眼刀,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好了,师父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我啊。他一愣,我继续道,你也是一样的,师父虽然不会直接说,可你难道没有从她的行为里感受到吗?陆定沉默着,随后笑了,我难得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他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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