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月之前,我可爱的子爵朋友邀请我去他的新宅做客。关于他的姓氏,为了保护他的隐私,请允许我在此语焉不详。
我的朋友已有妻子,她是一位有着典型的深邃眼眶的女人,温柔、体贴,而且如一潭死水。在我与他们夫妻的交往中,子爵夫人的眼珠常常死死盯住她的丈夫,好像这对玻璃珠当时嵌入进去时就只留下了这一个角度。
她怀孕后,那双眼睛也并未焕发新的活力。比起身为人活着,她更像一台矿车,只在规定的道路上反复运转:那可怜孩子从她肚中出来,恐怕也只是在这无趣的矿坑中多铺了一条铁轨。
而我朋友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他的作风即使在他这类人当中也显得格外放浪与迷人,如果真要让他去做矿车,恐怕当晚车就要脱轨,第二天就会开上泰坦尼克(即使明知结局,依旧如此)。
当他邀请我去他新购置的小宅邸做客时,我内心就已经在为他的夫人祈祷,即使那女人平静到让人难以可怜。身为他多年的朋友,我对他会做出这种事早有预料:这座崭新的华美府邸,有另一位主人。
“忠诚就像是玫瑰花,只需看着明艳动人即可。”
子爵向我如此夸口,自信这座宅邸的秘密坚不可摧。他亲自打开门,让我欣赏门口花园里火焰般的玫瑰:当然,还有那位瞥见客人,只留下一个背影,就仓惶拎着裙摆藏进宅子里的女士。在我们过去还有闲暇一起冬猎时,他就偏爱将子弹打在猎物的身边,欣赏它们逃窜的景象。如今这位女士的躲藏也正好满足了他的此类喜好,他发出愉快的大笑,有些像发条小丑的尖鸣。
他用暧昧的语调称她为“我的W”。
在此之前,我已经记不清多少个明丽的女孩被他这样称呼过,当然,这些人里没有他的妻子。他更倾向于使用平淡的语气轻描淡写地称她为“W”——请注意,这和现下我所要描述的这位小姐仅仅只有名字的首字母相同。
我们走进宅邸时,W小姐正站在二楼,她身上穿着一件长裙,探出纤长的脖颈向下望,十根手指紧紧抓着白玉栏杆,生怕掉下去似的。我相信她即使真的从二楼跳下来也不会出事,她的身躯在裙子的包裹下依旧显得轻盈,好像只是在漂亮的皮囊里充了空气,只需要轻轻一阵风,她就可以像枯叶一样飘到我们身前。
“您要来也没和我说一声,害我以为您的朋友是陌生人呢。”她的声音从二楼下来,刚好可以听清。子爵的笑容越发扩大,我朝着他看过去的时候,那样强烈的笑意完全可以把这楚楚可怜的女孩淹没。
她留下一句“我去泡茶”,就轻快地逃走了。
子爵拍着我的肩膀,带我去二层的小阳台准备喝些下午茶。在来美国定居后,我已经很久没享受过正宗的茶会,因此欣然应允:当然,我在这里必须承认,我当时的第一个所求并非红茶,而是再看一眼W小姐。
我和子爵是多年的朋友,这点我需要再强调一次,正因如此,他一下就看穿了我内心的所想,调笑地警告我别对这个女孩下手。他向我谈起了她的来历,同时享用着她端上来的红茶:W小姐在听到她的名字后,就带着哀求地让子爵允许她去休息,子爵向来对这样的小事有求必应。
W小姐是一个舞女,她所展现出的柔顺躯体全都拜这过去的经历所赐,她可以像猫一样轻松折叠自己的躯干,或者像蛇一样紧紧缠绕住你的身体。子爵注意到她是在群舞上,她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个,而且有一双满是鲜活的双眼。
子爵称其为“比枪和刀更具杀伤性的目光”,舞台上的她全然不掩饰自己的渴求,竭尽全力地以自己的身躯为旗帜,拼命挥舞以夺取视线。我没见过那样的W小姐本人,但在现在的这里,想要获取大笔金钱的妙龄少女我已见过太多,像子爵描述的一样大张旗鼓的也非少数,我可以轻松把W小姐那副皮囊套在这些女孩身上,她们的曲线实际上也并无太大不同。
子爵享受这样勇于展现自己的花朵,而W小姐在这些被享用者中得到的地位最高。子爵清楚她只是为了金钱才义无反顾地待在这小小宅邸中不见外人,她也明白子爵只是喜欢她的肉体,因此二人都不需要付出现今人们需要反复歌颂才能存在的珍贵事物:真爱。
他向我抱怨,他实际上更享受让这些爱财心切的女孩对自己死心塌地,但W小姐会巧妙地让他这种心态得到满足,事后才察觉她的心仍然冷冰一块。子爵享受这种博弈,他向我再三警告,别用什么手段带走W小姐,仿佛坚信我会爱上这女孩并无法自拔。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