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渊幽云

澶渊幽云

以澶渊之盟为核心的架空背景故事。

以江湖观江山。

私企整合故事。会对现有故事进行进一步修改。

只限亲友参与创作,欢迎随时围观催更。

  • 13 投稿数
  • 4 参与人数
  • 0 角色数
  • 9 关注人数
  • 第五回 宋绛设局陈东篱被擒 秦淮解梦陆寒竹遭欺

    海岭菌

    海岭菌

    是段子手。 但已经迫于时风开始画儿童画。 培养皿→https://hailing5.wordpress.com/
    2017/02/17

    虎扬校场。小七朝着几个虎扬弟子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抓又是挠,抓住机会还攀上几人的手臂,张口就咬。招募处几个侠士见他是小儿不能对他出手,但他又太过于难缠,就叫上了几个弟兄围住他,瞅准时机用绳子捆上,好去问问是谁家不听话的孩子。 

    张扬赶来时,小七已经挣脱开手上的捆绳,正解脚上的绳结,抬眼看到张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周围几个虎扬弟子吓了一跳。“他们打我!”小七哭得煞有其事。这一哭张扬就知道这小孩来之前有所准备,转而看向立在左右两边无所适从的虎扬弟子。众人连称没有以证清白。 

    “小兄弟。”张扬走到小七身边,蹲下身子,难得拿出温柔的语气。“你是想入虎扬门下?”小七点头。“那你们为何不准啊?”张扬起身将两手背于身后,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两个登记书录对视一眼,不知张扬什么打算。张扬见他们不作回应,朝他们眨了眨眼,两人只好硬着头皮和张扬对戏。“他年纪尚小。”书录道。 

    “可我看你们也收比我更小的孩子!”小七不满,解开绳子,往两旁的虎扬弟子身上一甩。“那都是孤儿。”一虎扬弟子接过绳结一把握住,轻轻一拉就夺了过来。 

    “我也是孤儿!”小七反驳。“胡说,你身上明明带着为庸凭证。”另一个书录实在忍不住了。小七怒瞪一眼书录想要反驳,一时又想不出话来。 

    “你既然是为庸弟子,又为何来我虎扬啊?”张扬顺着戏接着往下演。 

    “我不是。”小七狡辩。“他们从未教我武功,怎么算是弟子。” 

    “哦~那你是来学武功的?”张扬点了一下小七的鼻子。小七连连点头。 

    “那好,你被录用了。去内务处领衣服吧。”张扬直起腰,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小七一听喜出望外,一声谢谢,一路笑着跑去内务处。书录很是为难。“你让内务处发给他一套虎扬制服,然后写为庸弟子来虎扬观摩造访。”张扬指着书页,悄声和书录说。“这不是骗他么?”书录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哄小孩的事怎么能叫骗呢?”张扬拍了拍书录的肩膀,向他抛去一个我知道你懂的眼神。由大帐内走来一名掌事:“掌门,弟兄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告诉弟兄们,七日后出发,前往贝州。”张扬捋了一下发尖, 

    “姑……咳,陈大人终于给文牒了?”掌事开口之后立马吃了张扬一记眼刀。 

    “没有!”提起这事,张扬心里依然有结。 

    “那……”掌事心里一悬。张扬快步往虎扬内走。“没这样文牒不就是进不了城嘛……不进城就是!”“可是如此一来,补给跟不上。” 

    张扬目光坚定:“谁说要打持久战了?” 

    掌事一听张扬口风,心定了下来。抱拳一笑:“属下明白。” 

    “张大小姐!”远远就听见有人在叫张扬名字。“又是谁啊。”张扬被琐事惹烦了。谁知那人自说自话进了张扬主帐:“我呀。” 

    “尹掌门?”张扬抬眼看见尹葵站在自己面前,惊异他这位慢半拍的掌门这次这么快就来领孩子。“你们为庸消息挺灵的嘛。” 

    “张大小姐你误会了。我就是来送信的。”尹葵走到张扬桌前,把楚云景的信放在张扬一堆图册的最上方。 

    “如此说来,你不是来拿那孩子做文章的?”张扬有些看不懂了。尹葵用指尖在信封上敲了两下:“这是急件。”说罢甩袖就走。“哎——你不把小七领回去啊?”张扬赶上去拉住他。尹葵瞥了张扬一眼,压低声音漏了一句:“我倒希望他不回来了。”张扬原以为为庸准备那小童之事为借口滋事,拖住虎扬出征的步伐。结果实际情形与张扬所想完全不同。尹葵领走之前特地强调了这封书信。张扬再不情愿和楚云景打交道此刻也不得不重视起来,迅速拆开取出一看,只有寥寥几字:速至南门市井。 

      

    凌霄楼三楼西厢房。宋绛给胡瑶恭斟酒:“胡公子,别来无恙。” 

    “子诚!你可叫我好等啊。”胡瑶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还去,举在宋绛面前,让他再满上。“那可是宋某的不是了,宋某自罚一杯,向公子赔罪。”宋绛倾斜酒壶倒满胡某人的酒杯,顺手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一口饮尽,举空杯亮给胡瑶恭。 

    “痛快……痛快!哈哈哈哈!”胡瑶恭随即也仰头一饮。“和子诚相交痛快多了!” 

    “听公子这话,是受了那位陈大人不少气啊?”宋绛放下酒杯,斜目看一眼胡瑶恭,随即脸上重展笑颜。 

    “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面上笑意盈盈,也很好说话。可真托他办些事,是软硬不吃。”胡公子面露难色。宋绛唇角勾起,对胡公子此时的反应十分满意。 

    “要不是你的信到的及时,建议我赶紧做掉那个贱人,我可能就真被他给办了。”胡公子说着猛拍一下桌子。 

    “公子能分清敌友,是好事。”宋绛小嘬一口酒。“胡老人家身体可好?” 

    说到胡家老爷,胡公子眯眼一笑:“好着呢……你挑选的那几位姑娘,他喜欢的不得了。”胡瑶恭特意强调了不得了三字。“那宋某要恭喜胡公子了。”宋绛对于此事并不意外,抱拳道喜。“哦?你恭喜我什么啊?”胡瑶恭明知故问,就是想听宋绛一句明话。宋绛面上带笑,眼里有刀。他对于胡瑶恭爱听人美言的事一向不满,却依然奉承道:“当然是恭喜胡公子当上这胡家真正的家主啊。”两人相视而笑,又饮了一杯。胡瑶恭点了几道凌霄楼的名菜,让宋绛尝尝。宋绛自然话上客气,嘴上一个也没少尝。 

    “那批官粮……”宋绛吃过瘾后放下筷子,含笑问道。“子诚要取?”胡公子目光躲闪,有些为难。“我知道澶州这几日查的严,让你把这些粮挪出来的确是为难你了……”宋绛晃着半空的酒杯。胡看了一眼宋绛的脸色,如临大敌,立刻起身给宋绛倒酒。宋绛抬眸看上低眉的胡瑶恭,笑出了声,舒一口气张口:“公子是想要回到往日在澶州横行之时啊。”胡瑶恭被宋绛一说,立刻点头哈腰,连声应呵:“不瞒子诚,这几日那州府衙门几道政令,就把我近半数的黑市生意全给砍了。商场上,那几个老家伙又仗着官府兴商,大肆扩张。就说这凌霄楼原是杭州一茶铺,现在都趁着这股东风,要在澶州扎根了。我们家这些小生意,快要做不下去咯。” 

    “胡公子这是在向我诉苦啊。”宋绛欣赏着胡瑶恭拙劣的演技。“据我所知,胡家在澶州光米铺面铺就可保家族吃穿,另有染坊当铺,就说酒楼也刚办起几家来吧?”被摸清了底细,胡瑶恭有些窘迫,愣在原地傻笑。宋绛看着胡瑶恭笨拙的样子,眼里露出笑意:“那子诚就替公子再谋划一次。” 

    “子诚早有计策?”一听宋绛松口,胡瑶恭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如今澶州局势,都由那位新任知州大人起始。胡公子所困,也拜陈东篱所赐。”宋绛放下酒杯与胡瑶恭细细说来。“要解此局,其关键也在这位陈大人身上。” 

    “陈画此人,为人圆滑。根本没有把柄可捉……”胡瑶恭把椅子挪近宋绛身边。 

    “也不尽然。”宋绛轻拍双手,应声走进一个小童。 

      

    凌霄楼三楼东厢房。陈画给两位行商倒酒。车渠欣然接受,连连道谢。而那位面容冷傲之人的武当随从把酒推了回去。陈画笑了笑,把酒壶换上茶壶,给他满上。 

    “介绍一下。”陈画手掌指向车渠。“这位就是联系货源的香料商人,汉名叫车渠。” 

    车渠呵呵地笑着,眼睛盯着桌上的松子桂鱼。陈画看他实在太馋,斟酒时特意俯身到其身侧轻声支会:“先吃一块儿也成。”车渠听罢,立刻拿起筷子,瞄准鱼肉就夹。 

    “这位是鲁班神斧门掌事,殷淅。”陈画泡完茶,把茶端到殷淅面前,特意让站在一旁的随从看了一眼。殷淅不情愿地接过茶水,明显更想喝酒却也不多说。“这位是侠士,竟云河。”陈画请竟云河一起落座。竟云河抱拳道谢后,在殷淅身边坐了下来。 

    殷淅咳嗽了一声。竟云河便上前问道:“陈大人此番请我等围坐在此,所为何事?” 

    “我知道殷先生有喉疾,准备了纸笔。劳烦先生以笔代口。”陈画将桌上的菜肴撤去一些,留出一块桌面。请人擦拭干净后,垫上垫纸,亲自将宣纸展开,请人呈上笔墨,放在殷淅手边。竟云河见陈画这般心细,往椅背后靠了靠,松了松神。殷淅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无大悲喜。但相比刚进屋时不屑一顾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我知道先生不爱客套,东篱也就不说官话,开门见山。”陈画走回自己的座位。 

    “先生这几日在辽境以行商为名,了解辽人秉性,辽军国力,契丹备战情况。可是这样?”陈画直视殷淅。殷淅正眼看了眼陈画,扬起眉毛,轻轻点头。 

    “先生以茶换粮,低卖高买,购进辽粮携入我宋境内。实乃釜底抽薪之计。可是这样?”陈画又问,目光灼灼。殷淅又点头。车渠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悄悄凑到竟云河身边,低声问什么是釜底抽薪。竟云河示意车渠安静,等他二人说完再慢慢和他细说。 

    “东篱自知官低才薄,斗胆请先生继续行此计谋。”陈画说着起身,朝着殷淅深鞠一躬,行大礼。殷淅把头扭了过去,对这番客套话一脸无奈和失望。“这位车渠可以帮上你的忙。”车渠听到两人谈论到自己,停下筷子,喜笑颜开。“车渠,以后有事由这位先生照应。” 

    殷淅又咳嗽一声,把宣纸抬起:我何曾说过要帮忙? 

    “车渠以粮换路,凭粮草到我这儿领通关凭证已有半月。我想他应该帮搭得上手。”陈画此话一出。殷淅双眼直视陈画,态度大转。 

    你既有计,为何又借我之手?殷淅写道。 

    “等等,等一下。”车渠反应过来,放下筷子摆手张牙,“上次通关文牒丢了的事,我就不提了。我由他管,谁给我通关凭证?”听到这里,竟云河,陈画都笑了一声。殷淅闭上双眼。见众人不出声,车渠更急了。仿佛这一屋子的人要把他卖了数钱。“你放心。鲁班神斧门历代为朝廷王室造物琢玉,持有皇命。在我国境内没有几个人能拦下他。”陈画把筷子递到车渠手边。车渠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重新笑起来,接过筷子。想到自己与这位陈大人合作以来,利润见长。不少因辽籍引起的麻烦他都先一步在事情闹大前出面为自己解围。上次自己没有文牒硬闯关卡,他很快就亲自把文牒送了过来。有时辽境严查,没能带来货物,他也能体谅,从未苛求于他。细细想来车渠觉得自己刚才行为太不仗义,抱起那盘松鼠桂鱼要出门。走前笑道:“这话作数就好。剩下的我也听不懂,都听你们的。你们接着聊。” 

    殷淅看了竟云河一眼,竟云河点头没说话。跟了出去。随后殷淅的目光转到了陈画身上,等着陈画回答他的问题。“先生不想要这送来的美名么?”陈画举杯小酌。殷淅一把夺过杯子,两只眼睛如瞪着猎物一般,把陈画逼得一怔。陈画看自己瞒不过殷淅,只好抖出一两句藏在心底的实情:“澶州库存,白银米粮被前任知州送出去大半。即使如今宽商抑盗,一时半会儿也难堵上这个亏空。如果澶州生变,州府已无力稳定局面。到那时,我必分身乏术……又或者……” 

    你怀疑有人要害你性命?殷淅听出了陈画言外之意。 

    “国难之时,有投机者欲乱天下而利,古来常有。东篱此行断人财路,被人觊觎性命也不奇怪。”陈画低头细喃,脸上挂着无奈之笑。殷淅默然,正视陈画。“先生既有此意,应存报国之心。以先生之才,自然通宵其中利害。为澶州黎民,还望先生不要推脱。东篱一片诚心,绝无诡计。”陈画起身,重新向殷淅深鞠一躬。这次殷淅正视陈画,应下了这件事。 

    就在这时屋外一阵喧闹,竟云河匆匆赶来,低首告诉殷淅:“陆寻带着一队人马,要抓车渠。”话毕,陈画脸色骤变,随手拿起桌上一杯,大拇指指腹在杯壁摸索。须臾之后,起身骤起,又拜殷淅:“东篱想向先生借一个人。”没等陈画说完,殷淅瞟了一眼竟云河,云河低首抱拳,走到陈画身侧。陈画推门而出,疾步前行。走到三楼中室,抬袖要扣门。门竟自己打开,楚云景正与尹葵下棋。陈画要说什么,楚云景一摆手:“好马早已备好。” 

    “多谢。”陈画匆匆谢过,三步并两步转眼下楼。楼下一小厮已经牵着马等着陈画。陈画接过马绳,转身抱拳吩咐竟云河:“我晓得云河兄轻功卓绝,麻烦将此物交由北门守城。告诉守城,开城放车渠出去。事成后,麻烦侠士往南门市井多走几步……” 

    “大人不必多言。”竟云河明白陈画话中之意。陈画踩镫拉绳上马回缰,一气呵成。让竟云河眼前一亮。陈画正要扬绳,竟云河喊住了他:“大人,我有几件事不太明白。” 

    “请讲。”陈画领着马踏几步碎步。 

    “大人为何要救此人?”竟云河抱拳。 

    “若无这场国难,他本是小本商人可以安生度日。他是因我卷入战火,我至少该保他性命。”陈画答。 

    “可他是辽人。” 

    “追根溯源,同是炎黄子孙。”陈画扬绳,策马而去。宋绛带着胡瑶恭在楼上凭栏观望,脸上窃喜之情难掩。“尹叔叔,你可又输了。”楚云景落下决胜一子。尹葵看着整个棋盘咂嘴琢磨。“还望尹叔叔信守诺言。”楚云景将信封交到尹葵手里。尹葵无奈摇摇头:“堂堂为庸掌门,却要给你当信差。”说罢甩袖离开。 

      

    追车渠对陈画来说不是难事。一个商贾逃窜之时,最容易窜入集市,借自己熟识其间阡陌交通,好甩开官兵脱身。陈画从上路骑马直往市井去。绕开集市狭窄的正面入口,抄侧面高地势的官路近道,一下就追上了冲进集市被各色摊贩筛成散沙的捕快,超过领着两三个捕头准备包抄车渠的陆寻,追上了翻过篱笆的车渠。见到车渠其人,陈画驭马从高坡上跃下,扭转马头,回绳一勒。马身高仰,马蹄前蹄,生生停在车渠的眼前,把车渠吓了一跳。陈画翻下马身,把马绳往一边篱桩上一捆,拽住车渠的手,躲进了附近一个茅草棚。 

    “你我把外衣换换。”陈画边说边脱下鹤氅。车渠还为从惊恐中清醒过来,应了两声手还在发颤。陈画解开自己的逍遥巾,替车渠绑上。“等人走了,你骑马一直往北门去。”陈画披上车渠的外袍,转步要出门。 

    “陈大人……”临别之前,车渠叫住了陈画。“还有事?”陈画说话很急。“你放心。我一定把您交代的事办成。”车渠说道。陈画一听,莞尔一笑:“保重。”说完夺门而出。

    一众捕快见到车渠打扮,瞬时就扑了上来。陈画扭头窜入一条小巷,拔腿就跑。陆寻跟在后头,紧追不舍。一队队人跑过陋屋,都想要咬住那名逃跑的“辽奸”。忘记了藏在角落茅草堆里,瑟瑟发抖的车渠。 

    陈画绕过商行,闯进一家小铺。不顾掌柜阻拦,掀起门帘窜入后堂。挤过两铺子相邻的墙缝,穿到大路上,正巧撞上了慢一拍子的陆寻。陆寻见嫌疑人自己窜了出来,令跟着的两个捕头左右合围。陈画已经喘不上气,用假动作晃开了左边来的捕快,在转角处扶膝喘息,后头陆寻很快就追了上来。陈画无奈,只好再次迈步,。陈画力竭之前,总算在街边扫见了佯装买书画的竟云河。擦身而过之时,竟云河朝陈画点了点头。陈画遂调转脚步,往开阔的山野间直跑。 

    陈画的脚力并不好,一众捕很快把陈画围住,几个捕头本来就要扑上来扣上手铐脚镣。一见到陈画的脸,都停住不敢妄为。陆寻迟来一步,看到陈画真容,当场情绪失控。 

    “陈画!”陆寻冲上前来,并没在意面前这位老友快要喘不上气。陈画对上陆寻快要吃了他的怒目,笑了两笑不作答复。“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嘛?”陆寻凑近陈画,好好看清他以为的熟识。陈画一语不言,伸出双手,亮出白腕。几个捕头没人敢动这位四品知州。陆寻把镣铐要了过去,亲自给陈画上锁。 

    “等等!”张扬领着一队虎扬弟子赶来,时机恰到好处。看到陈画散发而立异域装扮,张扬愣了神。弟子赶忙接话,镇住场面:“你凭什么抓陈大人?” 

    “罪人陈画,借助职务之便,与辽人勾结。将通行文牒私自赠与辽人奸细。此卖国通敌之罪,难道不该抓么?张少将?”宋绛从人群中缓缓走来,纸扇轻摇。此人合扇一笑,立在陆寻身前。张扬看陆寻的眼神一下就变了。陈画没想到张扬会掺和进来,不自觉握起手镣,指腹轻捻,发出细碎响声。“你有什么凭证?”张扬大步走上前,挽起袖管,直面宋绛,似要挑事。周遭虎扬弟子跟着张扬上前一步,眼冒杀气,一对一逼上随队捕快。 

    “方才陈大人掩护辽奸逃跑,因而暴露被捉。此时他戴上镣铐站在你面前,便是铁证。”宋绛用扇子敲打手心。

    “你又不掌官印,在这儿多什么话!”张扬一把推开了宋绛,跨步直逼陆寻,双目直视这位通判大人。“好……带首告。”陆寻并不躲闪。话音落,听雨就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低着头,红脸含泪。 

    “把你对本官所言,与这位姑娘再说一遍。”陆寻面对张扬的质问,反而冷静下来。 

    “陈画……”说道自家公子名字,书童抬头看了一眼带镣的陈东篱,心生却意。宋绛一拍其肩膀,书童立马改了心意:“陈画初就任时,就曾在凌霄楼设宴与辽人密谈。后达成协议,由陈画替辽人解决通行于辽宋之间的关隘,而辽人每次入宋都会带大量宝石金银作为答谢。草民原为陈画书童。这一切草民都在场看见,碍于身份低微,未能阻止我家公子。”说完书童一下跪倒在陈画面前,声泪俱下:“公子!我蒙公子厚恩,自幼跟在公子身边。是公子教导我读书识字,忠孝仁义。听雨实在不忍心看者公子踏入官场后变成这副模样!” 

    听完听雨的哭诉,虎扬众人退后了几步,却被张扬一声咳嗽又坚定了立场。陆寻来到陈画面前,想通过陈画的眼睛,看清他的心。宋绛举扇遮起自己的暗笑。众人都等着陈画的回应。 

    “上次那封不见的文牒,在你手里?”陈画把话说得温软,但听得出身心俱疲。书童呜咽了一声,重重叩首。陆寻从袖中取出那封通行凭证,出示给张扬看。张扬果真取过凭证,左右虎扬弟子一同探头细看。上书: 

    宋人车渠受澶州官府所托,运粟米入宋路经于此。此书为凭,望于通行。 

    通奉大夫陈画。 雍熙四年四月书。 

    落款署名官印一应俱全,确实铁证如山。 

    “姑娘如若还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澶州巡检。三月二十那日陈画有没有去守城哨卡打通关系。四月初二那日又是不是有一辽人硬闯关卡,被陈画大事化小。”宋绛补充道。 

    “好,很好。”张扬看着陈画。等他解释什么,陈画知道张扬用意,摇了摇头,没力气多说一字。 

    “来人!给我把这通辽的奸细擒住!”张扬咬牙切齿,将陈画往虎扬包围圈里一拉。抽出腰间佩剑,一剑抵在陈画脖间。 

    “张扬,你做什么?”陆寻见状顿觉不好,示意捕快突围已经晚了。虎扬早将陈画围了起来。光几个捕快捕头根本不敢靠近。“你和他交情颇深,我怕你徇私。本姑娘替你关着!”张扬霸道。“押走!” 

    “你这罪同劫囚!”陆寻见两旁捕快都不敢与虎扬动手,自己只身冲上前去。虎扬守卫没料到他一个书生会如此作为,没人防备着他,让他冲进了包围圈里。陆寻一把拉住陈画手上的铁索,回头往外拽。张扬收剑入鞘,以剑鞘敲其手肘,挑其肩胛,最后杵其胸膛。一点推得陆寻退后三步。甩下一句:“那又如何?”押着陈画,领着一众虎扬,回到校场。临走时,陈画扭头与宋绛对视一眼。宋绛执扇抱拳,为其送行,犹如得胜。

     

     

    “掌门,是关地牢还是水牢?”虎扬刑司得到消息早早候在门口。 

    “找个亮一点干净点的地方。”张扬率性一说,见四周兄弟姐妹都讶异的望着自己:“你们不会真以为他通敌卖国吧?” 

    众人面面相觑。张扬被自家人这样盯着心里很不好受:“有书信,有人证,说明他和辽人有联系这不假。可你们仔细想想,哪有辽奸会把粮草从契丹往大宋运的?”众人被张扬这么一说,齐齐望向陈画。陈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张扬的眼神不再是哄小女孩那么简单了。 

    “你先把他带去,好生看好。做出个被关起来的样子就行。”张扬吩咐刑司道,又指向陈画眉心:“你也好好想想。我这边的事儿料理完了,就来找你问个清楚!” 

    陈画被刑司带进了一间不大的兵器陈放间,架子上的刀剑都落了灰尘,只有一个入口,没有窗户,高处凿了两个通光口。不一会儿来了几个人人将刀剑架子都搬走。又给陈画一床棉被,加了一个小桌,添了盏烛火。张扬来时,陈画正俯首点灯。张扬也不讲究,直接往地铺上一倒,盘腿而坐。“你想知道些什么……”陈画此时此地拿她没有办法。 

    “你到底掌握了宋绛什么把柄,让那姓宋的狗急跳墙要杀你?”张扬从不拐弯抹角。 

    “他与胡瑶恭结盟,架空了胡老家主,制造把柄拿捏老知州。借助胡家和官府的力量,擅自挪用官银官粮,最后把手伸到军粮补给上。”陈画叹了口气,走到张扬身边,跪坐下来。 

    “肯定不止。”张扬凑近陈画耳畔细声。房内烛火摇曳。 

    “他是燕山山匪背后的头领。燕山大小事宜都经飞鸽传书送至他面前,最终决定都由他拍板。”陈画闭眼。 

    “这我也知道啊,他为什么不来杀我?”张扬笑。 

    “你哪有这么好杀……”陈画被张扬逗乐了。 

    “我可比你好杀多了。只要找几个山贼,穿上虎扬的衣服,到处闯点祸事,惹得大伙儿不满。再借助他在朝堂的力量,往皇上那儿参上一本,说我领着宋朝开国旧部,欲起兵谋反。就完事儿了~”张扬双手一摊,表情淡然,还带着点笑意。 

    “你都知道还往贝州跑?”陈画才觉得自己真低估了面前的姑娘。 

    “难不成为了要避开祸事,就不担责任不顾真心了?”张扬看着陈画。“你不也为了救你的盟友,自愿走进陷阱去嘛。我打听了一下,就传言而论,你还挺有骨气的。”陈画头一次避开了张扬的眼神。 

    “而且就算他设了这个局把你引入陷阱,也不算胜券在握。你在澶州这段日子,还算积了点名声。加之很多新兴的商贾都还没乘够东风,为了利益也会为你作保。要让百姓相信你会通敌卖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张扬扳着手指一一道来。 

    “那你还把我劫来这里引火烧身……”陈画十指交叉,拇指指腹相抵。 

    “我这不是怕那厮打的是在牢里把你一刀结果的龌龊主意嘛!”张扬被陈画这一说,顿时有一种狗咬吕洞宾之屈,一拍被褥发出一声闷响。 

    “是我失言了。”陈画见张扬真的生气了,连忙道歉。“我现在心乱……”张扬拍了拍陈画的肩膀。从怀中拿出一条发带,交到陈画手里。陈画接过发带,将散发重新束好。刚想道谢。被张扬占了先机:“我很少这样讨好人的。就算这样你也不肯告诉我?” 

    陈画躲不开张扬赤忱清澈的双眸,抑制不住内心摇曳的烛火。心里挤压着的尘埃被什么推搡,就要将一腔热血全数倾诉而出。然而喉口有一根久远的鱼刺,自幼年看父亲官场浮尘起就扎进了肉里,随着岁月变得越发湿冷阴寒,不停地提醒陈画不能轻易松口,即使是对朋友:“我不想把你也卷进来……” 

    “可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张扬松一口气,总算办成一件难事,俯身向前匍匐两步。改为俯卧,双手支撑下颚,小腿勾翘竖起。

    “听好了陈东篱,是我自己主动蹚这趟浑水的。我自己的担子,我自己背。别高看了你自己!瞧把你能的。”烛火照着张扬的软甲,在她的轮廓上印出一圈暖色。窈窕的曲线映入陈画眼帘。头一次,有人没有让他咽下生涩的秘密,反而直白干脆地将那根鱼刺从他喉间拔了出来。心口一疼,因为有人点出了他的自负,这让他有些难以适从。但随之而来,是心中一片舒畅和快意。张扬那股潇洒仗义的性格就在此刻像那支明亮的火烛照进了陈画的心里。就是这一句话,也许张扬说来无意,却让陈画再难忘记。

    “我托人见了他的养鸽人一面。和他喝了一次酒。”陈画赶紧挪开自己留恋于张扬身上的目光,说出的话带着些求饶性质。“他的鸽子一共有四笼。一笼负责来回于澶州杭州,一笼负责来回于开封杭州,一笼负责联系各类机关要员。此三类信件由他分类再交由上级送承。还有一笼他也不知去往何处,只知道鸽子往北边飞。” 

    “契丹?!”对于张扬而言,谈起北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辽人。“那他偷窃官粮,组织山贼,威慑老知州,拉拢胡家是为了……”“我不敢这么说,也不敢不这么想。”陈画接上张扬的话。 

    “你为什么不直接捉他?”张扬还是扑到陈东篱面前。“这家伙做事都借他人之手,所有证据都不能指向他本人。再者,我查到一个证人,他就能杀死一个。做得又快又狠。那名养鸽人在与我见面之后不出一个时辰,就落水死了。我根本来不及保他。”

    “有时候我都怀疑,他并不是觉察到我的动作才动的手。一旦他觉得有人对他构成潜在威胁,无论敌友他都会断其活路。”陈画揉了揉眉心。 

    “掌门!”虎扬掌事匆匆赶来,推门就问:“去贝州的军备该走……”进门就见到张扬扑在陈画膝上,仰头看着陈画。陈画低首看着张扬。张扬一手握着陈画刚才揉眉的手。两人见有人闯进来,瞬间僵在那里。掌事很识相地向后转,踏着军步走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张扬嗖一下蹦起,拔腿要堵住她这张八卦嘴。快要追出门去的时候,猛然想起什么,在门口站定:“我想好了,押着你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换领兵去贝州的官凭。”进而转身对陈画投来一个背对月亮的微笑:“你懂得。” 

    陈画看着一路喊着兔崽子有本事不要跑的张扬,心里莫名宽慰了许多。 

     

       

    “陆大人。”宋绛的靴子跨进昇堂,看到尽头桌案上陆寻正翻看陈画圈划的账簿。眼神闪烁。宋绛展开折扇:“正义总不能彻底得到伸张,对于这点我表示理解和遗憾。毕竟陈画的家事和人缘十分广达,实在做不到一招将死。”陆寻看着一笔一笔的圈划,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完全不把宋绛放在眼里。宋绛见陆寻魂不守舍,自认自讨没趣,信步走向后堂。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涌上陆寻心头不停提醒他,他漏掉了什么。一切由陈画释放秦淮说起,陈画将罪人未经审问定罪就释放的做法引起了他的不满。后老知州府邸私藏的密件被涂改,陈画作为唯一一个有条件篡改密件的人被陆寻怀疑。再后来,陈画书童听雨跑来向自己哭诉其勾结辽人,谋取私利的事情。期间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核实了陆寻的推论。然而陆寻的原计划并不是捉捕陈画,陆寻原打算捉住那名辽奸,敲山震虎,放陈画一条生路,以还上当年陈画救他一命的恩情。结果局面失去控制,才成了今天这一出闹剧。陆寻看着账本,陈画想当日敬叹一圈一划出自其真才实学,结果是在自己面前演的一出好戏,恨自己交友不慎,心里并不痛快。猛然间,翻阅账簿时从账簿里掉出一片鸳鸯尾。陆寻想起来那是陈画无意间夹在书页间的东西,顺手就将东西收进自己口袋里。 

    一杯水把陆寻从梦里泼醒。立在他面前的是女扮男装的秦淮。 

    “子诚呢?”陆寻注意到宋绛走了。 

    “子诚?他这么个玩意儿值得你卖了朋友转而当他的狗腿?”秦淮胸廓起伏频繁,一看就生着气。 

    “你说的什么话?”陆寻见秦淮出言不逊。“人话!”秦淮一跃,踩上案桌,一脚扫开桌上的账本杂物,居高俯视陆寻。“陈画待你如何你忘了么?你如今这般对他!” 

    “你一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陆寻起身弯腰去捡地上的账本。 

    “当年你是殿试一甲,科举状元。被授大理寺职,官居六品。后因金陵一桩杀人案一直追查检举吏部左侍郎收受贿赂,户部尚书以权施压,刑部主司瞒案不报。三状齐告,最后一直查上当朝国舅。结果被人扣上受贿诬告,结党营私的帽子还被一众假物证指认为杀人凶手。”秦淮一字一句直击陆寻软肋。“你本清贫人家,在朝并无势力恩情。满朝文武对你避而远之,笑你蚍蜉撼大树。是谁自请贬官,动用自家人脉为你求情?” 

    “又是谁替你争来再审那庄杀人案的机会,让你亲手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进而替你洗刷冤屈?救你一命?” 

    “还有谁愿意在你这官场扫把星的辖区里做你的同僚?更是谁明明位居四品却从未对你这八品通判以官职相欺?” 

    “可他通敌卖国证据确凿!”陆寻心底的违和感被秦淮骂清晰了,他是在内疚。 

    “那你就当着众人面,帮着那个阴诡小人伤他辱他?”秦淮没打算停下。 

    “他私自放你出狱,本就已经不合法理。加之篡改账簿,明显就是想引我入歧途!这次人证物证俱全,他本人更是被当场捉获!我知道他于我有恩,我当初也不想闹成这样!可既然他想把话放在明面上谈,法理即是铁则!如果是我陆寻的朋友就可以通敌叛国,那我和当初那些私下勾结害我沦落至此的昏官又有什么不同!”陆寻撕声。 

    “你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做么?”秦淮指着陆寻的鼻子。“我今天告诉你,他放我是为了让我查清那批被挪用的军粮藏于何地。他放弃丢卒保车的上策,明知陷阱亦欣然前往是为了救朋友一命。至于那账簿……以当日他与你的关系,他若想引你入歧途用得着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法?” 

    “他的想法你如何知晓。”陆寻被说动了一半。 

    “我不知晓他的想法,可那日宋绛那厮与胡瑶恭密谋此计陷害陈画时我就在场!只是你忙于追捕所谓辽奸没有留意到我罢了。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那辽商就是我露出风声让他赶紧跑的。你要是觉得我也通辽,大可以把我也一并捉了去!”秦淮跃下案桌,拎起陆寻领口。 

    “可是听雨所言,还有那些物证……”陆寻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也曾被一众人证物证指控为杀人凶手不是么?”秦淮眼里的鄙夷几乎要将陆寻溺死。“枉他当初如此信你……如今你却如此疑他!”说完,秦淮转身往牢狱方向走。 

    “你要做什么?”陆寻追了上去。 

    “早知当日取出的密件会给陈大人引来如此祸事,我宁愿一开始就没有出这牢门。虽然我立下过不杀人的誓言,可你若是敢为那姓宋的做事,姑奶奶和你以命换命。”秦淮一个侧身就走进了原本关押她的牢狱,牢前牢中的栏屏于她而言不值一提。 

    评论(0) 收藏(0)
CONTENT

正片

番外

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