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睡觉那一层时,另外三个队友还是被惊醒了。距离那次爆炸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但想必大部分幸存者都不怎么睡得很好。苏泽特见他们都没有继续睡的意思,反而一个个坐了起来,便把带回来的手册都分发了下去。
在他们读手册和醒神的过程中,千丑拿出了轮到他的日记——总要补全才行。
“这他妈什么鬼字。”
“指挥官作为一个伊凡来说,他应该已经尽力了。”
“这次走东南。”鸠点了点地图。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动作大了一点,挂在肩上的毯子就顺着这个动作掉下来;和他盖同一条毯子的竹溪顿时打了个哆嗦,得到士兵一个小声的道歉和重新披回去的暖意。
“那里是个别墅区……”大学生补充道。
“看来我们能有更多的毯子了。”苏泽特露出一个期待的微笑。天气降温越发厉害,更何况是地下,地铁站由于隧道而常年通风,人就更加容易受凉。
“我们可以搬一张床回来,这他妈太硬了。”克劳德拍了一巴掌钢制长椅,对方回敬了他一声硬邦邦的金属音色。
确实很硬。这一点连千丑都要承认。
“好好休息吧,明天做做准备,后天就要出发了。”大提琴家拿起她的琴,“我拉一首歌你们睡吧?”
这办法是用来哄小孩的,虽然苏泽特一个月前还用它来哄过一个将死之人。但是当千丑在克劳德边上躺下,盖上毯子,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还算高兴没有任何人拒绝这个提议。
苏泽特拉的奇异恩典。低地苏格兰的民谣似乎正合适,大提琴音域广泛又音色醇厚,苏泽特的琴技哄他们几个睡觉更是绰绰有余。
千丑似乎已经睡着了。不止是他睡着了,他身边的克劳德,克劳德身边的鸠,还有离他最远的竹溪;黑医在模糊间感觉到他听清楚了每个人的呼吸,它们此起彼伏,都如此平缓与相似,在同一片高度混合起来,包裹了互相。
千丑不知道乐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在停止之前他残留的清醒意识就彻底沉寂了下去。
他们这次换了一个出口,找到了一片罕见的别墅区——难能可贵有这么一片别墅区竟然建在了地铁旁边。
这片地带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淅淅沥沥陆陆续续一直滴答不停,TLOU的众人全都没伞,这雨大小不提也罢。雨这么下着,地上的路面被雨水浸透看,早就深色了整块,但悬浮在地面的绿色雾气似乎没受到雨水的印象,和几个星期前看到的差不多。
别墅区的路上没什么小动物变成的变异种,大约是治安够好,因此本来就没有流浪动物;反而是几家住户院子栅栏里面有些变异的动物,大概原来是用来看家护院的。
鸠和竹溪都有点感染,这也是千丑最近才发现的。鸠的感染程度应该比竹溪更加厉害,在雾气中待久了他的生理负担会加重,千丑推测可能会出现昏厥抽搐,或者唾液分泌控制失常乃至失禁等等症状——但只是推测,因为目前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
如果真的弄到这么糟,实在太不好了。黑医在心里稍稍预估,就地铁站现在的情况来说,那是不可挽回的灾难。
他们在别墅区走了一圈,最后挑中了临近入口的第一栋房子——看起来很干净,各种意义上的干净;车库的门大开着,本该停在里面两个车位的豪车不知所踪。这说明有可能这家住客在爆炸发生时相当有可能尚未回到这个住宅来,因此屋内没有变异物的可能性比较高。
谁关心这对夫妻到底在哪里丧命,或者是否又葬身同处呢;千丑看见克劳德一拳头打碎了玻璃窗,把手弯进去打开了内侧的插销。
士兵身先士卒地进去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很快克劳德和苏泽特也钻进去了,竹溪在中间被好好地保护着,千丑则殿后。
是个好地方。千丑在橱柜里找到一整箱齐全的急救药品时,看见克劳德正推着一张铺着白色厚床单的双人床出来,那上面放着成叠的衣服,甚至还有女性文胸;不用想了,应该是苏泽特顺手放上去的——这动作很像是在逛超市的时候把东西放进推车里一样。
千丑笑了一声,从地下室的酒窖里挖出一些保存完好的朗姆和几个酒杯。
“开一瓶吗?”他朝陷在沙发里休息的克劳德晃了晃;黑手党刚刚搬了一整张床,现如今窝在沙发上看起来是不想动弹了。
克劳德勾了勾手指,捞过来一个酒杯。
两个男人在沙发里喝了小半瓶,终于察觉到问题。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另外三个队友悄无声息了起来。
他们的目光一同越过空旷地草坪,顺利触及到正在攀岩玻璃花坊的人影——那是对面房子的玻璃花坊,攀岩的身影是苏泽特,她换了一套小灯笼裤装,还围了一根围巾。
高跟鞋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苏泽特蹬这玻璃框架,没费多大力气变翻上了玻璃天顶,接着一把抓住也正在往上爬的竹溪,把人一同拉了上去。
第三个爬上去的是鸠,看到这时候克劳德和千丑正好放下酒杯,从别墅的前门绕了过去。
这个别墅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的门前周围有一大片浓稠的绿色雾气,而靠近后方的玻璃花坊却着实相当干净;就好像原本聚集在后面的雾气被驱赶到了前方一样。
千丑路过门前,看到几只变异种被拴在栅栏边——意图攻击,但被栓的死死的。这就是为什么苏泽特他们选择翻墙的原因。正门边的信箱上贴着住宅主人的讯息,小纸上写着MR.DOC.JESON.M.SMITH.
千丑还没细想,身边的克劳德却猛然加速奔向玻璃花坊;黑医的眉毛稍稍挑起来一点,他看过去,只看到苏泽特扶着鸠的动作,另一只手伸向已经打开的天窗里;竹溪的身影不见了。
“竹溪掉进去了,鸠好像也收到了影响,里面有点问题。”克劳德只说了一句,就已经攀上了花坊镶嵌玻璃的边框;但他有点不得要领,眼看着就要砸到千丑的脸前——可以理解,黑手党的头目们不经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爬墙事;鸠此刻正倚靠着苏泽特喘气,脸色相当不好;苏泽特一面注意鸠,一面还要探出头去看掉下去的竹溪是否安好;谁都腾不出手帮这个倒霉黑手党翻上屋顶。
黑医适时地伸手,用力托了一把克劳德的西装裤,把人送了上去,“你最好还是换了脚上这双皮鞋。”
“我看了鞋子,但是尺码不太合适。”克劳德的声音稍稍喘气,紧接着千丑感觉到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当然是克劳德。他们五个总算都到这个花坊了。
“这是昙花,昙花一现的昙花,”竹溪举着手里的一盆白花,“它本来应该是臭的,”他用力地吸吸鼻子,“但它现在是香的。”
这花坊没种多少品种的花,昙花这个品种占了一大半。
“这种花应该对变异种有特别功效。”竹溪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有一点头晕。”他说的推测不无道理,千丑能察觉到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鸠额头上正冒着冷汗。
“开门试试。”苏泽特扬了扬下巴,目标直指门口那几只倒霉的变异犬,“看看对它们有什么效果。”
是个好主意,这些狗正巧都被拴着,难得得天独厚的实验条件;千丑看着苏泽特接过了竹溪手里的花盆,提着灯管走到门口;她缓缓地打开了花坊的门,本想踏一步出去,却极快地缩了回来,与此同时,右手的灯管已经毫不留情地伸出去了;是个标准的击剑动作。
克劳德已经从裤腰后面拔出了枪,他们谁都没有看到在花坊和那层植物的掩盖间,那里还藏着一个变异人,正等着开门就要进来攻击——
一花坊的昙花香味从打开的门口涌了出去,首当其冲的变异人被突如其来的香味包裹了,它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伸出了一只手,做出一个想要抓住苏泽特的动作,却又被灯管捅个正着;就这么短短一眼的时间里,香风已经拥抱了他;粘液一整摊化开在了地上,不过几秒钟香味涌出去,连带着那几只不安分的变异犬一同变成了一滩液体。
连苏泽特都惊呆在门前。
千丑微微眯起眼睛。这花,对变异确实有特别功效。
该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