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莉塔花了大约十分钟换好了衣服。等到她走出房间时，绪已经换好了“上班的装备”在楼下等她。 

　　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稍有不同，绪此时换上了纯黑色的神父制服，颈边的的罗马领也好好的穿戴上。银质吊坠垂在胸前，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好，用发圈整齐地系在脑后。除此之外，绪还戴上了一副细黑框眼镜。 

　　“绪先生，您平时还会戴眼镜吗？” 

　　“嗯？你说这个吗？其实我本来视力就不太行，平时的话因为也用不着看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会戴隐形或者是干脆不戴。但是上班的话戴隐形太久了我觉得不舒服，不戴又很瞎，所以会换上框架眼镜。” 

　　“那您是……？” 

　　“他是近视。玩游戏玩太多了所以近视。” 

　　兰切斯特冷不丁地从走廊出口的外面飘了进来，好像他在外面等候多时就是为了插这句话一样。 

　　“啊——！！不是！是我天生就——” 

　　“他总是熬夜到一两点打游戏，莉塔，你不要学他，不然早晚要瞎。” 

　　兰切斯特丝毫不给绪喘息的机会，把他的底子淘了个底朝天。 

　　得意。 

　　“你自己不也戴单片眼镜吗！你好意思说我——？” 

　　“可是你两只都近视，夜里还瞎。” 

　　太得意了。 

　　“————” 

　　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终于，今天的争吵算是1-1平手了。 

　　“啊——算了！只有小孩才斤斤计较，作为你的哥哥，我是不会纠缠你的！” 

　　总之，先靠精神胜利法排解一下再说。绪拉住莉塔的手，转身迈步跨出走廊的门。兰切斯特在后面目送绪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和绪比起来，莉塔可能更像成年人一点。 

　　“记得开车不要开太快，莉塔在车上的时候不要漂移，安全带也记得——” 

　　“好啦我知道啦，万德兰斯老师请您放心，我都已经是26岁的成年re——” 

　　“绪先生，小心，那边有树。” 

　　多亏莉塔的提醒，绪躲过一劫。他光顾着回头和兰切斯特饶舌，差点撞上前方的树。 

　　只是在莉塔眼里是这样。其实现在莉塔心里很焦灼，光是听到“漂移”一个词，虽然莉塔不太懂那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光“漂”这一个字就已经能让人心里悬起块大石头了，更别说还要和绪这个人联系起来。 

　　算了算了，不想了，先逛逛花园再说。 

　　园子很大，从走廊出去后，左右两侧有不少树。灌木呈漂亮的方形，不过看上去像是自己长成，而不是由于外力修剪而成的。除此之外，草坪上的花也开得很整齐，离着过道近的一排是黄色，再往里是橘色和白色。顺着过道一直往前走的话，能够看到一座漂亮的雕像喷泉。虽然莉塔不知道上面雕的人是谁，但她大概能看出来是几名天使，长着翅膀，头上有个环，穿着松松垮垮的布料。 

　　“这个是喷泉，秋天凉快了可以来这里坐一坐，还是很爽的。从这里左拐就是图书馆了，宅子西边的出口就在这，右边还有另一个出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建这么多出口——但是还挺方便的，毕竟车都停在出口附近。” 

　　“那出口是由谁在……” 

　　“噢噢，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些基本都是艾茵的活，这整个宅子的植物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这些植物就像是他的眼线一样，虽然这么说有点瘆人，但是你现在踩在哪根草上，力度多大，他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是这样吗，好厉害——” 

　　“但是仔细想想，也挺恶心的，总感觉——” 

　　“算了算了，总之，这里是不会进贼的！这点你放心好啦。” 

　　绪低头冲莉塔笑笑，在喷泉边上短暂停留后转向图书馆的方向。大概走了一百米不到的距离，白色的图书馆就已经整个呈现在莉塔面前了。虽然图书馆的装修风格与宅子整体并不能说是契合，但但看似乎还挺好看的。至少看上去很干净。 

　　“这个图书馆呢，一开始其实是一个仓库，但是后来兰切闲的没事，再加上红也有这个需求，所以就改造了一下，变成图书馆了。” 

　　“这个白色还是兰切要刷的，虽然我觉得挺奇怪的。你看，明明是白色的墙，里面的装修却还是宅子里那种棕红色的色调，总感觉反差有点大。” 

　　“我倒是觉得，这种很大的差别让我觉得很好看……” 

　　“你是这样想的吗？也很好啊，它确实能因为强烈的对比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莉塔听得有点糊涂，她不太明白“对比”是什么意思，也就只能靠猜了。 

　　“嘛，时间也不多了，直接去教堂吧——这边走。” 

　　莉塔牵着绪的手，向四周环顾着，时不时抬头望向身边这个不停讲解的成年人，似乎觉得他好像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绪先生，您的头发颜色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确实，绪今天头发上少了一开始的那几条紫。 

　　“你说是挑染、就是彩色的那几条吗？” 

　　“嗯，对。” 

　　绪拉着莉塔的手，边走边说。 

　　“那个是可洗的染发膏啦，今天是周……周三吧，欧文老头子今天会在教堂里，被他看见我染的紫色的话会被骂的。” 

　　“对了，你要是喜欢，之后我也可以帮你染！我买了很多个颜色。” 

　　“这……这个就……” 

　　“有紫色蓝色绿色白色亚麻金和水红色，之前想给艾茵那家伙染个金色，被他说教了一顿，说什么‘你想让我的头发全部都枯掉吗？’，‘不能给植物染色’之类的话。伊维斯人真麻烦——” 

　　真是不嫌事多啊，绪。 

　　从后门出去后，绪带着莉塔走向一部黑色的车，莉塔很听话地按照绪的指令坐在了后座，并且将兰切斯特“要系安全带”的指令执行到位。 

　　车子一声启动声响发出，剩下的事情莉塔记不太清了。她只知道万德兰斯老师说的果然没错，安全带真的很重要。莉塔觉得自己一路火花带闪电，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飞到了目的地。 

　　简直要吐了。 

　　“莉塔——我们到了哦。” 

　　绪倒是开车开得很开心，走下车愉快地帮莉塔打开后座门，拉着颤颤巍巍的莉塔下车。 

　　“抱歉，抱歉，一下子开得有点忘我了。” 

　　“您，您一定参加过什么开车的比赛吧。”莉塔觉得脚有点软，地似乎在转。 

　　“嗯……去年参加了一个中立区漂移大赛，不过只拿了第七名。” 

　　“那……第一名一定是很恐怖的人吧。” 

　　“是艾茵哦。” 

　　啊？ 

　　莉塔一瞬间觉得自己还在漂移。 

　　“谁？” 

　　“艾茵，艾茵·伊尔维布斯。就是那个绿油油穿的还很多的那位。” 

　　“我，我知道他是谁，但是他——” 

　　“莉塔，你知道有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吗？”，绪掏出车钥匙，按下按钮锁好车，之后拉着莉塔向教堂里面走。“你别看着艾茵瘦瘦高高，有种纸片一般的虚弱感，但是你还想要活命，就千万不要坐他开的车。” 

　　“就算是蓝，坐完也差点晕过去。” 

　　“据说他能让车真的飞起来，好像还能像战斗机那样翻转几圈再落地。” 

　　“总之，千万不要坐。” 

　　莉塔牢牢记住了这段话，她将每一个字都刻在了心里。 

　　活着真难。 

　　教堂建的非常雄伟，反正莉塔觉得有很多尖尖的顶的高楼就是雄伟。阳光撒在米白色的外墙上，透过一道道stain glass照到教堂内部。莉塔没太来得及问那些墙上的雕塑和浮雕都是啥，就被绪拉进了里面。 

　　虽然是看起来很古老的建筑，但是内部竟然是有空调的。 

　　直接走进去的话，第一个映入莉塔眼帘的是四周墙上的画，每一幅都精美绝伦，并且很有历史感。除此之外，那些被阳光照得透亮的stain glass把整个内部空间的氛围烘托得像是天国一般。 

　　看完了天上，眼前的景色也让莉塔几乎忘了呼吸。红色地毯铺在地上，踩上去软绵绵的，吸收了全部的脚步声。左右两侧都布置了可以坐的棕色木质长椅，两边各两排。顺着过道一直像前看去的话，自然是祭台和演讲用的小讲台，在二楼还有一种很大的，很复杂的琴，莉塔不太知道那是什么。琴边上还有一些阶梯，似乎是给人站的。 

　　“莉塔，我们往这边走哦。‘’ 

　　绪伸手将莉塔向另一侧指引。 

　　“这个大礼堂一般不会在工作日的时候使用，而且主要是做一些重要仪式，或者是高职位的神职人员演讲用的。平时的话，主要会在这一边的小讲堂里讲经。” 

　　莉塔顺着路向前走，她刚刚被身边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所吸引，就不得不又把眼睛看向下一个布置。一瞬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总之，我们先去吃午f……” 

　　“夜刀神绪。” 

　　远处似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呼叫。紧接着，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一个金发的男性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与绪不同，他的衣服上多了一条红。 

　　“啊，中午好啊，欧文老……” 

　　“你再说一次？”金发的男子利用身高优势，熟练的锁住了绪的喉。 

　　“你昨天是不是又翘班了！” 

　　“你不是没来吗，怎么……”绪很配合的被锁着喉。 

　　“我没来，我没来就查不到你的打卡记录了吗！” 

　　金发的男子几乎想直接用绪的头发勒死他，但是他自身的教养和性格使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在他刚想再干点什么的时候，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了绪身后瞪大眼睛，目睹着这一切的红发小女孩。 

　　他赶紧撒了手，毕竟影响不好。 

　　“咳咳，初次见面。我是这个教区的主教，欧文·戈尔登。平时主要在这个教堂，一周会出去两到三次。你以后常来的话，我们应该会经常见面。” 

　　金发男子整理好因为锁喉变得有些凌乱的衣服，随后推推眼镜，半蹲下来微笑着面向莉塔。莉塔这才有机会仔细看清楚他的脸。棱角分明，但散发出气息使莉塔本能地觉得他是一个温柔的大哥哥。金发的长度大概到下巴，三七分的很整齐。多余的头发在脑后束起，用了一个黑色卡子卡住。他的微笑让莉塔觉得很温暖，仿佛他真的在发光发热一样。和他比起来，绪还真是像兰切斯特说的那样，一点成年人的样子都没有。 

　　莉塔有点想抱住他。 

　　毕竟这两天遇到的奇怪的人（绪）给莉塔的冲击太大了，莉塔现在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突然之间胆子大得惊人，上前一步就这样抱住了欧文。欧文也没有让莉塔失望，他直接将莉塔整个抱起，搂在怀里。 

　　当然，下一个动作就是扭头用犀利的眼神扫射一遍绪。 

　　“你带她打游戏了？” 

　　“没有啊，真的没有。” 

　　“那你是给她安利奇怪的书了？” 

　　“这个也没有啊，我是这么差劲的人吗。” 

　　是啊。 

　　“那你是不是在她面前打架了。” 

　　“是……” 

　　“是不是还让她坐了你开的车。” 

　　“啊———欧文老头子你好烦——” 

　　一记头槌。 

　　绪不甘心地揉揉脑袋，一边跟着欧文向教堂里侧的休息室走去。 

　　总之，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欧文给莉塔拿来了一杯奶茶，还有一些小零食。 

　　“听绪说，你是叫莉塔对吧。这两天刚来这边的孩子。” 

　　“嗯…嗯……是的。” 

　　“不用害怕，我不会像这边这个奇怪的人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莉塔总觉得在这个人面前可以敞开心扉。欧文总是能给她一种安全，可靠，踏实的感觉。 

　　“绪这个人虽然平时不是很靠谱，但是工作还是很认真的。今天下午他正好会在第三礼堂讲经，你可以去听一听。” 

　　“哇~哦，欧文你竟然会夸我——” 

　　“绪！你难道不知道称呼上司要用敬语吗，而且不要直呼其名。” 

　　“好啦好啦，我们拿的工资都差不多啦，打架的时候不是还得靠wo……” 

　　一记手刀。 

　　“总之，先让那边的埃尔文修女带你去吃午饭吧。”欧文笑笑，将莉塔送出休息室，之后转过身去，将休息室的门关好，上锁，自己也坐回休息室的沙发上。 

　　“那么，说正事吧，绪。” 

　　“多亏您还记得呢——” 

　　“少废话，绪，你以为我这么大老远从三区跑回八区是为了什么。” 

　　“好好好——” 

　　绪调整了一下坐姿，端起纸杯抿了一口红茶。 

　　“之前电话里说的就是刚刚那个孩子。” 

　　“但是她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的角。” 

　　绪伸手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个横着的圈。 

　　“而且我之前试过了，直接的催眠对她无效。所以——” 

　　“所以你今天下午突然安排了讲经的日程，是故意的吧。” 

　　“您明白的话，再好不过了。” 

　　两人相视无言。 

　　“那么，到时候还需要您来帮忙打个辅助哦——” 

　　绪再次回到清爽晴朗的表情，随后开了休息室的门。 

　　“下午见哦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