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书 2
在遥远的天的边缘上,有一个巨大的笼子。
它有金色的栏杆,用藤蔓作为装饰将里头的东西掩映其间,笼子的顶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底座也是。
而笼子里,住着一只沉默的荆棘鸟。
他们为了它的声音将它带到这里,可它却因此沉默下来,再没有人能听到它的声音。
荆棘鸟在笼子里沉默地望着外头的景象。
这里已经是天的边缘所以它能够看到很多,它能够看到的比任何地面上的人都多,也能看得比任何人都要远。
可即便看到了再多的东西荆棘鸟依然沉默不言,它不开口歌唱,也不说任何东西。
渐渐的、那些景色它也已经习惯,因此它更加沉默,不言不语。
直到有一天。
一只猫出现在了笼外。
那只猫从很深很深的地方来。
荆棘鸟在笼子里看到了它来这里的旅途,它一直在不断地向上攀登,越过森林、越过楼房、穿过一场漫无边际的大雨。
黑色的猫在它的笼子前停了下来,它用爪子拨弄着笼子上疯长的藤蔓。
“嘿,荆棘鸟。”它说,“你能为我唱歌吗?”
荆棘鸟沉默,不去回答它的问题。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猫再度说道。
而荆棘鸟、依然沉默地凝望着远处的天空。
黑色的猫隔三差五就会攀登上天的边缘。
它来找荆棘鸟,把自己看到的事一一说给荆棘鸟听,它说它看到过最深处的火,它说它看到伊甸园边集结的天使。
猫用自己的爪子拨动着藤蔓与金属的栏杆,它问它有什么办法能带走荆棘鸟。
有什么办法能听到它的声音。
荆棘鸟不为所动地凝视着它的身影,忽地理了理羽,将一根飞羽交到了它的爪中。
黑猫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它努力伸出爪子,却怎么样也穿不进铁笼之中。
“我一定会把你从这里带出去的。”它说。
其实荆棘鸟什么都明白。
站在这里,它可以看清一切。
它知道黑猫是从怎样的深渊中而来,它知道伊甸园边的天使正在集结迎接来自地狱的攻击。
甚至,它能够看见。
黑猫在离去时身上会张开恶魔的双翼。
所以它沉默不语。
它什么也不忍心说出。
——贝雷特?
当眼睛被遮上时贝雷特几乎都不用多想是Thorn来了。
他已经足够熟悉他的气息,他的碰触,就连掌心的温度也已万分熟悉。
——在看什么?
“好像是童话书……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只不过是早一步来到了图书馆,房间里听不见Thorn的呼吸声,他就走到一侧的书架边翻起了书。
——有趣吗?
Thorn在问,手指在他的手上划出痕迹。
“……不。”贝雷特迟疑一下,决定老实地说出感想,“总觉得……是个悲伤的故事。”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
“嗯,但是没关系。”他笑了笑,拉下了Thorn遮住他眼睛的手,“现在一切一定已经好起来了。”
最后那只猫带着荆棘鸟的飞羽倒在了笼子前头,地狱的恶魔大军最后又被打回了地狱。
但是那又如何。
至少现在的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旧日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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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书 1
贝雷特在楼梯的转角捡到了一本童话书。
那本童话书就那样被随随便便地抛在楼梯上,书页摊着,里面的内容看起来并不是印刷体,更像是被什么人用手写上去的。
“……?”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处于某种好奇,贝雷特把它从地面上捡了起来,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页……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片草原上,生活着一只垂耳兔。
垂耳兔有着棕色的毛发和大大的耳朵,黑色的眼睛能够映照出天空的颜色。
这片草原十分丰饶,因此垂耳兔能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生活,它在这里十分快乐。
但只有一件事,垂耳兔无论如何都没法不在意。
那是一只猎兔犬。
……
猎兔犬是在垂耳兔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才出现在草原上的,猎兔犬一出现就扰乱了垂耳兔的生活。
垂耳兔觉得奇怪,为什么猎兔犬总是在它身边打转,附近的乌龟说那是因为猎兔犬是猎兔犬,而它是兔子,但垂耳兔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不知不觉中它就发现自己老是在注意着猎兔犬了。
……
这天下午,猎兔犬又来找垂耳兔了。
“我们去玩水吧!”猎兔犬说。
“什么?但是现在……”
猎兔犬没有等垂耳兔反对就把它叼走了。
于是他们就这样来到了泉水边,垂耳兔发现乌龟也在这里,它跳了过去,问乌龟:“这是怎么回事?”
“嗯?”乌龟慢腾腾地说道,“夏天就是要玩水嘛。”
“可是我不喜欢玩水。”
“明明上次你还很开心的说——”
“就是啊,来玩水吧。”猎兔犬说着,泼了垂耳兔一身的水。
……
垂耳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猎兔犬一起来这里。
现在它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下垂的耳朵上还挂着水珠。
但尽管这样它还是觉得很开心,就像之前猎兔犬来找它时一样,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很开心。
——我变得好奇怪啊。
垂耳兔想。
一只垂耳兔不应该和一只猎兔犬太亲近才对吧?
“哈哈哈,你看你,满身都是水!”猎兔犬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
垂耳兔垂下了头,它的耳朵都快垂到地面上了。
“我……讨厌猎兔犬!”
其实它想说的是另外的话。
“啊……!”
随着一声惨叫,贝雷特手中的书被一双手盖住了。
“……?”他茫然地抬头,他的面前正站在满脸通红的肖诚。
“你在看些什么……!”
“这个吗?”贝雷特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我捡到的。”
“别、别乱看!”一向温和的医生突然一反常态地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书。
“医生——”
然而肖诚没有理睬他。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从贝雷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穿着白大褂的背影和发红的耳根。
“……?”搞什么啊?贝雷特站在楼道上茫然地看向前方,“肖医生……最近变得越来越暴力了啊?”
至于那段童话故事的后续是什么。
恐怕只有肖诚医生本人能够知道了吧。
你从未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生。
吉光片羽 4
1、认知 6
大部分的人从未能想象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生活。
抑郁、躁狂、在黑暗与战场中相互徘徊。
大部分的人都没能经历像这样的生活。
战场上倒着大多数的尸体,他在梦中都能感受尸体的热度与枪支的温度。
尸体在腐烂时会不断地散发温度。
他们说死亡很容易,他知道;他们说开枪很容易,他也知道。
可惜。
那些人从未说过脱离这一切很容易。
2、认知 7
事实上他永远也逃不掉了。
他在半夜醒来会在梦魇中为之恐惧,他就算不做梦也会想起过去的事。
过去是一种烙印。
永远不会消退。
3、
“砰”!
花瓶被狠狠砸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4、With Gloomy 1
这天早上他看到了一个病人,站在走廊的一角低头玩弄着墙角的缝隙。
贝雷特没有见过她,他猜想他大概是新来的病人,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他多少能够猜到她的病症,和Prile一样。
和那个他曾经见过并且羡慕过的少女相同。
——啊啊,他的确羡慕。
贝雷特停在走廊一侧,暂时忘了对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只有他居住的四楼。
他想他依然会羡慕这个在他眼前兴致勃勃地玩弄着并不有趣事物的人,她看起来沉浸在挖掘一个全新世界的道路中,她的手指偶尔在墙上划动,动作没有什么意义,就算他的指尖能流出墨水也看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图案。
只能将白色的墙体全部涂黑。
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女就这样独自在一侧玩耍着。
她偶然会撇过来些许目光,纯黑色的眼睛像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如同方才那比喻中的墨水般将一切吸收。
贝雷特想她并不是看不到他,她只不过是不在意,他不在她的世界中,全然地。
所以他从楼梯的另外一侧绕开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5、认知 8
贝雷特总会在这样奇怪的地方羡慕他人,他不知道这究竟是由于某种不可而知的自卑还是他这个人本来就有的特质。
他不知道,但这种事无关紧要,一如既往的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他们真的拥有他所没能拥有的东西——不,或许可以这样说。
之所以他会觉得羡慕,并不是因为他们“拥有”些什么。
而是因为那些人“不”拥有些什么。
6、认知 9
通常人们并不会去想象那是种怎样的感觉。
在听见巨响的瞬间看到昔日的同伴踩中地雷的瞬间,在清早醒来时痛恨着自己仍活在世上。
通常人们并不会去着意地想象这样的生活,这个世界并不属于他们。
但是,它属于他。
一直如此。
不会更改。
死亡并不是什么稀有的字眼。
吉光片羽 3
1、认知 2
回望时总是能看到众多的死亡。
据说人一出生就与死亡相互伴随,他相信这句话,通常来说这样的话他都没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
——记忆中的第一种声音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他还能记得很小的时候他看见远方的火光,明亮的颜色让他本能地恐惧并哭泣着。
这种记忆后来再也没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燃烧弹从空中落下、生效时的声响。
2、认知 3
其实他知道他的祖国并没有能力去生产那种弹药。
大部分的东西来自外国,物资、救援、武器、弹药,人们在他们身上施加同情或者贪婪,事情就是如此,事情总是如此。
很多事都没办法改变,战争并不是由像他这样的人发起的,也就必然不会由像他这样的人终结。
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像死亡,谁也没办法阻拦它的到来。
3、认知 4
就像谁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他想象死亡。
4、With Thorn 3
“贝雷特?”他们在走廊上相遇时正是贝雷特最不想遇见他的时候。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本想避开,然而Thorn没有给他逃跑的间隙,他似乎被吓了一跳,指尖还带着颤。
“你怎么了?”他在问。
贝雷特的脑海在被问及时迅速泛起了泡沫般的涟漪,他在想要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回避;又或者干脆这样离开。
那样不好,他知道,Thorn告诉过他不该那样。
脑袋里像有个细小的声音正在嘈嘈切切,钻动的声音似乎虫子正在木头里爬行。
不想让Thorn知道,不想让Thorn看到。
“我没事……”
“你的手腕流血了。”
是的,他知道,想法带着些许的叹息。
因为是他自己割破他的,那刀子还在手中淌着鲜血。
5、梦 4
梦里他又在战场的某个角落。
躲藏在断垣的一角摸着枪管的冰凉与热度。
前头就有一具尸体——不知道是谁的,面目全非。
它正在腐烂。
在梦中不断被加速的腐烂速度,那具尸体在他面前迅速地溃败并散发出恶臭。
看得最为清晰的还是蛆虫的变化,无数白色的幼虫把肉体吞噬,成蛹、而后苍蝇用复眼盯着他仿佛露出嗤笑。
一遍又一遍。
死亡的过程不断地上演。
6、日记 3
所以死亡什么的从不是遥不可及的事。
他在日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字句。
日记是给自己看的,所以他有时侯漫不经心地将想说的话语一笔代过,潦草的字迹让他自己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然而有时侯他又忍不住想起Torn。
白发少年在他手心里写下的字永远工整而美丽,就像他那个人。
贝雷特在日记上写下两个字,又飞快地用笔划掉。
即便是后来的自己,他也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词句。
……不。
他其实甚至不愿意让这份心情流露在任何的有形之物上。
7、认知 5
所以一切就这样放任自流,他宁愿它如此。
他对一切都倾向于这样做,不管那是什么。
贝雷特从不去设想会有另外的一些什么样的道路,他的世界已经足够狭窄,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从来就不是很多。
更何况。
他从未被教导过该如何去选择。
8、日记 4
“贝雷特,莫医生告诉我你在写日记,她希望我能协助你的治疗。
所以我也开始写了一点东西,以后我们就可以相互交换了。”
手中的笔记本上,字迹清秀娟丽得一如写在他的手心。
梦是回忆的补时。
吉光片羽 2
1、梦 1
梦境是记忆的碎片。
PTSD的患者多梦,双相障碍症的患者总是睡不好。
贝雷特的睡眠一向不是很好,医生把笔记本交给他,告诉他随便写点吧。
所以他总是记下了很多零散的片段,现在、过去,没有未来。
2、 梦 2
梦里他在一片黑暗中,无论向前向后向上向下都没有道路。
但他想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在他平日的生活之中。
3、with 肖诚 1
今早,他蒙着眼睛向下走。
在黑暗中的生活他已经习惯,然而他期望着自己能够更进一步。
每天的上下楼由是变成了练习的场所,他向下走,每一步都统计着自己的心跳与呼吸。
——这样能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
他默念着这点向下走。
而这件事就发生在三楼向下的楼梯中——这间医院的楼梯他已经足够熟悉,不用看都能找到方向。
三楼往二楼的转角。
一个身影猛地从楼梯的下侧冲了上来。
贝雷特捕捉到了风声。
他猛地一侧身,动作紧绷着就犹如他正在战场之上。
“——谁?!”
没有回答。
一阵风掠过他身侧,鼻腔里隐隐有食物的香气,他略微一愣,化妆舞会上的某个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画面没有后续。
那身影飞快地向上冲去,贝雷特贴在楼梯的一侧,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放松。
“啊,贝雷特!”
紧接着却有声音从楼下传来。
那个声音他认得,刚入院时曾经见过的实习医生。
“……肖医生?”
看起来总是无比消沉的医生,他话语中的活力让贝雷特有了瞬间迟疑。
“不好意思,刚刚那孩子吓到你了吧?”
是在说刚刚的身影吗?
“那是谁?”
“嗯?那个……”黑暗中看不到医生的表情,“只不过是一只野狗而已。”
“……?”野狗?
“对,从我这里抢了点东西,跑走了。”
“是……这样的吗?”贝雷特困惑地回想着方才的事。
“嗯,是的。”肖医生轻笑了一声,“总之吓到你了抱歉,我去把它抓回来。”
然后脚步声继续向上走去,贝雷特听着,没有辩解自己并没有被吓到。
并且。
“……笑了啊。”
尽管他无法看到却依然能感觉到气息的流动,他能感觉到人的微笑,会让四周的空气瞬间柔和下来。
就在方才,提及野狗时,肖医生一定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4、梦 3
可是梦中,一切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贝雷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梦到这些事,或许这一天中没有什么能比这场意外更让他印象深刻。
梦里的肖医生依然柔和地对他说着话,可他没有带着眼罩,他看得到一切。
他得到楼梯里深深浅浅的阴影,也看得到从后头转角处窗户里投下来的阴影,他的双脚被困在原地,一抬头,楼梯上方有个红发少年正对他微笑。
肖医生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贝雷特不知该如何回答,眼前人面容上的笑脸依然和煦,说出的话语也如同笑容般温和。
他说,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5、夜晚 2
从梦里惊醒的贝雷特蜷在床的一侧颤抖。
他还记得梦最后红发少年忽地从高处跃了下来,一下子就咬断了他的血管。
鲜血直流。
就像战场上那些被子弹穿过了的士兵,他们的血总是止也止不住,所以他们通常都不去睬这样的人,任由他们就那样死去。
贝雷特又想起了那句话,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或许他早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之上,在这里的他一如他看到的所有人般——
只不过是个亡灵而已。
6、亡灵 1
那么,如果亡灵理应被杀死,他呢?
这记忆是所有时光中最破碎、最零散、最渺小的碎片,甚至连路经的人都未必会记得它的一分一毫。
犹如长河中的石子般静静地呆在某个角落,既不美丽——也不引人注目。
——然而,总有人不这么认为。
再小的石子也有它的归宿,再小的断片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个部分。
总有一天它们都能找到它的位置。
属于这个世界的、吉光片羽——……
1、日记 1
“为什么要写日记?”贝雷特问。
这是一个很单纯的疑问,只将自己的困惑说出,不参杂任何杂质,没有恐惧、没有戒备。
莫希尔德微微一笑,这疑问让她豁地想起刚认识眼前少年的那段时间里他对周遭的世界满是戒心,甚至无法安静下来与她交谈。
——时间在推移,她并不是什么紧张也没有。
“它可以帮助你整理思绪,贝雷特。”然后她说道,用精神科医生该有的耐心。
“整理……”
“以前的医生没有让你这么做吗?”
“……没有。”
“那就试试好了。”莫希尔德医生微笑着,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能感知到,但反正她微笑时贝雷特似乎稍许放松了身体,“就当是用来重新认识自己。”
2、自我认知 1
他想他并不需要更多的东西来持续着自己的认知。
对于自己是什么他不需要知道更多,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自己。
——从战场,从那些年的情报机关里,从那两年唯一正常的生活之中。
从他的现在……居住在这里的生活。
贝雷特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他睡不着,他又一次在半夜醒来,而后没有了再度睡去的意愿。
3、With Thorn 1
第二天见到Thorn时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在图书馆的角落直打磕睡。
幸好这里平时也没有别人,他停留了一会儿,发觉自己一直没有办法安定下来就转身准备离开。
Thorn在两首曲子的间隙拉住了他,原本他可以把这两首曲子连接在一起,转音完美无缺,让贝雷特觉得有些可惜。
——贝雷特精神不好。
对方“说”,让他看出这点又让歉意涌了上来。
“抱歉,我昨晚……没有睡好。”贝雷特只好回答,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老毛病了。”
4、夜晚 1
有一段时间他必须双份的安定才能在夜晚入睡。
可安定也未必惯用,他会在凌晨或者午夜时醒来,而后就再也无法投入睡眠的怀抱。
贝雷特总觉得那是不是与梦境有关,他也一直在做梦,这在精神科医生那里看起来或许并不是什么新闻。
“我不能再给你开安定了。”莫希尔德医生明确地告诉他,“你也不能一直依赖这些药物。”
那该怎么办?他心说,没有问,那么……他应该怎么办才好?
“放轻松,贝雷特,放——松——”而后莫医生告诉他,用拖长的音调像是要让他感觉到安心,“没事的,有什么事我会在这里。”
可即便如此夜晚依然难熬,无论是躁期还是郁期。
躁期时那些冲动感觉堆积在血管深处,而郁期时每一次醒来都是一场劫难。
梦境则来自战场的阴影,他有时会自暴自弃地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已经无药可救,所看见的每个片段都脱离常轨。
但最为悲哀的或许并不是这一切的脱轨。
而是他能意识到这些事并不正常、这样一个事实。
5、With Thorn 2
贝雷特睡不着的话,我弹琴给你听?
不会麻烦……是我想弹给贝雷特听啊?
你不喜欢吗?
既然这样,我弹给你听吧。
说起来以前都没有问过,贝雷特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6、自我认知 2
他的MP3里满是与古典音乐素不相关的歌曲。
喧嚣的、嘈杂的、如同被装甲部队彻底碾过的荒原草场。
为什么现在的他却截然相反呢——
那大概是因为他与什么人相遇了吧。
所谓的人,大概就是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相遇构成的。
7、日记 2
“——所以,记下来好了。”莫医生说,“你看到的那些……你遇到的那些。”
虽然未必一定会有意义,但总比就这样忘却要好。
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半个月前的他与半个月后的他,他还记得在月相间循环时他总会对过去的自己产生那样的陌生感。
所以这大概就是所谓“认知”。
无论是他的梦境,他想起的过去,他遇到了什么……
全部都是构成“贝雷特”这个人的一部分。
“这样的说法如何?”莫医生微笑着。
微笑能让呼吸的流动变得缓慢而轻柔,她想这大概就是贝雷特感知她举动的方法。
“……不错。”贝雷特迟疑着回答。
“那么就试试看如何?”她说着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也是治疗方法的一种——”
去记录下这些吉光片羽。
Final
终幕||“人只有在外面四处漂泊,才能到达内心最深的殿堂”
黑暗。
贝雷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这片漆黑,他闭上眼睛看见的同样是无边的黑暗。
在这里他一个人,虚无的孤独彻底将他笼罩,没有别人——
甚至或许也没有自己。
哎,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呼出一口气,气息飘散在四周,混杂进黑暗的深渊。
——他宁愿坐在这,像这样,像这样什么都没有。
身体和记忆和思绪和意识都是破碎的,支离破碎零乱不堪,他想或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身体也变成了那样。
把血肉脏器骨骼脉络都一寸寸剥离出来,像他看见过的那些杀戮下的受害者,苍蝇在他们身上扎根,白花花的蛆虫从腐烂的肉中爬出。
为什么他总是会想起这些?
呼吸里落下尘埃的因子,微微的霉味把黑暗渲染得更像是腐朽的棺木,被埋葬在深深的地下。
而他就正在那里,可就算他是在那里。
也比他在任何别的地方好。
“哒”。
有一个声音接近了他的身侧。
……是脚步声。
贝雷特在战场上捕捉过敌人的脚步。
那时他躲在残垣后,两面断墙的夹角把他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但他仍需要小心,尤其不能让自己的枪口被敌人发现,他听着脚步。
耳边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并没有小心地审视,只是草草地掠过了断墙边缘。
贝雷特立刻冲了出去,绕过墙角转到对方的身后,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回头,枪声就已经响了。
“砰”一声。
肉体上多出了血红色的缺口。
莫医生曾问过他最多梦到的是什么。
他回答是过去的事,虽然他并没有说,但她似乎已经听懂了他的话语。
毕竟她是医生啊——治疗心理疾病的医生,或许也比他人更能看透他的心绪。
这是没有来由的推测,贝雷特告诫自己,他会去猜想,却总要避免自己相信那些猜想。
轻信是致命的。
——然而这又是战场的遗产。
“这里不是战场。”莫医生说。
“嗯,我知道。”他回答。
其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点,在这里不用担心半夜被突袭,不用睡得战战兢兢,不用害怕阴影中的枪口。
可他依然无法睡得安稳。
“那,把你那的碳酸锂还给我。”
“……”
“以后只给你必要的剂量哦?你再乱吃药我可没办法拦你了。”
其实或许——并不是他以为自己仍身在战场。
只是战场一直在追随着他。
“……我知道了。”
药被收走,他坐在黑布下的黑暗中,听见抽屉拉开,药瓶掉进去,抽屉关上。
黑暗中的感官总是比较敏锐,他仰头望向上方,黑暗揉捏着他的眉角额梢。
莫医生并没有说,但在他眼中她唇角的笑容裂开成了尖锐的弧度。
他似乎听见了声音,顺着子弹的破风呼啸着:
那么,贝雷特,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明明不害怕死,那为什么不去死呢?
那些问题一直盘旋在他脑中。
他听见脚步声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但那地方在黑暗之外,就算他伸手也不可能触到。
而除那之外他没听到任何声响,连同自己的呼吸一起被压抑在日常的线下。
贝雷特仍旧蜷缩在这方寸大的黑暗之中,他压抑着自己,安静、死寂,宛如一具尸体被封锁在太平间冰冷的床上,没有人感觉得到他。
只有无数死者正站在那里向下凝视,他们的残肢断臂正一点点向下掉着血肉,那些是他们的实在之物,逐渐被消抹。
可即便这里有着如此多的死者他也不愿意离开,他一推开门外头就像有着更多的亡魂在呼唤着他,他在哪都能看到死亡的阴影。
——包括那些亡灵。
那些一心一意想要将他拖入死亡的亡灵。
可是,他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它们,想要接纳那份死地。
他活着要比他死去更艰难。
有某时某刻,他发现自己总是在害怕。
这种恐惧并没有什么来由,并非由于什么外物,纯粹出于内心的某些东西。
他发自内心地恐惧着对他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会因常人想象不到的事而颤栗恐惧,懂得握枪的手有时深深嵌入自己的身体。
很疼。
手臂上被自己掐出过血,他舔掉,锈味立刻充斥了口腔。
那种味道并不好,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犬牙撕扯开血管。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
“不记得了吗?”
“……”
不记得了。
为什么他非得去回忆那样痛苦的记忆?
“贝雷特……”
“?”
“你不相信我吗?”
“……不。”
这个问题她明明已经问过许多遍了,又或者这些是他在梦中看到的既视现象。
怎样也好。
反正无论怎么样他都会以否定来回答这个否定的疑问。
“……叩。”
木板的敲击声。
起先像是试探般的轻触,而后确信了一般再度敲击。
“叩叩。”
像在敲门。
探寻着是否有人正在这里。
……是Thorn。
他根本不用任何思量就能够得知这点。
会来这里的也只有Thorn,他一来这整个房间都像充斥着他的气息,一下子就能唤回他的神智。
可现在却不是那样的场合——
贝雷特坐在黑暗之中,咬着牙,把自己的所有气息抹消。
把自己的所有抹消。
他想起他也时常会梦到Thorn。
自从那个雨天后就他会做那样的梦,梦里的Thorn正在遥远的地方,天空中,云层上。
在那里的Thorn在说些什么,又或者是在唱些什么,贝雷特不知道,他正在遥远的地方注视着他。
也只是在注视而已,也只能够注视着而已。
就算他知道Thorn的声音在那里一定清澈透亮,如同清早的风穿过云层,天光从一侧落下来照到他的脸上,仿佛刹那就能够张开白色的羽翼。
他在天空上,贝雷特却在更深的地方,他们的距离太过遥远,甚至连声音都无法传达。
贝雷特徒劳地伸出手,白色的身影在指缝间留下了一瞬的残像。
有时侯梦境会是另外一种颜色。
梦里的他站在熟悉的战场,手里握着的枪是不知名的土枪,他还有枪用,这很好,至少他还能杀人。
所以他去了,越过残垣断壁与敌人周旋,在无数次对垒与躲避后他终于抓住了进攻的机会,在飞身的瞬间他开了枪,枪口的火花一瞬间闪过。
那个人倒在地上,他为了给对方补上(可能的)最后一枪走上前,才发觉倒在那里的正是他自己。
贝雷特愣住了,画面在下个瞬间逆转,他跪倒在地,转回头就看见了Thorn。
一直柔和的面容上一片冷然,用利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倒在地上,看着Thorn轻轻阖上他的双眼——
什么啊。
像这样的死法,对他来说真是不可思议的温柔。
……梦总与死亡有关。
他的世界与死亡息息相关。
“但是你还活着。”莫医生说,“喏……你还在这里。”
在黑暗中,她的手搭上贝雷特的肩头,碰触的感觉让他没来由地紧绷。
“你得知道你还在这里。”她说。
“什么意思?”贝雷特莫名所以。
心理医生说话有时侯总是显得格外深奥,他以往的医生也是如此,他们会看着他手腕上刀刻出的痕迹说些他或许听不懂的话语,一手把药方写下。
他想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看心理医生的,两年?还是三年?多半是两年前吧。
这两年的时光或许是他人生中最正常的时光,在这之前,他甚至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可在这之前他的世界中也没有“亡灵”。
“你现在还能看到它们吗?”莫医生问,“那些‘亡灵’。”
——它们从未离去。
他的世界一直被亡灵所逼迫。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他都会被它们追上——这样的感觉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贝雷特曾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他也曾追杀他们,也曾试着伪装出友善的面容,但到最后一切都徒劳无功。
如同他心底的“死亡”般阴魂不散。
“贝雷特。”莫医生又叫了他的名字。
他们都叫他的名字,像要帮着他确认他就在这里似的。
“你要知道。”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他能看见,她的眼睛一定在闪烁着光,“你就在这里。”
并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并没有别的什么外物。
他在这里,他也能感受他人的存在。
“存在的立证。”莫医生说,“你可以感觉到他人,他人也可以感觉到你。”
可是他无法用双眼辨认他人,亦无法用手触碰每一个人。
没有犬类敏锐的嗅觉他不可能依靠气味辨识他物,他所剩下的——
外头的声音停顿了片刻。
贝雷特并没有动,他没有改变些什么,依然那样坐在黑暗中。
“铛。”
轻声的、敲打的声响。
然而并不是来自木板上的,是金属……
声音清脆。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
“铛——”
又是一声。
声音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它们按照某种规律连成一片,从破碎零散、到成为一体。
……Thorn?
贝雷特抬头。
呼吸开始松动,他明明还在黑暗中,在这里却有了别的东西。
是Thorn。
这个名字一再在脑海中出现。
从他第一次见到Thorn到现在。
他们一起度过了多少时光?
时间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流淌,他总觉得他们相识的时间比真正的要更多。
为什么Thorn……会知道他在这里?
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就像他为什么会知道外面的就是Thorn。
——那是Thorn的旋律。
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比他更熟悉这点的人了,敲击声连绵成高低的音律,编织成了他从未曾听闻的曲子。
那是Thorn的曲子——是Thorn自己编辑的曲子。
他从来不介意这些曲子是否曾有人听见,因而最了解它们的或许就是一直聆听着它们的贝雷特。
所以他能认得。
此时此刻无比清晰地辨认了出来……Thorn在这里。
“——”
现在他或许懂了。
Thorn指尖流出的声响就是他存在的立证,他们一起去过舞会,他们一起在人群中穿梭。
就算是看不见又能如何?总有些什么能够穿越视野的局限;就算Thorn从未开口对他说过什么又能怎样?贝雷特想他听得到。
他一直都能够听到。
“……Thorn。”
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不是第一次在Thorn面前这样泪流不止,他发觉他总是会在Thorn面前有这样情感的宣泄。
因为那是Thorn。
敲击的声音由远而近。
那声音距他仅仅一个木板之隔,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隔离在了这里。
令人心焦的距离。
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碰触眼前的黑暗。
手指触摸到了木门。
鼻腔里满是木屑和轻微的霉味,现实的世界一点点在他眼前清晰。
……碰触着坚硬木门的指尖,传来了些许的温暖。
那温暖——或许并不是切实存在的吧。
他想,就像他梦见的Thorn,在高空之上,从他身边落下来的耀眼天光。
但于他来说,这就是真实。
“哗啦——”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他猛地一惊,紧接着从外头透进来的光线就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因为暗与光的交替而变得一片模糊的视野,他眨了眨眼,以此作为借口来掩饰眼里的泪水。
“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熟悉的触感在他手上写道,“贝雷特。”
……然后,写下了他的名字。
他的存在立证。
就像那场大雨后,他不知不觉就找到了Thorn。
在幻觉与过往中行走得太久他才能注意到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弥足珍贵的每个瞬间。
为此、他甚至感谢着自己的过往。
是它们将他带到了这里,是它们将他锁在了黑暗的牢笼——也正是因为它们,他才能遇到Thorn。
不管在过去、他们遇到了什么。
为了他们的现在,他都感谢这一切。
“Thorn。”
——?
“我好像……每一次都被你拯救。”
——我并没有做什么……
不,贝雷特心说,只要你在这里,一切就已经足以。
“并不是……”他轻声喃喃着,“并不是、那样。”
手掌忽地紧握住了正在他手中刻画着的手。
——?!
甚至不用看他都能知道Thorn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然而他有些顾不上了,情绪已经在黑暗中酝酿着发酵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在梦中,他永远也碰触不到的人。
“Thorn……”
他把Thorn揽进自己怀中,用尽全身力气拥抱着他。
……无论怎样亲近、都会认为是奢求的愿望。
“我……”
他在那场雨中,没有能够说出口的话语。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
整理。
隔了很久就不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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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e of Time
伊刻罗斯之时||“兔子洞像一条隧道那样笔直向前”
事情的起因大概要追溯到这天早上,当住在森林里的两个病人看到误闯入森林里的食堂大妈时,一切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但是按照标准的倒叙顺序,这个故事先从这一天的下午开始说起。
这天下午,当钟瑾宇吃完午饭躺在自己六楼的病房里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
作为一个精神病院——尤其是在像这样充满炎热而躁动的因子的午后——这家医院里居然没有比动物的叫声更大的声音。
钟瑾宇深切地感觉到了异常。
他站在窗户口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太高的楼层反而让他看不到近处的情况,钟瑾宇冷静地想了想,走出了病房。
而后他往下走——当然以他所在的楼层高度也就只有往下走了。
钟瑾宇径直来到了一楼,不远处就是他常去的游泳池,但这会儿的他并不打算去那里。
一楼的小花园里好像也没有人——
“?!”
而就在他这样想时,一个身影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扑通”一声,径直地扎进了游泳池中。
“……?”
钟瑾宇愣在原地。
刚刚的身影他有些眼熟,有些似曾相识,有些——
“瓦连京?”
有着堪比健美先生身材的【】痿患者(为了保护当事人的心情我们打个码)浮在游泳池里,吐出了一道细长的水流。
“你在做什么,瓦连京?”钟瑾宇问他。
“泡水。”
“……为什么要泡水?”
“因为我是只章鱼,我需要水。”
为什么是章鱼?
钟瑾宇发觉自己的重点不太对。
趁着他的思绪游过了大海的这个空隙瓦连京又开口了:“你不下来吗?”
“我为什么要下去?”
“你也需要水。”
“不,我可不是章鱼。”钟瑾宇回答,“我是人,而且我不会游泳。”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沉默了下来。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来说说这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了。
当死忠和Angoni正在他们的树林爱(树)巢(屋)进行例行的【因为相关法律政策,反正我不告诉你】活动时,他们听见了一个声音。
一个他们曾经听过但实际上并不熟悉的声音。
“今天的蘑菇看起来挺不错的——”
食堂大妈正提着许多蘑菇经过他们的“领地”,她有时候会离开医院亲自采购一些食材,今天大概也不例外。
不过其实平时的她是并不会经过这片森林的,可今天或许是她回来得太迟了,又或许是她想改变些什么,总而言之她经过了这片小树林。
死忠站在树上看到了她。
自从入院以来就一直住在树林里的他自然已经熟练掌握了在树枝间移动的技巧,他灵巧地跳到更前头的树枝上,倒吊着看向食堂大妈。
“我们来交换蘑菇吧。”他说。
于是就在食堂大妈愉快地行走在小树林里时,一个脑袋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
食堂大妈尖叫着昏了过去。
死忠获得道具:昏倒的食堂大妈和众多的蘑菇。
穿着和服的少年落到了树下,沉默。
“死忠?怎么了?”过了一会儿,Angoni从树丛后头钻了出来。
“我们有新鲜蘑菇可以吃了。”见到穿着女装的少年,死忠难得一见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是吗?”Angoni努力让自己的裙子从树丛的拉扯中摆脱出来,“可是就这样拿走不太好吧?”
“唔,好像的确是。”死忠想了想,“那这样好了。”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些花花绿绿的蘑菇,丢进了袋子里。
“这样就公平了。”他说。
于是这一天中午,这些花花绿绿的蘑菇被丢进了医院食堂的大锅里。
于是这一天中午,所有来食堂的病人甚至医生都吃下了这些蘑菇料理——所有的……
钟瑾宇看到一楼的源医生在办公室前头晒太阳,他走过去时对方发出了警戒的“喵”声,他用上了曲奇才面前蒙混过关。
二楼海德里希正用动物的叫声冒着乱码,不过她看起来好算是正常的所以钟瑾宇明智地绕开。
站在三楼的走廊他看见楼下穿着女装的Angoni拖着在地面蠕动的死忠到处乱跑,天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吃下那些毒蘑菇的。
而四楼……
“砰!”
门板剧烈地砸在了墙上,震动的声音让钟瑾宇的耳朵里好一会儿都回荡着激烈的回响。
“搞什么鬼。”他捂住耳朵皱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黑发的少年正慌张地回身把门关好,落了锁。
“该死,今天的饭——”少年回身,就撞上了钟瑾宇的视线。
是贝雷特。
贝雷特今天过得并不好。
露宿、淋雨加上用药过量让他从一早就开始发起了低烧,异样的体温让他一整天都无精打彩,早餐自然是被忘记了,反正他一向也不常吃。
中午时好在Thorn来了,给他带了些食堂的饭菜——
于是这些饭菜就成为了混乱的罪魁祸首。
Thorn以为自己是只狸猫,把一片叶子顶在了头上。
贝雷特被他捉弄了好一阵子,还第一次听到了Thorn的声音,这才发觉今天的饭菜有点问题。
不过那时的贝雷特——呃,因为他吃得比较少,所以幻觉还没有产生多久毒素就已经被身体代谢走了,所以他才能站在这里。
“今天的饭菜有问题。”他说。
“嗯。”钟瑾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大家不知道为什么都以为自己是动物。”
“……”贝雷特沉默了,“你呢?你觉得自己是什么?”
“我?我好好的啊。”
“你没有去食堂吃饭吗?”
“有啊?……哎,这么说来为什么我没事?”
贝雷特再一次沉默了。
“算了,这些事不重要。”钟瑾宇决定放弃询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大家解毒。”
“……我同意。”贝雷特说。
“总而言之先找找还没有其他人没有受影响的。”
“好。”
于是贝雷特加入队伍。
五楼安然无事,只有看样子是从四楼上来的肖诚医生正抱着一颗瓜子——
没错他用两手抱着瓜子啃着,腮帮鼓鼓的也不知道是把自己当成了哪种动物。
当他们靠近时他“吱”地一声跑开了,留下一地的瓜子和瓜子壳。
“……”
……天知道他是怎么吐的瓜子壳。
在五楼和六楼的间隙他们遇到了穿着白大褂的莫希尔德,有着女高中生外貌的医生正慌张地从楼上下来。
“贝雷特!”
“?莫医生?”
“你没有中毒吗?”
“……没有。”贝雷特的话语中出现了可疑的迟疑。
“但是你不躺着没关系吗?听Thorn说你发烧了。”
“没事,现在该担心的不是那个。”
“说起来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吗?”
“……?”贝雷特困惑了。
看来说毒素完全被代谢走也有点问题,但这对贝雷特来说大概不是坏事。
就像它对钟瑾宇一样。
“莫医生也没有中毒吗?”这会儿他正向莫希尔德询问。
“嗯,因为我没在食堂吃饭……结果一回来就看到家都在犯病,连医生也……”
“我觉得就算是平时这里的医生也和病人差不多……”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贝雷特?”
“不,什么都没有。”
——所以麻烦医生你放下手里装了800cc空气的针好吗?
“总之医生你有什么办法吗?”钟瑾宇及时把话题扯回了正轨。
“如果是中毒的话……之前我手里有一盒阿托品,应该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状况。”
“之前……?”
“嗯,它被Ruin抢走了。”
“……”
为什么Ruin抢这种东西啊?
但不管怎样说,莫希尔德医生加入队伍。
与此同时三人小队“阿托品夺回”任务获得。
三人明智地绕开了六楼正在犯病的Fire,反正等下只要用灭火器砸他的脑袋一切就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七楼的病人一向很少,他们顺利地来到了天台,推开门的刹那外头的风涌了进来,伴随着蓝天与青草的气息——
还有一声。
“喵?”
站在天台上银发的少女转头看向了来人,同色的眼睛里一下子就亮起了光芒。
“这个一定是幻想自己是只猫了吧倒是很好认——”
银发的少女一转身迈开脚步,径直向他们冲了过来。
“我刚刚就是因为觉得很可爱想碰她所以才被抢走了药——”
白色的长裙随着她的举动飞舞着,而最先注意到眼前状况的,是贝雷特——
“——等下,她是不是冲着我——咳唔!”
战斗反射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少女的体重就已经把他压得严严实实。
以往的贝雷特可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啊,药在那边。”
……更何况还有两个看起来根本不想顾他死活的队友。
“抱歉,贝雷特,你就先撑一会儿吧。”莫希尔德医生在最后一刻丢下了这句话。
“说是撑你叫我怎——唔,Ruin!”
用全身压制着他的少女抬起头,银灰色的眼里闪闪烁烁,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钟瑾宇和莫医生已经跑远了。
“喵?”
“可恶……不就是想被顺毛吗!”仍旧倒在地面的少年咬了咬牙,努力撑起半边身体,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银发。
Ruin露出了愉快的神情,蜷缩在了贝雷特身前。
……不过贝雷特,你是怎么知道她想被顺毛的呢?
这时候的钟瑾宇和莫医生已经找到了掉在一盘的阿托品。
它的盒子看起来被扭过,但好在并没有被拆开——一只猫怎么会懂得拆盒子呢?——所以药品完好无损。
“太好了,这样至少可以先缓解大家的症状。”莫医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嗯,那么我们赶快到楼下去吧。”
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谁?
一位医生和一位病人就这样拿着药往楼下跑。
“……啊等等,先把贝雷特……!”
终于有人想起了还在楼梯口被要求顺毛的贝雷特。
被硬塞了药的Ruin蜷在地上睡着了,她睡着的脸侧一点也看不出来方才的模样。
“呼……”终于Ruin那里脱身的贝雷特长长地舒了口气,黑色的短发有些乱,他伸手,把他们揉得更乱了,“嗯?看着我干嘛?”
“不,只是没想到你讨好猫也挺有一手?”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给大家解毒么,快走吧。”
钟瑾宇从贝雷特转过的脸侧上看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七楼安然无恙,六楼在贝雷特果断砸晕了Fire之后也平安结束。
他们在五楼花了一点时间才逮住了正在到处乱蹿的肖诚医生,四楼……
“Thorn?!”404的门被打开了。
贝雷特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我记得我明明——”他上了锁。
但是锁已经打开了,门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Thorn之前在这里吗?”莫医生紧接着跟了上来。
“嗯……”贝雷特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眼前的场景上了,“莫医生,把药给我。”
“?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Thorn。”
“别急,我们一个个——”
“不能放着Thorn一个人。”贝雷特径直打断了她的话,“我只要Thorn的份就好了。”
“但是——”
“我得去找他。”贝雷特又一次说道。
钟瑾宇和莫希尔德面面相觑,阻拦贝雷特已经没有用了,他们都意识到了这点。
“那么,药给你。”莫医生只好把药递了出去。
贝雷特接过摇后径直就走向了最近的楼道,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向下的楼梯中。
于是,贝雷特就这样脱离了队伍。
而后他们继续向下走,医院里嘈杂的声响变成了动物的鸣叫最后又回归嘈杂,像在午后的河边小憩一场,做了场梦。
梦里有许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原本熟悉的人物与场景都被梦中景色替代,又不可避免地在最后回到现实。
钟瑾宇和莫医生一起抓住了还在满医院乱跑的Angoni,女装的少女在吃下药后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尖叫了一声后迅速冲回了森林。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病人了吧?”钟瑾宇问。
莫医生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他的身上,“不,这里还有一个。”
“咦……?”
“来,鲸鱼,这是为了你好……不,其实我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为了你好……把药吃了吧。”
“等、我明明没有什么奇怪的……莫医生你放下针筒!我吃、我吃就是了!”
……而后这混乱的一天就在钟瑾宇“Noooooo作为鲸鱼我怎么能一天没有水!”并冲进泳池,最后被瓦连京打捞上岸中结束了。
医院里的大家在经过进一步的治疗后也逐渐恢复了健康……
只有一个后话。
这天去找Thorn的贝雷特和Thorn本人一直到第二天都还没有回来,又是一天午餐时间,莫希尔德医生和源瑾瑜医生在餐厅里讨论起了这件事。
“或许他们是掉进了兔子洞里吧?”莫医生说。
“什么意思?”小源医生对她的话迷惑不解。
“不……没有什么。”莫医生笑笑说道。
难得来食堂吃一次饭的她默默地将今天的炒蘑菇送进了嘴里。
……队长不是说好明年才放闪光弹吗……
BX小天使对不起……破坏了队形【鞠躬
圣诞节发个糖wwwwwwwwwww牵手糖wwww
顺便BX我是来破坏你占板的队形的【x
玩一玩私服
迷之女子力【X
一不注意贝雷特比Thorn矮太多了【【【
而且Thorn同手同脚了?!
介于为了赶上节日【?我已经被宿管老师查水表了就这样吧
顺便吐槽一句【】巴克的圣诞薄荷朱古力真tm难喝【【
换个立绘除除草!
其实贝雷特的立绘画得太难看是我一直以来的心病【X
用的是雏菊和香槟玫瑰的花语
“不言说的感情”
“没有你的我是一只迷失航线的船”
香槟玫瑰的没找到英文所以是自己翻的【土下座
******2p高能请自备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