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如果这个处处不对劲的女人是祝三礼，那学校那个难不成是沈唯一？
祝三礼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暴露了一切，她把新的温水递给了墨百川，又坐回了单人沙发里。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想的起来的尽量告诉你们。”
苍青梧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你跟我们回一趟南临一中。”他意外于水居然没问题。
祝三礼原本佝偻的背一下挺直了，眼睛里的恐惧快要溢出来：“不！我不能回去！”
可惜她的意见不太重要，苍青梧喝了她的水，已经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他捏出一张符纸，扔进了那杯水里。
祝三礼的视线变的模糊，听不见，也发不出声音。——她被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纸人。
苍青梧把她捡起来，随手放进了兜里：“走吧，回去了。”他伸手在时长卿耳朵上捏了一下，解了咒。
时长卿没试过开口说话，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下了禁言咒，他回头瞪了苍青梧一眼：“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没什么，今天挺乖的。”
墨百川走在最后看的一清二楚，只觉得时长卿大概要一百年才会开窍。
好在回学校是坐票，三连座。墨百川坐在靠窗的位置，苍青梧坐最外面，时长卿歪头靠着他补觉。
墨百川皱眉看着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心头的疑云挥之不去。
冒充祝三礼的沈唯一，奇怪的周正文，苍老的祝三礼。她只能期望于这次回去，能把凌乱的线索串在一起。
回去正好是第四节课的下课时间，他们逆着走读生的人流混进了学校。
午饭在高铁上已经吃过了，三人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去了旧校区。
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快的办法不就是两个当事人对峙吗？
杂物间里，苍青梧把纸人放了出来。小纸人抽条一般的长高变厚，最后变成活生生的祝三礼。
只一眼，三个人就都楞住了。
祝三礼头发短了，垂在肩上，皮肤白了很多，脸上的皱纹消失不见，穿着南临十年前的旧校服。
和档案照片上的沈唯一，一模一样。
她一副没缓过神的样子，低头看见自己没有老茧，纤细葱白的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地蹲下开始尖叫。
苍青梧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强行让她抬起了脸。眼神涣散，恐惧和惊慌构成了这时候的她。
“跟我们玩一遍四角游戏。”
“不…我不能…求求你……”
“祝三礼，你没得选。”
四角游戏还是开始了，祝三礼站在了以前纸人的位置。当时长卿摸到沈唯一的肩膀时，他已经木然了。
“啪，啪，啪。”还是三声拍手。沈唯一没有说自己是谁，她声音带着雀跃：“你们把她带来了呀！”
祝三礼听到她的声音，不自觉的抖了几下。
苍青梧睁开眼睛，冷冷的盯着沈唯一：“沈唯一，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沈唯一嘟嘟嘴，很不满他的态度，但还是坐到了桌子上，开始慢悠悠的讲故事。
还是五个女生晚上在教学楼玩笔仙的故事，接下来，他们听到了不一样版本。
“第四个女生死掉的时候，我意识到接下来就是我了。这个时候，周老师找到了我。”
“他问我，你想死吗？我当然不想！他告诉我，如果找到一个人跟我换命，我就不用死了。”
“可我没想到他跟祝三礼是一伙的！他们合起伙来骗我！为了顶替我光明灿烂的人生！”
“哈哈哈……可是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那一年，刚好那一年，高考为了防止有人利用鬼怪作弊，增加了一道安检门。”
“祝三礼用着我的身体，她过不去那道门！我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们没想到我没死透，就在我的尸体旁边说的呀……”
“所以我求求你们了，虽然我的出发点是坏的，但我也是个被骗的可怜人，你们行行好，让我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我只想杀了周正文那个骗子！”
墨百川打断她：“什么叫顶替你的人生？就算他住进了你的身体里，参加高考的也是他本人，你前后矛盾了。”
“你们不知道吧，我虽然是个孤儿，但是有爸妈留下来的一大笔遗产。祝三礼家里不仅穷，还有一个病怏怏的老太婆。”
——“想要我的人生，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苍青梧看向缩在角落里的祝三礼，又看向坐在桌子上晃腿的沈唯一：“你要怎么回自己的身体里？”
沈唯一笑眯眯的说：“笔仙啊，只要她跟我玩一局笔仙就好了。”
祝三礼魂不守舍，沈唯一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但在沈唯一看不见的地方，祝三礼的背后，贴着一张傀儡符。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笔缓慢的动了起来，沈唯一见状大喜，正欲开口，却听见墨百川冷冷的一声：“苍青梧。”
坐在桌边的瘦弱少女在一瞬间变成了高大的青年。他抬手，死死的握住了笔，不让它再动。
沈唯一愣了两秒，就在这时候，墨百川又说了一句话：“笔仙笔仙，你是怎么死的。”
狂风大作，窗户碎裂，时间回溯。
——“墨鱼，明天晚上旧校区有个试胆大会你去不去？”
又是这句话，墨百川听的都烦了：“沈唯一，不要再装了。”
沈唯一惊奇的诶了一声：“你们进来啦？我猜猜哦，这是第几个循环？第四个还是第五个？”
墨百川把笔啪的一甩：“你不比我们清楚多了？”
沈唯一嘟嘟嘴：“我没有记忆哦，你快告诉我嘛——”
“第三个。”
“诶？你们比我想的聪明的多呢！然后呢，上个循环你们做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把祝三礼带回来？”
“带回来了，你说了一堆狗屁不通的鬼话来骗我们，想要回到她的身体里去。”
“什么嘛，我不可能说谎啦，而且那本来就是我的身体！”沈唯一说话还是甜甜的，像在撒娇。
墨百川不想再听一遍她的受害者言论，直截了当的开口。
“首先，周正文没有骗你，他是真的想要给你换命，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阴差阳错，你到了祝三礼的身体里，并被他们两个联手杀死。”
“没有人想顶替你的人生，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那四个被你杀死的女生，在笔仙之前，还玩了四角游戏，把你召唤了出来。”
“你一开始不知道自己是鬼，所以答应了周正文。但因为那道安检门，周正文功亏一篑，可是他仍然觉得祝三礼就是你。”
“就算你一开始不知道，第二次‘死’的时候总该想起来了吧？你不是人，你不会死。”
沈唯一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了？”
“别说废话，我要听真相。”
沈唯一叹口气：“听了又有什么用呢？在这个循环里，我就是神。算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不过听完了，你也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哦。”
“我从四角游戏里出来的时候，只知道自己是高三七班的沈唯一。”
“周正文找到我的时候，我是真以为自己会死。他告诉我，选一个人，把他的头发烧成灰吃掉，再诱导他亲口说出想跟我交换命运。”
“我是这么做了，但祝三礼也是。”
“大概周正文跟我谈话的时候她听到了，在我诱导他的时候，她也在哄骗我。”
——时间回到十年前。
沈唯一拨弄着垂在肩膀上的头发，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三礼，你说我要是你该有多好。”
祝三礼写字的笔顿住：“有什么好的呀，我还羡慕你呢，成绩那么好。”
“哪里！是我羡慕你才对，长的漂亮，性格也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你。诶，你说如果能选的话，我们要不要交换试试？”
“……可以啊，你愿意跟我换吗？”
“说什么呢，我当然愿意啊！”
第二天一睁眼，沈唯一却出现在了祝三礼的身体里。
“我当时吓坏了，以为周正文和祝三礼合起伙来骗我，这点我没说谎，在恢复记忆以前，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我才知道，一换命二换魂，我们各换了一遍命，所以灵魂出现在了对方的身体里。”
醒来的沈唯一大怒，一路追着祝三礼的背影进了教学楼旁边的树林里——却看到了早就等着她的周正文。
“这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把祝三礼提前杀了，终止这场因为笔仙而起的闹剧。”
铁锹一下下落在沈唯一的头上，她被活生生打死，并就地掩埋。
“我死的那一刻才全想起来，我不是什么沈唯一，我是一个被四角游戏招来的孤魂野鬼。”
周正文遗憾的告诉祝三礼，虽然她活下来了，但是没有办法参加高考，会被安检门发现的。但是没关系，作为他最优秀的学生，他会帮她办理退学。
“周正文那个蠢货，被我捏造的记忆骗了一遍就算了，还能被祝三礼骗第二遍。所以我真的没说过谎，也不可能说谎。”
沈唯一拍拍手：“我的故事结束了，现在该你告诉我是怎么猜出来的了。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吧？只要我没有夺回自己的身体杀死周正文，这个循环就永远不会结束。”
墨百川没想到她的完全受害者言论居然是真的，默了默还是开口。
“第一点，也是最明显的一点，祝三礼没有抛弃她的奶奶，她退学后带着她的奶奶一起去了隔壁市。”
沈唯一是真的惊讶了，她大概不能理解人类对至亲的感情：“然后呢？”
“第二点，当年那四个女生没有送走笔仙，窗户开着，被吹到角落的纸上有字迹，但这种游戏结束后，用品都是要销毁的。”
“还有吗还有吗？”
“第三点，第一个循环问笔仙，也就是你的时候，她说她没有遗憾。但第二个循环，我问你，你冒用了祝三礼的愿望。”
“是我的疏忽，还有吗？快点说完吧，我迫不及待地想杀你了。”
“最后一点，所谓的沈唯一是退学，那档案室为什么会有她的档案？说明有人，或鬼想把它藏起来，你说对吗？”
沈唯一不再笑了，她的声音阴森森的：“啊……你真的很聪明，确实，那是我存在的依据，但是那又怎么样？你现在又不能去毁了它。”
墨百川哼笑一声：“你以为我的朋友是吃白饭的吗？”
天大的笑话，不然她在这里说这么多哄一个鬼玩干什么？
沈唯一愣住，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手化成爪，向墨百川抓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随着档案的撕毁，她就像纸屑一样，飘飘然地碎开了。
后面墨百川说到这里，时长卿后怕的拍了拍心口：“幸好我们提前翻过档案，一下就找到了，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苍青梧坐在一边跟灵异局的人对接，毕竟这么大的事也不能全靠他们三个高中生，周正文的处理和怎么安置祝三礼的灵魂也是个问题。
沈唯一死后她的身体也烟消云散，灵体形态的祝三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谢谢他们救了自己。
幸好这姑娘没有第二个循环的记忆，不知道自己被强拐来当工具人。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墨百川只希望在高考前，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该死的苍青梧，还她平淡人生！
墨百川悚然的看着祝三礼，身上在一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
祝三礼看她表情不对，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啦？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可不是见了鬼，墨百川强装镇定，状似不经意：“我就不去了。对了三礼，你有什么愿望吗？”
祝三礼诶了一声：“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想想哦…应该没什么吧？我就想好好参加高考，去一个我喜欢的城市生活。”
墨百川又随便扯了几句，见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就准备走了。
这会儿是晚修时间，教室里没什么人，墨百川出门时鬼使神差回了下头，只看见惨白的灯光下，祝三礼静静的看着她。
祝三礼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声音，墨百川只能辨认出来是三个字。见她回头，一下笑了，伸出手快速的挥了挥。
墨百川现在一点看不得她笑，立马转身走了。还有十分钟上晚自习，得先找到另外两个人。
旧校区，楼下。
时长卿和苍青梧刚从里面出来，迎面撞上急匆匆的墨百川。三个人对视一眼，苍青梧先开了口。
“晚自习我来解决，先去档案室看看祝三礼到底是什么东西。”
时长卿酸溜溜的：“会长权利是大哈。”苍青梧目光扫过去，他立马改口：“哈哈哈幸好有你。”
墨百川一边走一边问：“为什么你们两个在这里？”
时长卿跟在苍青梧后面，回头看她：“不知道，眼睛一睁一闭你和三礼就不见了，一看时间，我靠，回溯了！”
墨百川想不明白：“我跟三礼在教室，她说了跟那天一模一样的话，我尝试问了点话，没什么收获。”
到地方了，苍青梧袖子里滑出来一把钥匙，低头开门：“连人都不是，还要这么喊吗。”
两人谁都没说话，幸好苍青梧是那种不在意有没有回应的人。
他们先翻了高三七班的档案，果然，没有祝三礼。再然后是十年前，保险起见，他们翻了整个年级的档案。
墨百川让他们留意一下姓沈的女生，出于直觉，她不觉得这一点上祝三礼撒了谎。
直到最后一个班级，也没有发现祝三礼和姓沈的女生。这个班级，就是十年前的高三七班。
好在没有查无此人，祝三礼的档案安静的躺在最后一个。
时长卿翻来覆去的看那张纸，看不出个所以然。苍青梧刚把其他的档案放回原位，只斜了一眼就说：“厚度不对。”
墨百川顺手夺走，指尖一捻，一张薄的多的档案翘起一个边。上面的字迹颜色浅淡，难以辨认，好在名字跟褪色的照片还算清楚。
姓名：沈唯一 性别：女
班主任签字：周正文
苍青梧略微思索了一下：“这个周正文，还在高一任教。”
墨百川点点头：“明天去问问，现在赶紧回去，晚自习要结束了。”
时长卿冷不丁开口：“档案都是按首字母顺序排的，为什么沈唯一的会在祝三礼后面？”
“有人想藏起来？不对吧，那为什么不直接拿走？”墨百川专心致志的在扣沈唯一的照片，顺嘴回了一句。
该死的，照片好像跟纸长在了一起一样，怎么都扣不下来。
见状，苍青梧拿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出来，压平，拉伸，直到和一寸照差不多大。
然后墨百川眼睁睁看着战斗了好几分钟的照片缓慢变黑，而苍青梧手上的不明物体却渐渐有了人像。
时长卿吹了个口哨：“哟，这又是啥好东西？”
“置换物，我见过的东西能用它置换24h。”苍青梧把照片放进口袋，示意他们赶紧走。
时长卿刨根究底，不耻下问：“那原来的东西呢？别人眼里长的一样吗？不一样的话被发现怎么办？”
苍青梧脚步一顿，正欲说些什么，走廊尽头却传来一声怒吼：“你们是哪个班的？不上晚自习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你们偷了档案室的钥匙？！”
苍青梧未出口的话只变成了简短的一个字：“跑。”并在激情逃窜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甩掉了巡查老师。
时长卿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直喘：“苍青梧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苍青梧难得理亏，不吭声。
墨百川歇够了从地上站起来，趁着眼睛发黑顺势翻了个白眼：“明天早自习去找那个什么周正文，打听一下沈唯一现在住哪，我们得去拜访拜访。”
高一年级组办公室。
周正文眯着眼睛看那张小小的照片。少女留着齐肩短发，刘海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小沈呀，我记得呢！她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最有希望上重本的好苗子。”
三个人一起太招摇，办公室里只有苍青梧，他没什么情绪的问：“她后来不是转学了吗。”
“对的呀，真是可怜哟，遇到那种事情，谁不害怕呀？我们旧校区不就是因为怪事太多了才废弃的吗？”
“嗯，那您知道她后来转去哪里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嘞，我就知道在临市。怎么啦，你问这些干什么呀？你们高三咯，心思要放在学习上面……”
苍青梧没有尊师重道的意识，尊称已经是全部。他开口打断周正文的鸡汤：“不打扰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也没等周正文回答，转身就开门走了，还顺便挡住了蹲在门口偷听的两个人。
墨百川透过门框的缝隙，看见了周正文镜片后面冷漠的眼睛。
——这个人有问题。
但她没立刻告诉苍青梧和时长卿，可能又是因为那奇怪的直觉。
苍青梧光明正大拿出了手机，给灵异局发了消息，让他们查沈唯一现在的住址。
路过的同学老师都视而不见，只有墨百川和时长卿还有高中生独有的手机PTSD，紧张的要死。
灵异局对于大少爷的消息回复的很快，地址就在临市，一个离高铁站很近的老城区。
苍青梧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抬头跟他们说：“走吧，高铁票订好了，还有半个小时发车。”
他翻档案的时候记了他们两个的身份证，这时候正好用上。
另外两人无力吐槽，这么点时间，回去批假条再出校门根本不够用好吗！
最后三个人从食堂进货的小门翻了出去，灵异局的车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合着苍青梧根本没想过请假走流程！
两个小时后，他们到了老城区一栋破旧的楼下。
时长卿走一路骂一路：“你什么意思你定个站票？！叫灵异局的车送过来不行吗非要整这死出？！”
苍青梧走在最后，手上确认了刚刚的出租车订单：“第一，临时定票能买到就不错了。第二，灵异局有固定的管辖范围，没有审批不能跨区执法。”
时长卿还是不爽：“不能晚点来？非得现在？”
闻言墨百川利落的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突然又回到昨天晚上？”
苍青梧把手机揣回口袋：“不一定。但是沈唯一只有上午在家，她的工作时间是下午和晚上。”
时长卿一手捂着后脑勺，一边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暗黄色的脸上皱纹丛生。
她只开了一条缝，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们三个，谨慎的了开口，嗓音有种长年不说话的沙哑。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墨百川扬起一个笑容，看起来很亲和：“我们找沈唯一沈女士，请问她是住在这里吗？”
女人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就是，你们进来吧。”
时长卿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去，沈唯一今年最多三十岁，里面的女人看上去最少也有四十岁了！
苍青梧在后面轻轻推了他一下，让他赶紧进，同时弯腰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之后不要说话。”
时长卿感觉耳朵麻麻的，下意识躲开他走了进去。心里想，苍青梧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他们进去之后，坐在了客厅中间的长沙发上，沈唯一去厨房给他们到水了，暂时不在。
墨百川打量着这间屋子，其实只是楼外面旧，里面被收拾得很干净，带有一股温馨的生活气。
只是屋子在一楼，采光不太好，阳台上又挂满了衣物，整个客厅都灰蒙蒙的。
沈唯一端了三个玻璃杯过来，里面的水温正好，不冷也不烫。
墨百川把杯子捧在手里，时长卿毫无防备的喝了一口，苍青梧直接碰都不碰。
沈唯一也没有装傻充愣，直截了当的开口：“你们是为了十年前那件事来的吧。”
是肯定语气。
苍青梧点点头：“是的，我想问问你这个当事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唯一没有推辞，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开始娓娓道来。
前面的事情跟时长卿当时说的大差不差，无非就是五个女生高三压力大找刺激，去晚上的教学楼玩笔仙，结果接二连三离奇死去的故事。
重点在于他们死后的事情。
“我真的很害怕，所以我退学了，跟奶奶来到了这里生活，可是没两年，奶奶也去世了。”
苍青梧挑眉：“你不是转学吗，怎么成退学了。”
“我没法参加高考，我考不出来的……”然后沈唯一跟陷入了什么噩梦一样，不停地重复，考不出来的，她考不出来的。
墨百川打断她的自言自语：“沈唯一，你有什么愿望吗？”
沈唯一抬头，浑浊的双眼好像突然明亮了一瞬：“我能有什么呀……我就想好好参加高考，去一个我喜欢的城市生活。”
这句话太不合时宜，也太奇怪了，一个退学十年的人，愿望竟然是参加高考？
墨百川猛的抬起头！
一模一样，祝三礼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沈唯一好像又陷入了回忆，不停地小声嘟囔着什么，趁这个时候，墨百川轻声开口。
“三礼，我的水凉了，你可以帮我换一杯吗？”
沈唯一啊了一声，然后说：“好的，我去给你换一杯。”
女人瘦弱的身体站起来，接过杯子，脚步虚浮的走向厨房。
时长卿傻眼了，如果这个女人是祝三礼，那学校里那个又是谁？！
“墨鱼，明天晚上旧校区有个试胆大会你去不去？”
这是墨百川的同桌问的，明明是一个可爱甚至有点腼腆的女生，对于这种带有一定恐怖色彩的活动却格外感兴趣。
墨百川没一口回绝，手下做的题没停：“还有谁知道？”
同桌，也就是祝三礼，俏皮的眨眨眼睛：“除了老班都知道了。”
墨百川手一抖，在试卷上留下一截划痕：“……你真是好样的。”
这个世界是明确有灵异事件存在的，只是普通人接触不到。一般在鬼怪惹出事端前，会有专人处理掉。
好消息：南临有专人，就是她的同班同学，苍青梧。
坏消息：苍青梧的室友时长卿，是一个爱凑热闹，并且只是呼吸就会招鬼的倒霉蛋。
更坏的消息：他们三个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时长卿知道有这个热闹一定会去凑，又一定会拉上苍青梧和她。——被鬼追着杀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结局。
苍青梧倒是有能耐解决，但是他动手从来不懂得避着普通人，她和时长卿就是在一次意外里被迫牵扯进来的。
高三七班除了他们整整43个人，都卷进这个怪力乱神的真实世界还得了？
墨百川下了晚自习就向老班举报了这次试胆大会，但隔天晚上猫在树丛里躲避巡查老师的时候，还是觉得很荒谬。
时长卿疯子来的吗，鬼不去找他都算好的了，他还要主动去找鬼？
苍青梧拿室友打窝也是有一套，大哥不说二哥。
时长卿看她发呆，忙把人往阴影里拽：“姐，我喊你姐行了吗，你这个时候发什么呆？被抓到我们三个都完蛋！”
他说完抬头看了看藏都不藏的苍青梧，绝望的闭上眼：“好吧只有我们两个。”
手电筒的灯扫过靠在树上的苍青梧，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划了过去。
时长卿咬牙切齿：“这个死木头什么好东西都自己用！一点都不管我们的死活！”
墨百川冷漠道：“其一，饵料跟挂件没有人权。其二，是谁非要来并扬言不来死给我们看。”
饵料无话可说。正好苍青梧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传来：“老师走了，进去吧。”
时长卿立马弹起来拍打身上的树叶草屑：“走走走快走快走。”
进了破旧的教学楼，时长卿开始讲那个夭折的试胆大会的起因。
“大概十年前，有五个学姐在这栋楼顶楼的杂物间玩了笔仙，但是几个月内，有四个人都死了。”
“有跳楼的，溺水的，上吊的，猝死的。”
“但诡异的是，跳楼的是从二楼跳下去当场死亡。溺亡的是在很浅洗脸池里。上吊的绳子根本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猝死的没有家族心脏病史，甚至很健康。”
墨百川被走路扬起的灰尘呛的直咳嗽：“咳咳，还有一个人呢？”
时长卿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不知道，好像是转学了？”
苍青梧比他们两个都要高，没受什么影响：“你上哪知道的这么多？”
时长卿不明所以：“三礼啊，她知道的全跟我说了。”
苍青梧冷笑一声：“你跟她很熟？”叫这么亲热。
时长卿还真思考了一下：“还好吧，你喜欢她？”
这次连冷笑都没有了，苍青梧抬手开了杂物间的门。没有预想中扑面而来的灰尘，里面除了有点乱，甚至挺干净的。
……干净的像，十年前这里没有废弃一样。
如果说墨百川原本只是有点怀疑这里有问题，那现在基本就可以确定了。她问时长卿：“知道那个没死的叫什么吗？”
时长卿被他们两个堵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我就知道姓沈，三礼一直在说那四个人死的有多诡异，其他都一笔带过了。”
墨百川给他让了半边，让他得以看见里面的情况：“我有一个问题，笔仙两个人就够了，他们五个人，笔握的下吗？”
苍青梧看着里面如十年前一样的场景，明明站的很近，声音却像隔了很远：“说明他们不止玩了笔仙。”
杂物间不大，中间杂乱的放了几张桌子，上面还有他们留下的没用完的纸笔。窗子是开着的，风吹进来，几张纸飘飘然落在地上。
桌子只在中间，四周都是空的。
墨百川接话：“他们至少还玩了四角游戏，旁边被清出来了。”
时长卿没懂：“四角游戏也是四个人啊，他们五个怎么玩？”
墨百川声音有点干涩的说：“所以，他们有一个，不是人。”
时长卿就是猪也要反应过来了，他们来的时候是四个人没错，玩过四角之后加上鬼不就五个了？
四个人都死了，最可疑的就是那个姓沈的学姐。
时长卿声音都有点抖了：“我草啊……”
苍青梧把两个人拎进来：“不是非要来？正好我们也玩一遍。”
墨百川冤死了，时长卿及时开口：“我们只有三个人，不够……”
苍青梧甩了张符，转眼一个细条条的纸人颤颤巍巍从地上站了起来。甚至还嫌不够，冷冰冰补了一句：“要多少有多少。”
没办法，他们只能分别站在了房间四个角，顺序是墨百川，纸人，苍青梧，时长卿。
从墨百川开始，她闭上眼摸着墙向另一个方向走，摸到了纸人薄薄的肩膀，她轻声开口：“我是墨百川。”
纸人听到后，也开始歪歪扭扭的向另一边走，它抬手，摸到了苍青梧的背：“我是…纸…人……”
苍青梧倒是轻松，两步走过去，拍了拍时长卿的头：“我是苍青梧。”
时长卿快不行了，为什么最危险的位置是他来？！他摸着墙，一步并做四步往前走，咬咬牙一伸手，摸到了少女薄薄的肩。
——“我我我是时时时长卿！”
“啪，啪，啪。”三声拍手，这是他们约定的结束信号。少女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只是在时长卿的衬托下，稳重多了：“我是祝三礼。”
游戏结束，纸人在完成任务后就自燃了，现在仍然是四个“人”。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焦味，祝三礼疑惑的接受同伴的盘问。
“我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啊？熄灯之后我和墨鱼从宿舍翻出来找你们汇合，在南边的林子里躲巡查老师，再然后就进教学楼开始玩游戏了。”
墨百川把时长卿往后面藏：“我们今天过来干嘛来着？”
祝三礼歪着头：“试胆大会啊，因为被举报了所以只有我们四个来了。”
时长卿冒出半个脑袋：“你你你是人是鬼！”
祝三礼眨眨眼：“你在说什么啊？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把笔仙玩了各回各家吧。”
这谁敢玩？！苍青梧敢。
他点点头：“正好纸笔都有现成的，我们两个来，开始吧。”祝三礼嗯嗯两声，跟了过去。
时长卿和墨百川都傻眼了，两个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悄咪咪躲到一边。
时长卿恨不得钻到地里：“我草，不是姓沈吗？怎么来的是三礼？？？”
墨百川比他好点：“鬼话也信，你真厉害。”
另一边，两个人已经准备好了，握住笔开始念词：“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苍青梧声音偏冷，熟悉的嗓音让另外两人放松了一点，得以专心看桌子中央的纸笔。
只见被两只手握住的笔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成功了。
苍青梧没什么反应，还有心情聊天：“你先我先？”
祝三礼好像被吓到的一样，咽了口口水：“你先问吧。”
苍青梧点点头：“笔仙笔仙，你有什么遗憾吗。”
笔沉思了一会，在26个字母里圈了M和Y。
没有，没有遗憾？
时长卿和墨百川还在想，为什么没有遗憾会被笔仙仪式请过来，却听见祝三礼甜美中裹挟着恶意的一句话冒出来。
“笔仙笔仙，你是怎么死的呀？”
三个人瞳孔骤缩，忽然狂风大作，窗子砰一声碎了！
墨百川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在教室里，耳边传来一句：“墨鱼，明天晚上旧校区有个试胆大会你去不去？”
她回头，看见祝三礼甜甜的笑。
秋末，时长卿苍青梧因为意见不合在无悔崖打了一架，没人记得因为什么，只知道是极小的一件事。
到底只是小事，两人都留着手，故而时间拉的极长，难分胜负。雪在这时候飘下，轻飘飘落了满身。
后来时长卿才知道，这是无悔崖最后一个秋，他遗憾于没能在离开时看一看满山的青枫。
当下，时长卿拽着苍青梧倒在了雪地里，苍青梧的扶桑剑插在他颈侧，他袖中的匕首抵着苍青梧的心口。
他们打了个平手。
苍青梧跪坐在他身上，一手撑着剑，一手掰过他的脸，检查刚刚剑气划的口子。
时长卿安静的让他摆弄，透过他不耐烦的眼睛，看到了里面的担忧。他把脸转过去，闷在苍青梧手心里笑。
就在刚刚，他确认了一件事——苍青梧喜欢他。
不太巧，他也喜欢苍青梧。
时长卿笑的莫名其妙，苍青梧只当他是鬼上身。这鬼笑够了，脸还窝在他手里。
他说：“苍青梧，青梧青梧，你可真是块木头。”——木头被鬼气走了。
时长卿一个人躺在雪里，偏头吐出一口卡在嗓子里的血。
很奇怪，这两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孱弱，以前能压着那块木头打，如今竟然落了下风。
他不太在意，只当是师弟进步大，心里还在不着调的想：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挺好的，苍青梧也喜欢他，他们可以结为道侣，一起飞升，至少今生今世不分离。
青云大比结束后，就问问苍青梧的意见吧。
——直到玉佩碎前的那一刻，他都在想该怎么跟苍青梧开口。
他总说苍青梧是块木头，可他自己也是个胆小鬼。小心翼翼的暗恋了几十年，如果没有那一场雪，他大概到死都不会开口。
其实当时的情景时长卿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周身灵气尽散后，众人震惊的一张张脸。
他们说他心术不正，走了歪门邪道。说他明明一届凡人，却凭一块来路不明的玉佩装了那么多年的天之骄子。
其中最甚者就是当日的对手，他觉得自己处处被一个骗子压了一头很没面子，于是开始大肆宣扬，力求传遍整个修仙界。
但那时他分明是想毁了时长卿的贴身之物以求让他分心，方便偷袭。
时长卿只觉得可笑，真是好大一个秘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墨百川力排众议，将他先安置在了无悔崖，对外宣称查明真相。
哪里有什么真相？从他母亲消失，到被墨百川从人间捡走，再到现在，一百多年，玉佩从未离身。
这只是他母亲留下的最后念想，竟然成了欺骗整个修仙界的一桩丑闻。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孱弱，因为凡人的身体，一百多年早该油尽灯枯。
墨百川在重压下，不得不对外宣称时长卿自裁，实则偷偷把他送回了人间。
时长卿只在分别时见了苍青梧最后一面，他只是淡淡的一声师兄，什么都没说，却成了时长卿往后一生的梦魇。
死木头，至此一别，此生难见。
三个当事人谁都没说，但心里都清楚，这是送时长卿回故乡，等死。
他的寿命，最多只剩下一年了。
——但他没死。时长卿自觉该死的不是他，所以他吊着一口气，不肯听天命。
他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查母亲失踪的真相，查玉佩的来历，寻求重新修炼的方法。
然后他发现，如果他不曾去到修仙界，那块玉佩到他死都只会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他恨，如果不是那块玉佩，他不会走上这样的人生。可是他又恨无可恨，如果不是那块玉佩，他永远不会遇到苍青梧。
原来，终究是难两全。
时长卿在人间的角落找到了一种邪术，自断筋脉，修炼神识，然后夺舍修仙者，得到灵根。
他掐头去尾，只修炼神识，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提剑杀回了修仙界。
此行是为了斩断尘缘，当年折辱他的人，于他有愧，该杀。
——但还有一个人，于他有情。时长卿没有处理，只当看不见尾指的红线。
他快飞升了，能看见很多因果。
时长卿不可能一直装看不见，最后一个人杀完，他原地就要飞升。
雷劫过去，天门已开，却迟迟不肯降下天梯。
他回头，在尸山血海的对面，看见了苍青梧。
如今的正道魁首，天下第一人，也是他的梦魇。
他是来阻止他飞升的。
时长卿转过身，冷声说：“再进一步，死。”
苍青梧只能隔着很远看那道消瘦的背影，心里说，他过的不好。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时长卿挥剑，斩断了自己的尾指。
至此，天门大开，时长卿飞升。
天地间部分灵气都涌向了时长卿，但这么多至纯至厚的灵力，他只做了一件事。
——抬手劈向了天门后现形的天道。
天道破碎，万物同悲。
天道新生，悲转而喜。
从此世间再无时长卿，只余天道——无述。
当年苍青梧给他取这个字时，他觉得寓意不好，从未用过。现在，时长卿成了修仙界的禁词，无述反而成了他的代称。
无从称道，无可描述。
那一年，被称为仙历元年。
苍青梧失魂落魄的带着那一截断指回了仙门。天道变更，举世皆惊，没有人在意他的“天道遗物”。
等所有人终于从兵荒马乱中走出来，苍青梧已经在无悔崖闭关两年了。
同年，灵气开始枯竭，墨百川以身殉道，自散于天地间。
隔年，魔族开始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同年，苍青梧出关，统领修仙界抵抗魔族。
仙历百年，苍青梧修为再也压制不住，飞升。
只有他自己知道，修为动荡，是因为看见了一个神似故人的，魔族。
他其实不太想飞升，一方面是放不下一团乱修仙界，一方面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无述。
幸好无述并没有出来迎接他飞升，他得以在仙界做一个普通的仙君。
修仙界短暂的群龙无首后也步入了正轨，原来的三宗六派变为五宗九派十二门，团结一心暂时封印了魔族。
只是整整一千年，再无一人飞升。
无述在下一盘大棋，苍青梧隐隐这么觉得。——然后他发现了镜池。
碎掉的玉佩被无述做成了一朵双生莲，一个仙气环绕，一个魔气缠身。
修仙界和魔界的命运，就缠绕在这朵双生莲上，一旦失衡，另一方就会开始争抢。
魔族不是被封印，而是回到了他们的地盘开始休养生息。
苍青梧好像突然明白了无述想做什么，双生莲无法在镜池中决出胜负，但转世成人可以。
于是他“失手”打翻了镜池，双生莲入了轮回。他顺理成章被洗去记忆，贬入下界。
离开前，苍青梧看见了一个青年的虚影，但他不认识那是谁，只知道第一眼就开始难过。
很奇怪，那个人没有左手的尾指，他脖子上却挂着一节指骨。
没有时间让他细想了，苍青梧在催促声中转身跳进了轮回台。
无述确实在算计着什么，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让苍青梧入局，可他自己走了进去。
孤独忍受了千年的思念决堤，他只是出来看他一眼。
只一眼，那个陌生但哀伤的眼神，覆盖了多年前的一声师兄，成了他新的梦魇。
——至此，故事拉开序幕。
【无述视角】
一百年，我看着苍青梧轮回数次，功过相抵，转世为修仙者。
三百年，苍青梧找到了转世的墨百川，并收为弟子。
九百年，莲花终于转世了。
九百一十四年，苍青梧收仙莲花为关门弟子，我为仙莲花择了苍生道。
九百二十六年，苍青梧飞升，仙莲花反抗我的培养，同年双双身死。
九百二十九年，仙莲花没死，她要杀我。
但她先让墨百川杀了苍青梧，我以为他会反抗，可是没有。
仙莲花告诉我，苍青梧的遗言是：愿来世再不相见。
我不信，但心里却已经溃不成军。苍生信仰她供奉她，将她捧到了与我相同的高度，她拿着我当初遗落人间的剑，向我斩来。
我只能从容赴死。碎成千百万片前，我回想了整个堪称荒诞的人生。
——苍青梧，无论修仙界还是人间都对不起我，但我唯独对不起你。
你的愿望，我同意了，愿来世再不相见。
同时，无悔崖下了两千年的雪停了。但当初那满山的青枫，早已经枯萎了。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不做天道无述了，我只做你的时长卿。
可惜没如果。
我即将消散于天地间，最后一丝力量，让无悔崖的雪重新下了起来。
这里还是下雪比较好看，虽然没有一片雪花，是当初落在你眼睫上的那一朵。
好吧，其实无悔崖早就不叫无悔崖了，苍青梧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它改了名字，现在叫无秋峰。
我本想此生无悔，但走到最后，还是后悔了。
对不起，苍青梧，我后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