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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坑,想起来就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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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宗老牌八宝粥

    正宗老牌八宝粥

    2015/01/31

    我叫鸟居无界,是国中三年生。我的名字很奇怪吧,哈哈。什么?连学校也要问?好吧,临水中学三年A班。是想问关于佐伯薰的事情吧? 

     

    她是在...我想想,大概一年级的夏天转学进来我们班的?她第一天转到班里来,根本一句话都没讲过。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那个薰字,我还是之后问别人才知道怎么样读的。别嘲笑我啊!因为我经常逃课啊! 

    那天天气闷热得要命,虽然开着窗,教室里依旧让人觉得空气不流通。我也只是好奇转学生是什么样子,所以才特地难得去课室一趟的。结果是个闷货。 

    佐伯同学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所以经常转学,大家要多多照顾她喔!老师说着,然后把佐伯安排坐在了我旁边,也就是课室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角落的位置。那里之所以没人,是因为没人敢坐我旁边啦。啊?问为什么?我脾气很暴躁的。一被人惹烦了我可是马上出手揍人的。哈哈,说我是不良也对啦。 

    总之,佐伯就这样坐在我旁边了。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我也没有对她进行同学之间友好地打招呼啊自我介绍什么的,大概是我自己也不会吃那一套吧。接着,课程就继续下去了,班上的人对这个沉默寡言的转学生兴趣缺缺的样子。我也觉得很无聊。不过现在马上就这样走出教室,就太不给老师面子了。别看我这样,我可还蛮尊重老师这个职业的哦,毕竟带的是一帮随时都可能犯着中二病、完全不听从教导的青少年啊。 

    于是我还是决定趴在桌子上睡觉了。我习惯是往左边睡的,之前左边座位没有人,我可以不用在乎别人看到我睡觉的样子。不过我现在的左边,坐着佐伯。我趴下来才想起这个事情。但是顺着视线望过去,佐伯就像一个人偶似的静静坐着,眼神根本没往我这边移动过。过了一会儿,我确定她不会看过来,就安心地睡着了。不知道是因为那天的闷热,还是别的什么理由,我睡得特别沉,直到下课之后夕阳照进课室里我才醒了过来。 

    我睡得昏昏沉沉,坐直好好地伸了个懒腰,才发现佐伯跟我一样,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不回家吗?是啊,我也好奇。她拿着一本包了书皮的小说在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书。夕阳落在她脸上、书上、还有拿着书的手上,那感觉----啊,我是不是没说说,佐伯是戴眼镜的?那天她的样子,看上去可真像文学少女。其实我具体也不知道文学少女是什么样啦,反正就是感觉像。 

    其实佐伯长得还是挺好看的。真的!比起班上那些总是在聊包包啊衣服啊什么的几个时髦女生,她即使没有化妆,都比她们好看。 

    不过,她真的太沉默了。不对,应该叫冷淡?冷漠?总之,要不是有老师上课提问或者让她念课文,大概都没人知道她声音是怎样的。 

    这么不善于交际的转学生,怎么样可能会融入到班级圈子当中呢?当然不可能。所以佐伯理所当然是被全班当作透明人冷落的对象。没人跟她说话,没人收她是作业,她总是单独去办公室交给老师。体育课也没人和她一组,所以即使身上换好了运动服,她也只是像病号一样默默坐在旁边看着。我不知道她是在哪里吃午饭的,除了上课,她的空余时间全部都是坐在座位上看小说,很少离开过。 

    是不是因为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转学,所以即使现在建立起友情什么的关系,很快就会失去吧?干脆不要有任何接触好了。我是这样猜测佐伯的心情的。 

    不过,如果只是被当作透明人,倒也罢了。顶多只是会感到寂寞吧? 

    但是,不知道是由谁提供了一个情报。 

    那是一封未注明寄信人的电子邮件,地址也是随便在哪个网址新申请的。 

    邮件里的情报说,佐伯薰是少年犯。 

    那一年不是新闻啊报纸啊都大肆报导过的吗,那个浅草一家三口灭门案?据说就是一个少年犯干的,新闻和报纸出于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没有公开犯人的姓名与样貌。只是叫犯人少女A。少女A似乎并没有受到法律的惩罚,后续报导也没有说到她的去向。 

    情报里还说,查过佐伯转学前的家庭住址了,就是在浅草。 

    结合佐伯沉默的性格、不与任何人交流的态度,班里的人似乎都觉得她应该就是少女A了。 

    于是,欺凌便开始了。 

     

    桌子上被美工刀刻出各种杀人犯,去死、少女A你居然有脸活下来、消失吧、你要怎样谢罪等等各种青少年们能想到的恶毒的语言,刻痕里被涂满难以擦掉的黑色油性笔的颜色。每天早上桌子上还会放着一个饮料瓶,里面插着一支路边那种白色野雏菊----差一张黑白照就是灵位了。书本纸张也被涂抹得乱七八糟,被扔得到处都是,学校的兔子窝、游泳池、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的垃圾桶、甚至就直接扔进垃圾焚化炉里面了。鞋柜和抽屉被塞满各种垃圾,室内或者室外鞋总会不翼而飞。上厕所似乎还会被从上面倒下来的水淋个落汤鸡,厕所门也会被扫把顶住,然后就无法打开门出去了。 

    听起来很惨,对吧? 

    全班人就这样相信那个不知是谁提供的情报,相信佐伯就是少女A,用他们所谓的幼稚的欺凌来惩罚他们所认定的少女A。其实他们只是觉得这样自己心里会很愉快而已吧。只是把自己的压力发泄到别人身上的拙劣行为而已,不过他们自翔是制裁----他们到底是认为从哪里来的权利让他们可以去制裁别人的啊?真搞不懂。 

    不过,欺凌在每个学校都很常见吧? 

    从小学到国中再到高中,每个班里似乎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被欺凌的对象。这好像都成惯例了。不去欺凌的人反而会被旁人觉得很奇怪,甚至转变成被欺凌的对象也有可能。 

    反正现在佐伯就是这个身份了。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她即使欺凌起来也很没意思啊。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默默收拾残局,脸上看不到任何反应。 

    不过有一次我印象很深刻----在放学的时候,我穿好室外鞋,准备往外走。刚好经过佐伯身边,她打开鞋柜,被别人恶作剧塞满的垃圾就一股脑掉出来,薯片包装袋啊、没喝完的牛奶盒啊、香蕉皮啊、一大堆饼干碎末、纸屑什么的。佐伯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我,也因此所幸没有被淋一身垃圾。 

    她望了我一眼----那似乎是她第一次和我对视,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在我看来,真的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然后她就蹲下来收拾垃圾了,没有要为了撞到我而道歉的意思。我倒也是无所谓啦。不过,在她收拾的时候,一张东西从她的鞋柜里滑了出来,掉在地板上。我感到好奇,就捡了起来,一看,原来是个信封,上面还夸张地贴了一个很大的爱心,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情书似的。毕竟给私人的东西,我没有擅自拿来看,而是还给了佐伯。这是从你鞋柜里掉出来的,我说。佐伯已经清理完了垃圾,默默接过我递给她的信,拆开来读。在我这个角度看来,信上的字看不清楚,但是也就那么寥寥几句话,大概能猜到就是什么时候在哪见要跟你表白之类的。 

    佐伯看完,就拿着信往学校中庭走去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晚,学校里的学生应该走得差不多了。给佐伯的情书?哈哈,那怎么可能是真正的情书啊。随便想想都知道,那只不过是那些人玩弄别人的常用手段而已。要是不去的话,就等着下次更加严重的欺凌吧。 

    看着佐伯走远,我也准备回家了。但是脑海里就突然想起来,家里根本就不会有人啊。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父母是在外面干什么的,反正我国中以来就没和他们见过面了。唯一知道他们存在的痕迹就是定期放在家里饭桌上的生活费。我也根本不在家里吃饭,一般不是家庭餐厅就是便利店之类的解决问题,反正我对吃的没什么追求,只是为了吃饱、不饥饿从而且满足生存下来的行为而已。 

    一边这样想着,我就打算去偷看佐伯那边怎样了。你说我这样有点过分?什么啊,总比欺凌她好吧?我只是旁观罢了嘛。好吧,你说这是对欺凌的放纵?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还不想充当正义使者好么? 

    话说回来,我之后就马上打破自己的这个想法了。总之,我偷偷跟着佐伯,她走到了体育仓库门前。有班上的几个男生站在门前等着她呢。这有点糟糕啊,我这样想着,就看到佐伯被男生们拖进了仓库里。喂喂?这可真的糟糕了哦?我本来在想她可能就是被堵在那个角落拳打脚踢一顿吧,没想到那几个男生是有够大胆的,把女生拖进仓库,那不就意味着...你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情吧。 

    他们没有关仓库的门,只是虚掩着。我从门缝里望去,看到那几个男生把佐伯推倒在跳高缓冲用的垫子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是怎样的吗?我远远望去,看到佐伯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像一个布娃娃似的,任由那些男生碰触她的身体。 

    一瞬间,我和她茫然的目光对视了。看到她毫无情绪的瞳孔,我就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砰地炸开了。火烧得很旺,点燃了我的怒气,烧光了我的理智。 

    我不知道自己生气是因为那些男生的恶行,因为佐伯的毫不反抗,还是因为自己这几乎像变态一样的在旁偷窥。 

    总之,我愤怒得不行,就一脚踹开了仓库大门,把还没反应过来的那几个男生揍得屁滚尿流。哈哈,别小看我啊,我可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对付他们那几个软脚虾完全足够了。 

    那几个男生逃跑得倒是很快,不过,不知道是哪个手贱的,居然顺手就把仓库门给锁了起来。大概是锁头就在门上吧。就这样,我和佐伯被锁在了仓库里面。这根本就是很老套的桥段对吧?不过就是发生在我们俩身上了呢。 

    我踹了大门几脚,发现踢不开。 

    回头望向佐伯,她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似乎只是上衣的拉链被扯开了,露出了肩带的一部分而已。太好了,我毫无预兆得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走向仍坐在垫子上的佐伯,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她看了我的手很久。我伸出的手呆在空中,见她许久没动,只好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 

    你为什么要出现? 

    这是她对我说出来的第一句话。而且,话里用的词是出现,而不是救、或者帮助之类的。是出现。 

    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不反抗啊!我又开始生气了,反问她。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我自以为自己是不会作出正义使者那种事的。 

    佐伯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我这边失去了耐心。我一屁股坐在垫子上,自言自语着,这下可好了,和你一起被关在仓库里,我会被闷死。我不担心仓库没人来开门,因为每天早上都会有体育部的人过来拿锻炼器材。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和佐伯独处。感觉太奇怪,就这样一直沉默着,我自己居然就开始觉得尴尬、不知所措。带着的手机上面显示着七点三十三分,并且电量也不多了。 

    你...这么晚不回家,家里人不会担心吗。一问出口,我就想咬自己的舌头。要是是正常的家庭,佐伯会是这个样子吗。简直是明知故问了。 

    继续沉默了一段时间,我还是又忍不住开口问,你是电视报道里面的少女A吗? 

    佐伯终于有了反应。她看着我,说,你认为我是吗。 

    班上的人都认为你是,我说,但并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能证明你是少女A,所以在有那些证据之前,我认为你是清白的。 

    你认为少女A为什么要杀害她的家人?佐伯问。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谋杀有两种,佐伯像背课文一样面无表情地说道,一种是谋划已久的蓄意杀人,一种是冲动作祟的临时起意。你觉得哪种更加可怕? 

    我本来想理所当然地回答是蓄意杀人,但是经佐伯这么一问,思考了一会儿,才决定回答说是临时起意。因为蓄意谋杀是需要时间策划的,是可以预见、可以被防备、破坏的。然而临时起意却不同。无法防备,就像夏日的晴天霹雳与忽然而来的狂风暴雨,让人毫无准备,无处可躲。这才更加让人恐惧。 

    你这么说,意思是,少女A是因为临时起意才杀死她的家人么。佐伯又没有回答我了。不过接下来的沉默却再也没有让我觉得尴尬了。我在想少女A,想她杀人时的场面,她的表情,她的心情。而且自然而然,我就为自己脑海里的少女A,安上了佐伯的脸。即使我不认为她会是杀人犯。 

    我用余光瞟向佐伯,见她安安静静地坐着。虽然黑暗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静谧的味道。能让人静下心来。这样想着,我就开始犯困了。简直和第一次趴在课桌上看着她就睡着了一样,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外面传来田径部一边跑步一边喊着打气口号的声音。还好这是盛夏,在体育仓库里睡了一晚,也没有感冒着凉什么的。佐伯是和我睡在同一张垫子上面的,这时她还没有醒,睡姿是像婴儿一样缩成一团,看起来特别娇小----当然她本来身材也不高就是了,比我要矮去一个半头。 

    忽然听到咔嚓一声,我知道有人来开门了。我赶紧摇醒佐伯,拉起她,躲到一边的跳马箱后面。一个女生进来了径直往仓库深处走,在翻找什么体育器材。我就趁机拉着佐伯,尽量放轻脚步,然后跑出了仓库。等跑出一段距离,我才意识到还牵着佐伯的手。她的手很小,是软软的那种,而且手温很低,握起来有种凉凉的感觉。虽然我现在能这样非常冷静地描述,其实我当时可是慌乱得不行!我马上松开她的手,不知为何,脸上就感觉开始烧起来了。速度之快,让我以为自己是不是因为晚上着凉感冒,以至于发烧了。 

    但是佐伯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还没睡醒。要是我不放开的话,她可能会一直任由我握着她的手。 

    我当然只是偷偷想想啊!我让佐伯先回教室。她没说什么,就迷迷糊糊地走了。你问为什么不一起回教室?我才不会给别人留下胡乱说谣言的机会,这样我和佐伯都会觉得难堪的。 

    我又去天台躺了很久,估摸着过了几节课的时间,才回教室去。 

    看到昨天的那几个男生,我就狠狠瞪着他们,意思是要是他们把昨天的事情说出来,我会把他们揍得更惨。他们几个才被瞪了一下就缩回自己的位置上不出声了。这还差不多,我想着。 

    经过昨晚之后,我不知不觉为我是唯一和佐伯接触过、说过话的人而开始自鸣得意,沾沾自喜起来。 

     

    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对吧?只不过是一个班上被孤立的人,与班上另一个被欺凌的人说过几句话而已。顶多能叫做同病相怜?不,连这个都完全算不上。 

    但那时的我依旧心情愉悦,希望能看着佐伯,与她说更多的话。说不定其实我想和她成为朋友。这个想法让我自己心里猛地一跳,然后就马上释怀了,啊啊,孤傲的我,也想要交朋友啊。这就是中二少年的自我觉醒吧,我自嘲。 

    结果,本来在席率不过百分之三十的我,现在能做到百分之百出席率了呢。前几天进课室门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会诧异地望着我。心里简直快得意地不行了。 

    于是我每天的功课,变成除了睡觉吃饭揍人之外,就是找佐伯聊天。说是聊天,其实也不过是我单方面的找她说话而已。 

    佐伯,刚刚课文读得不错啊。你中午便当吃了什么。不会是面包吧,没有炒面的面包我可是不会认同的。你在看什么小说。还用书皮包起来,不会是官能小说吧,哈哈。我就这样每天在班里人由诧异转为惊恐的眼神里不断找佐伯说话,即使她压根一句都没有回应过我,我也依旧觉得有种满足感。是不是所谓的,只有我能跟她说话,只有我了解她的想法,造成了我虚假的满足呢。 

    其实我根本、完全、一点也不了解佐伯。我不知道她的任何事情。她在那晚之后,也没有理会过我。不过,班上的人看我总找佐伯之后,似乎对她的欺凌行为也弱了下来。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效应呢,我就更加得意起来。 

    佐伯每次放学都是很晚,几乎全校人都离开了之后才走出学校。在那之前,都是一个人静静地迎着愈沉愈暗的黄昏阅读手上的书。虽然她看起来似乎除了翻页就没有别的动静了,但是观察得仔细的话,你会看到她镜片后面的眼睛,像抚摸文字一样,一行一行地慢慢左右移动。 

    那感觉很奇妙。所以我也会在教室呆到直至佐伯离开。我和她并肩而行,两人中间隔着大概两个拳头的距离。她并没有类似于反感的表现,让我心里松了口气。不过,也更有可能是她毫不在乎罢了。我漫无目的地跟着佐伯走着,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被飞蛾环绕的路灯也亮了起来。走了这么久,经过了很多大街小巷,也没有见佐伯搭乘巴士或者电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她每天都步行这么久来上学吗?那要多早起床? 

    大概晚上八点多的样子,我跟着佐伯走到一栋白色高层住宅楼前。那栋楼真的很高,楼层数多得看着我眼花。整栋建筑,包括大门、前厅都给人一种无机制的冰冷感。而且完全看不到有人出入的样子,让我有种这里只有佐伯一个人住的错觉。 

    佐伯在走进玻璃的大门前一步时听了下来。她望向我,你可以离开了,我这样猜测着她的意思。我也没有厚着脸皮要跟她去她家啦,于是就转身准备要走了。 

    下次。 

    我听到她在后开口,就猛地转过身。 

    她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下次,你可以...进来。 

    什么?当时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比如佐伯说的是下次你别跟来了之类的。但是我听得很清楚。下次,你可以进来。 

    完全忘了是怎样回到家的,只记得一路上,心里有种轻飘飘的愉悦感,连平时我看着就觉得讨厌的、院子里无人打理的杂乱灌木,都似乎变得好看了起来。进了房间,我没有开灯。直接倒在床上,我又回味起佐伯的话。虽然不知道下次指的是什么时候,不过已经开始期待了。糟糕,可能今晚会心情好得睡不着啊。 

    想着想着,我就不经在思考着,佐伯是怎么看待我的呢?我跟她的关系,也顶多只能用同桌来概括。算是救过她一次。即使她表示我可以进那栋公寓楼,也不能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能有多好。我在她眼里,说不定只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同班同学而已。 

    我翻了个身,打开了手机。我没有向佐伯要过邮箱地址-----别说邮箱地址了,我好像也从来没看到她有过手机。我翻开相册,里面第一张就是佐伯在夕阳下看书的侧脸,是我偷拍的。但也说不上是偷拍,因为,即使镜头对准了她,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真是完全无法揣测佐伯到底在想什么啊... 

    第二天上学,走进课室却发现,佐伯不在她的座位上。她去哪里了?我望着她的桌子,即使擦过很多遍了,还能看到桌上那些由美工刀、油性笔留下的痕迹。 

    呐呐,我看到了哦!重大消息!班上最呱噪的那个男生,野本,为了吸引全班注意力,跑到讲台前大声说道,我看到佐伯被班主任带去指导室啦!装作偷偷路过时我往里面看,里面坐着穿着好像警察制服的人哦! 

    班上顿时讨论得沸沸扬扬起来。什么我就知道她时少女A嘛,她要去监狱了吧,为什么现在才来抓她啊之类的话此起彼伏,似乎觉得今早这事是对那封不知名邮件的绝对有利支持证据。 

    喂,鸟居!你最近不是和她挺熟了么!都没有听她说过这方面的事吗!野本对我喊道,然后讲台下几个他所谓的好兄弟也附和起来,是啊是啊!平时他们连话都不敢跟我讲,这下子倒是大胆起来了。 

    我本来就不爽他们这样随意猜测,再加上佐伯也的确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我也无法有什么证据可以推翻他们,便开始觉得有点恼羞成怒。我扭了扭脖子,往讲台方向走去,把两手的指节捏的咔吱咔吱响----这表示,我准备揍人了。野本开始害怕起来,不过我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一把抓住他其中一个好兄弟的领子,往野本身上一扔,他们两个就倒在了讲台后头。我往他们叠在一起的背部,狠狠踩下去,听到他们俩发出了吃痛的惨叫声。我踩了很多脚,直到他们俩惨叫的声音都变弱了才停手。 

    周围的同学都不敢动,当然,也没人敢去告诉老师,不然会被我连带一起揍。 

    等停下来、冷静下来之后,才开始疑惑,我怎么了? 

    是什么理由让我这么怒气冲冲?让我揍人比平时下手更加狠了?我到底在气什么? 

    这时,教室的前门开了。 

    是佐伯。她走进来两步,才看到讲台前我正保持着脚底踩着两个人的姿势。班主任跟在后面,看到我,马上生气地训斥起来,说我怎么又打架了,要是对同学造成比较严重的伤势该怎么办,他要罚我写检讨和打扫学校泳池一个月。 

    不过我完全没有在听班主任说的话。佐伯看着我,视线往下看了看被我踩在脚底的人,然后回到我脸上。我似乎觉察到了,佐伯的眼睛里,仿佛带着一丝笑意。在我准备确认这个发现的时候,佐伯眨了眨眼,然后就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不管怎么样,佐伯大概是根本不喜欢、或者是不愿意在公众场合说话,所以我便想到用另外一种方法----扔纸团。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从害怕得发抖的野本那拿走了一本笔记本,回到座位上。翻开笔记本,撕下一小块,我在上面写了些字,然后揉成一团,扔到了佐伯桌上。 

    我扔得很准,纸团径直落到佐伯拿着的书的中间,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她放下书,打开了纸团。我在纸上写的是,你刚刚笑了对吗?为什么?佐伯看着纸条有一会儿时间了,在我即将以为她会把纸团扔掉的时候,她拿出了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把纸团扔回给我。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团的,纸上面写着,因为你的行为很有趣。 

    佐伯居然会觉得我有趣?我简直要为纸上这几个简单的字而不住地高兴起来,于是马上在纸上写道,你指的是哪方面? 

    你打架很厉害。 

    不知道佐伯回的这句话包含几分真假,我也开玩笑地写道,要我罩你吗? 

    看到我这句话的时候,佐伯望了我一眼。又来了。和刚刚在课室门口一样,我看得出来,佐伯眼睛里带着笑意----虽然她面部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纸条上面写不下字了,我重新又从笔记本上撕出一块纸,刚想写字,就阴错阳差般想到野本早上说的话。佐伯被班主任带进教导室,里面还有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在纸上问道,今天你为什么被带去教导室? 

    我把新的纸团扔过去,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佐伯会怎样回答。然而佐伯在看完我的话之后,就没有回复了。一直到下课,她也没有再往我这边望过一眼。我几度开口想问她怎么了,但是想到她也不会回答我,就作罢了。 

    下午放学,我依旧等着夕阳下山、师生都快走光之后,和佐伯一起离开学校。 

    佐伯走在我前面几步远,忽然转过身来,说,给我看看你的手机。闻声,我掏出包里的手机递给佐伯。她要看我手机干什么呢-----啊!手机里还有拍到她的照片...我想阻止佐伯继续看我的手机,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她看到了那张照片。 

    不过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翻了翻别的照片,随意地打开又关上我手机里的一些应用程序。 

    看够了吧,我说着,就去拿手机,被佐伯闪过了。不过她合上了手机,又马上递回了给我。 

    想知道我被带去教导室的原因吗?佐伯问我。 

    我点头。 

    明天是周六,她说,陪我去买手机,然后我会告诉你原因。虽然语句似乎是命令式的,但是佐伯眼睛里是询问的神色。 

    当然可以!我满口答道,我可以给你挑手机的建议,我知道电器街里有一家店,品种特别多,而还有很多促销活动----佐伯做了一个手势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明天上午十点在车站前见。说完,她转身离去。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我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翻开相册,我把佐伯的照片设置成了桌面。不知不觉就这样做了。看着手机桌面上的佐伯,我有些不知名的罪恶感,却也有些隐约的满足感。下次找佐伯一起拍张照片吧...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呢... 

    等第二天睁开眼,看手机时间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四十五分了。我简直要惊恐地大喊----睡过头了迟到了要迟到了!匆匆忙忙洗漱和换完衣服,我用百米冲刺一般的速度赶向约好的地点。 

    佐伯站在站牌前,背对着我的方向。我之所以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连休息日也穿着校服。内心有些失望,本来还期待看看佐伯常服会挑选什么样款式呢。 

    我很自然地从背后拍了下佐伯的肩,抱歉,我迟到了!我这样说着。但是佐伯的反应却好像是被人吓了一大跳似的,猛地转头看向我,与之同时,通过碰到她肩膀的指尖,我也能感觉到她身体明显地僵硬了。 

    一般被人从背后拍肩膀会反应这么大吗? 

    佐伯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我的手,说,我不喜欢,迟到的人。 

    我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作为赔罪午饭我请你吧。 

    然后就由我走在前面,带着佐伯去我熟悉那家电器店。在里面逛了一圈,除了手机,甚至连电饭煲、冰箱、电视机等家用电器都看了个遍。佐伯似乎对每种电器都有兴趣。该不会,她家里什么电器都没有吧。我想象了一下,佐伯家空荡荡的样子。不对不对,什么电器都没有她要怎么生活啊,她来到我们学校都已经好几个星期了。 

    然而就在我思绪飘出去的短短时间里,佐伯已经订好了一台冰箱、一台洗衣机、一个微波炉和一个洗碗机。还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最后她挑了一个白色的翻盖手机,整个都是很现代的质感与切割形状,来电通知时,翻盖上会有同样是白色冷光的信号灯闪烁。着让我想到了她住的那栋冰冷无机制公寓。 

    不过,一口气挑了这么多电器,佐伯要一次性付款吗?只见她掏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去柜台结帐了。等等,那该不会是传说中世界仅有几张、可以无限透支的的黑金信用卡吧?怎么可能啦,我摇摇头,打消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 

    付完帐,别的电器都拿去包装运送,佐伯拿着手机,和我走出了商店街。 

    把邮箱给我。佐伯说。 

    存储邮箱地址完毕,佐伯就想离开了。我急忙叫住她。 

    佐、佐伯同学?我很少这样认真称呼过别人,感觉喉咙像卡着什么似的,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我能和你拍张合照吗。虽然知道这样的提议会很唐突,会让人反感也不宜大,但我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佐伯脸上没有表情。她想了一会儿,举起手机,或许你看完邮件再说也不迟。说完她就走了。 

    佐伯没有给我她的邮箱,我只能一直单方面地等着她邮件。 

    终于在周日的晚上,我收到了名为标题为少女A的邮件。一看就知道是佐伯发来的,我迫不及待地点开邮件。 

    那是一封很长的邮件。 

     

    鸟居同学,你好。我是佐伯。 

    对于无法通过语言的方式沟通,我表示抱歉。我暂时还无法能够顺利地与所谓的人、人群相处,这是我本身造成的缺陷。 

    要说原因的话,就是少女A的相关事件。 

    那是与我的过去,以及未来都不可分割的事件。 

    在看完我的告白之后,你再考虑是否继续愿意和我这样的人接触吧。 

    我出生在一个照理来说还算正常的家庭里。家里似乎是一个同姓名门的分支,但是因为并没有出现什么有用的人才,比如像我父亲那样平庸的人,所以已经没落。与本家也再无联系。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每天过着洗衣做饭照顾家人而不断重复的无趣生活。 

    这就像是生活在一团只有死水的沼泽中一般,无法挣扎,只能等着名为生活的污泥将自己窒息。 

    父亲在外面是个懦弱胆小而又卑微的人,但是回到家里就整个变样了。妻子也好,女儿也好,都是必须服从他的存在。在外面一点点让他不顺心的事情,他都回到家里发泄。而如若家人没有让他顺心满意,他会更加大发雷霆。大声辱骂,猛敲桌子,摔烂手头能拿到的一切东西。还有肉体上的暴力。 

    关于暴力这段我可以跳过不说吗?因为那是我现在想起来也深深厌恶并反感的事情。 

    母亲的忍耐力似乎超出了常人范围。在忍受着这样的暴力之下,她依旧每日重复做着洗衣服、打扫房间的家务,还研究着每天不会重复的菜谱。只是,她越发沉默了。 

    一次,因为在外被客户奚落而回家大发脾气的父亲,又是把怒火发泄在母亲身上,让她遍体鳞伤。 

    我蹲坐在一边看着。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听到我像呢喃一样小声抱怨的父亲,转而将那时候还是小学生的我从地板上拎了起来。 

    有你这样对爸爸说话的吗,太没有礼貌了。那个男人把我的领子越抓越紧,让我开始觉得呼吸困难。我感到心脏在嘭嘭狂跳,或许下一秒我就会被父亲的怒火烧成灰烬。父亲另外一只手也覆了上来。爸爸不是说了,对待长辈要用敬语,要做个乖孩子吗。双手越来越紧了。无法呼吸。喉咙被卡得很痛,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出了唾沫。因为被掐得缺氧太久,我开始精神恍惚起来。在视线朦胧之间,我看到了母亲。她抱着自己尽是淤青的手臂,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仅仅是,那样看着我而已。 

    就在我真的几乎快失去知觉的时候,我被父亲摔在了地板上。喉咙被解开禁锢而贪婪地呼吸起空气,但是因为不顺畅而又混合着口水导致呛到了,我趴在地板上拼命地咳嗽。 

    父亲似乎气消得差不多了,没再管我。而母亲也没有说什么,走过我身边,去准备父亲要用的洗澡水。 

    这或许是我噩梦的开始。 

    母亲注意到了,所以,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将父亲要对她发泄的怒火,转移到我身上。该批评她没有作为母亲没有尽到保护子女应有的责任吗。终究,人还是敌不过自我求生、自我保护欲的。即使是为人母也好,即使表面装得再平静也好,母亲对父亲已经产生了深深的生理上和精神上都不可磨灭的惧怕。这就好比感受到了生命威胁,壁虎会断尾而逃一样,她用我这个牺牲品,来换取自己生命的安全。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该怨恨谁,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苟延残喘还有什么意义。为了遮掩身上的伤痕,我连夏天也是穿着长袖去上学。在班上被当作怪人,被排挤,被孤立。不过这样,都比家那个炼狱让人舒适。 

    无法告诉老师真实情况,因为说了也会被家里否认。而每天的暴力已经让我无法专心学习,渐渐在班里落后,最后变不得不转去较差的私立小学,因为原来的公立小学是很注重升学率的重点学校。因为转学这个事情,父亲不免又是一通大骂加上拳打脚踢。都是薰没有认真努力的错。母亲在一旁火上浇油一般的话语,让我痛苦不堪。 

    这时候已经是小学六年级的我,开始考虑是否要结束自己生命的事情。是的,我是有着一颗杀人的心的,只不过一开始只是想到杀自己罢了。 

    十一岁的我思询着要如何杀死自己。割腕?不行,我不想再要更多疼痛了。跳楼?会变的面目全非。上吊?我的身高不足以将绳子挂到房梁上。家的附近有一个很少人去的水库,记得很小的时候跟父亲母亲一起去那里玩过,水很深,还有几起游水少年在那里溺死的新闻发生。于是决定去那里了。 

    在一天放学之后,我没有选择往常回家的路,而是走向往水库方向的那条野路。野路上面杂草丛生,还有很多别人违规丢弃的大件垃圾上面积着尘土和锈迹。 

    好不容易才走到水库门口,却发现被高高的铁丝网大门拦了起来。以前来的时候是没有这围栏的,是因为那几起溺死事件,为了安全起见所以才拦起来了吗? 

    失望在我心中蔓延开来,我拖着沉重的步伐,不得已回了家。 

    因为晚回家而又挨了一顿揍。不过我心里已经无暇顾及,因为我还一直想着寻死的事情。 

    在避开父亲的暴力之后,在闲暇之余,母亲似乎开始注意打扮起来。早上做完早餐后她就会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自己,而在这之前,梳妆台只是个房间里的装饰品,母亲连碰也没碰过。台上的化妆品越积越多,然后是衣服。原本每天都穿着朴素衣物的母亲,现在开始穿起颜色鲜艳的衣裙,还有首饰。即使待在家里,她也会把自己打扮得随时要去舞会的那种光鲜亮丽的样子。 

    然后在依旧痛苦的时光里,我升上了中学。 

    即使换上了新的校服,我也无法变得开心起来。衣服的袖子是短的,裙子也只到膝盖。还是会露出手臂和腿的部分,虽然有些伤痕已经愈合,但是依旧有很多伤疤和淤青留在皮肤上。这样没办法去上学,会被人问这问那、说三道四,遮掩起来也没有用,会让人奇怪,毕竟是中学生,已经没有那么容易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谎言了。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颓唐的表情。干脆不去上学好了。不行,会被父亲揍死。或许这样死掉也好。不过我真的怕疼。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打开门,是父亲。他来敲门的行动对我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因为他从未过来像普通的爸爸一样过问过我的学习、或者其他兴趣爱好,也不关心我是否因身上的疼痛而半夜也无法入睡,裹在被子里无声哭泣,还怕会吵醒他们。 

    父亲身上有着浓烈的酒精味与汗味混合在一起的臭味,让我忍不住皱起了鼻子。我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又想实行暴力了,本能地害怕得往后退了几步。父亲一把抓住我的手,说,薰,你上中学了呐,这套校服你穿真好看。他醉醺醺地笑着,大张的口里不断喷出难闻的酒气。 

    他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在我因困惑而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被父亲一把甩上了床。大脑瞬间空白了。身上的校服被扯开,我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父亲面前。 

    哈哈,这些都是我留给你的痕迹,我留给你的----父亲的手指在身上滑动。我感觉头皮发麻,一股与要被暴力相向完全不同的恐惧从胸腔蔓延开来,父亲的存在让我作呕。最后我无法忍受,以自己有生以来最大、最可怕的声音尖叫起来。父亲好像被吓了一跳,而我的尖叫声也终于把母亲吸引过来。 

    看着推门而入的母亲,我留着无助的眼泪,妈妈,救我,我这样颤抖着说道。 

    然而母亲的表情,却是让我真正绝望的开始。她依旧一身漂亮的连衣裙,还带着一套珍珠首饰,化着浓妆艳抹的脸上,是混合着厌恶、冷漠、以及好似嫉妒似的表情。 

    父亲慌乱地推开母亲,走了出去。 

    而母亲看着我,如毒蛇吐信一般说道,你才是该死的那一个。 

    在被推了一把之后,我便完全陷入深深的沼泽之中。黑暗、腐臭、窒息。 

     

    看到这里,我发觉自己拿手机的手有些发抖。我不知道是否该继续看下去。并不是因为不敢看佐伯叙述她接下来的行动,而是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在为她的遭遇隐隐作痛。太残酷了。太残酷了。 

    但是不行。我决心一定要看完的,只有这样,才能决定我和佐伯能否真正成为朋友啊。 

    我当时是这样的。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对佐伯的感情,早就发生了变化。 

    我换了一只手拿手机,继续看起了佐伯的邮件。 

     

    我更加坚定了自己想死的念头。但同时,我也决心杀死自己的父母。他们让我愤怒,让我绝望,也让我无比地悲伤。在看清父母的同时,我简直要为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不甘与痛苦痛哭流涕,我甚至开始同情和可怜他们。 

    以母亲头痛睡不着的理由,我一个人去药店买了足够三人份的安眠药。回家后,我偷偷在他们的味增汤里放了少量安眠药,让他们吃着吃着就睡着了。然后,我用切菜的刀分别割破了他们的手腕。 

    自己就着水把剩下所有的安眠药全部吞了下去,也用力割破自己的左手手腕,割得很深,能看到红色的血从肌肉与白色骨头之间不断涌出。奇怪的是,一点也不觉得疼。 

    这样就好了。我想着,我们一家人这样一起和谐地坐在餐桌前,一起去没有痛苦的世界。太好了。 

    这样想着,我就笑着完全被浸入在黑暗的沼泽中,再也不会痛苦了。 

    然而,天意似乎还想让我在苦海中挣扎。 

    把我从沼泽里重新拉出来的,是一股胸腔用上来的,强烈而不可抑制的呕吐感。一睁开眼睛,我便激烈、不住地呕吐起来。安眠药碎片被吐了出来。好像要把一辈子积郁在身体里的秽物,连同内脏一起全部吐出来似的,简直快要肝肠寸断。实在胃里没有东西可吐只能吐黄胆水。渐渐地,我的呕吐感终于停了下来,喉咙里甚至还留有安眠药的苦味。 

    在因吐而产生生理眼泪的泪眼朦胧之中,好半天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全部都是纯白色的房间里。这是医院的病房。 

    我感觉一下子掉进了冰窟中。糟糕透了。我为什么没有死掉?绝望像潮水般席卷着我,因吐而产生的一身虚汗打湿了病服,我冷得开始发抖。 

    一个护士听到声响进来,发现我醒了,于是马上跑出去叫医生。接下来无非是医生过来说,你真算是命大而幸运的了,吃安眠药吐了出来,割腕只割到了静脉所以血流着流着就凝固了。 

    我看到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面已经被手术线细密而整齐地缝合了起来。 

    血管和神经都在手术中成功接起来了,不影响你以后的手部活动。医生说。 

    然后警察也来了,不停地问着我家里发生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告诉我,我的父母没有我这么幸运,已经确认抢救无效,并最终死亡。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无法高兴起来。因为父母已经可以安然离去,去没有烦恼的美好世界,而我却又被拉了回来,要继续在着令人厌恶的沼泽里挣扎。 

    我绝望而疲倦地告诉警察,父母是我杀的,然后我又自杀了。但他们却总是在问我父母是否对我进行家庭暴力,学校班里是不是有发生欺凌事件等等,似乎认为搞清楚这些就会减轻我的罪行,这是拯救少年犯的必做的步骤。 

    为什么不把我送进牢里,为什么不处于我死刑呢。 

    在医院里呆了几个星期,然后在少年感化院里呆了一个多月,我就被放出来了。新闻和报纸每天都被迫要看,所以我对自己引发的,媒体称为浅草三口灭门案的事情非常清楚。然后我被媒体称为了少女A。 

    专家和学者在报纸、杂志还有电视上激烈地讨论着关于少女A的作案动机与犯罪心理、童年经历等,吵得面红耳赤。这却与我无关了。 

    我被安排了连面都没有见过的法定监护人,住在那栋规定好房间的公寓楼,为了监控与预防我再做出自我伤害或者伤害他他人的行为,被强制性要求必须上学。 

    于是,我就转到了你所在的班里。 

    而之前被班主任带去指导室,是与感化院的人进行两双方面谈,定期了解我现在的心理精神状况。 

     

    邮件到这里为止便结束了。 

    我放下电量快耗尽的手机,脱力的躺倒在床上。太多的思绪混乱地挤在我脑中,叫嚣着,怒喊着,质疑着,让我无法理清头绪,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到底还想和佐伯继续接触下去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佐伯在夕阳下静静看书的侧脸。 

    然后,是她被班上男生推倒的画面。虽然她那时候看起来面无表情,其实心里是害怕地要命吧,害怕得连身体的一点点反抗本能都没有做出来。 

    还有,无意之间从背后搭上佐伯的肩膀,感觉到了她身体不自觉的僵硬,和下意识对肢体接触的躲闪。 

    这些一切,全部都有了解释。 

    糟糕。真糟糕。现在就好想跑到佐伯身边去。好想看她在写完邮件、发送出去之后是什么表情。好想抱住她被伤害得支离破碎的身体。 

    因为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所以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第二天带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上学,浑身都不由自主散发出生人勿近,谁挡杀谁的气息。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来,却发现旁边的座位是空的。平时的这个时候,佐伯应该是已经安静地坐在这个位置上了的。 

    佐伯的不在让我更加烦躁。随便抓起旁边的一个女生,喂,知道佐伯为什么今天没有来吗? 

    哈?那在我记忆里大概叫北川还是夏川的女生一幅又怕又吃惊的样子,困惑地反问我,她、她怎么了我怎么知道?话说,鸟居、只有你才跟她比较熟吧? 

    啧。我咋舌,的确问班上的人也是毫无意义。我又冲动地问了蠢问题。那时候其实我就该意识到了,每当牵扯到佐伯的事情时,我都会比平时变得更加冲动,没办法冷静思考问题。可惜,在还没思考到这个层面上的时候,就有人打断了我的思绪。 

    喂,鸟居,你最近是不是太得意、太出风头了啊? 

    说话的人是坐在教室第四排中间的女生,叫八幕能子。她站起来,挑衅般抱着双臂。八幕染着金发、浑身上下都是各种首饰,皮肤黝黑,一脸不屑的表情。她似乎和本地的什么不良团体有着很亲密的关系,所以也胆子很大。她几乎把这个班当作了是她的地盘一般,当然看不爽像我或者佐伯那样我行我素的人。 

    你似乎和佐伯很要好啊?不和我们一起制裁那个杀人少年犯,反而帮她揍人?山中、高田和石井都跑过来找我哭诉了呢。野本和近藤还是被你当着全班的面狠狠揍了一顿。你不觉得自己太嚣张了吗,啊? 

    原来是这样。我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啊啊,我知道了,我说道,那封未注明发件人的邮件,是你发的吧。 

    八幕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那又怎么样?她强装淡定反问。 

    这就让人要好奇了,以你在班上的地位,佐伯的事情,你直接说出来也会有很多人相信吧?为什么还要故弄悬殊地发那样的邮件? 

    除非,就是八幕自己都根本无法确认清楚佐伯是否是少女A这件事情。但是因为不爽,并且为了强加少年犯这个身份到佐伯身上而又无需自己负任何责任,她就想出了发送未知发件人邮件的方法。 

    这样想着,便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不会想让他们知道佐伯的真实身份。 

    你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证据证明佐伯到底是不是少年犯,是不是少女A,我挑衅地笑着对八幕说道,你这样子,是完全构成诽谤的。 

    八幕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但我看得出,她已经被我的话激得恼羞成怒。 

    就在这个时候,班主任进来了。他被班里紧张而浓重的火药味吓了一跳,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叫我们都坐回位子上,准备上课。 

    点名的时候,老师也发现佐伯没来的事情。这就奇怪了,佐伯同学之前可都是全勤呐,突然生病了吗?他也没想着从我们这里得到答案,就准备上课了。 

    风间老师,八幕突然站起来,问道,你之前带佐伯同学去指导室是为了干什么?指导室里面是什么人? 

    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我顿时心情慌乱起来。 

    啊,老师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啦,我就把佐伯同学送到门口而已,没有进去,毕竟这是关乎到学生的隐私嘛。大概就是做些心理辅导的询问啦。 

    我松了一口气。这样八幕依旧得不到确凿证据,太好了。 

    好啦好啦,八幕你坐下来,上课铃都响了很久了!把课本拿出来! 

    因为昨晚压根没睡,所以这节课我一趴在桌子上就睡死了。直到下课时,风间老师说道,佐伯同学成绩很好,我不想因为缺了一天课而导致她成绩下滑呢。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会准备好影印的教案和笔记复印件,有没有同学愿意送去佐伯同学家? 

    当然全班没有人举手。我刚好睡醒了,听到老师的话,便把手举起来。啊,风间老师,我去。 

    班主任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他大概还不知道我是班上唯一一个与佐伯算是有接触的人,也觉得像我这样的不良学生居然愿意去帮老师跑腿简直是不可思议。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下午放学后去办公室找他。 

    我拿着影印好的资料往佐伯家方向走去。虽然只去过一次,我也能清楚地记住路线,这算是我自豪的长处之一。 

    老师让我送复习资料给你。我在路上发了这样的邮件给佐伯,希望这次去她家不算唐突。虽然她说下次可以去她家,但是下次又是哪次呢?我这样做有点出于私心,不过,在看完那封邮件之后,我要是没能见到佐伯,便无法安下心来。 

    在加快步速之后,将近黄昏,我走到了那栋白色公寓前。这次,我踏进了那扇巨大的玻璃门,走进了大厅。大厅往里面去又是一扇玻璃门,门的右边有个上面带有键盘、对讲设备和感应门锁的大理石操作台,完全展现出非常现代的科技感。 

    我拿出老师写给我的佐伯家的具体地址,在键盘上输入楼层与房间号,然后按下了通话按钮。整个大厅都空荡荡的,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见到又任何人进出。呼叫铃响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最后终于接通了。 

    谁?佐伯清冷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了过来。 

    是我,鸟居。那个...我之前给你发了邮件的,是来给你送复习资料。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将近十几秒,你上来吧,佐伯终于说道。玻璃大门上的锁发出了滴的一声,然后慢慢打开了。 

    我走了进去,乘上同样是冰冷金属色的电梯,到达佐伯所在的楼层。 

    按下门铃,与等待对讲机通话很久时不一样,这次,门马上就开了----不过也只开了一条缝。谢谢,你带来的资料,门缝里传来佐伯的声音,我却完全看不到人。她好像就决定让我把资料从门缝里递进去,不让我进门,也不露出自己的脸。 

    这样怎么行?我跑这么老大远可不是真的只为送一份资料啊! 

    佐伯,你是不想让我进去,赶我走吗?我对着门缝里说道。 

    里面的人顿住了。我,没有这样想...佐伯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怎么精神。闻声,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进佐伯家了。我从门缝边用力推,虽然里面是人也抵着门,不过还是输给了我的力气,门被推开了,我闯进了玄关里。 

    光脚穿着一身毫无多余装饰的素色睡裙,佐伯像小鹿一样一脸茫然失措的表情,与我面对面站在玄关里。 

    见我看向她,她就别开了眼,转身朝屋内走去。这好像在逃避着什么似的动作,让我不解。 

    我跟着走进屋子里,环顾了一下,这是只有卧室、开放式厨房、浴室与客厅的小居室,倒是挺适合一个人住的。屋子里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只是放着之前我陪佐伯一起去买的电器,再来就是客厅榻榻米上的矮桌与一套米色坐垫。 

    桌子上放着平时用的课本、打开写了一些字的笔记本与签字笔,看来佐伯刚刚是在这里温习功课。 

    佐伯从冰箱的壶里倒出一杯冰水递给我,算是尽到了招待客人的义务。但整个过程里,她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怎么回事? 

    佐伯,你发给我的邮件我全部认真看完了。 

    她依旧没有看向我。 

    今天,我发现八幕就是发说你是少女A那封邮件的犯人。 

    是这样。说着,佐伯盯着桌上的杯子。 

    佐伯,你不想问问我的看法吗? 

    我不知道... 

    佐伯,看着我。我忽然抓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因为刚倒过冰水而发凉、有些湿润的手。 

    佐伯明显被我的行动吓到了,但依旧不往我这边看。她想收回自己的手,但是我抓得很紧,没有放手。 

    佐伯,为什么不看着我? 

    她的表情,似乎比平时要丰富多了。此刻正皱眉,抿着嘴,而且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我甚至看到了佐伯的耳朵在微微泛红。 

    怎么回事? 

    僵持了很久,直到我握着佐伯的手心开始发烫,她才憋出一句话,我不知道...发完那样内容的邮件,我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鸟居同学...佐伯深深地低着头,说,因为一直想着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所以连学校也没有去... 

    佐伯,看着我。 

    在我第三次说这句话之后,佐伯终于不情愿地抬头。 

    她现在的表情,是眉毛往上簇着,嘴唇紧抿,镜片后面的眼睛即使看着我也有些游移,脸颊和耳朵一样微微泛红,让人不禁要产生怜爱的感情。 

    佐伯她...该不会是因为把自己的过去写成邮件给我看而感到不好意思吧?等等,她这样,不就是在乎我的表现吗!而且是在乎得不得了!就像我想着她的事情而一夜未睡一样,她也因为在想着我看完邮件后的心情而连学校都不想去了! 

    得出这样的结果的我,不做思考就激动地一下子就抱住了佐伯。 

    佐伯身体和之前第一次拍她肩膀一样,僵住了。 

    即使知道佐伯是少女A,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的。我认真地说。我想接近你,触摸你,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那样的伤害。 

    薰...我这样叫她,感觉到她在我怀里的身体一震。薰,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很快。同样的,我的心跳也很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做出了这么大胆的发言,明明已经紧张的心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抱着薰的手心和脸上也开始冒汗。 

    你可以叫我无界的。我又迫不及待地补充了一句。 

    怀里的人慢慢地点了点头。 

    啊啊…现在的气氛是不正好啊?我…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但是能这样把薰抱在怀里,抱着那具软软的、似乎还淡淡地散发着沐浴露香气的身体,我简直要幸福得升天了… 

    这样想着,不经意之间抬头望到了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将近十点了。 

    好晚!我急忙放开薰,从地上跳起来,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都、都已经这么晚了呢!我该回去了!然后急急忙忙地冲到玄关处,准备穿鞋。 

    无…无界…细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回头,薰站在玄关的地板上,明天…学校见…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嗯!明天见!我笑着对她说道。 

     

    接下来,应该是我国中时期过得最愉快的一段日子了吧。 

    能和薰一起度过的每一天时光是那么地美好。上课传纸条,中午在天台一起吃薰做的便当。因为薰成绩很好,本来对学习无所谓的我,也和她一起在图书馆补习功课。互相发邮件。胖揍班上要欺负她的人。游泳课的时候趁机碰她湿润的肌肤。放学后一起漫无目的地散步到天黑,然后去薰家做晚饭,或者到我家来看我打游戏、一起看动画。天气冷的时候,以取暖为由抱着薰,感受她在怀里的温暖。 

    当时的我大概也要隐隐觉察到了,自己对薰,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但是,我没有选择去正视。只是逃避一般,光图享乐之事,以为可以就一直这样和薰相处下去。 

    我不知道,这对之后,却是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欺负薰的人变少之后,她终于可以开始用心上课。成绩也愈发优秀,每次发考卷报成绩的时候,她都是第一个上去拿的。 

    这次国文期中测试的成绩出来了,果然薰又是第一。而我倒数第二。这也没什么,我并不在乎。倒数第一的是八幕,我估计她测试那天卷子上什么都没有写。但是,教国文的桑田老师,不知是得意忘形还是看不顺眼,总之,他大声赞扬薰的成绩,然后话锋一转,对着八幕说,我说你,拿最后一名不觉得丢脸吗?你看看佐伯同学,才入学一个学年,而且还经历过特殊情况,成绩还能变得这么优秀。比起热衷在校外交那些作风不正当的朋友,你也该向她学习一下吧? 

    什么特殊情况啊!薰在被欺负的时候,你们哪个老师有站出来过!我在心里暗暗咬牙。 

    不过比起这个,八幕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白,桑田是在暗指她不该和校外某些组织、道上的人有关系吧。还拿班上成绩优秀的同学来压她,特别是被传为“少女A”的佐伯薰,八幕大概是非常不爽了。 

    混蛋…八幕低低地说了一句。 

    课间休息的时候,因为染发的事情又被啰嗦的辅导老师拉在办公室里说了一通。啊啊,我只不过是挑染了几束头发而已,要不要这么大反应?总之我不会染回去的。也不管老师还在办公室里大喊着什么,我就回教室了。 

    薰不在她的座位上。平时,她是会安静地坐着看书的。 

    忽然想到国文课上八幕的反应,我第一时间冲到我们这层楼的女厕所。 

    混蛋,你最近有鸟居的庇护就开始嚣张了,啊?果然,八幕激动的声音从厕所里传来。你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就是啊,你不要得意忘形了。这个班里没有你的位置,杀人犯。你干嘛来上学啊?怎么不去少年监狱好好收到前辈们的“照顾”?八幕的跟班,田中和下山的声音也是一唱一和。 

    喂!你们放开薰!我喊着,用力拨开她们,把薰护在身后。 

    鸟居…你也是个混蛋…八幕说着,你就这么喜欢和少女A呆在一起?当心哪天就会被她杀掉,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得不说,八幕说的话很有效地激怒了我,我真的很想现在就上去把她浓妆艳抹的脸揍个稀巴烂。但是薰在我身后拉住了我校服下摆。 

    所以即使怒火中烧,我还是忍住了。不想再跟她们纠缠,拉着薰就要出去。 

    见我们这样,八幕已经是气急了,她大声地说道,还有,我看你们两个亲密地过分啊!我猛地回头,刚好对上她开始因得意而变形的笑脸。我说…你们该不会是——那个吧?八幕仿佛是发现宝藏一样得意得哈哈大笑,做了一个古怪的姿势,哈哈哈,我不会歧视你们的哦!顶多只是会用邮件告诉我手机邮箱地址上全部的联系人,让他们知道这个惊爆消息!哈哈哈! 

    我再也忍不住了。 

    等揍得八幕满脸是血时,我才反应过来。校服外套都快被薰扯下来了,看来她有拼命阻止过我,但是毫无作用。八幕的跟班早就被吓得躲在厕所角落里不敢出声,厕所门口挤满了好奇过来围观的学生。我的两个拳头上都是从八幕鼻子、口腔里溅出来的血。 

    八幕的脸已经被我揍得面目全非,早就晕过去了。 

    糟糕。太糟糕了。 

    我满脸都是冷汗,对着倒在地上的八幕我并没有什么罪恶感,但是一想到刚刚我不是为她侮辱薰,而是挑明我和薰之间的关系而恼羞成怒、变得失控,我就愈发觉得恐惧。 

    我这是怎么了? 

    之后我被几个老师拉走了,这途中我没敢看薰一眼。 

     

    我开始害怕,害怕我们的未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害怕自己,害怕这样逃避的自己。 

     

    第二天来学校,我被处以停学一学年处分。在老师那里等着办好各种手续之后,我连教室也没有去,就直接回家了。我还是不敢面对薰。 

    家里依旧没有人。总是在加班的父母估计也还不知道我被停学的事。 

    我一屁股坐在饭厅里的椅子上,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薰发来的邮件,八幕同学住院了,上面这样写道。这是预料中的事情。我无意识多往下按了几下,然后看到一段空白之后,薰的邮件上还写着,你不会再来学校了吗? 

    看着这一句话,我无言以对。 

    我不会回复薰的。这样想着,看着这句话,等我回过神时,已经是将近黄昏了。再一次响起的手机铃声唤回我的注意力,我打开手机,依然是薰发来的邮件。她还想再劝我回学校吗?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学校,去面对她。 

    但是我还是打开邮件看了起来。然而,这条邮件却让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恐惧。 

    半个小时内一个人到临水工厂旁废弃的办公楼来。不然就让你很看重的人吃点苦头。 

    这是一条再明显不过的绑架信息。而且是用薰的手机发过来的。 

    薰被绑架了。 

    他们的目的是我。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八幕那些“朋友”干的。为了报复我。 

    该怎么办? 

    我握着手机,冷汗一下子打湿了后背。去了绝对没有好后果。怎么办?要报警吗?但是警察会相信只是一条邮件的绑架信息吗?半个小时内他们赶得过去吗?薰要是…遭遇不测…八幕那些朋友可不是本地随便的小混混,他们或许真的会做出伤害薰的事情来! 

    不行,光在这里干想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半个小时过去的话,薰就危险了…我抓起手机,往指定地点跑去。 

    临水工厂作为上个年代的老工厂,生意日渐萧条,已经即将歇业了,所以周围也腾出了很多废弃的建筑物,比如我眼前这栋七层的办公楼。而这些地方,渐渐都变成了各类地下组织碰头、聚会的地方。 

    周围非常安静,完全感觉不到里面有人的样子。而且建筑里光线十分不充足,即使在外面隔着玻璃窗,也完全看不清室内的情况,全是黑漆漆一片。 

    我调整了一下全程跑过来而造成的喘气不停,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走进办公楼一楼的大门里。 

    一楼几乎全部被清空了,只剩下一些被人遗忘的大件废弃垃圾,比如大型书柜、难拆卸的隔板办公桌和一些坏旧的椅子,地上散落着一些已经脏得看不清字的文件纸,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尘。 

    在一楼的阴暗深处,我似乎看到了一些人影。 

    好险呐,还有一分钟半个小时就过去咯。一个男声响起。 

    我走近了一些,看到几个或站或坐的男人,一脸不怀好意。开口说话的是中间站着、染着金毛的男人,似乎是他们的头。他的旁边,薰被绑着手脚,倒在地板上。 

    薰!我急忙大喊,刚想跑过去,金毛男就抽出一把匕首,贴在薰的脖子上。你可真是让我丢尽了脸啊,他说道,我女朋友可是被你打成重伤住院诶?你这个国中生不要太嚣张?啊? 

    他是八幕的男朋友? 

    你和她关系不错嘛…“好姐妹”?唔…看看她的脸,金毛男抓起薰,硬掰过她的脸,说道,八幕那臭婊子,就知道在外面给我惹麻烦…她倒是比八幕长得好看多了。他抬头邪笑着问我,你们到哪个地步了?做了没?哈哈!话说,国中生知不道同性恋要怎么做啊! 

    哈哈哈!周围几个男人都跟着肆意地笑了起来,他们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建筑里,就像手指在黑板上抓出痕迹一般可怕的声音,让我忍不住害怕地浑身颤抖。 

    呐,就让大哥哥我们来教教你,怎么样干女人吧。 

    金毛男提起薰的衣领,狠狠一扯,校服衬衫就烂了,露出了里面的内衣。 

    薰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被抓起脸也好,被撕破衣服也好…我知道,这是她精神最恐惧的状态,这是她对她父亲、也就是男人的暴行本能性的无力表现,她现在…非常害怕,害怕到了极点。 

    混蛋!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冲上去把薰抢过来。 

    其中一个男人站起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手里的棍子对我肚子上就是一击。瞬间的痛觉让我恶心地吐出了一些不知名液体。忍不住跪倒在地,而那男人紧接着对着我的背部又是一击,我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 

    脸上被狠狠地踢了一脚。我听八幕说你挺能打架的?金毛男嘲讽地笑道,就这点水平?看了就让人好笑!他的跟班又踢了我的脸一脚。口腔里不住地流出咸腥的液体,大概是血… 

    太天真了。相比之下,在学校和人打架根本是儿戏。 

    在又被揍了好几下之后,金毛男开口,哎,行了行了,光看你挨打也真够没意思的,总不能到时候说出去是我们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国中生吧?他拖着被绑住手脚的薰,走到我面前,把薰的脸按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我给你个选择吧?被揍到死,或者让她留在这里,你一个人安全离开。 

    什…么…? 

    我大脑中一片空白。 

    无…无界…薰嘴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呆呆地朝她望去,见到她浑身颤抖,眼镜不知道哪去了,双眼不住地流出恐惧的泪水。 

    她在求救。 

    即使在如此令人绝望的情况之下,她还在向我求救。 

    喂喂,快点做个选择啊,还在废话什么!一只脚用力地踩在我背上,全身都是刺骨的疼痛,头上的血开始往下流,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想死! 

    再这样被他们揍下去,我一定会死的! 

    我不想死! 

    好害怕!我不想死! 

    浑身都好痛!我不想死! 

    又是一脚朝我的头踢来,顿时眼冒金星,连鼻子里也开始流出血来。之前腹部被重击之后的恶心感不断涌出,我忍不住吐了出来。感觉肋骨断了,受伤的内脏也在不停地发散着一波又一波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我受够了。 

    我无力地用发抖的手臂,在地上撑起身体,站了起来。眼泪不住地眼眶里挤出,落在积尘的地板上。 

    做决定的只有那一瞬间。我头也不回,往办公楼大门跑去。 

    我越跑越快,明知后面并没有人追着我,像是要用尽自己身体里全部的力气一般,像是在拼命逃避什么一般,我跑到了上学要路过的十字路口。 

    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呼吸紊乱到将近窒息,视线完全变得模糊。在川流不息的车子中间,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一年后,我回到了学校。 

    再也没有见到过佐伯薰。 

    一年零五个月后,金毛男等人因为强奸罪被起诉。 

     

    四年后,我被选中参加BR新世纪教育改革法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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