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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不见的信者(一)

    樱井聖

    樱井聖

    LOFTER:arish2012 P站:id=1220425
    2015/03/05

    看不见的信者 

      

      

     

    “死亡并不是我所害怕的,我所恐惧所逃离的,是无知的梦魇,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而悔恨死去。” 

    ——Reid在说出那段话之后,便从我的面前消失了。我们共同生活的十多个月,就以他的不辞而别划上句号。 

    再次相遇之时,我甚至没有认出他来。 

     

    这是发生在正史之外,无人知晓的一段小小的事件。 

    Reid在离开家乡,四处漂泊之后,来到了KK所在的小镇。当时的Reid无论心智还是能力都不是将来的他,而KK也并不是为人所熟知的那一位中间之人,他甚至还不叫作KK。 

     

      

      

     

    【見えない信者】 

     

    那是——什么时候呢? 

    我第一次见到Reid的时候。 

    是七年前,还是十年前? 

    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那天夜晚,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就连月亮,也悄无声息地躲藏了起来。 

    无月之夜。 

     

     

     

      

      

    ——看不见的信者—— 

      

     

    那是在距离一切的初始,那位成为救世之人的少年出现时间,还要隔上很多年的时候。 

    那是一个冬天。 

    那天,我所处在的小镇里,出现了一位奇怪的客人。他看上去,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却有着一头明亮到晃眼的银发。而绑在他左脸上的绷带,更是给他添加了几分奇妙的感觉。 

    他站在道路中间看着如同黑幕般的夜空,片片雪花似绒毛,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隔着窗户看他,他就站在那里,却仿佛不曾存在。似不存在这个小镇,也似不存在这个空间。 

    这让我忍不住,走上前向他搭话。 

    “你是旅行者吗?”我问道。 

    他闻言后,转过头来看我,清浅的发丝落在了他绑着绷带的眼前,他本人浑然不觉,倒是看得我生出几分刺痛感的错觉。我先是被他寒冷如冰的发丝及绷带牵走了注意力,后知后觉的,才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仅仅只在耳闻言传中听说过的,身中诅咒之人。逆时代大流而生,受世界之树所制裁,被削去了发色,改变了血统,失去原本的瞳色。身陷诅咒之人。 

    他定定地看着我,那段我与他对视的期间,似乎是漫长几分钟,又似乎只是转瞬即逝的几秒。然后,我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从北面过来,我在找人。” 

    北面? 

    那里除了险峻的高山,便就是国界了。难道他是希尔斯帝国的人? 

    我不禁皱起了眉。 

    希尔斯帝国的人,会受到世界之树的影响吗? 

    这真的是个……引人深思的问题。 

    的确,这在将来是个非常令人在意的问题。只是当年的我实在是年幼无知,天真地以为这些事情自有教会处理,与我毫无干系。 

    即便是我,那时候也不会想过将来的事,也不会知道所发生的那一切。 

    而这一切,在我遇到Reid的时候,大概就注定了吧。如同自雪山上崩落的雪球,越滚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Reid所找的人,于我是一个奇妙的存在。 

    那是我们小镇的名人。 

    在长辈的茶余饭后,时常会出现的一个名字。每逢谈到他,老人们便会充满慨叹谈道,从前竟从未预见过他有如此能耐,能够进入圣鲁斯教会成为骨干。 

    只是,他早已离开许久,久到没人记得他的房子所在之处。 

    而当我告知Reid这件事的时候,他竟然只是怔怔地看着我身后的,我所经营的酒馆。 

    是的,我所经营的酒馆。 

    父母早逝的我,由亲戚一手养大,到我早已独当一面足以自行看店的时候,他们丢下我一个人管理酒馆,逍遥自在地游历四方去了。不过我也正乐得清闲,虽说要干的活是变多了没错,但再也没人凌晨三点就在我耳边将我从被窝中轰出来,让我打扫厨房清洁地下室了。总算可以一觉睡到天大亮的我,惬意快活得简直要飞了起来。 

    从未得到过任何自由支配生活机会的我,突然就可以自主操纵命运了。那便是我人生中最为美妙的一段时光了,无人干扰也无人阻挠,不会有任何人对我发号施令指手画脚,不受任何人所管束的,一段逝去已久的美好回忆。 

    也许是快活过头了,我竟一时冲动,开口询问Reid。 

    “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暂时住在我这里?” 

    当时我只是想,既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那个没人知道他住处的人,那么在找到之前,居住在我这里也不是不可以的。 

    毕竟,我是酒馆的小老板呢。 

    而从那一刻起,命运的号角吹响了它的鸣奏,一场飓风将我的人生席卷而去。从此之后,我的人生,便注定和Reid,和那个我多年后才知晓她存在的女人,还有圣鲁斯,就此缠绕成理不清的线团,再也无法分开。 

      

      

      

     

    (一) 雷瑞斯星辰 

    我所经营的酒馆——“雷瑞斯之星”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在雷瑞斯这个连杂货店都屈指可数的地方,无疑是个活动热点。 

    在这个人口不多的偏远小镇,夜幕初临,华灯点起,人们便三三两两地出现在我这里。受工作所累的成年人们,为情所困的青年们,图新鲜好奇正值最佳年华的少年们,结伴来到雷瑞斯之星,寻欢作乐,一醉今宵。 

    我每日招呼客人,倾听他们的苦闷,为他们提供一处排解忧愁之地,忙得不亦乐乎。这似乎就是我的天职,怀抱三千烦扰的人们来到这里,仅仅只是为了将生活的苦楚一举忘清,落得一身轻松回归日常。他们既不寻求我的建议,也不需要所谓的解决方案,只愿将其丢进思绪的垃圾桶中,再也不用捡起。而我总能游刃有余、点到即止地为他们给出细小的安慰,并恰到好处地添上一杯酒。 

    而当夜色趋深,民家的灯火逐一灭去,小镇愈发清静,人们开始困倦,怠惰,总算起了回家去的念头,我才得到片刻的歇息。 

    当我拖着早已体力不支的疲惫身躯回到我温暖的小床上,隔壁的Reid却似乎毫无睡意,房间的灯明晃晃地闪动着。我无意管他,摸索着在黑暗中把被子盖好。我的眼皮早已如同灌了铅一般地沉重,躺着床上的我,睡意排山倒海袭来。 

    意识逐步陷入深处,我跌入沉睡之间。 

    半梦半醒之际,我听到了隔壁传来窸窣声响。然而我的四肢毫无力气,连抬起一只手指都无法做到,我只能放任声音的来源不管,自顾自地进入睡眠之中。 

    似乎,是开门的声音。 

      

     

    都那么晚了,他还在干什么呢? 

    自听到声响的那晚之后,我便无法不去在意了起来。每天清晨,我收拾残局之时,他就会早早地露面。惨白着一张青灰的脸,犹如被晨曦灼烧的吸血鬼。似乎当我起身之际,他就已经梳洗完毕,而当我终于打开店面开始新的一天时,他已经出门去,在瑞雷斯内周转打探消息。有时我看到他对着路边的野草发愣,默默无言盯着枯黄的草堆,那番景象——实在是可爱又可笑。 

    梦魔的爪尖仿佛从没机会触及他分毫,他到底有睡觉吗?他都什么时候睡觉呢? 

    这些问题在我心中徘徊飘荡,如影随形挥散不去。它们日复一日愈发壮大,这个一脸平静淡漠,黄金右眼如同反抗天神的叛逆者之烙印的旅客,就似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在我的心湖上打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神秘稀奇的银发少年。 

    背负着非凡秘密的诅咒之人。 

    我像是被好奇勾住了喉咙的猫,小心翼翼地端着心中的疑惑,却又忍不住探出手去,拨开箱子想要将内里所含的神秘之物一看究竟。 

    那天夜里,打定了心思的我拐弯抹角地遣走了不醉不还的客人们,提前了好些时间收拾店面。当我回房的时候,果不其然Reid房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我故作身体不适早早地回房歇息,没多久,隔壁房间就传来了响动。 

    Reid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看样子似乎是要前往哪里。 

    我蹑手蹑脚地紧随其后,将虚掩的房门打开,透过半开不开的缝隙间,我看到Reid所去向的地方,原来只是厕所。 

    什么啊,只是半夜去上厕所吗? 

    感到无趣的我耸了耸肩,正打算回床上去睡个好觉。就是那一刻,我注意到了Reid竟忘记关门。 

    喂喂,就算没有人会去看你上厕所,好歹也养成个好习惯啊。 

    只当是他一时大意的我,走上前正准备做个提醒,而就是那一个举动,令我看到了我这辈子也无法忘怀的景象。 

    听觉要比视觉来得敏锐,首先传进耳中的,是断断续续,干涩痛苦,令人难以忍受的声音。 

    而后,我看清了他那匪夷所思的举动。 

    Reid他,蹲在马桶旁,一手撑着边缘,正发出阵阵无法言喻的声音。 

      

     

    我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干呕声。 

      

      

     

     

    他在挖自己的喉咙。 

      

      

      

      

    ——那之后的事情我记不清了。 

    当我清醒过来,我似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那时的我,到底有没有被Reid察觉?我是发出了惊叫,还是面不改色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去?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第二天Reid就不见了踪迹,他足足消失了三天三夜。在我以为他早已离开雷瑞斯之时,他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只字不提这三天的去向和那天晚上的事。我至今仍不知道,当时的他是否察觉到了我的窥视。 

    时至如今,这诚然已经成为了个不解之谜了。 

    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Reid,带着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表情,云淡风清地坐在酒馆的一角看我打扫卫生。我忽然心生一个想法,我觉得他只是个戴着面具的人偶,不论身边发生多少惊涛骇浪,都撼不动他的心,更无法动摇他的表情。 

    似乎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 

    大概甚至是有人在他面前死去,血溅三尺,他都依旧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吧。 

      

     

    而就在我这么想的第二天,那件事发生了。 

      

      

      

     

     

     

    Reid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早早地收拾了门面,带着他上屋顶,看漫天星辰。 

    我们肩并肩地坐在屋顶上,深蓝色如图幕布一般的天空上点缀着点点星光,如图神的手在画布之上挥舞来回,构成一幅浑然天成的杰作。 

    “你看,Reid。”我指着星空对他说,“自从智者离世,由世界之树主宰后,如今再也没人留意星象排列,再没有人觉得这是天的启示,是未来之征兆。没有人会看着无尽伸展的天空,探求未来,询问前路。” 

    “可是,美的事物终究是美。” 

    我看了看身旁的Reid,他似乎全心沉醉在星空的闪烁之中,无意理睬我。 

    “即便失去了它的启示意义,只是变成了普通的装饰,星辰的美也不会失去分毫。”我继续说着,“对它们而言,我们人类所定义的无论征兆还是其他,都不存在任何价值吧。” 

    星星永远都是星星,无论何时都散发出不可磨灭的光芒。人们的悲伤困苦,哀戚哭号,都与它们毫无关系。 

    无论沧海桑田,纪元交替时代变换。对我而言,美丽却又残酷的这个世界,于它们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的残像罢了,转瞬即逝,脆弱又单薄。 

    也许是见我沉默不语,Reid喃喃地开了口。 

    “我只是——”他的声音低得仿佛一阵轻烟,即便是最微弱的清风也能带走。 

    只是什么?他没有再说话。后来他告诉我,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无以得知自己在寻求什么。是答案?是解除诅咒之法?抑或只是复仇?他自己也没有回答。那时他正处于泥淖之中,看不清前方云雾缭绕的路,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那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说过话。 

    Reid和我相顾无言地看着满天星空,直至晨光自天际透出隐约的鱼肚白。 

    我俩就这么肩并肩地坐了大半宿,在夜深之际,我似乎已陷入沉睡,靠着Reid的肩毫无知觉地度过了好几个小时。 

    现在想起,真亏他当时能够毫无怨言。 

    那时Reid透过肩膀传过来的体温,我至今记忆犹新。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冰做的人偶,会说话会走路,但不会有丝毫温度。 

    而直到那一刻的我才终于了解到,他是个与我毫无差异,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类。 

    只是他背负着太多我所没有的东西。他身上的包袱,若是我能够为他分担一点,哪怕只是一点。 

    我或许都会好受一点吧。 

    那只是我良心所致的小小愿望,我从未想过,一语成谶——。 

    ……。 

    …………。 

    我还是继续往下说吧。 

    接下来,就是“那件事”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Reid站在屋顶边缘,正瞪着下方的“什么”看。 

    怎么? 

    我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不知为何,我的酒馆门前正聚集着一些人。 

    为数不多,大概五、六人左右。只是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沉重严峻的气息,令人笑不出来。 

    我心里警铃大作。 

    不妙。 

    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我走下楼去,不动声色地打开店面,他们数人便一拥而上,简直像是要围攻我一般。我认得他们,我认识镇上所有的人。卖蔬果的汤姆和搬运工的菲利普,甚至连在小镇另一头办商会的莱恩都来了。 

    他们都是“雷瑞斯之星”的常客。隔三差五地结伴同行来我这里一醉方休,据说他们几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伙伴。一起逃学一起偷东西一起被揍,又一起泡妞一起结婚。人生中难以遭遇的一扎堆难兄难弟狐朋狗友。只是今天,除去他们数人,应该还有卖杂货的路易在场才是。 

    路易是个好人,他老婆死得早,留他一人孤伶伶地经营小杂货店。每次我见到他,他都会笑吟吟地送我些他店里的小玩意。还会询问我在酒馆里的生活,他时常对我说,他觉得在酒馆长大,对我会造成不良影响。我想,相对于我所寄住的只会使唤我亲戚而言,非亲非故的他说不定还反而更像是我的亲人。 

      

     

    莱恩一见到我,便毫无掩饰地开了口。 

    “路易死了。” 

    如同一声炸雷,爆发在空无一物的平原上。 

    我听见自己耳膜轰轰作响的声音。 

    嗡鸣。 

    尖叫。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梦里,我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仿佛处于深海之中,隔着厚重的水层传不进耳膜。 

    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他……” 

    “这……将……走……” 

    “……我们……启示……诅咒……没错……” 

    他们在说什么呢? 

    我试图睁开眼,奈何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如同传说中被化作了石头的僧众,举步维艰,动弹不得地困在地面上。 

    “离开……你…………把灾难…………” 

    “……带走……” 

    他们这是在说Reid吗? 

    Reid,Reid他在场吗? 

    “诅咒之者!” 

    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挣扎着想要脱离梦境,然而力不从心的无力感始终充满了我的全身,我无法动弹。我的意识如同被锁在一个黑暗的箱子之中,锁链捆住了我的手脚,令我心下清明如镜却始终无法醒来。 

      

     

    慢慢地,有歌声传了过来。 

    那声音由远至近,轻得如同小儿用鼻子哼出来的歌,似乎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忽视掉它的存在。歌声越来越近了,浅浅的温柔女声,在耳畔低声回响,一如爱人般亲密的呢喃。我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歌,美丽的,轻柔的,又具有着致命般吸引力的歌。不知何时,我心底暗生出一阵熟悉的波澜,仿佛多年以前,上世纪,甚至上上世纪,我就早已熟知她一般。 

    我心驰神漾,逐渐松开了挣扎的力道。 

    是谁? 

    你——是谁? 

    “……再度相会,你将会……” 

    谁? 

    亲爱的,你在喊的名字? 

    栀子花的清香。 

    夏日微风扫过树梢的轻响。 

    阳光透过绿叶在地上洒出点点光斑。 

    我看到了一幕影像,仿佛烙在我眼底般清晰鲜明。 

    一位青年身袭长袍,那是旧时代智者的装束。那名青年风尘仆仆,他看起来异常年轻,与他的装扮对比之下显得格格不入。他在森林里走着,一面拨开脚边的杂草,一面沿着小径往前走去。 

    很快,人为踏平的森林小径就到了尽头。可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他继续往前,朝森林的更深处走去。郁郁葱葱的翠绿渐次变得幽暗,此起彼伏的蝉鸣也随着他的脚步而愈发远去。 

    最后,他在一棵参天大树前停了下来。那棵树看上去便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见证了时代交替的苍茫老人,就连空气中都沉浸着旧时代的味道。 

    他仰起头,看向头顶的树枝。嘴型不断变动,我很快意识到他是在跟谁说话。然而我听不见任何声音,视线也被古树遮挡,看不见与他对话之人。 

    随即,歌声又再度响起。低吟浅唱,一如母亲的摇篮曲。 

    我的意识再度陷入模糊之中,缓缓地沉入黑暗之海。 

      

      

     

     

    当我醒来之时,天边已一片昏黄。 

    我似乎是被人搬回了自己房中,暮色在天花板上铺洒上一层老旧的色彩。我坐起身举目四望,发现房中只剩下Reid一人。他靠着墙角站立,半边身形被挡在夕阳的阴影当中。 

    我看我醒来,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脸上显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Rei——” 

    我的话语被应声推开的房门斩断,莱恩他们带着镇上一大号人涌了进来。我那本就不大的房间顿时显得既拥挤又狭小,意识尚未完全恢复的我,只能头昏脑涨地听着他们五嘴八舌各说各话的问候。 

      

     

    也许是看见我不适的样子,大家争相议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终于回归安静后,面前的莱恩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他的力道很大,简直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一样,疼痛顺着他的五指攀爬过我的全身,渗透入髓令人难以忍受。 

    不知是否因为这样,我眼中的莱恩看起来分外扭曲,他的脸如同变成了远古时代的魔物,怒吼咆哮,张牙舞爪。 

    “他不能留在这里。”他对我说,“这个人是诅咒之人。” 

    那又怎么了?盘丝交错的痛觉令我汗流浃背,无法挤出丝毫注意力去思考莱恩的话。 

    “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们这件事?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他将诅咒带来我们这里,路易才会死的!因为他的错,我们都会受到牵连!” 

    “这个可怕的诅咒者——!” 

    人群开始吵杂,细小的火星被扔进枯草之中,爆裂的争吵与议论愈发壮大,熊熊燃烧终究形成燎原之势。 

    不是的,不是。那是—— 

    我想要辩驳他们,一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仿佛有谁掐住了我的脖颈令我无法喘气,甚至连呼吸都万分困难。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试图寻找Reid,他的身影被人群所覆盖,在阴影之中明晦不清。我只看得到他银白色的发泛着夕阳的光,他的沉默令我不解。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你明明知道,他们所说的、所惧怕的都是错误的事啊? 

    听不见我内心呼唤的Reid依旧不曾开口。我左右晃动终于看到了他的面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一丝生气。他根本没有任何辩驳之意。 

    看着他的眼神,我明白了。 

    对他来说,莱恩不过是一介蝼蚁,是他沿途路过的一束碎草。即便举着火把高呼嚎叫,也不过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罢了。 

    他并不是不反驳,他只是不在乎。 

    他不在乎雷瑞斯的命运。 

     

      

      

     

    那之后过了多少日月呢? 

    受到镇上的人所软禁,我几乎没办法走出房门。莱恩他们每日都会将食物送到我房内,他们似乎在食物里下了药,让我每日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睡了醒醒了睡,分不出昼夜。 

    星辰的夜晚如同白日般刺目,有无数的鼓点在疯狂敲打。有时像是雷电般狂轰滥炸,有时又若死神之森静谧无声。 

    时至今日我还是会想,如果当时死去的不是路易而是别人,路易会不会阻止他们呢?还是在被死亡威迫的恐惧之下,对镇上的人所作所为毫无异议呢? 

    至于雷瑞斯之星这所酒馆,也自然而然地荒废关门了。 

    丧失时间观念与自由的我,根本无从得知Reid的去向。我不知道他是离开了雷瑞斯,还是与我一样也被雷瑞斯的人们监禁在某处。我每日在傍晚醒来,看着日暮黄昏渐次西沉,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光霞隐去,意识愈发短暂。 

    我能保持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恐怕,我会死吧。 

    就这样失去自我意识,终有一天会被睡眠的沼泽彻底吞噬,被永恒的黑暗伸出的触手封住口鼻,遮住双眼。不能言不能听,再也不醒来吧。 

    啊,真是短暂。 

    我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吗。 

      

     

    子夜,刺痛将我强行从沉眠中拖拽出来。我睁开眼便看到Reid在我身上静静地看我, 

    而痛楚的源来竟是他以匕首贯穿了我的锁骨。 

    “你……在……干什么?” 

    许久没说话的声音如此干哑,我不禁一惊。体力的消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恐慌突如其来,我感觉自己就如站立于一望无际的深渊之中,没有任何落脚之处,只剩下不断下坠的失重感将我包围。 

    “你醒了。”他抽出匕首便帮我包扎,“我的时间不多,只能这样做了。” 

    伤口并不深,血很快便止住了,只是痛楚令我无法昏睡。 

    “你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所以呢? 

    “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什么? 

    他在说什么? 

    惊讶胜过了一切,将我的情感刷得一干二净。我的大脑中空白如雪。 

    Reid? 

    他,在说什么? 

    “你命不该绝于此。” 

    他手脚利落地结束了包扎,将我的伤口隐藏在衣服的遮盖之下。处理好这些后,他抬眼看着我,金色的瞳中闪着奇异的光辉。 

    “你明白为什么我知道。” 

    是的,我明白。那个梦境向我解释了一切。关于我的命运,我的过去以及未来。身为“我”的我并不完全是我,这是个一脉相承的波折之路。无论愿意与否,都没有选择的余地。需要明白的,不需要了解的。它全都告诉我了。 

    “虽说是早晚的事,但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Reid的声音似乎包含着几分叹息,“如果不是我,或许不会这么快地促使你的命运开启。” 

    我很想告诉他。不是你的错,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即便你不曾到访,我也必须面对这件事。可是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Reid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踱着步伐朝窗口走去。 

    “逃避也无法改变,你知道的。”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晃动了一下,随即便消失无踪了。 

    我知道的。 

    纵使逃避,也无法改变命运。 

    只是我的心底,却有那么一丝微小的卑劣希望,期待将我搭在这阵漩涡洪流之中,兴许就能阻止世界之树的定理。 

    真是可笑至极。 

    那之后我便没有再吃过东西。我总是趁着莱恩他们不注意悄悄地将食物扔掉,当过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我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所幸我住在酒馆之中,当年有备无患的我为了防止不时之需,在自己房内准备了不少东西。我在柜子里的小箱子中找到了绳索与干粮,养精蓄锐等待着Reid再次到来。 

    一连几天过去了。 

    我躺在黑暗之中,睁着眼看房间的天花板。 

    平静漫长,又一触即发的几天时光。 

    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EternalCr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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