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吗?”
粽发的少女从车上慢慢走了下来,捏了捏发痛的额角。德国的高速不限速,司机就发了疯一样地飙到了二百二十码。
“是的,柏蒂拉小姐。”
“唔……”洛可可偏头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也想不起来什么,便决定相信这个不太像坏人的司机。
她从旅行社雇了个司机,直接从法国开车开到了德国。名义上为旅游,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
比如匆忙记下的那张纸条,不顾司机的劝导横穿了半个德国直接来这个地方。
司机将洛可可送到了一个小小的民宿,和旅行社订的地方差了五六个街区。他拿着行李,犹豫道:“柏蒂拉小姐,要不今天晚上我搬到这个附近吧,我们住地远接送可能……”
少女抬起血红色的瞳孔,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半头的男人:“我这几天自己呆着,不用接送。”
男子打了个寒颤,莫名地想起来了别西卜。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他觉得代表暴食的别西卜也会有这样血红色的眼睛。
看着司机急忙上车逃走后,洛可可撩了撩头发,发出不耐烦的啧声。自己上了年纪脾气就越来越坏,动不动就摆出脸色给陌生人看,这样很不好。
也许要学着谦和一点,披个毛线毯烤个苹果派什么的。
她放下行李箱,带上墨镜和帽子就溜出门。问路当然要礼貌一点,拿足了自己十五岁女孩外表的天真,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到了这里的教堂前。
她抬头看了一下教堂的尖顶,只能在黑暗中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现在已经过了教堂开门的时间里,她也不着急进去,只是眯起眼睛笑了笑。
十年都过去了,也不在乎这么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洛可可就爬了起来。从箱子中扯出一大堆东西开始给自己化妆。
半个小时之后,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老妇人,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微微弯下背做出老奶奶的样子。
倒是得心应手。
毕竟皮囊下已经两百多岁了,别说老人了,一副骨架也可以给你演得活灵活现。
自己倒是不在意原来的样子出现在教堂里,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她是来看看路德维克的,不是来把他吓到进医院的。
锁上门就出发去教堂,正好赶上了早间弥撒。洛可可弯下腰,挑了一个不引人注的位子坐下,便心安理得的抱手看着台上的男人。
唔……好像没有变什么。不错。
样貌没有变,声音也没有变,连说话也还是那样温柔和神叨叨的。
的确不错。
也许是自己笑得太明显,那一双异色的眼睛马上看了过来。洛可可马上缩起肩膀,再摆出一副为自己前半生罪孽哀悼的模样。
弥撒结束,她还是赖在凳子上不肯走。路德维克被一对少女缠着叽叽喳喳地说话,还双眼放光地看着他。
洛可可手里拿着圣经憋笑憋到肚子都疼,那两个少女明明就是当年那个没什么好说却一定要拉着路德维克说话的洛可可翻版。
当年自己是不是也这么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德维克终于好言好语的送走了两人,理了理鬓角就走到洛可可身边。洛可可讲圣经放在膝盖上,抬头看他。
“女士,之前好像没有看见过你?”
她压低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我昨天才刚刚来到这里。”
“旅游还是久居?”
“看情况。”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来是弄不懂旅游和久居为什么还要看情况而定,洛可可也懒得解释,就这样继续看着他。
“那今天下午有一个要理班,请问想来试试看吗?”
我们公司新开了一种保险包赚不赔,请问要来试试看吗?——这种感觉,不过说真的,路德维克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
“您上课吗?”
“是的。”
“……”洛可可装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对不起,我忘了下午是否有安排。您知道的,年纪大了,忘的事情也多。”
“我每天下午都有要理班,如果今天错过了,明天也可以。”
路德维克的眼神让她感觉熟悉。洛可可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假发,难道自己伪装地就这么不成功吗?
或者刚刚笑的太用力脸上的粉掉了?
……说不定。
想到这里,洛可可站了起来,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就没有再抬起来过。
“下次再说吧,神父先生。”她小声地嘟囔着,尽量用快却不会暴露的速度溜出去。
才走到门口却醒悟过来——自己到底怂砸卵啊!
想着想着便停下脚步,偏头向后看去。路德维克正好站在彩绘玻璃下面,斑驳的阳光带着美丽的色泽撒在他身上。他看见洛可可转过头来,便露出那种熟悉的笑容。
……神他妈好看。
洛可可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东西——撩着裙子就快步跑到路德维克面前,仰起头看他:“路德维克先生,您为什么会成为一名神父呢?”
路德维克眼中闪过笑意:“以前一个人说以后要到我教区买个房子每天来听布道,满足她一下。”
洛可可听到了答案,满意地笑了一下,在撩起裙子跑了出去。
反正每天下午都可以。
——不急这么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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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昨天听说路德维克做了神父就不由自主地开了脑洞。
没有正太可以肛的企划简直要死了_(:з」∠)_
在最后的时候看到的,是或惊慌或冷漠或焦急或无谓的面庞们随风散去,与那个几乎疯狂了的红发男子的身影。
the day
月光洒在空无一人的宽阔的公路上,夜静的可怕。
不对,没人是没错,但是有鬼。
……
所以……
“我就[脏话屏蔽]这么死了?!灰飞烟灭?!逗我?!”三叶川愤怒地把发圈往地上一砸,柔顺的棕色卷发垂到肩上,自言自语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了两个很严重的问题。
第一个,既然灰飞烟灭了,为什么我还能在这里爆粗口。
第二个,为什么我刚刚要拆我的马尾。
……
不对!最重要的是岚桑呢?!
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岚桑去哪里了……
某个相关控伪娘大脑里充斥着这样精神污染一般的想法。
对所以老娘现在还活着一定是因为我要去找岚桑!
the days
日复一日地在这条宽阔的公路上徘徊,确认了无人能触及也无人能与自己交流。
纱箩小姐今天去进货了,看她心情很好的样子,是去进草莓甜食的吧!
路德先生又和桃生先生带人来旅游了,哎呀怎么又在拌嘴呢!也不知道他们的上司最后有没有付工资啊……
佐久间医生今天心情很好嘛,一边喝咖啡一边望着窗外,估计是想那个腿毛大叔了吧。
等等……老司机你在说什么啊?!你还真把许睿当成妹妹了啊!
哎呀呀今天的月光真好呢,洛可可小姐的坟前好看的白玫瑰真是惹人喜欢,她大概现在已经去往所谓天堂了吧?一定能和晚桑大土豪愉快地玩耍吧!
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在这条道路上徘徊着自语着,同时也寻找着自己几乎已经不可能遇见了的所爱之人。
the days……?
今天也在道路上寻找着岚桑。
岚桑真是的……到处乱跑怎么办?等超度了之后一定要让他陪我再去买几个猫耳!
啊说起来,这里也没什么猫呢……好遗憾。
诶?那边是什么?
是猫咪诶!好可爱!诶为什么要跑啊?我要捉到你www
日复一日的寻找已经使我感到厌烦了。
但是想到那孩子的笑颜就觉得放不下心。
她会害怕吗?会寂寞吗?
或者先我一步而去?
但那不重要,寻找她已经成为了我最后存在的意义。
然后奔跑着的少女(?)的视野中出现了那个无精打采的猫耳少年。
然后无精打采的猫耳少年的视野中出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所爱之人。
然后三叶停下了脚步。
然后雨森抬起了头。
然后三叶开始奔跑。
然后雨森张开了怀抱。
万幸之事对当下来说是什么呢?
除了在这寂寞的世界上寻找到了你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方式了。
结果三叶川刚激动地抱上去俩人就灰飞烟灭了。
所谓秀分快便为如此吧:p
—end—
既然开了鬼父,就不能就这样轻易结束!!!
大概是来旅游之前,片段文,没什么意义,就是玩女儿。
>>>>>>
妻子去世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呢?
也许,是开心多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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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斯·罗兰站在妻子的墓碑前,他捧着新鲜的百合花,看着妻子最后安睡的“床”缓缓下降,沉入墓穴中,这个美丽的女人很快就要被泥土掩埋,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逐渐腐烂,化成一具枯骨,而她亲爱的丈夫却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痛苦、难过。
这个男人,在妻子的葬礼上也依然带着温和的微笑。
牧师和协助人员离开后,墓园只剩下两个人——马修斯没有邀请任何人来参加妻子的葬礼,仅仅带了他们五岁的女儿,芭比·罗兰。
带着白手套,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拉过一旁幼小的女孩,隐藏在发间的锁链被拉直,女孩跟着向前迈了两步,马修斯弯下腰,对她说:
“宝贝,来跟妈妈说声再见。”
回程路上,马修斯在前,芭比跟在后面,在半途中,芭比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发出啜泣声。
“怎么了,宝贝?”马修斯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不及他腿高的女孩。
“爸比。”女孩抽泣着说,“我难受……”她说着,仰起小小的脑袋,让爸爸看到她被项圈磨得发红的细嫩皮肤,项圈上,一条细细的锁链拴着着银扣,另一端握在她父亲的手上。
“不要……戴着项圈……”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泪不停滚落。
“宝贝。”马修斯蹲下身,与女孩平视,“爸爸很爱你,所以如果你走丢了,爸爸会很伤心的,你知道吗?”
女孩点点头。
“所以不能把项圈取下来,好不好?”
女孩摇摇头。
“爸比,我会乖乖的……不要项圈……”她说,带着点鼻音,听上去非常可怜。
马修斯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得求爸爸,还记得爸爸怎么教你的?”
最后抽泣了两声,芭比伸手环住爸爸的脖子,将小小的嘴印在了马修斯的唇上。
“爸爸……求求你……”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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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从这里开始。
并且永远都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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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手艺,真如其他人说的那样无可挑剔。”
衣着华贵的女人微笑着,称赞眼前这位小有名气的画师。
“能为你作画是我的荣幸。”马修斯回以礼貌的笑容,“每一幅肖像画都是独一无二的,还请您一定要好好保护它。”
“当然,我会好好收藏它的,那么,再见了,亲爱的先生。”
马修斯拉开门,女人走入夜幕中,上车之前,回头给了马修斯一个吻别,马修斯挥挥手,目送女人离开,直至消失不见。
随后,他关上门,滑坐在地。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几欲呕吐。
恶心,恶心,居然画了这样恶心的女人。
他抱住脑袋,浑身颤抖,几乎要缩到地上。
好恶心。
“爸比。”
属于少女的,清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马修斯抬起头,转首,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赤着脚站在大厅中央的楼梯上,清冷的月光透过才会玻璃,如同轻薄的细沙,洒在楼梯间,少女背着光,看不清面貌,细瘦的脚踝上扣着圆形的脚铐,细锁链蔓延向上,不知通往何处。
“芭比,我的宝贝。”马修斯跪在地上,挺直了背,向少女展开双臂,“到爸爸这儿来。”
少女听话地走下来,面貌逐渐清晰,异于常人的双瞳如同海洋,几乎要将马修斯溺死。
手臂环住少女柔软的腰,马修斯将脸埋在少女颈边,近乎虔诚地亲吻她圆润的肩,手顺着少女腰背上缠绕的东西来回抚摸。
慢慢平静下来,马修斯停止颤抖,也不再继续想着毁掉自己的手,他抱着怀里的少女,如同抱着拯救自己的天使。
“芭比,芭比。”他低声喃喃,轻得仿若叹息。“让爸爸画画你吧……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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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比坐在黑色床上,同色系的纱幔垂在她身边。她将长裙脱去,露出缠绕在她身上,一圈一圈的黑色皮带,绕着颈部,缠到胸部,又环过咬,扣住大腿根。皮带绑得有些紧,陷入她柔软的皮肤,洁白的身体在一片黑色中异常醒目,却又十分柔和,有着少女特有的圆润弧度。
她垂着眼睫,面无表情,不知望向何处。
她是那样柔软,像一块羊脂玉,美得令人心惊,一碰就碎。
马修斯看着她,属于自己的女孩,毫不掩饰自己的狂热,他拿起画布,在画布上泼墨挥毫,勾勒少女美妙的胴体。
那是上帝赐予他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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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些,再多一些。
想要一直画下去。
你是我用永远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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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斯的作画时间总是有些长,最后一笔抹在画布上的时候,芭比已经有些僵硬,手脚累得发麻,几乎无法动弹。马修斯将她抱回卧室,取下她身上的皮带,即便做好了保护措施,少女柔弱的皮肤上也还是留下醒目的红痕,马修斯爱怜的抚摸着她,在她的眉间、唇角落下亲吻。
“宝贝,你想要出去旅游吗?”他询问昏昏欲睡的少女,“这幅画卖出去以后,爸爸带你出门玩一玩,你想到哪里去。”
芭比闭着眼睛,仍由父亲亲吻自己,她迷迷糊糊,却仍然记得说:
“不要带上黄色领带……去哪里都好……”
“好吧。”马修斯无奈地揉揉她长长的金发,“做个好梦,我的宝贝。”
伊织朝阳时常想,那个时候远坂结菜的面容,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更加让他止不住心动。
那双眼睛如同宝石般闪闪发光,从中投射出的正是比黑色的烈焰还要更加灼热的怒火与憎恶,这宝石中印出自己贪婪迷醉的模样,也许他就在那时被这双眼睛抓住了也不一定。
少女的挣扎、反抗、惶恐、愤怒……他精心搭建了舞台,让对方在其上演绎出了一幕又一幕。
一不小心折断了骨头,太过兴奋割开了血管,被那强烈的憎恨感染,被身上对方赋予的疼痛打动,伊织朝阳低下头亲吻少女带着血腥味的唇,一只手破开胸腹,直接触及了那颗滚热跳动着的心脏。
一直到现在,他都时常感到自己的手上留有那时的灼热感。
少女已经无力再挣扎,眼睛却还睁得大大的,死死的瞪视着他,手臂艰难而微弱的抽搐着。
伊织朝阳一手轻抚上她的面颊,他的动作既轻且柔,满怀与他在对方面上留下的血痕不符的爱意,他的视线始终定格在远坂结菜面上,专注而疯狂。
“喜欢吗……高兴吗……满足吗……哈哈、哈哈哈……”
他虚握住跳动的心脏,感受其在自己的手中跃动,正如同对方本身,在他手中翩然旋转,在濒死的那一刻,还能够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他一定是被这双眼睛抓住了。
伊织朝阳猛然握紧了手中的心脏。
黑发少女咳出一口血来,四肢微微颤动,就如同发条转停的玩具一般,旋即不再动弹。
这样的场景就算事后无数次回想,也依旧使他感到心脏加速跳动,身上泛起热度,手脚因兴奋的余韵而颤抖,在高昂的同时,不禁感到了窒息程度的愉悦。
没有办法再一次看到那蓝宝石中闪烁的光芒,就算是伊织,有时也会感到有些许的遗憾。
凝津市在上一批到访者努力逃脱后约一年,终于再度迎来了新的住民。
金发青年看上去同上次到访时分毫未变,纱萝对于他的到来深感厌恶却又无可奈何,在仅有的一次交谈不欢而散之前,她想起曾经的那对双子,深深皱起眉头。
“那之后……你把结菜小姐怎么了?”
“杀掉了哟w”
这个问题立刻就得到了回答。这是一个纱萝毫不意外却深深感到悲伤的答案,她突然握紧拳头,毫无预兆的一拳砸在伊织朝阳的脸上。
对方并未躲闪,而是实实在在的收下了这一拳。
“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红发的女性不禁更加厌恶的抿紧了唇。
“因为猜到小纱萝可能会很不痛快,我可是相当体贴的……”
金发青年抹了抹被揍的一边面颊,低声笑起来,“不要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嘛,虽然的确亲手、愉快、满足的杀掉了结菜没错,不过这次搬回来住,她可是有和我一起来哟w”
“……什么……”
纱萝错愕的睁大了双眼。
伊织却不肯说更多,笑着扬长而去。
在外表普通的民宅最深处的某个房间内,厚重的窗帘被死死拉起,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从门外照射进来的一束光线落在某个黑影之上。
那似乎是一只女性的手,肌肤是病态的惨白,身下是一把冰冷的钢铁座椅,光斑从手臂扩大至胸口,随着门被打开,黑暗中的人影终于完全暴露在来者眼前。
半身倚靠在座椅之上,双手规整的搭在扶手上的少女一头黑发松散的披下,似乎是熟睡般闭着双眼,秀丽姣好的面上异样的惨白,她穿着一条单薄的长裙,手臂突然从扶手上滑了下去,砸在椅面上。
就算如此也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再度回复了一动不动的少女整个人都透出了强烈的违和感。
伊织朝阳对这诡异的一幕习以为常,他像是每天做的那样走上前,将少女抱起搂进怀里,自己在铁椅上坐了下来。
怀中一片冰冷,他却对此毫不在意。
“被小纱萝揍得稍微有点痛呢。”
既像是在同怀中人说话,又像是一个人自语,伊织仰了仰头,“也许你姐姐还在找你也不一定……不过没用的,因为……”
他说到一半,又低下头去看怀中少女的面容,目光在对方紧闭的双眼上顿了片刻。
“现在的你除了我,谁都不会有机会再看到了……”
金发青年伸手碰了碰远坂结菜冰冷的面颊,指尖轻轻落在她不会再颤动的眼睫上。
这双眼睛不会再睁开、不会再眨动、更不会再闪耀着令他炫目的光彩。
“稍微……有点遗憾。”
他少见的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
谁都没有注意到,被他揽在怀中的少女如死水般的面庞在一瞬间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双蓝眼睛突兀的睁了开来,在被任何人发觉之前,眼睑又再度缓缓落下。
好似全无异样。
他们成为了这么多年来唯一逃出去的几个人,虽然同行的几位都已经死亡。
红发的少女站在路口目送他们远去,直至所有人消失在了一个转弯口。她呆呆站在那里半响,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民宿里面。
七天的旅程就像一个梦一样。
众人议论着许睿和老司机的关系,双子因为要吃什么口味的火锅差点打起来,德国男人意味不明地揽过自己小女儿走向房间,医生在人们哟哟哟哟哟的暧昧叫喊中固执的找南齐,莱迪一次碰灰一次靠近的向老板娘献殷勤,两个lo娘在作死这条不归路上面越走越远,猫儿少年和伪娘毫不顾忌单身狗心情的秀恩爱,袏在拼命打工,而草摩真一不停地在弧长。
之后又是日复一日的打扫卫生,发呆,等待着也许永远不会再来的小巴士,上面又会有十三个人,面带微笑地打着招呼。
日子好无聊。
当然如果没有看见少女的话会更加无聊。
无法解释为什么在第二天就死去的少女会在众人都逃出去或者死亡后依旧好好地在床上,眯起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笑得人畜无害。
“柏蒂拉小姐。”百般无奈之下还是认命地打了个招呼,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的。
“早上好哟老板娘,大家都走了吗?”口气依旧的轻佻和漫不经心。
“是的,都走了。不过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其实死不掉这个设定我也很苦恼啊。”少女偏头露出根本就不疑惑的疑惑表情“如果您早几天看看床底,您就会看见一根棕色的头发慢慢生长出一小块头皮,然后再长出第二根头发,然后是头骨,大脑,脊椎,肋骨,头皮会延伸至脸部,脖子,然后形成全身的皮肤。”
礼貌地回绝:“谢谢,我根本不想看见。”
“由头发开始长费点时间……但是我不想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之前剁掉的手就在边上。”
“……”我也不想看见早已死去的人还完好的坐在床上。
“嘛……让我去做一件事情。”少女起来走到窗户前面,然后坐了上去转头对着他,食指压在嘴唇之上:“做完了之后,我再‘死去’好了。”
然后纵身而下。
+++++++++++++++++++++++++++++++++++++++++++++++++++
翻来翻去,还是翻到了这一页。
“神啊!锡安的人都等候赞美你:所许的愿,也要向你偿还。听祷告的主啊!凡有血气的,都要来就你……”
诗篇65。
月光毫无保留地照在发黄的纸页上,将下面的一句映得闪亮而黯淡。
本以为再读的时候可以释怀,却一次又一次地更加回忆。
灰发的男子沉默了一会,收拾了一下东西,再拉上了窗帘准备睡觉。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缓缓地唤着:“路德维克先生……路德维克先生……路德维克先生……”
等到终于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他的睡意一下子消失。睁开眼睛后就看到棕发少女出柜顶上对他笑着,原本拉上的窗帘已经被拉开。
“……洛可可小姐。”
声音如此艰难地挤出喉咙,不敢大声,生怕就打破了这个难得的梦。
“路德维克先生,是我。”她笑了一下“我听到了哟,您替我念的那些。我很喜欢。白玫瑰,我也很喜欢。”
“……喜欢就好。”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完全不知道可以再说些什么。不想打破,也不想戳穿。如果这就是个梦,请让它不要结束……
“时间快到了,我也该走了。”月光通过血红色的瞳孔反射出一片虚无“我就是来告别的。似乎死的时候太着急了,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出来。
果然……人死不能复生,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
路德维克默默嘲笑了自己,然后如同少女还活着的时候向她微笑:“那么再见了,洛可可小姐。”
“再见了,路德维克先生。”
愿神怜悯你,愿神保佑你。
+++++++++++++++++++++++++++++++++++++++++++++
洛可可看着下面的男人抵不住药物的作用睡去之后便跳下了橱柜,床上的男人安静地睡着,圣洁的面容容不下世间的一点点肮脏。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俯下身去,在圣徒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低语道:“晚安,路德维克先生。”
然后拉起窗帘,轻轻走出了房门,再把门关上。
一切恢复平静。
+++++++++++++++++++++++++++++++++++++++++++++++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入。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窗帘依旧拉着,门是紧紧地关着,橱柜上面还是没有人。
果然还是个梦。
他呆滞了一会,照常想起身,却看见了床头柜上面摆了什么东西。
是一株还带着露水的白玫瑰。
那是如同臌胀的气球被毫无预料的戳破般的奇妙观感。
将手中的匕首向前推入,顺着刀锋流下的赤红色沾了满手,有人在耳边发出愉快的笑声,有趣有趣,夹杂着咳嗽和喘息的笑声挥之不去。
同样沾血的手从她的后脑抚过落在背上。
远坂结菜猛地睁大双眼,用力拔出插在伊织朝阳胸口的匕首,毫不留情的狠狠向下捅去——
一次两次三次。
少女双目赤红,终于颤抖着停了下来。
自己背上的那只手无声无息的滑落,躺在地上的人面上还带着扭曲的笑容,但、确实,已经不会再动了。
结束了。
她赢了。
……她……
远坂结菜维持着压制对方的姿势愣了片刻,浑身骨血皮肉逐渐松懈,神色却一点点呆滞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僵硬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被粘稠的血液染遍,同那个人一般无二。
她垂头看了片刻,一点点咬紧牙关,突然触电似的抖了抖,猛地扑上去伸手绞住了伊织朝阳的脖子。
这暴行的对象自然毫无抵抗,结菜却像是丝毫未注意到一般,目眦欲裂面若恶鬼、双手骨节苍白青筋暴起、十指嵌入皮肉,她盯着尸体惨白甚至微微变形的扭曲面容,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
嘻嘻、哼哼哼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有些喘不上气,身子前倾,半伏在了对方身上。
最终连那笑声都渐渐低了下去,如露水般消失了。
黑发少女悄无声息的蜷起身子,两手不知何时已松开了对方变形的脖颈,她紧紧的贴着尸体的胸口,面颊触及已微微凝固的血液,感到尚且还有一丝余温。
她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哽咽,比先前更加用力的拥住名叫伊织朝阳的青年。
“…………”
“…………………………な…………”
“ゆ………………な………………”
“………………………………………………ゆいな!!”
耳畔传来呼喊的声音。这声音似远似近、朦胧不清,似乎有一道壁障隔断了联系,只因太过强烈,而从薄弱处透出一线来。
这呐喊呼唤的人是谁?……被呼唤的又是谁?
结菜模模糊糊的思考了片刻,随着呼声越来越强烈,胸中也有某种感情重新复苏,越发活跃的跳动起来。
除了伊织朝阳、除了伊织朝阳、除了杀死伊织朝阳——
她还有……对了……
还有阳菜啊……
黑发少女缓慢的直起身子,一点一点拖起沉重的四肢,她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愣了片刻,又低下头去看脚边金发青年。
“…………はる、な……”
她似是无意识的念了一句,终于收回了视线,缓慢的朝扔在呼唤着她的那个方向走去。
“はるな……”
越是走、声音就越是清晰,结菜甚至能听出对方语调中的着急,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隐约感到有什么不可视的阻挡在她周身碎裂,阳光一瞬间照遍全身,她同阳菜之间从出生起便共有的某种联系,终于再次搭建起来。
看着猛然出现在面前,满脸错愕旋即变为惊喜的阳菜,结菜勾起唇角,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阳菜,我回来了。”
已经哭着冲上去抱住了她的阳菜却没能看到,任由她抱住的结菜的面容上,那抹笑容渐渐扭曲变质扩大开来,变成了某种她们都熟悉的东西。
——那是属于伊织朝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