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了初中时的小册子,有点怀念【】
如果有机会的话补完一下人设什么的弄上来233
目前是打算完成一个勇者和魔王的故事。
很俗。
一个我爱你你爱他爱谁谁的故事。
文艺风和童话两条线。
和姘头自娱自乐的产物。
收集碎片填脑洞。
遗憾多年的脑洞补完。
什么都有。
倒数第三日。
“阿青叫我跟着你来的。“
诺言按灭了烟头,挑起一边的眉毛。
“好吧,她是没说,但是她满脸写着‘他要是有事我把你掐头去尾下酒吃’,所以我还是来了。”
“胡说。”
“好吧,她听到了当作没听到,根本没回我信息。”叶鲸拉了拉外套,叹了口气,“老板,这样你就高兴了?
“我是说,林鹿之前有事先回去了,你能不能别用这个声线和我说话,怪恶心的。”
“做不到,告辞。”女孩儿满脸写着不高兴,“这简直就是坑人!我还以为林鹿要和我们在一起住好久,特地做了点手脚,反正我这个月只能用这种声音说话,你要是实在听不惯就拿手机和我聊天好了。”
“……除了怪恶心的之外倒没别的了。”
叶鲸哀嚎了一声。她重重地往桌上一磕脑袋,好像打算把自己的脑袋当作三牲祭拜天地。诺言饶有兴致地把行李箱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放在她的头上,叶鲸眼神涣散,好像已经死了。
“我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这事情是不是以前发生过?”诺言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软乎乎的,有些干涩,“几年前的事情了吧?”
“老板你这么干也怪恶心的。”叶鲸打了个哈欠,从脑袋上取了一本书,摔在自己面前,“这什么……冰岛游记啊?老板你和阿青怎么还没去冰岛度蜜月啊?”
“她不喜欢到陌生的语言环境里活动。”
“你真的太顺着她了老板。”
“不需要你这个恋爱经历为0的人教我怎么谈恋爱。”
“我靠,怎么最后连这种话题都和六年前一模一样。”叶鲸嘀嘀咕咕在桌上敲着书脊,精装本又大又沉,敲起来动静极大,“老板你出来旅游背这么重的书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给我这个帮你搬行李的人不痛快?……我靠,这又是什么怪东西。”
书页哗啦一下全散了,里面掉出一大堆明信片和拍立得照片,叶鲸脑袋一歪,头上堆着的书也全都散了下来,砸在地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才没有!我不是别乱说!”女孩儿利索地滚下凳子,就像千百次从店里的椅子上滚下去招呼客人,“都怪你老喜欢带这些没用的东西……靠,为什么出来玩你还带着这东西,你有毒吗老板!”
她胡乱地抓起几本书之后,某本书里夹的黑信就掉了出来。叶鲸太熟悉这个东西了,两年前这个东西打碎了她所有平静的生活,看了太多的东西。她用两只手指尖儿拎着那信的一角,把它甩回桌子上去。
“哦,对了。”诺言按住了那封信,“你一直都不知道信里是什么内容吧?”
“这么不吉利的东西我才没兴趣。”
“这些可是很有趣,很意味深长的东西喔。”
“反正你都已经决定打开给我看了,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叶鲸垂头丧气地塌回椅子上,“怪毛病。”
“这可是你说的。”诺言磕了磕信角,把封口挑开,“我没逼着你看。”
他摇了摇信封,里面传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是关了一只蝙蝠。
“老板,我感觉不好。”
诺言看了她一眼,把那个东西倒了出来。那个小小的密封袋里面只有几片玻璃碎片,像是老式的绿玻璃,四周沾着暗淡的污渍。
“这是……”女孩儿隔着袋子抚摸着玻璃的边缘,“这看上去很像……”
她的手动了一下,像是不自觉地想去抚摸左手的小臂。叶鲸的舌头有些发干,含在嘴里像含着一把沙子。
“是的,你可以仔细看看。”
女孩儿舔了舔嘴唇。她拉起自己左手的袖子,手腕内侧有条长长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肘弯,深长发白,像手臂上的一道湍流。
诺言在解袖扣,慢了半拍。当他拉起衣袖的时候,露出一道完全相同的伤疤。下手的人每一分犹豫、决绝和恨意都被刻在这两道一模一样伤口里,重新凝固结痂。
“后唁下手真狠,这又不能缝针,可流了我一大堆血。”
“你流了多少我肯定比你更多。”诺言轻微地动了下肩膀,做个半途而废的耸肩,“这种事情习惯就好。”
他们步调一致地露出手腕,上面有一片化学烧伤的印痕,紧接着是侧颈的狭长刀伤,两个人身上五处标志性的大伤痕都分毫不差,简直就像是复印了一番似的。叶鲸啧了一下,诺言重新把衣领拉好,慢悠悠地扣起扣子。
“她真的太夸张了,我吓得半死,都快以为都是她干的了。”叶鲸咳嗽了两声,“那……那些黑信里都是这样的东西?最后一封里那就是……”
“是那颗子弹。”诺言抚了一下胸口,“我挺好奇你们那是是怎么解决这个事情的?”
“你那个疯子妹妹后唁真的拿着那把从吕鹤手上收来的枪对着我瞄了半天,最后说她没把握这一枪上去还能把我救活。”叶鲸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她说吕鹤有那——么——恨阿青,她要是模拟那种感情对我开枪的话我这个小身板可能立刻就死透了。我们俩都不是阿青那种人,老板,你挨上一枪可能会死的话我挨上这一枪可能也会死,我可能还能死个七分熟。”
“所以呢?”
“……别再干这种帮别人挡枪的事情了,老板。”女孩儿使劲吸了吸鼻子,她的声音有些哑,顺手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我觉得我说了也是白说。后来,我们用硅胶做了这个伤疤的仿妆,那东西带着真的很难受。”
“少抱怨。”
叶鲸立刻就不吭声了,她对着乱七八糟的书堆使劲眨着眼睛:“老板你早就猜到我们最后是怎么做的了。”
“我就是想听你夸我妹妹是个疯子。”
“你也是疯子,老板。”
“你走进来就是一股烟味。”
“关我什么事。”林鹿抬了下手,还是把烟灰弹进了盒子里,“阿青不在的时候你一直在抽烟。难道你终于还是PTSD了?”
“关你什么事?”诺言把膝上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出去聊聊,别在这站着,污染空气。”
夜里的风很大。他们沿着街道往海边走,直到避开了大部分人烟和灯光。海风冲淡了烟味,林鹿啧了一声,拍了拍掉在衣服上的烟灰:“我要先走了。后唁那边有点事情要我去。”
“林家的事情?”
“嗯。”女人突然啧了一声,“操,我才发现你戴的耳钉是粉色的,你是变态吗?”
“多谢夸奖。”
林鹿伸手撩了一把诺言的白发,在极其昏暗的光线下男人耳垂上的某种宝石奄奄一息地透着粉色:“我以为你已经改性了,亏我今天没看见粉领带或者粉衬衫还松了口气。”
诺言只是用一边的嘴角笑了笑。这里太暗了,他只能看到女人隐隐约约的轮廓,人的后面是更暗的林荫、山崖和大海。
“放心,我虽然打不过阿青但是从她的追杀中活下来还是没问题的。”林鹿狠吸了一口,几乎半支烟都燃尽了,半晌没有烟雾吐出,“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
“那样小鲸会伤心的。”
“她伤心个屁。”女人把烟头弹了出去,那红色的光点亮了一下,很快坠入四周的黑暗之中,“她不是号称手下良将千千万,各类美女占一半吗,我算个屁。”
诺言耸了耸肩。他年纪大了,掺和不动这些年轻人的事情。
“她开玩笑的。”最后他这样说了一句,句尾后面跟着剧烈的潮声。
“行吧,不和你扯这些没用的。”林鹿打了个哈欠,“莫纳也要和我一起走,后唁指名要他。”
“事情这么麻烦?”
“麻不麻烦我不知道,就是想到要单独和他返程我就有点发毛。”林鹿晃了晃烟盒,把那个纸壳揉成一团,随手扔了,“我操,你手底下怎么就没有省油的灯。”
“这话说得你自己好像是唯一省油的灯似的。没想到‘鬼’也会害怕别人。”诺言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这可真让人意外。”
“滚。”
他们两个都没有再说话。海里的腥味儿顺着黑夜的缝隙争先恐后地钻到人的身边,往他们骨头里钻。林鹿一直看着这缺乏灯光污染的海上星空,恒星们在遥远的地方炽烈地燃烧着,而他们则被囚禁在寒冷的地球上,成为地面上薄薄的一点儿有机质。
“在想什么。”
“操,你不是号称自己全知全能吗,为什么还要问我。”林鹿毫不迟疑地怼了上去,“在想你是不是又在酝酿什么坏事了,你这次突然跑到海岛上度假真的是来度假的吗?”
“我从来没那么说过,真的。”诺言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你只是很擅长用真相说谎。”
“我有一个问题。”
“有屁快放。”
“斯文点。我挺好奇的,在这样的晚上你听见的是什么?”
林鹿没有回答。这个瞬间她很想再找两支烟来抽,但是刚刚连烟盒都已经揉做一团扔掉了。她拍了拍自己的长裤口袋,只从里面找到一个打火机,于是便取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火。火光间歇地照亮着两人的侧颜,这让诺言的眼睛不太舒服,他便转过头去,望着黑暗的地方。
“很多线,在岛屿的上空纠缠流动。”女人最后回答。她的眼睛在间歇的光亮下反出雾蒙蒙的光泽,几乎明亮得有些吓人,“我在想,要是把你从这个悬崖上踹下去,是不是一切都会结束了。”
“我叫什么?”
“……诺言啊。”
“我说出的每一句话可都是诺言。”男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往休息的地方走,“海边还是不太适合我这种老年人,风太潮了,我还是喜欢有江的地方。”
“祝你死在那里。”
“非常感谢。”
现代奇幻世界观
有原创宗教的存在请注意
「你有没有想过在快餐店吃饭的时候坐在你对面那个狼吞虎咽的家伙是个狼人?
或者你那脾气暴躁的教导主任是个女巫?
你有没有想过在线上网络游戏遇到的那个自称神的家伙真的是“神”?
或者在你身后用脚不耐烦的跺着地板的家伙是教堂里的那个“神子”?
你有没有见到过在医院候诊大厅里面看《花花公子》的死神?
或者是海湾小镇的镇政府办公室里的恶魔?」
「在这个世界之下发生的故事绝不会只有一个。」
最终还是决定先写再说,不会画画,角色设定估计要等蛮久的。
327398858←要不要加进来聊聊?
现在的时间大约是20XX年。
长久以来,那些奇异的生命们在因为任意妄为被人类采用极端手段处理之后,都以成功隐藏身份并融入人类社会之中而努力着。
作为“死者”,作为吸血鬼,作为狼人,作为女巫……
作为那些自以为是的普通人类们口中的怪物、危险分子。
或许你们之中有些人放弃了,因而继续放纵自己任意妄为;
或许你们之中有些人成功了,并在大都市中过着平静的日子;
或许你们之中有些人还没有成就,继续在那个港湾小镇、那个安全的避难所——哈勃尔湾(Harbor Bay)之中过着不明不白却也并非毫无意义的每一天,通过这样来和适应“人类”的生活方式。
这就是你的生活。
也许发个Twitter或者上上youtube可能会让生活有趣些,毕竟哈勃尔湾的Wi-Fi信号强烈到即使坐渔船航行五海里也依旧满格。
“神”对此则完全不管不顾。
具有绝对的力量并在极高的地方生存的那些天使们也是一样,它们似乎永远都不会低头去看这些自己连动都不用动一下就可以轻易杀死用于取乐的“蝼蚁们”。
当然,哪里都有傻逼和聪明人,我们总不能把所有的人类和“神”还有天使都当做是傻逼而不是聪明人 。
噢,等等,“神”和天使不能算是人。
我不确定上帝是否存在,但我确信“Empty”大人是在的。
这位怀特沃克司教(White Wax)所信仰着的神明大人之所以被这样命名,全都是因为那本怀特沃克司教的教典:
「那位神明告诉我,他的名字是 。」
原本应当写着名字的位置——在这挤满了歪歪扭扭的花体字的脆弱的泛黄书页上,唯独那里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什么都齐全却没有加任何酱料的热狗。
在宗教影响方面,似乎是他的儿子坎西尤(Cancel)更胜他一筹。世界上的大宗教之一的坎德尔教 (Candel)及它的一些分支宗教便是信仰“神子”坎西尤,并非“Empty”。
而作为坎德尔教的分支的怀特沃克司则经常因为教义上的事件与东部的瑞泽教(Resin)有些小型冲突。
但这是后话了。
实际上时常往下看看也不坏。
那是“死者”们的世界,在地狱之上,现世之下。
“冥界”,这么称呼似乎没错。
冥王Pluto先生是难得的大好人,所以作为“死者”生活在冥界也是蛮享受的事情。
死者们目前大多生活在莫斯特市区(Moster Urban),死神们则生活在完全无光的盎莱特市区 (Unlight Urban),这也是为什么它们制服的领带自带夜光。
“死者”们死后都保持着与生前完全不同的模样,有些还是人类,有些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变为怪物,而有些则是完全变为怪物,这三种不同的状态是根据他们生前的尸体损伤程度而定的。
顺便一提,死神们有保护“死者”的职责和杀死恶灵的职责,没有保护人类或者恶鬼的职责,这也微妙的诞生了:“人类和恶鬼,想杀的话就杀,不想杀的话就不杀,只要可以保护死者杀死恶灵,这两种存在死掉多少都没关系。”
杀死恶灵很容易,在杀死恶灵的同时不制造出恶灵比较麻烦。恶灵们的黑色石油血液会让其它生命也变成恶灵,无论是人类还是死者。不过天使和恶魔那帮家伙免疫。
相对而言,冥界的生活显得比较平静且……有趣?
算了,让我们继续往下看——
现在这里是地狱,满地岩浆热得要死。
恶魔们……呃、说真的,你觉得恶魔们是怎样生活的?
他们的“管理者”是魔兽Revilo,日前有个邪教一直在试图让他降临于现世,让他心情蛮糟糕的。
因为现在的社会问题,恶魔们的主业——“推销”和杀人,只有杀人还有点看头了。
“杀人”,那很无趣,地狱的住民们早就厌烦那种“浪费食物”的行径了。
好好工作吧!……小恶魔们,也得上学的。
在放学路上烤棉花糖吃的小恶魔似乎已经成为地狱一景了,对于这件事它们是这么说的:
“我觉得那~么~一大滩火不烤点东西很不值!”
魔神,他们和恶魔住在一起,与世无争,是个“好室友”。
这是因为它们自相残杀。
它们血液和皮肤的颜色都有所不同,下本身能化为动物的身体。
顺便,地狱这里的环境真的让人蛮难受的。
至此,是三种现世之外的世界变化的姿态。
至于会发生什么这件事,请保持,兴奋、激动还有期待的心情。
Have a good time,my friends.
那只是某个无聊的夜晚。
外面的风太大了。
Medatch睡在沙发上,听着那呜呜的风的吼声,还有窗户发出的嘎吱声,像是听到了哀嚎一样。
现在是深夜,但是他睡不着。
他没有尝试通过数羊入睡,只是就那么躺着,眼睛也没有去看天花板。
透过窗户的霓虹灯光亮照在他的身上,伴随着相当数量的电费和城市僵硬的光景。
然后他突然说道:“Wind。”声音并不大,似乎不想让人知道他正向着漆黑一片的客厅呼唤谁,“你在吗?”没有回应。
“……Medatch,快睡觉。”声音从沙发底下发出,“快点。睡你的觉。”“但我睡不着。”他回答道。“你就不会数羊吗?!”沙发底下的人似乎不太高兴,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明显是喊出来的。“如果我数羊,你现在就睡着了。”他这样答道。“……"对方不作声了。“快睡,不然明天起不来。”在沉寂了一分钟后Wind又开口了,“那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吗,当个厉害的驱魔师。”Medatch则依旧默不作声。
大风仍然哀嚎着,猛烈地撞击窗户。
“Wind……”“嗯……?”“不,没什么。我没有数羊。”“你已经和我说过一遍了。”“……如果我不数羊,你就不会睡着吧?”他问。“当然,如果我没睡着,你所说的话我都会回应的。”之后又是沉寂,打破它的是某人打哈欠的声音。“晚安,Wind。"沙发上的人这样说着,打着哈欠蜷缩进了被子里。“晚安。”沙发下的声音做出了回应,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
……
显然,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
“Wind?”没有回应,彻底的没有回应。
“我没有数羊。”他说。随后躺着,没有去看天花板,也没有去看霓虹灯的亮光。
风停了。
而他一直那么躺着,直到天亮。
总之,就是一个堆文的地方(。
不是大佬,只是接着很久以前的一个E组继续写喜欢的名字……
我真的好喜欢Dora这个名字啊……
↓
她病了。头昏脑涨的,倒在床上,男朋友坐在她旁边。
她今年二十四岁。名叫多拉。在市中心的大银行边的一家快餐店做服务生。
男朋友小她两岁,满脑子充满幻想。他坐在她身边,帮她捏好被角,然后开始讲述他自己幻想中的故事。
忘了说,她男朋友是一个作家。
她的脑袋在这个晚上变得晕晕沉沉的,几乎分辨不清每一句话中的语法逻辑。但她还是坚持睁大了眼睛,用意志对抗沉甸甸的眼皮,听着男朋友的故事。
我在想,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想,我们每个人的名字是否都是一串钥匙——是一串而不是一把——这些钥匙打开很多扇标记着相同名字的门,打开之后是一个又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眨眨眼睛,允许男朋友继续说下去。
比方说,你吧,多拉。这个世界上得有多少个多拉啊,她们长相各异,有的和你一样,一头棕发,有的呢,却是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她们有的和你一样在快餐店里当服务生,每天为了生活拼命,到了电灯熄灭的时候,她们也会和你一样抹掉满额头的汗水,然后笑着点着自己的小费,再骑车回家。但是其他的多拉呢,我们也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工作的——这其中应当还有一些多拉还是孩子,她们正在接受教育——她们是否会辛勤劳作然后以微笑回馈生活?我们不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鼻涕堵在鼻腔中,发出闷闷的声响。快有十年了,她自十四岁后就没得过感冒,但这个夏天感冒又缠上了她。她猜想或许是过冷的制冷器和夜晚的热风导致了她的疾病,毕竟她经常满身是汗地冲进充满冷气的房间,冻得后背的汗水都几乎要结成冰。
她的男朋友继续说了下去。
更何况,我们完全可以猜测这个名字并不仅仅只在现实中出现,在幻想小说中也会有许许多多的多拉。她会不会手持魔杖脚踩扫帚?她会不会骑在一阵风、或是一只会喷火的龙身上,飞越无人的山巅?又或者这不是一部幻想小说,而是更为伤痛的现实主义,她会不会在下了雨的下午,独自一人坐在被雨水打糊了的窗前,抽着一根前男友留下的香烟?她会不会像生了气的大小姐一般,把一块不合口味的慕斯蛋糕狠狠拍在她的床上、等待谁来收拾着残局?她会不会在某个晴朗的午后,在她刚从城市的公园里散步回来,在她见过那么多奔跑着的、手抓气球的孩子之后,掏出一包花花绿绿的药片,和着水龙头中流出的冷水一起咽下?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多拉,这一切都是可能的,她们可能就在我们的身边,和我们一起生活着,我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她发现自己从未思考过类似的问题。世间有多少多拉这个问题重要吗?于她,不重要。于她的小男朋友,万分重要。这是他们之间的差异,她因为这种差异而爱上他。
但今晚不行,她的大脑已经无法支持她继续思考了,她在被子低下抓住了男朋友的手——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大拇指的一个关节处有因长时间书写而留下的老茧——她对他说这个夜晚应当结束了,她渴望睡眠扫去她大脑中的痛苦。
他走去关灯,按下关灯键的声音响的吓了他们一跳。他正要走出房间为她带上房门,她却叫住了他。在黑暗中他们对望了一会儿,彼此眼睛的光亮在这黑乎乎的小房间中也变得不可见了。
你喜欢我的名字吗?
她躺在床上,用浓浓的鼻音问他。
我喜欢。他回答,然后又加上了一句,我只喜欢你这一个多拉。
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和他互道晚安了,三两句爱语之后,房门轻轻地被关上了。
在等待睡意降临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曾经的一次骑行。他们两个出门骑车,那是一个有着大太阳的午后,自行车在岸边吹来的风中勾起她的发丝,如同飞行一般。她继续享受着他带给她的幻想。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的多拉吗?她们也能如同我一般,在这风中享受这飞行的感觉吗?
脑中还残留着这个问题,但她的意识愈发模糊了,她已经无法解答。
但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所有人都如同落雨那般下坠着,她的男朋友像救世主一般站在下方接着她们——她们这些多拉——然后他那双胳膊只接住了她一个人,更多的多拉没有被任何双手接住,就这样继续下坠,落到她所见不到的地方了。
她很快明白不论如何努力,她的男朋友都只能救到她一个人。只能救到她这一个多拉。世间的苦痛说不清,但她的的确确是被接住了,这让她无比安心。
梦中,她感到自己非常的幸福。
安蓓拉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已經無法再堅持。
這麼想著的時候,她正躺在她的床上。她的身體下面是這個地區不常見的、由茅草編織成的粗糙劣質的草墊上,有幾處茅草不平凸起了,劃在她露在外邊的大腿上,在皮膚上留下隱隱發癢的痛,也在她心頭留下隱隱發癢的痛。
她本不應該躺在這裡,躺在這粗製濫造的、不知道是從誰的手上出生的劣質品。
她至少應該跟她的同齡人一樣,在草地上跑跑跳跳,再到小河里去游個痛快,或許還要去爬山,去騎著車和戀人在街道上遊蕩,去到鎮子上海鮮做得最好的一家餐廳里吃晚餐。
可是她不能。
安蓓拉不能,是因為她沒有腳。
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這個問題,沒有腳,嗯……她本該有腳,本應該和其他人一樣有腳的,可是她沒有。
有的時候不應該太強求一個問題的答案。
安蓓拉躺在床上這樣想著,她沒有腳,可是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的人,有的人生出來就沒有腿,有的人生出來就沒有手,有的人生出來就沒有胳膊,還有的人更慘,生出來就沒有了生命,心跳數停在孤單的個位數,死亡的時間卻不斷拉長,長過很多他本應該稱呼為長輩的那些人。
所以安蓓拉想,她應該把臉上的淚水擦乾,然後再對自己笑一笑,轉頭側身好好睡個覺。
她剛剛吃了一顆安眠藥。盡管她知道這不是個好習慣,可她沒法停下。就像很多假酒鬼,他們喝酒不是為了追求那些迷惑人的酒精,他們喝酒就是一種例行的行為。他們會找來一張紙,在上面規劃,一星期喝多少杯的酒,每週不同的日子里喝什麼酒,每喝完一杯他們所規定的酒,就在那張紙上劃上一筆。
現在安蓓拉的紙上已經有九十一劃了。整整九十一劃,不多不少。她沒有拿紙張記下這九十一筆,她的紙張在心中,她用心來記數。
這不奇怪,她的記憶一向好的驚人,沒有什麼東西是她會忘記的。這樣說很正常,當你也沒有了某樣身體部件時,你的記憶或許也會變得很好。
所以安蓓拉今天也乖乖地吞下了安眠藥,在心頭劃上一筆之後,乖乖地躺在她的茅草墊上,等待著睡意降臨。
但是她左等右等,睡意就是不來。就像一個過氣的老公主在城堡里期盼年輕帥氣的王子一般,她越是期盼,她所渴望的東西越不會來。
她躺在床墊上,感受著那茅草。
她感覺大多數的刺痛都集中在她的大腿,少有的一些分布在她的小腿,再往下,空蕩蕩的腳只感覺到一絲清涼。
就在這一刻她覺得她無法再堅持下去了。
她很明白她已經沒有明天了。
她活著,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她哪還敢想明天?更何況,就算能夠活下去,活到明天,誰能給她勇氣繼續下去,去到更遠的後天?
她不是亂世佳人,她相信明天只可能是同今天一樣的一天,她繼續躺在她的床墊上,感受著那些凸起在她腿部留下痛感,一邊感謝這差點就要失去的痛感,一邊等待夜幕降臨,等到應當入睡的時候做她的例行動作,服藥劃記,然後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月光很亮,灑在她身上,從她的頭部到她的腹部,再到她空無一物的臉部。這是慷慨的月光,灑在她有或沒有的地方。
可這月光讓她痛苦,她翻來覆去,無法逃避。她不能逃,她只能接受。
忽然之間她想到了片刻前的一個想法。
她錯了,她不應該感激,她不應該慶幸,她才是可憐可悲的那一個,跪在誰的腳下獲得一片憐憫。她生下來就沒有了腳,倒還不如生下來就沒有生命來得痛快乾脆!
她想逃,可是她能逃嗎?她支起腦袋看著自己的腳,那本應該有的腳。
她逃不開,一個沒有了腳的人,怎麼能逃?
她的目光從腳上移開,看向月光也灑落著的床頭櫃。
她看到了希望。
安蓓拉絕不能逃,因為她沒有腳。
但她不是安蓓拉,她馬上就不是了,她可以逃開,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最好再變成一只腳,感受一下從未有過的悸動。
那一天,她紙上的筆畫猛得增多。
她听到下水道传来的声音。那不是老鼠行走在黑夜里的窸窣声,她知道。
深夜的下水道中都有些什么?赶路回乡的老鼠奶奶、在忙碌编织明日的厨锅的蜘蛛妈妈、滴滴答答从不停歇的水钟伴着月夜下传说中的巫婆的喃喃语声,一并传来。
帕丽斯起身下床。她受到了感召,来自深沉的下水道的感召。她跌跌撞撞地踏过客厅的木地板,踩过餐厅的大理石地面,冰凉的触感无法降低她向前行进的速度。她受到感召,她必须前进,像鱼儿受到大海的召唤一般。滑溜溜的躯体在路途中留下一道黏液,白色而晶莹,星星眨起了眼。
声音渐大,但她仍不能辨清那是些什么。那声音像是耳语,但所用的语言却有别于帕丽斯所知晓的任何一种,那或许是飘渺宇宙的通用语,却不适用于地球上的生物。帕丽斯无法听懂,但却从脑内产生了要向前走的想法,这是一种穿越时空的联系,以种族间的血液里传递的基因片段为通讯手段,鱼类的先祖在海那边喃喃自语,帕丽斯便化身出鱼的鳞片,顺着穿过大半个城市的温暖海风,向前走去。
下水道蕴藏着秘密。身世的秘密,去向的秘密,罪恶的秘密。她的半个胳膊卡在下水道口,帕丽斯正努力向出口挤去。她的指尖触到一些尚有圆滑表面的药片,它们正在水的调合下迅速瘦削下去,融化在无人知晓的下水道深处,随着那高中课本上反复提及的水循环深深埋入城市的心脏,化为给予新生命活力的水分。帕丽斯知道,这座城市里的人大多都有睡眠不良、嗜烟、酒驾以及心理抑郁等毛病,让他们多尝尝这些药片,这是大自然对他们开出的药单。
她的指缝缠绕上头发,那些散落的发丝混合着洗澡水落到了这儿,堆积在帕丽斯的手边。她用力扣了扣,发丝的触感令她感到不适,仿佛她能够通过这些发丝直接抚摸到对方的头顶一般。她对这种过于亲密的了解感到厌恶。讨厌毛发,她只喜欢光滑平整的肌肤,那柔软的触感与鳞片相似。但她必须向前,她用手指拨开那团阻碍她前进道路的头发,她奋力向前挤去。
她的手掌感受到那些被各家各户所遗弃的废弃水流之中,她能从那些水流之中,她能从那些水的气息中嗅出它们悲伤的心情。这些是融入了女人眼泪的水,被那因无法维持婚姻的悲伤所包围,泛出阵阵苦味儿。哪里有帕丽斯最讨厌的犹豫,她不会重蹈覆辙,就因为体内每个细胞都带有的基因片段上,一字一句地书写了她应担负的种族职责。这儿是下水道,不是孕育罪恶的温床。
另一边,是深陷婚外情的情妇,她在用纯洁的水来清洗着肉体,渴望那肉体如水一般,在循环中再次获得处子之身。她将那些为她贞洁铺路的水分子遗弃,它们沾染了污浊,躲入下水道阴暗的角落,渴望他人看不见自己,但帕丽斯仍旧感受到了它们,她手指细长,一下便嗅到它们身上的铁锈味。
再往前,是从小女孩房间中被倾倒而的温开水,在空空如也的玻璃杯边躺着几片无辜的药片。爸爸下班的声音从卧室外传来,皮带声抽动,药片被飞快地塞进洗手池,随及,一阵水流将它们带到帕丽斯手边。她很轻松地将它们从下水道中夹出,淌下一段粘稠的液体。帕丽斯将它们放在手掌中捣碎,再次倒入下水道中,她不需要这些,这回她的肚子中空空如也。
之后,是刚刚经过婴儿皮肤的水流,它们轻松自在,它们不必沾染罪恶,孩子总是那么纯洁,以至于这些水尝起来就如同它们原本的样子,除非被用于清理一些意外的排泄物。
她感受到了,那种水声,那种亲切的水声。她被隔离在城市中太久太久,白色的沙漠连绿洲都没有,只有现在她指尖淌过的水流能够唤醒她对故乡,对身体的记忆。她不断向前,一滴两滴、一股两股,她感觉自己融化在下水道的水流中,隔离和排外荡然无存。
幸福和痛觉包围了帕丽斯。美人鱼化为人行走在大地上,夜莺倒在染红的玫瑰之中,刺痛和幸乐包围着她。
帕丽斯幸福地唱着跳着,她觉得自己钻进了下水道,她游向另一端海洋。
故事讲完了。教学用幻灯片上出现了几个用黑色宋体44号字写着的总结词。分别是:“家庭性侵”、“爱列屈拉情结”、“A型人格”和“自我认知障碍”。
下课铃及时地拯救了一头雾水的你。
每天晚上,在收拾好洗碗池、铺好床单、确认了冰箱门已经合紧、排气扇已经关闭后,玛利亚才开始她的祈祷。
我们已经在一起五十年了,我和玛利亚还有半个世纪的时光,所以我很知趣地离开祈祷时的玛利亚身边,她不希望我在如此神圣的时刻打扰她。按她的话说,我在她人生中一直充当着激情的宣告者,她不希望我的靠近想火炬靠近柴火一般,一下就把她燃烧光了。她需要寂静,这样她才能记清所有那些需要她祈祷的事物。家人的健康平安,孩子们的工作或学习顺利,世间平淡没有极大的灾厄降临,或许还有明日能够起得早一些,抢到市场上最新鲜的菜,再顺道请镇上的修理工解决了那一直漏水的马桶。她从不觉得为小事求神是件肤浅的事,她相信她的神无所不能,他只许在睡前侧耳倾听,明日就能将这一切送至她面前。她亦深知自己微小愿望的满足是要建立在他人的微小牺牲上的,所以若是第二日她所祈愿的事情并为发生她也不会动怒。世间恩都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曾经许下的微小祈愿而不断地忍让,忍让到他们自己都已忘记自己曾经的祈愿,只到愿望实现后还毫无知觉,全身只剩下忍气吞声后的怨天尤人。
可玛利亚从不这样。
在思考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正在屋里缓慢踱着步。这是间旧公寓,如果你认真查看图纸资料,你会知道它有114平米,古典风,如今正值35岁的壮年期。对于一个像我或是玛利亚的人而言,这年岁不过是漫长人生中的一段时光,但对于这间老公寓,35岁似乎早已不是壮年,它的墙壁早已脱漆,若不是玛利亚三年前坚持要重新粉刷,它早就该显得破败,露出黄色的老年斑。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着这间公寓,有的时候,一间公寓给予你的不仅仅是容身之所,更多的是一段回忆。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总是抗拒出售老房子,记忆总是虚幻的东西,倒是房子不是。在房子中的每一样东西都能成为一道线索,被当做嫁妆的老式电视在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仍在运行着,不过是替换了几个内部零件;新婚第一年时装上的旧空调,在往后的几年里不断为家人送来清凉;见证了大女儿佩里诞生的电暖器,如今还摆在女儿的房中,等待着怕冷的女儿归来时使用;阳台上摆满了由曾是花匠的父亲送来的文竹和牡丹,经过精心调理,即便是离开地面好几十米的土壤也能够肥沃地孕育出新鲜好味的红辣椒。这些都是只有自家人才能懂得的藏宝图,它们的指向永远都只有那个已经逝去的旧日时光。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和玛利亚的大女儿佩里,曾经对我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在周末的早上,在床上等待着母亲推开门叫醒她,窗边的阳光正好,她的父亲,也就是我,抱着我和玛利亚盖的大被子,穿着睡衣穿过她的房间,打开相连的阳台门,让阳光完全地点亮整间房间,一边笑着和她问早一边晒起被子。她说那样的场景让她很有家庭的感觉,金色的太阳温暖,父母年青和善,而她亦是孩子,不需要考虑太多的纷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享受着理所应当的周末赖床。
从那以后,她对我说,从我成年之后,就不再拥有那样的时光了。社会要我负起责任,离开家庭,一个人生活。每次想家,最让人落泪的就是这个周末的早晨。没有补课、没有工作、没有负担,有的只是阳光和爸妈,多么美好。
我拍拍她的肩,我还能说什么呢?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我们有着相同的痛哭,区别不过是每个人的触发点不一样罢了。大学时我亦远赴他乡,最怀念的就是老家的田埂,手握着自己做成的铝制弹弓,我自己烧成土坯后再融化收集来的废铝片灌注而成的,如果它没有在童年被抢走,那么我或许能将它传给佩里。谈到家我最先想起的就是这打麻雀的铝弹弓,它让我明白了是家乡赋予了我如此的创造力,它的影响深远,即便是在六十多年后的今天,它也牵动着我的思乡之心。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佩里听,她很在意地追问了是谁抢走了弹弓。她一向如此,总是很快抓住对方想表达的真正内容,但总不爱让他人看出来,只是提着无关紧要但搞笑的问题将话题继续。我了解她,因为她是我和玛利亚的第一个孩子,她当了十二年的独生子女,然后在之后的三年中一跃成为拥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的大姐姐。对于她,我似乎总爱倾尽自己所有的关爱,当让不是说我不爱其他的孩子,莫里和拉里也很可爱,但他们与我相处的时间总归是比佩里与我相处的时间来得要少。这就是优势,谁也无法改变。
我踱至书柜前。为了节省空间,我和玛利亚商量着将书柜嵌入墙壁,事实上我们的确成功了,大大的书柜占据了整面墙的位置,仅被一扇大门分隔开来。左右两片区域分别属于我们夫妻和三个孩子。我在书柜中占据的位置特别少,几本《电子报》就是全部的家当。玛利亚则不同,年轻时她就酷爱阅读,尤其是历史类的书籍,我们都相信,如果她当初考上了大学,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历史教师。而另一边,佩里再次以年龄优势占据了大半的书柜。受玛利亚的影响,佩里和拉里都热爱着阅读,虽然佩里最终只在车库为自己谋到了一个修理工的职位,到她的确是全家之中最接近于“文学”的人。 她常常跟玛利亚讨论经典名著中的段落,阐述自己的观点,偶尔自己写点东西自娱自乐,但她坚持不以此为生。绝不让喜欢的东西成为谋生的手段,这是她的人生准则。 她的生活让我想到了一本书,那还是她在高中时候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玛利亚打扰时颇有兴趣的拿来给我看过。那硬皮的封面上,写着这样几个大字——《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我觉得这几个字算得上是对佩里至今人生的最佳描述了。
另一边,佩里的妹妹拉里则接过了接力棒。与隐世的姐姐不同,在文学方面她是个十足的出世者,作为家庭中最小、也是最聪明的孩子,她还在大学攻读着哲学专业。她始终坚信着将自己的哲学思辨与文学造诣结合,能够融合出好的作品。作为父亲我只得给予鼓励,但我打心底认为,在文学这方面,佩里远远在拉里的前头。或许几年之后拉里能够超越佩里,但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了,运气不好的话,那一年将永远无法到来。
令人吃惊的是,莫里在书柜中占据的空间竟然超过了拉里。只有两排大部头学术书的拉里显然比不过占据了四行书架的莫里。虽然他拥有的大多只是高尔夫年刊,期中夹杂着几本封面硬着比基尼美女的青春杂志,就这样随意地丢在书架上。它们的左边,佩里爱惜的文学书对于它们嗤之以鼻;它们的下方,拉里的专业书静默不语;只有远在另一边,玛利亚的历史书籍和我的《电子报》,眼神慈祥地看着它们。
莫里是我的第二个孩子,也是我唯一一个儿子。他如今在高尔夫俱乐部就职,教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熟悉这项运动。
书柜的旁边,倚着墙站着高尔夫球箱。那里收藏着莫里最早用过的几支球杆,现在它们已经退休了,莫里被它们留给我。
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莫里一直行事得很“儿子”。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像儿子那样成长,像儿子那样叛逆,最终,像儿子那样走向社会,去完成他的梦想。球箱的拉链打开着,球杆从那之中刺了出来,像极了莫里的龅牙。他可没少因为那口牙而被人欺负,我也没少教他如何像个男人一样回击。去年,在大奖赛上失利之后,莫里放弃了做一名职业高尔夫球手的梦想。隔天,他去了社区医院,处理了他的那口龅牙。三个月后,在他戴着矫治牙套在高尔夫培训班上打工时,他认识了露西,他的女友。
一切都过得很快,我走过门廊,全家只有我面前的这扇门被漆上了蓝色的油漆,其他的都似一张白纸,在穿堂风之中瑟瑟发抖。所有的门把手都已经被磨得光滑,佩里曾经感慨她自己未察觉的时光都被记忆在那把手上了。光面黯淡,并没有小说中写的那种发亮感。就像生活永远不可能像小说那样光彩夺目、情节曲折,对于我和这个屋内的所有人而言,它永远都是平平淡淡,只在不经意间溜走,所有的大起大落被时间拉长之后只剩下依稀的回忆,其中浸满爱意,是世上最美的滤镜。
我走过门廊,玛利亚坐在梳妆椅上,她已经做完了她应做的祈祷。我们的眼神相交,一同钻入被窝,我碰到了她的脚丫。
我瞥向床头的时钟。
现在是夜晚九点半。
晚安,玛利亚在我身边说道。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