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世界观】
【自娱自乐当然也欢迎讨论】
【短篇集】
【缓慢工事中】
因为好奇吗,还是恐惧?
不论哪个都好,你想好了你最想要的东西了吗?
这才是最重要的,比起今天你在后院偷偷种着的小松树被孤儿院的老妈妈砍去当柴火更重要,比你来不及修补你唯一的那只红袜子更重要。
所以别哭啦,或许你会需要一件塞马湖天鹅的羽毛做成的大衣?毕竟你穿的如此单薄。
还是说…你果然好奇于我的故事吗?
…孩子,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所知的那样。
在某个角落会喷火的龙蜷缩在山洞里沉眠,当它醒来张开遮天蔽日的翅膀,所有的生物都会被它的威严所震慑,它所吐出的每个字符都是无上的,是来自命运的咏唱,而背负着除掉它的使命的骑士已经在科罗拉多的暴风雪中迷失了几百年。
而在此期间,吸血鬼们早已完全融入了人类社会,他们藏起锋利的尖牙,皮肤因为长期不受阳光照射而病态地苍白,他们是夜晚的子嗣,是黑暗中的捕食者。
你或许还听过容貌凶恶的侏儒的故事,或许地壳深处的半蜥蜴也有人曾向你信口提起过。
但我很遗憾地说,地壳深处只有岩浆,那里是不存在任何生灵的。
所以,你还对我感到好奇吗?
毕竟同那些家伙们比起来我曾经也是像你这样的人类,连性格都很是相似,非常普通的一个孩子。
唯一要说出众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听力了吧。
孩子,你听见过千里之外的蓝灰蝶振动翅膀的细小声音吗?
那可不同于你斜对床的小胖子在熄灯之后躲在被窝里偷吃饼干的窸窣,那是穿透了一切,被无数的介质过滤之后依然清晰的波长。
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但是对于我来说,那就是每天每天的日常。
直到苏联红军的炮弹在拉多加湖的边境炸响,就像是一柄大锤在我的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之后接踵而至的,几乎撕裂我的耳膜,我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听觉。
那时候的感觉,就像是置身于枪林弹雨之中,子弹从我的脸上擦过,留下深刻入骨的痕迹。但我没处可躲也无处可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掌紧紧捂住耳朵,把脸埋在膝盖里,在距离战场数百里之外的图尔库颤抖着双唇重复着我此刻心底最深最痛苦的祈望。
“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
……
或许你已经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没错,那个老家伙出现了,他看上去其实并不老,只是在年龄上比其他人要大的多…啊打住打住,要是被他知道我又拿他的年纪说事我估计免不了被他提起来教训一顿。
总之,他当时覆在我捂住耳朵的双手上,问我:“孩子,这就是你今年想要的礼物吗?”
我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只是本能地努力睁大被泪水糊住的眼睛,然后很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就是你所看到的这副模样了,并没有多坏,不是吗?
孩子,你是今年我所要确认意向的最后一个了,平安夜就要结束了,我还要赶回去给灶台添上柴火,整顿那几只懒散的驯鹿,你…
…啊,所以这就是你想得到的东西吗,我记下了…你跟我当年还真是相像呢。
对了,你可以不用那么害怕那个老家伙,他最近其实因为烦恼有烟囱可爬的屋子越来越少而不停地掉头发呢!
如果你在大街上遇见他,请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嘲笑过他的事哦!
你听,庆贺的圣歌开始在大街小巷响起了,人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节日而欢欣雀跃。
那么圣诞节快乐,孩子,如果你实在来不及补好你的袜子,明天早上试着去壁炉里你可怜的小松树烧剩的灰烬里找找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我?我当然是就此告辞了,今年的工作虽然曲折,但总算是完成了呢。
晚安,孩子,祝你有个好梦。
-
※野兔的耳朵:用来倾听全世界孩子们的愿望。
在这种暴风雪的天气即使是把双手交握藏在棉花糖做的枕头底下,再撒上趾骨磨成的粉末,温度也达不到蜡烛外焰的497℃。
要知道神经末梢的寒冷是很痛苦的,冰凉的指尖让整个身子都感觉不到温暖。
她打开了缠满爬山虎的冰箱,那里蜷缩着北极熊和肥胖的灰松鼠,把不大的空间挤的满满当当的。就在打喷嚏的前一秒,魔女将门轻轻合上了。啊啊,对动物皮毛过敏确实是个硬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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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了小时候藏过糖果罐的抽屉,那里已经没有了漆皮的罐与琉璃色的糖果,她把手伸进去摸出了一个轱辘轱辘乱滚的玻璃球,对着朝阳它折射的光是浅黄色的,很是漂亮。于是魔女把玻璃球放在在门廊的风铃里。风铃被吹动的时候玻璃珠在里面滚动,撞在陶瓷的壁面上发出的滑音,清脆得像是在古老的歌舞剧中经常被人忽视的三角铃的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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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了用枯叶和麻绳扎成的扫帚拜访了黑龙的巢穴,但是那里太热了。岩浆在两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浪烫卷了她一头齐肩的直发,融化了她早起细心琢磨了两个小时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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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魔女钻进了墙跟壁橱的夹缝里,那里温暖而又潮湿,精灵和灰尘在空气中飞舞,轻巧地落在她的眼睫毛上。不算大的空间正好让她得以安眠。她搂紧丢了一只耳朵的熊布偶,听着在炉子上加热的红茶时不时的咕噜声阖上双眼。
等到蒲公英捎来春至的讯息,布谷鸟会逐去她的睡意,蘑菇与苔藓会长满她不大的屋房。
...打扫它们是个麻烦的活儿。
魔女需要这样的一个魔法,最好要能一秒搞定,当然召出矮人来帮忙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样的话,准备一百七十四块姜饼不知道够不够招待他们呢?”
“灯,难得出来玩,稍微开心一点啊。”
打扮随意的男人握着方向盘,偶尔瞟一眼上方的后视镜,而一旁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笑得温和。
“再坚持会儿,马上就到了。”
灯没回话,她将手里的抱枕端端正正地放在一边,转身摇下车窗。
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后退,风扬起她的长发,路边的街灯一盏盏次第亮起为他们指引着去往目的地的方向,山川在视线的尽头层层叠叠,庄严而肃穆。
-
“哈啊——果然泡温泉是最舒服的,本来开了一天车累到不行呢。”
带着出浴后的舒爽,男人盘腿坐在矮脚桌边满足地说。
“是啊,这地方虽然偏僻,但用来避暑确实不错。”
女人技术娴熟地泡着茶,茶香逐渐充斥了这个六叠半大的部屋。
“说起来,你知道吗灯,据说神明们会在这附近举办热闹的祭典吸引无知的人类,居然还有这种恐怖的传说呢哈哈哈。”
“好了,孩子他爸,你就不要吓她了。”
母亲用带笑的声音轻声制止父亲,之后的言语犹如隔着雾气,朦胧的不清晰。
灯跪坐在榻榻米上,远方锣鼓喧天,铺天盖地的喧嚣踏着尘埃而来,让人无法忽视。
她站起身,努力地踮起脚将上半身趴在红衫木的窗框上探出脑袋,离旅馆最近的山顶上有火红的什么在蔓延,渐渐连结成一片灼目的海洋。
她沉默地看着,眼睛里倒映着跳跃的火光。
“…真是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像谁,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样子。”
“好了好了,毕竟还是小孩子嘛。灯,过来睡觉,乖。”
咔哒一声,黑暗涌了进来,将光明取代。
-
父母都睡着了。
特别是父亲,鼾声震天。
灯睁开眼睛,摸索着爬出了被窝。
八月,蝉鸣不息,脚下的泥土有着清新的冰凉,灯有点后悔贸然外出却没有穿好木屐。
山风带着闷热吹起浴衣的下摆,无人走过的山道两侧零碎的树枝划伤了她的侧脸与脚踝,激起隐约的痛感。
但灯只是专注于必经路上碍事的枝叶,将它们不断地分开,闭合。
拨开最后一簇灌木,骤然增大的亮度让灯抬手捂住了眼睛。
暂失了视觉,嗅觉变得异常敏感,章鱼烧鲷鱼烧苹果糖…各种熟悉的不熟悉的气味刺激着神经,促使她迈出脚步。
然而下一秒钟,有什么覆上了她蒙着眼的手,把它们轻轻移开。
眼前灯火辉煌,红纸糊成的灯笼沿着高悬的丝线分两列排开,发出的光点亮了周遭的林木。
小贩们的吆喝声,人们的欢笑声,一切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反而显得极端的不真实。
“小姐,抽支签么。”
灯回过头的一瞬间一个有她半臂高的签筒被塞进她怀里,面前的少年单膝下跪,稻荷的面具斜戴在他的脑袋上,固定住了他翘起的头发,他眯着眼睛,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妖冶的笑。
灯平静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将摇出来的竹签递给少年。
“恭喜,是大吉哦,小姐今晚可以玩的开心一点。”
他托起灯的手,将拇指长短的签子置于其上。
“那么小姐,这个,还请妥善保管。以及,这么漂亮的祭典,如果不好好看着会不会太可惜了呢?”
少年微笑着起身,转眼没入了汹涌的人流。
灯没有动,她没有打算追上去,虽然对方是个奇怪的家伙,但他说的没错,今晚,应该是尽情享受夏日祭的时间。
随手将竹签放进浴衣的口袋里,她朝着灯火辉煌的方向而去,如同扑火的飞蛾。
-
夜渐深。
灯把脸埋在松软的棉花糖里,手指钩着的塑料袋里,金鱼在盛了一半的水中游动,一旁商铺里的风铃叮当作响,宣告着夏日祭即将进入尾声。
——即将进入尾声,也就是最后的高潮来临的前兆。
灯闭着眼,屏息等待着第一发烟火在空中炸裂时人群爆发的呼声,企盼着一抬头就能看见火树银花。
“…这么漂亮的祭典,如果不好好看着会不会太可惜了呢?”
突然,少年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灯猛地睁开眼睛。
四周不知何时起安静得可怕,失去了商贩与人流的祭典像是死了一般寂静,风卷起地上的废纸将它带往远方。
啪嗒。
棉花糖从手中脱落,灯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奔起来,这是一个无人的祭典。不,或许从最开始这里就不存在人类!
-
…哈啊哈啊…
大口大口的氧气被汲取着。
到刚刚为止,灯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但道路两旁大小不一的红色鸟居依旧看不到尽头。
灯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停下来的后果她不敢想象,可即使不停下…那样的后果,她也没有勇气去思考。
不断重复着奔跑的动作,就在这动作近乎变成了机械的重复时,灯听见了风中微弱的低语。
那种语言,不是灯的母语,灯听不懂,完全,她只知道要向那边去,向生的希望而去。
风中裹挟的声音越大,灯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直到终于可以清晰地将那声音收入耳中时,灯却再前进不了一步。
缀满红纸灯笼的舞台上,头戴珠冠的女人化着浅淡的妆容,身披樱色的唐衣,大团大团艳丽的牡丹盛开其上,从衣领透出的五衣颜色层层迭进,完全不一的色彩显得华美而又艳丽,但于人的观感却不是那种单单亮色堆砌出的明艳,丝毫不落俗套;在她的身后,绸缎般的黑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与绫制的裳一并拖曳于地,秋青色的波浪纹路在上面翻滚不息;衣饰自腰间一握收出曲线后便两侧分开,露出女人光裸的双腿,她手中翻飞的衵扇反射着灯笼的余光,洒满金箔的薄纸覆盖着桧木的骨架,将它严实地包合。
这样繁复华丽到夸张的衣饰穿在女人身上却完全不显累赘,她在台上忘我地歌舞,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白色的狐狸与狸猫蹲守在舞台两旁各自演奏着不尽相同的乐器,为女人的独舞助兴。
台下,戴着稻荷面具的人形黑影攒动着拥在一处,却安静得出奇。
这样的场面完全超出了常识的认知,灯想要逃开,但沉溺歌舞之中的女子实在太过于夺人视线,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同其他人一起围在了台下。
不知过了多久,声乐渐渐停歇,狸猫与狐狸轻轻一跃跳下了高台,分别衔起一只纸灯笼在前方开路。
它们的身后,头戴狐狸面具的家伙们井然有序地跟了上去,荷花灯在他们的怀里摇曳着烛光。
灯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舞台中央目送他们离去的女人,便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队伍末尾,但这并非她的真实想法,此时的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切本该能根据自我意识活动的身体部位都不受她的控制,只有思维还属于她自己。
怀里的河灯芯里跳动的火焰不能温暖灯的心,反而像是在灼烧她的胸膛一般的滚烫,而山路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路的尽头是一条狭长的河流,河面平静无波,荷灯置于其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狸猫与狐狸将嘴里纸灯笼放下,然后看着黑影一个个上前将属于每人自己的河灯顺水漂走,本身的存在则无声地消融在空气中,只有稻荷的面具掉在地上被狸猫拾起。
尽管人数不少,但每人需要经历的流程耗时并不长,灯很快就被轮到了。
感受着腿部由于刚刚的奔跑带来的酸软,灯别无选择,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准备迎接自己的消逝。
“啊!”
酸痛的腿难以支撑灯迈出步伐,她猝不及防地被绊了一跤,惊呼出声。
手中的河灯脱手而出滚了开去,碎石滩上的石头停住了它,但里面的烛焰却化为了一缕淡淡的青烟。
灯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白色的狐狸与狸猫围着自己那盏熄灭的河灯窃窃私语、焦虑不安的背影。
能让神明感到焦虑,大概是今天最值得开心的事了。
或许是心底已经决定顺应命运,灯此刻反而感到一阵解脱。她胡乱想着,使出最后的气力勉强勾了勾唇角,意识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
“……”
”…………“
“在这里!我们找到她了!”
“快!快过来这边!”
耳边传来络绎不绝吵杂的噪音,和哗啦啦的水流声。
灯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前一片白晃晃的明亮,母亲身上好闻的青草香环绕着她,还带着雨后朝露的潮湿。
灯张了张嘴,突然弯了眉眼。
她伸出手,平生第一次拥抱了自己的母亲。
-
「相传农历八月十五,史称盂兰盆节,与夏日祭同日。人们点燃水旱灯将其放至江河湖海随波漂流,为无人奉祀的孤魂野鬼引导归去的路,而每一盏河灯之上,都承载着生命的重量。」
部长:超高校级的面具师-时阿 晚衣
与
原部长:超高校级的黑客-战舞 三查
在只有两个人的社团里逍遥自在的故事
简单来讲是和弹丸论破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的脑残高中生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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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朋友一起玩
欢迎随意添加角色 简单说明性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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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废物们的JOJO-OC与他们的奇毛妙线
【私企!请不是熟人的宝贝不要申请!DBQ5555】
又名舞乐传奇(不)
CP故事集
O我承认我就是懒得想标题,标题就是概要
O户口这种东西以后也可以上的嘛
O未校对
——
“您觉着怎么样?”
“不错不错。”两位男子一位富商打扮,一脸奉承。另一人武人模样,正左顾右瞧。两人在生了杜鹃的园子里漫步,朝着厢房走。
“坐北朝南,冬暖夏凉,嘿嘿。”富商搓着手,脸上的肉挤在一起,笑出油水。
“价格……”
风从狭小的窗缝过,带起叶子,沙沙声似有似无。
“只要这个数!”富商伸出两根指头。
武人眼睛一亮,转瞬又露出犹豫:“这……”
“您觉着高了?”
“不是我不懂老板你的苦楚,只是这地方阴气也重了些。”武人挑开刚被风吹开的窗户,上头的纸有几处被虫蛀出了小洞,整体倒还算完整。
“啊呀,这不是阴气。南方嘛……难免湿汽重……”
“要是能这个数……”武人伸出一根手指。
“成!”富商想也没想就点头。两人推开门走进厢房,门扉上挂着的蛛网被撤开,蛛丝拉出好长,扭了武人一脸,被武人一把捏住扔去风里:“啊呸呸……你这屋子多久没住人了啊?”正想睁眼仔细瞧清楚,就发现屋中光景与院子大不一样,桌椅东倒西歪,锅碗瓢盆散落一地。一片狼藉中赫然立着一位透明女子。长发披肩,衣裙散乱,一动不动。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武人看。
三人一动不动,沉默三秒。
“啊——!”女鬼一声尖嚎,“鬼啊——!”两人立马往屋外跑,一脚就把门踹上。
“你这房子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武人声音已经跑出了园子外。
富商落寞地靠在门上:“你说好不容易碰到个人生地不熟的,这又给吓跑了……怎么脱手啊……”下意识望向原来那个宅子,一眼就瞥见,窗户纸洞后面是女鬼的眼睛。
吓得连忙从门边弹起来,窜出老远,还掉了只鞋。
“这是间凶宅,远近闻名。以前住这儿的是大户人家。听说是出海做生意的,只是有了些铜钱,家风歪了。某次大旱时,才发现家财败尽,这家的幺女没挺过去,魂魄留在了这里。别看她年纪小,性子顽劣着呢……哎公子您瞧,我说什么来着。”富商的夫人指着从宅子里窜出来的武人,“就他这样拳头大膀子粗也不是她的对手。”
“您要是不出手,这女鬼指不定哪天就把这一带都拆了。”妇人说得煞有其事。
“她杀过人?”
“额……”妇人转了下眼睛。“恩,杀过,杀过好多人!”
“哎呦,秦公子您可算来了!您可不知道啊……”富商跟在武人后头逃了出来,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夫人,转眼看到背着琵琶的长发公子,突然哭起来。
“不用说,我知道了。”秦离撩一下前褂,绕开扑上来想抓他衣服的富商,往宅门去。他推开门,回首对夫妻俩道:“只要这宅子能卖出去就成,是吧?”
“对对对。”“是是是!您有什么手段尽管使!”
“终于走了……”屋子内,女鬼把眼镜从窗户洞里挪开,长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没什么用,她还是捂着小心脏,左看右瞄一番,皱起了眉头。觉得还是有事要发生,她跐溜一下飘到房梁之上,和那只企图把网补好又不敢出去的蜘蛛缩在一起。她看了眼蜘蛛,蜘蛛看了眼她。两人互相眨巴几下眼睛之后,蜘蛛爬了出去。
它在门上重新拉了几条蛛丝,经过神奇的蜘蛛腿,丝线很快围成了一圈。好像没什么事嘛?就在蜘蛛这么想的时候,它刚织好的网又被扯断了——是的,门又开了。
“啊——!”女鬼被吓得叫出了声。糟了!他看到我了!人家又不傻,她这一声直接把自己的位置暴露出来。小娘子嘴捂慢了,腿脚(如果有的话)还行,一个筋斗从房梁上翻下来。躲哪里躲哪里?!额……橱柜!小娘子一个锐角转弯,就往柜子里跑。带起一阵强风,把地上的瓷碎片吹得摇摇晃晃。把刚进来的秦离吹得一头雾水,外加发型凌乱。只见那,有些腐坏的雕花木柜,突然就开了门,“碰——”门没关上,里头仅剩下那些青花瓷碗也被撞出来。大的直接掉在地上,碎碎平安。小的被立马合上的木扉夹住,当场光荣。
“对不起……”女鬼小声道。
女鬼听得见外头的脚步声。瓷片咯吱声越来越近,那家伙直直朝橱柜走来。这家伙不怕鬼的吗?女鬼还住膝盖抱着肩膀都快哭出来了。
橱门被缓缓打开,瑟瑟发抖的小娘子这下终于确认了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也难怪他不怕鬼,此人周身缠绕着一股灵气,又有富贵之兆。面相出挑,身体健朗,神清目明。若再有鬼神护佑,怕是能成大业。是顶好的奇人道士命格。
这是来抓我的!小娘子这才反应过来。
“啊——!”又是一阵鬼叫,刺得人家公子都不顾刚理好的发型,闭眼捂耳朵。
女鬼一股求生欲上头,像离弦之箭一样出柜,目的地老鼠洞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逃命。而橱柜呢,变成了巨型鼓风机,瞄准着秦离的正脸,开启最大功率。
一瞬间风云变幻,下一秒沧海桑田。
而老鼠们已经很久没有再遇到过陌生女子突然冲进家里的童话场面,一下子全都跑了朱来。高喊着私闯鼠宅还有没有人管啦在厢房里乱窜,弄得满屋子都是吱吱声。
这下该找不到我了吧?小娘子变成了小小一团,挤在老鼠洞里。艰难挪动起球体,像挤牙膏一般移动到洞口,悄悄打探。
他还在,满脸无奈。可能是缘分,他们好巧不巧又对上了眼。他解下了琵琶!他要动手了!
“啊——!”
男子举起了双手。
别再跑了。秦离一听这姑娘叫,就把琵琶放在地上,双手前举:“我不伤害你。”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你怎么知道曲子也能镇鬼?”秦离碰见过不少鬼魅魍魉,它们对符咒木剑之类的颇为敏感,但很少对他的琵琶有所戒备。
“我……不知道!”对方用小孩子口气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
“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可有什么心结遗愿?”
“我不知道……”对方幽幽答复,似有苦衷,又有疑惑。
“以前住在这里的是谁你知道吗?”
“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姓郑,家主为人挺和善的。很喜欢来占卜,好像天气晴雨对他而言很重要……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对方如此回答。
“占卜……天气?”
“恩,你也想占卜吗?我很准的,你知道之后可以放我走吗?”
“可以。”秦离口头应允之后,一个小球从老鼠洞里挤了出来,化作一团烟雾,在秦离四周绕圈,烟雾逐渐聚拢成一个女子。她三步一停,五步一旋,或而伸手向天,指作兰花,或而附身拥地,腿作半弓。这分明是一支舞。舞毕,女孩笑颜:“明天是个好天气,你会遇到一件值得高兴又有点烦恼的事。”
“这里的人以前也这样求你占卜,是么?”
“是啊……”
“这里闹过大旱,是么?”秦离记得自己曾在某本书上见过这支舞的图绘。
“是啊。”
“后来下雨了,是么?”
“是啊。”
“是你求的雨,是么?”
“是啊。”
“你是女丑一族,是么?”
“是啊。”女鬼脱口而出,而后顿觉不妙。没有惊叫出声,她用袖子捂住脸开始四处逃窜。她绕过房梁,穿过橱柜,缩进老鼠洞,又从里面退了出来。哪里都不安全,哪里才能躲起来。桌椅因她打滚,瓦片杂物叮当作响。窗户也被震开,来回撞框。
女丑一族,天生有查天地真气,观灵脉运行之能,常任巫职,大旱至,嫁太阳,求以雨。祭祀时,着青衣,曝之于天地。
她在哭吗?秦离看她在房间里撞了东墙又奔向西墙,实在难分辨她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恐惧还是悲伤。每一次她都极力避免从秦离身边经过。除了他的头发,他的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受伤。就连他地上的琵琶也好好的躺在那里,连一根弦都没断。
是不甘吗?小家伙最终缩在墙角阴影里背对着秦离,一声不吭。可以确信,她身上没有怨念仇恨或是憎恶执念,因为若你定身细看即使在阴影里的她也不可怕。她没有攻击意图,反而像一个被捉到偷吃店家包子的小孩委屈着在道歉忏悔。
在秦离问出下一个问题后,女鬼安静了下来。
在她紧闭双眼,觉得自己就要鬼命呜呼的时候她听到秦离问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还在,对不起太阳,对不起族人。
“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是么?”
“恩。”
秦离沉默了一会儿。
须臾后,女鬼听到秦离说话,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问个名字罢了,你不会还要我唱给你听?”秦离拿起琵琶。
“哦……小女王怡。”
“跟我走吧。”
“啊?”
“……你不想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TOAHC
布幕一次次升起落下,不斷上演相同的劇目,無比歪曲荒謬,極盡絢爛輝煌,演員觀眾舉杯喝彩,放聲大笑,竭力高歌,彷若半醒者的狂歡
【私人世界觀整合(終於)】
達利亞的記憶並不完整——應該說確實是連貫的,但許多時候他覺得當時在場的並不是自己——他慢慢地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就這樣吧,他聳聳肩。他抵達那個平原上的城寨時已經傍晚,斗篷被雨水壓得異常沉重,他總覺得自己是濕透了,比起東邊的霧氣,這裡的天氣更為讓人厭惡。木樁搭成的高牆上燃起一點點火光,紅光在雨中暈染開來,映照著對准他的箭頭。達利亞卸下腰間的寬劍扔在腳邊,然後緩緩舉起雙手。
“是誰?”牆上的人問,“報上名字和前來的目的。”
他本來想說自己只是個旅人,但這裡一看就不是個普通的可供人歇腳的友善村落——那些他早就經過過了,這是個靠著森林建造的為了備戰而用的營地。
“讓我見馬蒂爾,他知道我是誰。”
上面的人面面相覷,忽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們大概很少聽過有人這樣直呼他們的領頭的名字,但是與其花時間跟這些人解釋,這樣著實簡單許多。
一個新的人影踏上牆頭,比身邊的人都高上一點,抬手讓弓箭手放下武器。“讓他進來。”那人說。
城門為達利亞打開,在泥地上畫出新的圓弧,剛剛的人影已經站在門後,也沒有上前迎接的意思,在寬沿的帽子下稍稍歪著頭,無奈且煩躁。
達利亞玩笑般的向他行禮,“我在此替王致上問候。”
“得了吧。”他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對方望著他沉默半晌才轉身。“跟我來。”於是達利亞小跑跟上。
一路上他看到周遭人警戒的眼光,也是,忽然一個除了劍以外幾乎什麼都沒有的外人造訪,還和他們的領頭熟識的樣子。走在前方的馬蒂爾沒有理會這樣質詢的氣氛,將達利亞擋在一側,直接領到營地中央的房屋,走上樓梯,為他打開門,自己緩緩脫下擋雨的斗篷將其跟達利亞脫下那件一起掛在門口。馬蒂爾是個高大的男人,一頭黃白色的短髮和淺紫色的雙眼——一看就不屬於人類的樣子,大概領主的孩子都是這般模樣,也好,省得自己還要花時間在陌生的地方尋找末子的踪跡。
他隨後帶他到走廊末端的一間小房間,“這裡給你用,樓下有可以用的熱水。”
“這麼好?”達利亞伸了伸因為疲勞和寒氣而僵硬的手臂,“我還以為你會直接把我鎖進牢裡。”
對方抿起嘴角。“我不允許你開這種玩笑。“
達利亞聳聳肩。“你高興就好。”
馬蒂爾沒有回應,本已踏出房門,停頓半晌又倏地回頭。“我聞到血的味道。你需要醫者嗎?“
對了……達利亞被提醒了才忽然想起來,他下意識地摸向側腰,他沒有太多痛覺以至於自己都快忘了,不知道那個傷口現在會是什麼樣子,不過想必不會太好看。“或許?“
馬蒂爾咒罵了一聲就大步離開,一路上喊著人找去醫者。
他在你面前總是很生氣的樣子。腦海中的聲音這樣說。
他把我當成小孩子。達利亞回答,邊說邊脫下上衣,掀開纏在腰上的碎布,不理會剝落的血塊,並不是很嚴重的傷口,但一旦感染確實會很麻煩。
但他喜歡你。它又說。
對。
聲音帶著一絲被逗樂的愉悅沉寂到意識背後。
達利亞直到碰熱水才想知道自己有多疲憊,一路得躲著不懷好意的惡徒,錢用完了還得為人賣命,要不是他的王下命令去找領主的末子,自己才不願意離開城門……曾經自己想著既然已經脫離那個填滿了屍骸的大坑終於可以不用再跟淤泥打交道,或許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了,他的王是慈愛的王,可也是無比嚴厲的王——他挪了挪身體,讓水沒過頭頂,感覺如果徹底放鬆下來自己能融化在水中。
“不是很嚴重的傷。”
達利亞坐起身就看到馬蒂爾拉了張椅子坐在旁邊。這人是一點點耐心都沒有,他在心裡抱怨道。“我沒說過是嚴重的傷。”
“現在你告訴我為何到這裡來。”
“聽說你要奪末子的領地。”
對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我必須這麼做。”
達利亞聳聳肩,“我不是來說服你別這麼做就是來保護末子去教廷,就這樣,我的王不要手足相殘,可笑吧。”
“有什麼可笑的?”
“怪物的孩子想要活得不像怪物。”
唯獨你沒有資格說。它輕聲接道。
他笑起來,腦中的那個聲音也笑起來。是,他們確實沒有任何資格說這種話,亂倫產下的畸兒,食人的大罪人——全然人造的怪物。馬蒂爾看他們笑越發大聲,一把捏起達利亞的下巴——是生氣了,和剛剛那種因為不耐煩而表現的煩躁不同,真正的憤怒。那淺紫色的雙眼和他的王何其相像,相同的燃燒着的光,相同的憤怒,末子大抵也會是一樣的。
但達利亞早就已經決定了,沒有任何人可以再傷害自己,他再也感覺不到痛。“牢裡還有位置,現在還來得及。”
馬蒂爾的嘴角緊抿,似乎想起了什麼,放開手,站起來轉過身,歉疚般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我說過不允許你開這種玩笑。”他說著便快步離開房間。
達利亞謝過給他燒水和拿乾淨衣服的人,乖乖地讓醫者為他治療,從廚房裡要了點食物,然後躺在床上睡了一覺。醒來時眼前已經是清晨的日光,但就連這光也蒙上細雨的薄紗。昏昏沉沉地坐起身看到放在角落的寬劍,已經清理過並且上過油——昨晚有人進來過他居然沒有察覺,就這一個想法驅散了他殘存的睡意……至少他覺得身上舒服多了。他跳下床,小心地摸出房間。
外面沒有昨晚那麼嘈雜,估計大部分人都還沒醒,營地在細雨中環繞著霧氣,他辨認出長形的營房和工匠的棚子,還有倉庫和醫者的小屋,空曠地設置了訓練場,此時停放了準備好的車廂——這樣看來和家裡也沒什麼兩樣,確實是一副準備好隨時出擊的隊伍,要是他晚來幾天可能就趕不上了。遠處有人瞥見達利亞,後者笑著向他們揮手,卻什麼也換不來。
達利亞小心地走過走廊來到樓梯另一側的大房間,推開門,後面馬蒂爾斜坐著空洞地盯著滿桌的紙張,聽到達利亞進門,便伸手讓他過去。達利亞只是來到桌子另一邊,隨意地靠在木頭桌上,接過對方遞來的半杯熱酒。“後天我們會先派一部分人裝作商隊潛伏在對方鎮上。”馬蒂爾開口,挑出紙堆裡的一張地圖。“三天后在半夜正式開始襲擊,從鐵匠鋪這裡開始,主隊負責襲擊吸引注意力順便找出倉庫的位置,小隊去找出長老所在——他們必定會讓老人和小孩先逃出鎮外。我會跟先遣隊一起,我想先看看這個年紀最小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你跟我一起去,到了那裡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
“不行,我要跟你的大隊伍一起出發,我不想介入衝突。”他說,“別忘了末子也是你們的手足,要是他命我和你為敵怎麼辦?” 馬蒂爾沉默,思考著這種情況的可能性。
明明對這個人來說掠奪任何事物都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達利亞心裡念叨道。到底是想要直接殺死上位者來逼迫末子接下責任,還是真的想要奪取無主之地……他們都知道殺死領主的孩子要遭天罰,或許就連這個人心底也不想當這個惡人。可達利亞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何這人要這般堅持,背一個責罰比起一個無用的手足佔著王的位置卻無所作為,任憑荒蕪侵蝕這塊大陸來說或許不是更糟的選擇。
“有一件事……”達利亞啜了口酒,他從來不喜歡這東西,“殿堂出逃了個祭司,現在落在末子手下,我在來的路上有遇到過——”
“一個人殺了我三個手下和另外六個武裝的成年人。”馬蒂爾打斷他的話,“那個人會是個麻煩。如果讓你和他單獨對戰你能保證解決他嗎?”
達利亞笑,“我說過不打算參與任何戰鬥,馬蒂爾,我不是你可用的棋子。”
“我只想問你覺得他實力如何。”
“或許吧——幸運的話。祭司們個個都是戰鬥起來不要命的人。”
馬蒂爾點點頭,彷彿在將這份信息納入考量,淺紫色的眼睛藏在陰影中變成灰色,他就這麼坐在椅子上沉思許久。“那你為何讓他活下來?”
達利亞開口本來想裝傻,對方一個警告的眼色就讓他打消念頭。
“我的探子說你是從西北邊來的,是森林裡惡戰後耗盡了所有物資又受傷了才繞回我這裡來的吧?”馬蒂爾第一次露出淡淡的微笑,“當我是個瞎子……現在你回答我,為何放過那個祭司?”
那人緩緩地繞過桌子到達利亞身邊,與他並肩時才確實感受到來自體型差距的壓迫感——達利亞從不否認自己這份劣勢,但被提醒時也總是感覺很不爽。
只有這種時候他尤其恨自己這個身體,應該說是自己帶著的詛咒,跟著腦中的那個聲音一起而來的便是必須聽命於領主的孩子們的詛咒,彷彿有東西扼住他的脖子,他無法違抗——那個聲音無法違抗,這是他們得以活著的代價。此時他只能慶幸馬蒂爾並不是真的很在意問題的答案,若是此時他心情若真是很激動的話會皮膚上浮出灰藍色的花紋,那是來自領主卻不全來自領主的證明,此時卻仍很平靜,可能也是因為昨日的失態而表現出格外的收斂。
達利亞往回缩,完全沒有掩蓋想要躲到角落裡的心情。“我之前跟你說過有人屠殺了我的家人。”對方聽到這裡一愣,沒有料到會是這種開頭,想阻止但來不及了。 “就是那個祭司經赦了我的命,現在我們兩清了。”
“是嗎。”馬蒂爾伸手接過達利亞手裡的杯子,將剩餘的酒一飲而盡。達利亞見這種表情總是覺得可笑,就和第一次自己說起過去時一模一樣,明明就與這個人無關,為何他總是一副比自己還難受的樣子。“我道歉。”
“你道什麼歉?”達利亞不屑地哼道。“是昨晚莫名其妙動手還是剛剛強制我回答問題?”
“都有。”對方說,話語到此為止,告訴他這就是所有的歉意,即便他要繼續追究下去也不會就此放下身段——這一點也和他的王很像。“我會跟其他人說明你的情況,這裡的一切任你隨意使用,只要不給其他人添麻煩就行。”
“遵命。”
馬蒂爾揮手讓達利亞離開,後者乖乖照做。演得真像一回事。聲音笑著道,這東西在王在場時總是會比較安靜,雖然他不討厭腦子裡有另一個意見,多數時候它甚至相當中肯,可久而久之他也會慢慢開始懷疑自己的理智。
他很吃這套,他回答。
得到掠奪的恩賜的孩子,他大可命令你留下。它又說,你該留下,這一個比長子好控制得多。
他要是想,早就下令了。達利亞躺回自己的房間的小床上,蜷在沒有陽光的角落閉上眼,有多久沒有睡在乾淨且沒有風險的床上——啊,另一個出生起就伴隨他的詛咒。
如果真的要衡量利弊或許自己投靠馬蒂爾才是最安全的選擇——他的王是什麼樣的性格自己還不清楚,自己不過是個新奇的藏品,好用的工具……而馬蒂爾從一開始就只把自己當成一個可憐的小女孩,一個名為“無法被拯救之人”的挑戰……是,他再明白不過了,自己在這些人眼裡都是什麼樣子,也只能無奈地聳肩,接受這些自己無力改變也無法控制的事情——即便如此他不能背棄他的王,是那個人將自己從深淵中救起,自己發過誓。
他突然想起森林裡的那個清晨,自己等混亂結束回到那個即將因為失血而失去意識的祭司面前,周圍躺倒著原本同行同伴的屍體浸泡在被雨水稀釋的血池中,他心裡笑著當自己被鐵鍊拴在地窖裡滿身是傷時這人也如此冷漠地看著,兩年後他們的位置對調,他成為抉擇對方生死的那個人。
達利亞在對方面前蹲下。如果衡量利弊的話此時不要管才是最合適的,這個人必定和末子一路,也就必定會成為他達成任務的阻礙。他伸手去觸碰那具幾乎失溫的身體,就如這人曾伸手向那副沉重生鏽的鐵鍊。
“起來。”達利亞輕聲道,用盡力氣將對方從地上拖起,那重量壓得他快走不動。“這樣我就不欠你了。”低聲抱怨著,他慢慢邁出步伐走向森林的出口。
【DH和sd性格很像,他們處地挺好】
【事實證明DH的想法是對的,這十二個都差不多的樣子,ATM救TLS的想法和一王救DH的初衷是一樣的,對“不可拯救之人”的挑戰】
十九,
忒勒斯,就剩你沒讀完這個章節了啊,你這樣將來怎麼辦。他的老師叉著腰在木桌前踱步,每步都透露不耐煩,見他的目光還在往窗外飄抄起鞭子就往他手上抽去。忒勒斯嚇了一跳,瞬間收了手差點就被打到。他們說老師出戰過海對面王國的動亂,即便現在只願意待在這個山頭當老師,但仍舊是個銀袍的教衛,打人尤其狠。對方背著大書庫的窗剩下一個白色輪廓,見他的反應還很滿意地點頭,一邊臉因為傷疤顯得有些僵硬,她彎下身,在他耳邊輕輕說道——
這樣,你專心讀完這兩章我就教你射箭,我們去樹林裡就不會被主祭大人發現了。然後他被披上了老師的短袍,銀線摩挲他的脖頸有些癢。
對方笑起來。送給你好不好。
我的全部都給了你,你將成為我。
要是自己被那女人抓到,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離開那塊地——不,她絕不會做出那麼浪費的決定,自己恐怕再也不用離開教廷了,會直接被送去殿堂吧。忒勒斯用木棍撥了撥火堆裡的木柴,又往裡面添了一些,守夜總是漫長而無聊,但他們已經不在大道上,荒野裡什麼都長得出來,那是他自己親身體驗過的恐怖。
“什麼都沒有——”被分到和他一組的人從陰影中走出來,聲音大到好像是故意的。那個人甩甩頭髮,纏著繃帶的右臂固定在胸前,那是稍早些他和這人比劃的後果——他都不知道如何評斷這個麼人,並不是這個商隊原本的成員,也是從鎮上被招募的,但他不相信這個人是平原上的居民,大概和自己一樣到處流浪才落到這塊地上,聽說話的方式,甚至可能和自己一樣來自東南邊。想起來這個人剛才跟自己空手對打,狂暴的讓他以為又是一個找自己尋仇的仇家,他硬是將這個人肩膀給卸了才肯停下,此時此刻卻又嬉笑著在火堆邊坐下,打量著他的弓,一副好奇的樣子——這次竟換自己面對著陌生人無法自處了。
“不是人類的東西吧。”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忒勒斯的腦子還沒能轉過來,名叫達利亞的少年已經抽出腰上的寬劍,漆黑的劍身早就從中間斷裂只留下半截,遞給忒勒斯時絲毫沒有戒備的意思,彷彿是一種展示友好的表演。那金屬在他指腹下向他傳遞著異常的寒冷——或者該說是他的溫度在被慢慢剝奪——不屬於人類的物件。他從前覺得自己那把弓幾乎無堅不摧,現在看著也並不是真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讓這把劍斷裂他不敢細想。
“我拿到的時候就是斷的,奈何真的很好用。”對方笑起來,“神血鑄造的武器。最終還是落在我們這些凡人手裡,做偷盜搶劫的工具,甚是可笑。“
“你在哪裡找到這玩意的?”忒勒斯將武器還回去,那麼笨重卻那麼短的武器自己是不可能使用的,因斷裂的關係連重心都偏移了。他還無法決定自己是否信任身邊的這個外來者,從剛剛的切磋中他也發現,這是個受過系統訓練的人,而且和自己伸手差不多,但從動作和習慣來看並不是教廷。“你……應該不是這附近的人。”
“在某個坍塌的祭壇裡挖到的。我跟你一樣是從東邊的海對岸來的——”達利亞指了指自己的嘴,“聽說話的方式就知道了——在這裡能見到同鄉也是很難得呢。”
“那為什麼特地跑到這種地方來?天氣又差,還什麼都沒有……”
“工作。走著走著不小心把路費花光了。“少年聳聳肩。”你呢?怎麼跑到這種鬼地方來?“
“剛好路過而已。“忒勒斯也聳聳肩。”我本來打算繼續往北的。“
“那你這是要回去?“
朋友想去海對面看看,我只是給他帶個路。他回答,我早就回不去了。
是嗎?達利亞翻個身嘆了口氣。明明已經被眾神所愛著,卻回不去區區教廷嗎?
他沒能理解這句話,只覺得心裡有些說不出的不對勁,或許是因為發現了全天下騙子說的都是差不多的謊而感到荒謬可笑——或許是隱約覺得這都不是巧合,或許在什麼時候偽神也將其他人喚到黑夜中,給了一個贈禮一個方向,也有別人走上他這沒有目標的路——忽然他的思緒就被靠近的腳步打斷,兩個人幾乎同時跳起來,手摸上刀柄。
“是我。“
埃圖瑪維撥開樹葉進入光暈,白髮被照得模糊。他放下水袋和一些食物,眼睛邊打量著陌生的面孔。“埃圖瑪維,來自平原的獵人。”他有點猶豫地伸出手,達利亞歪過頭並沒有將其握住,眼神在埃圖瑪維身上遊移,帶著一種面對新奇事物的驚異喃喃自語了幾句。
是綠色的啊。
忒勒斯的刀架在達利亞脖子前,從身後鎖住他舉刀的手臂,後者沒有回頭,埃圖瑪維這才反應過來向後拉開距離。“你是襲擊鎮上的殘黨。”
“再猜猜?“達利亞笑起來。
“要我把你的另一條手臂也卸下來嗎?”
“只不過開個玩笑而已,需要這麼認真嗎?”那種破碎的笑聲和剛剛與他在火堆旁閒聊的判若兩人,少年稍稍側過臉,本來水色的眼睛被火映紅,他突然鬆開手,劍便隨之落下,擦過忒勒斯的肩側落到地上,忒勒斯將其踢向埃圖瑪維方向。
“你的雇主是誰?”
“領主的長子,賜予人類的第一王。”達利亞回答,“老大聽說東邊有手足準備相殺——於是我就被派來看看。”
他依稀記得那些祭司們的閒言碎語之間,在內陸荒涼的岩石地上開闢了一座城——各地都是一樣的故事,他當時不以為意,以為這只是社會最自然的發展進程,就和海對面的亞魯士一樣,原來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嗎?
“只是‘看看’?”
“‘不允許有輸贏’——是這種命令呢。”
埃圖瑪維抬手,忒勒斯又將刀握得更近一些,刀劍處滲出血珠,手裡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無論呼吸還是心跳都和剛才一樣平靜,肌肉也沒有因為疼痛收縮,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受傷似的,這種反常的反應他記得在殿堂的訓練場上見過——原來是這樣,忒勒斯意識到為何這人被自己扭開了關節還能繼續戰鬥。
“殺我就是和我的王宣戰,這樣也沒問題嗎?連那個一事無成的老三都打不過的,弱小的末子喲——”他繼續笑道。
“為什麼。“
“‘無主的詛咒會蔓延。’想起什麼了嗎?我的王不開心,就這麼簡單。要我說怪物的子嗣根本不配存在,你們兩個誰死了我根本不在乎。” 達利亞說,最後幾個字壓在喉嚨幾近低吼,原本抑制住的憤怒此時完全滿溢出來。忒勒斯突然覺得有些窒息,那種胸口被扼住的窒息感從來沒有消散過,他討厭自己能理解這種嫌惡,零碎的清醒的瞬間中發現自己的意識被其他人左右著,毫不知情也無法抵抗,陷在泥沼裡的窒息感。
埃圖瑪維聽完眼神便沉下去。“是嗎。”他只是輕聲道,“要是敢對我的人動手我會將你的皮剝下來。”
達利亞聳聳肩,“可惜,我無法違抗。“
忒勒斯將手裡的人放開,後者揉了揉手臂。“啊好痠。”
“活該。”
“你的手對弓箭手來說好像不太穩。”少年回頭仍是稍早嬉笑的表情,用碎布擦掉脖子上的血跡,丟進火堆裡燒掉。不會是害怕吧。
為何憎恨著自己的王卻依然服從着,憑你的身手明明過了海想去哪裡就去哪裡,為什麼還要回去……
倒是問問你自己啊。
二十,
埃圖瑪維從離開火堆的那一刻起就沒了踪影,他覺得自己該循著踪跡去找或者去問其他人,埃圖瑪維無論走到哪裡都一定是相當顯眼的存在,想必找也不會很難吧。忒勒斯不知道該怎麼做,從來消失的只有自己,他沒來得及學會如何找到他人。他射出一支箭,金色的箭頭劃破空氣帶著雨水消失在空中,這個角度的話應該能飛過大半個樹林。
“試試看。”忒勒斯喊著身邊的萊門,後者不情願地應聲,“快點。“
“交易是要代價的。“萊門嘟囔道,“如果找不回來你打算怎麼辦?”
“找不回來就算了。”他回答,“也沒有很貴。”然後他用手肘碰碰萊門的肩膀,“試試看。”
“代價呢?”
“你從薪水裡扣不就好了。”
萊門不高興地呻吟一聲,從袖口裡取出剛剛那隻箭的箭頭,上面還沾著木頭碎屑,箭身大概是斷了。他拿起箭頭對著陽光仔細觀察,是一點裂縫都沒有。不愧是異石,他在心裡讚歎道。
“滿意了?”萊門轉身準備離開,“別忘了我還是你的雇主。”
“你的命在我手上,只能算是互相利用吧。“
萊門聳聳肩,沒有反對,低頭沉思半晌。“既然都拿錢了,那教我用武器可以嗎?“
忒勒斯抬起一邊眉毛,“‘用武器’,不是‘戰鬥’?“
“我這樣的人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去戰鬥。”萊門回答,“我想學自保的方法,僅此而已。”
他側臉去看身後的人,穿著商人精緻的衣服,即便層層包裹也能看得出沒有多少力量,細細的手指仍舊包著繃帶,染了墨水。他從沒喜歡過萊門,但是此時此刻的請求大概是從們第一次見面起唯一一句真誠的話。
在害怕,害怕什麼?
“你要學用刀,還是用毒?“最後忒勒斯問道,對方臉上閃過一絲驚喜,估計沒有想過自己會答應。
“可能用毒對我來說更簡單吧。”
“也是。”他應到,“接下來日出跟我訓練體力,用毒沒有力氣無所謂,但是速度要快。你得去找個能用的匕首,金屬的。”然後他給他一個警告似的眼神,“想好了,別後悔。”
萊門有些遲疑但還是點頭。“還請多指教。”
“你要稱我老師嗎?”
“你先稱我老闆的話,或許我會考慮一下。”狡黠的微笑藏回袖子後面,“我們中午啟程,麻煩你去將大人找回來吧。”
忒勒斯揮揮手放萊門離開,自己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又遊蕩到柴堆邊,隨手挑塊木頭坐在角落慢慢地削起來。離中午還有一會,馬車也不需要自己打理,忒勒斯嘆口氣希望埃圖瑪維自己回來他便不用去找了,那個人如果真的想要消除踪跡自己這種外行人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的。他大概能猜出來埃圖瑪維在煩什麼,從他人口裡一次次聽見自己擁有神賜的使命,卻毅然在劫難之後出行,埃圖瑪維那樣的人會覺得自己逃走了吧——從紮營的那一刻他就感覺到了那個人慢慢地變安靜疏遠,昨晚去找自己大概也是煩地無法入睡。忒勒斯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自己早就從那銀袍的重壓之下逃走,但那個人無論如何不會接受這種答案。
他那時應該潛入敵營將襲擊鎮子的頭領暗殺,他們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出行樂吧。他應該拿著十枚金幣消失從此過上無憂無慮的自由生活,只要走得夠遠大概就能脫離這些預言這些天命的擺佈了吧。他應該當下就卸下達利亞的另一條手臂將他殺死不給他講話的機會,反正即便還沒搞清楚對方的動機和目的只要是潛在危險直接處理都不會錯——他應該,他應該……可是他沒有,已經漸漸無法想明白什麼是對該是不該了,是該讓埃圖瑪維繼續走往殿堂,還是阻止他受到預言的影響——自己到底該做什麼才是對的,自己到底該阻止什麼。
偽神到底為何將他引到這塊地上……
手裡的短笛漸漸成型,有點歪曲,再怎麼修正都無法補救,於是他將其切碎丟在外面的地上。“可惡。”忒勒斯低聲咒罵,隨手拿起披風披上,將用帽簷的陰影遮住自己的臉。
那雙手捏著他,覆蓋在他的耳邊慢慢地遮去判斷的能力,就如這地的大雨一樣。
腳步聲在車外面停下,遲疑了一會,然後他感到車廂往下沉,周身的空氣變得更暖和一些。對方小心地挪到忒勒斯面前,輕輕撩起他的帽簷,他看到埃圖瑪維有些驚訝的神情。“幹什麼?”他沒好氣的問道。
“我以為你睡著了。”對方回答,“怎麼了?”
“本來想去找你,但是不知道去哪裡找。”忒勒斯喃喃道,“我可不想花力氣去追踪一個獵人。”
“放心,我不會食言的。”他停頓,低垂雙眼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就和昨晚一樣的暗淡。“‘無主的詛咒會蔓延’。”埃圖瑪維開口,“他們都是這樣說的——你覺得……這些都是因我而起的嗎?如果我早點離開森林,這些會不會就不會發生了?”
外面變得吵鬧,大概是出行的時間要到了,他也聽到萊門耳朵上掛的鈴鐺的聲響,越過埃圖瑪維的肩膀看出去,出口處只有白光,他不喜歡被逼在角落的感覺可是身體卻拒絕移動,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忒勒斯抬頭,白色的長髪擦過他的側臉掩藏住背後的雙眼,他忽然想起那個被暮色籠罩的大廳,老師給他穿上自己的披風就是為了造訪那個地方——裡面的時間和外界彷彿是隔離的,在紫紅的陰影和朱色的玻璃窗下他牽著老師的手走在空曠的堂內,前面站著一個高大的孤寂的黑色身影,臉藏在黑色的帽簷下面,背著的也是一樣的光暈。那人聽到他們走近便回頭,忒勒斯發現對方有著和其他祭司相同的黑色的長髪和藍色的眼睛——還是是和外面一樣混著金紅的紫色呢——陰影籠罩於他頭頂周身寒冷的空氣讓他從心底感到畏懼,有什麼將這個空蕩的大廳填滿了,重重地壓在肩上。他確信不是第一次見過這個人,可面前的人在記憶中總沒有張確切的臉,他心裡知道自己該記得的,為何無論如何他會想不起來……
他緊抓著老師的衣角——那閃著淡淡藍光的手指倒和大祭司長很相似——捏住他下巴,側臉如被冰劃過一樣刺痛,也是這樣無法動彈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對方一句話也沒說,沒有表情,等待著沒有問題的答案。
他開口時被這無由來的驚慌卡住了聲線,調侃的話也變得乾澀。“你別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說。
埃圖瑪維愣了一會終於微笑,“也是。”
你這孩子,天分很高,就是意志太薄弱,實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