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入一场亦真亦假的风暴之中。
这会是一个更好的世界吗?为了剥夺谁生存的权力,又或者仅仅只是为了摧毁一些无法被浪费的事物…
九岁时我和我的家人们一起来到提罗恩郡避难,大人们急着转移伤患,率先登上了前往北部的列车,将我和奥尔加托付给了刚成年的娜塔莉。维斯塔叔叔说,不久后我们将会在北部森林里的避难所相见,这一路上恐怕有诸多危险…他给了我们两把手枪,并嘱咐道一定要多加小心便离开了。我和我的姐妹们跟随着难民的队伍坐上车,车厢里有人流着泪说我们即将前往上帝的流放之地,奥尔加问我们何时到站,她想见父亲母亲了,娜塔莉说快了。
下了这个简陋的站台,我们跟着地图走进了北部森林,远处有炮火的声音,娜塔莉说大人们告诉她这是“季冬的演练”——那种为了应对战争进行的提前演习,因为战火还没烧到北边,我们只需要走到这片森林第一千棵松树便可和家人们团聚。我提了提身上背着的小包,反驳道王国的军队早就已经在做北伐的准备,演练、演练…谁知道我们现在不正处在战争中呢?落在最后的奥尔加冷得直打哆嗦,说有雪从树上落进了她的衣领里,冻得她好难受。我们三人手拉着手在大雪里慢腾腾的走着,雪地靴走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奥尔加太冷了,她把手揣进娜塔莉的口袋里,在她身边断断续续的讲她读的书,说我们的家乡从不下雪,有的只是蓝色的天和望不到头的咸海,娜塔莉不发一言,我感受到她用力的攥了攥我的手,娜塔莉的眼睛是美丽的深蓝色。奥尔加又说,那些被征兵后又返乡的人也拿着这样的枪,他们从不谈论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回家后却总做同一个梦。我就站在娜塔莉的身旁把那些即将在风中消散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最后奥尔加抱住了娜塔莉,说她害怕战争,害怕死亡,她是最明媚的四月出生的孩子,现在的她根本还没见过那些东西。娜塔莉同样抱紧了她,在她冻僵的脸上落下一吻,呼出的气带着雾凇的冷意。她说安娜,我们还是回去吧,战争…我们并不能改变什么。我说不要害怕,这只是一场演练,你看我们有…我不理睬她们,兀自走得更快了些,直到把她们远远的甩在身后,远处有炮火的声音似乎又近了些,她们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讨厌奥尔加,她脆弱又胆小,双眼里盛满流不尽的银河;我同样讨厌娜塔莉,她自负又虚伪,在大人面前装成乖巧的榜样。可是那天,那个情景,满脸是血的娜塔莉倒在了地上,奥尔加哭得太大声了,那个士兵毁灭掉这一切时,那种浓烈的讨厌又转接到了我的身上。
我太讨厌、太讨厌这个地方了。最开始谁都没发现那是个士兵,他从道路那边走来,走近了我们才发现他手上拿着的行李和枪。他大声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并挥舞着双手,娜塔莉很害怕,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比划着让他不要再前进,可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哪里,被后坐力震得跌倒在地的娜塔莉不知道,子弹不偏不倚的击中了那个士兵的腿,奥尔加发出刺耳的的尖叫。等我听到尖叫声并调转回头时,看见的只有那个士兵抓着娜塔莉头发将她的头用力砸向树干的场景。
我感到有些呼吸困难,有东西在衣兜里硌着我,我摸到它了,硬硬的。我颤抖着手把它拿了出来。在瞄准那名逃兵前我看到了一群雷鸟。
我想我曾在奥尔加和玛丽亚的故事书里听说过这种鸟,“它挥动起如同船桨一样宽的翅膀,振翅上天时引起雷电,我惊叹于它的神威并把这个故事写进了我的作品里。”而这一切都随着一声枪响全都消失不见。
那群雷鸟呼啦啦的飞走了,其中有一只翅膀受了伤的鸟还在地上扑棱,刚飞起来又掉进了荆棘丛中。我的耳边嗡鸣,身体因为后坐力止不住的颤抖,我走过去抱起娜塔莉,她的呼吸像被弹起的棉花一样轻,我和奥尔加一起扶着她慢慢的向前走,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只雷鸟,它挣扎得太厉害了,荆棘刺破了它的皮肤,它雪白的羽毛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痕迹,血还没有流出就已经凝固,那只雷鸟很快就不动了。不知走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在呼唤我,“安娜,安娜,你在哪里安娜?”我听到我的回答“维斯塔叔叔,我们在这里!我的手指好疼,我的肩膀一定是流血了!我…我不能再继续用枪了。这样下去我会死掉的。”我把娜塔莉交给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已积起了一身白,就像那只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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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掠夺,侵占,这就是战争的本质,也是我们维持和平的基础。我们的民众需要一个富饶的国度,教宗提供了一个所有人都能在死后获得幸福的世界,所以为了生存,为了资源,为了掠夺,我们将所有的牌都带上了赌桌。
硝烟弥漫至今,我听从了恩师的安排加入了这次教会的远征,毕竟恐惧不会让我赢得神圣选举。我剪短了头发,和那些士兵一起沉默着去往下一个驻扎点,一位戴着玫瑰念珠的年轻女孩送了我一朵白色小花,她的神色悲悯、哀戚,口中念念有词为我赎罪,然后她流着泪跟在队伍的末尾又送了我们很远。我相信世界是为了她这样善良的人而存在的,而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这份天真——可笑的是这竟需通过战争维系。我数不清有多少人倒下又有多少人被沙土掩埋,然后我听到了一声足以响彻整个战场的哨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斗争,那名戴着鸟羽面具的首领低下了他的头颅,我看到有羽毛降落在他的肩膀。
我投降,土地、矿山你们都拿走吧,请留下我族人们的性命,我愿意献出自己的头颅。
这是一个更好的世界吗?
我相信我在做的事是在创造美好,至少在它被摧毁之前——是的,在我杀死第一个士兵时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是棕色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问过他来自何方。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参与的第一场战争,早在我拿起枪杀死第一只雷鸟时我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维斯塔叔叔,如果生命的意义是一场跨越昼夜的不眠飞行,那落地便是让我们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吗?我们在餐前祈祷,感谢主赐予我们新鲜的食物,又在不经意间想起了那些因为我们而死去的生灵。我们说:感谢您慷慨的馈赠,那么在我们品尝它们的肉时它们也获得了主的救赎吗?至少这样看起来信徒与待启蒙者似乎别无差异。我平静的吃下那片胸脯肉,脑海中想象它还活着时候的样子,仿佛我们也可以在天上行走。那天晚饭后我的胃里一阵翻涌,可却又吐不出一丁点东西,吃下它的那一刻我便已接受了我的罪孽,那声枪响穿透的不仅仅只是雷鸟的心脏,还有我一直以来坚信的所谓美好的生命,我所信赖的现实。
是的,我们是无法长久的留在地面上的。
在此处,我们既是猎人,也是猎物。
私企,存档整理用,AHA路易斯安那庇护所二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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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路易斯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格外灿烂的夏日午后,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白色点缀,光线毫不吝啬地洒满了整间教室。
十七岁的他坐在教室前排的一个靠窗的位置,很容易就能将窗外的景象尽收眼底,他所在的教室在二楼,窗户正对着校门,视野相当不错。可是他只想好好看完手上这本书,所以他没有抬头,直到他听见后方传来一声惊呼。
正值课间,没有老师在,教室里的同学原本在三三两两聚集闲谈着,声音并不大,所以这一声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原来是眼尖的同学站在窗边,探出半个身子,指着校门口的方向大声道:
“好像有人来了呢!校长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教室里轰地炸开了锅,同学们兴奋地涌到窗边看热闹。无论是什么年代,只要是在学校,所有事情的意义都会被放大,毕竟学习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路易斯被扑过来的同学撞了一下,桌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迫使他的思绪中断了。上一瞬他还在思索着书中描述的这场战役,除了争夺资源外大概还有威慑的作用,也许更有深意——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也有点好奇地抬起头,窗户边的位置早已被同学严丝合缝地占领,就算他先天地理位置有利,也还是在反应速度上略逊一筹。他努力了几下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遂叹口气放弃获取第一手资料,不过他听见有些稀碎的议论从人群里漏出来。
“他们朝着礼堂那边去了?”
“身上穿的是军装!我在书上看到过的!”
“是士兵?那个据说很厉害的哨兵?还有向导?”
同学们越聊越起劲,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争论起校长身后的那几位到底是哨兵还是向导。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的角色就像遥不可及的星辰,从来只出现在报纸新闻上,实际上了解甚少,比起活生生的人更像某种象征符号。至于和哨兵向导有关的故事总是自带传奇色彩,是酒后茶余的话题,从不动一根指头放倒一群人到吐息之间闪现到几百米外,这些传言远比真相跑得远。
路易斯摇摇头把那些杂乱无章的信息放到一旁。对于哨兵和向导他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相关的介绍,据说他们眼中除了寻常的景象外还有作为其精神状态具象的被称为精神体的事物,想来也是相当有趣的风景吧。
但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带着几分无奈把桌子往后挪了挪给看热闹的同学让开位置,又继续低头翻弄起未看完的历史书。他是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走进每所学校都能抓出一大把的那一类,若是把这个时代写成一部小说,像他这样的人只能凝成书中的一个标点,甚至只是一个字母、可能都算不上。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重新回归到手头的书上。这部历史书以时间为主线,杰出人物为关键节点介绍了这片大陆上发生过的重大历史事件,作者对其中许多事件都有相当独到且深入的见解,语言又诙谐幽默,让他有些手不释卷。历史是他所有科目里分数最高,也是最感兴趣的一门,不出意外的话,他大概会在高中毕业之后向心仪大学的历史系递交申请,毕业后成为一名历史学者。
教室里的声音突然减弱下去,他余光瞥见同学慢慢从窗边散开回到座位上,想也知道是老师进来了。路易斯算算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一会儿,难道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他猜测着,暂时把书放下,等待着老师接下来的话。
果然,走入教室的是他们的班主任,他等待了一会儿,等教室恢复了安静才开口道:“下午的课取消,来自圣所的哨兵与向导们将会为我们讲述一些知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都可以去听听。”说话时他的脸上是无法抑制的向往和自豪,似乎是因有机会和英雄般的人物面对面交谈而感到骄傲。
而教室里的学生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还没等老师说完就有人抑制不住好奇跑了出去,很快教室就空空如也。路易斯只来得及不舍地扫了一眼还没看完的那页书,就被兴高采烈的同学连拖带拽地拉出去了,他跟着人群往礼堂跑的时候还在懊悔——该把书捎上的!
毕竟他匆匆略过的那一页上的故事可相当精彩。年轻英武的古代君王带领着他的军队势如破竹地赢下一场又一场战役,开创出又一个新时代,他的每一次胜利都像宏大传奇的史诗,唯独可惜的是这样的英雄人物留下的记载却少之又少,甚至名字都险些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所幸这本书倒是以相当醒目的字体将他的名字印在了这一章节的开头——那就是他第一次认识图特摩斯四世,在书上。
“...您旁边的、这是猎犬吗?它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个场合...”
当他终于有机会站在那位年轻朝气的金发哨兵面前,犹豫了好半天却只说出这句话时,周围方才还面带热情的笑容看着他们这群高中生,耐心解惑答疑的其他哨兵和向导骤然安静下来,目光像窗外热烈的阳光一样直射在他身上,灼得他有些不安。话题中心的人突然中断了话题,旁边的其他学生也识趣地放轻了声音,像在池塘中心投下一颗石子,泛起沉默的涟漪,整个礼堂竟像是被他这短短的一句话冻住了一般,一根针也落地可闻。
被这么多人,甚至还是这么耀眼的人注视的感觉并不好过,他甚至不敢去仔细分辨那些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路易斯恨不得回到几秒钟前,把那句话嚼碎了咽下去,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他什么都改变不了。渐渐地,有稀碎的议论声响起,好奇的目光在人群间跳跃,而站得离他最近的朋友更是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摇晃了好几下,低声告诫:“你在说什么胡话,看书看出幻觉了吗?这里哪有什么猎犬?”
可他分明看见那哨兵脚边坐着一只金毛猎犬,先前还略显烦躁地抖动身体,伸爪轻轻挠了下哨兵的裤脚,现在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般眼睛蹭的亮起,转了一圈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方向看...都是他的幻觉吗?
路易斯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睁眼,猎犬还是没有消失,但是却出现了更多生物——乌鸦、浣熊、蜘蛛...只是眨眼的时间他的身边就围上来一圈哨兵向导和各种各样的动物,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翻了好几倍数量的眼睛一齐投射过来惊奇的目光,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路易斯紧张地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小步,余光却又瞥见自己肩膀上似乎闪过一小团哆哆嗦嗦的黑影,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只让他紧张更胜一筹——他真真不该再看书了!再看下去岂不是要变成动物世界了吗!
“你看得到?真的看得到?”最早和他讲话的金发哨兵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惊喜:“你的感官似乎没有异常、那你是向导?!”
对方的声音并未刻意掩饰,周围的学生都能听见,议论被搬上台面,声音一下子拔高,所有的探求目光这下总算目标明确地落到了他身上。朋友早就松开了手,指着他满脸的难以置信,一个字都说不出。有反应更快的同学快步挤上前,难掩满脸的惊奇,七嘴八舌地追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俨然将他当成了像那些人一样的明星。
天哪。圣所在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路易斯的脑子晕乎乎的,他手忙脚乱地将靠得太近的同学推开一点,太多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信息一股脑涌进了脑中,让他思考更为艰难和缓慢。他的心脏在胸腔中急切地跳动,声音清晰到几乎要破膛而出;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发烫,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去;他还听到自己的名字和班级被不同的声音在同学间快速传递,听到围着他的哨兵和向导们低声讨论着什么,听到他的朋友用激动的语气大声问他是不是要成为英雄了——
然后新晋的向导,十七岁的路易斯·林博特就因为太紧张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光荣地晕过去了。
交流会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草草结束,他在医务室醒来时那些来自圣所的哨兵向导早已离开,只在他床头留下一封信,是去往圣所学习的邀请。
路易斯捏着信纸发怔,心跳再一次急促起来,他从未像今天一样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一直以来都笔直得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道路悄悄拐了个弯,朝着他从未涉足过的山林深处延伸。
也许他真的能成为史书上的一笔?
“......要是真的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二十三岁的路易斯长长地叹了口气,略一用力把手里的书推回书架上,严丝合缝。他的办公室在这一层最角落的位置,四方的小房间却装了整整两面墙的书架,剩下一面墙上是敞亮的窗户,正对着大海,窗台上是他养的花。他的办公室很小,也很偏僻,不过反正平时几乎也没人来找他,他乐得清静。
彼时的他还只是圣所里名不见传的历史讲师,平时最大的工作就是给那些和他曾经一样年轻的、还满怀着热情的小哨兵向导们上历史课和整理资料,距离做出引起圣所上下重视的精神疏导周期的研究成果还有好几年光景,甚至担不起一声尊称。
学生时期那种只是因为“向导”二字身份就引起全校轰动的激动和热情慢慢被冰冷的现实磨平,四年的学习让他意识到天赋的差距并非简单的后天努力就能弥补上的,更何况性格中的疏离和下意识与他人保持距离的习惯让他从事向导的本职工作更加困难。总之,以相当平庸的成绩毕业后,结合了他个人意愿和能力两方面因素,圣所做出的决定是让他成为文职人员。
也好,路易斯宽慰自己道,兜兜转转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他心爱的历史领域,中途这几年看过了不少新奇的风景,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他伸手招来书架上抱着一册古籍没松手的小跳鼠,小只却很灵活的生物几下就先他一步跳回办公桌上,献宝般抓起桌上亮晶晶的耳钉向他展示。
他的精神体一直到十八岁的时候才稳定下来,就是眼前这一只毛茸茸的小跳鼠,棕色的毛发柔软,摸起来很舒服,还有像他一样翠绿的眼睛,只是因为体型实在是太小了,看起来很没有威慑力——不过他的近身格斗成绩其实相当不错,甚至能放倒几个练习不勤的哨兵,跳鼠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给出的致命一击伤害还是很惊人的。
视线又转向它爪上捧着的耳钉,路易斯把耳钉接过来,捧在手心凑近了观察。黑色的底座上镶嵌着金色的结晶,是相当古老的风格,触感冰冷而坚硬,他珍而重之地将耳钉存放进准备好的小盒子中,再将盒子放在贴近心脏的衣服内衬兜中,轻轻拍了拍,准备随身携带了。
这是他这一次去高山实地调研唯一带回来的收获,但他却无比确信这件古物能揭开尘封在历史中的秘密——那可是一整座完整的陵墓!从未有人踏足过,墙体在他破开之前都完整密封,墙壁上绘制着明显历史久远的彩绘,雕刻有起码是千年前的古文字,至于大大小小的陪葬品更是数不胜数。他只可惜那些东西都带不走,而出于发现过程的不光彩,他又不便上报,只好拣了其中最小最便于携带的一件。
墓主显然是某位君王,至少也是在历史上声望和地位都相当显赫的一位英雄人物,否则无法享受到这样的墓葬规格。只是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太多,不过他可以研究一下耳钉的年份,加上墙上刻着的那些古文字他已经抄录下来,也许可以与圣所中的资料对照一下,缩小年代范围,然后再结合其他资料印证...
他一边收拾着上课的资料一边思索,这一起意外的发现让他陈封许久的心再次活络起来,他久违地听清了自己的心跳。也许,虽然在过去的很多次,很多个日夜,他都妄想过自己能否像史书中的人物一样,做出某些惊天动地的大事,由此被载入史册,青史留名,同样的,在现实的冲击下,泡沫被尽数碾碎,一次次的希望只会换来一次次的失望。
但也许,这一次,真的和以往有些许不同呢?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沉寂的琴弦真的被拨动,古老的歌谣再次得到传唱。
用來存檔中恐OC的世界觀。
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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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观枫在村口焦急的来回踱步,旁边一众父老乡亲半围在边上出谋划策,每一个他都摇头。
“试过啦,都试过啦!可娃娃就是不醒,已经这样睡五天了,我能不急吗我,哎呀…”
卜观枫又走了几圈,忽的瞥见一个穿灰袍的十来岁小道士拿个塑料袋蹲在水果摊前挑挑拣拣。
“阿姨你这堆里有个猕猴桃坏了我给你扔了哈!不然别的叔叔阿姨拿了吃到虫不好!哎哟!这个苹果卖相好我多整几个!梨嘛,梨有点小,不过问题不大!我也整几个!还有这个、这个也爱吃!整!”
“好好好,葡萄要不要也带点儿啊?”果摊老板娘笑眯眯的看他挑。
“带!我这来都来了!不买多点实在是愧对我回去挨得揍!”
“小朋友,你是隔壁山头那道观里来的吗?”
正在把认真把梨往布袋里装的小道士听这突然的询问被吓一狗跳,头上的呆毛晃了几下。他转头看见旁边站得直挺挺的卜观枫。
“是啊!山上怪寒碜的!我是偷偷跑出来玩儿的!”说罢回头继续装果。
“那个…小道爷啊,我想拜托你个事儿!当然啊!是有报酬的,多少我们都会给!”卜观枫急得搓手。
小道士刚付了钱被卜观枫拉到一边小声说,“我家的娃娃昏迷五天了都没醒,什么法子都试过啦!都没用!你说要是他醒不来,我…”
“叔叔,停一下,停停停停,五天了?”那小道士眯眯眼里露出一丝凝重,手还没闲着,从袋子里摸出一个苹果用衣袖擦了擦往嘴里塞。“拐了,我记得这魄离体十二天则消啊…”
“你说啥?”
“没啥没啥!”小道士晃晃苹果,“叔叔,您家住哪儿啊?虽然不一定帮得上忙,但我先给您看看去!哎哟,您别急,要是我想不到法子,我就回去把我家老登摇过来,准能行!”
卜观枫连连点头,领着小道士来到自己家,一个小院子里,两边是侧房,正对面是一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平房。门柱上还挂着些扎了一半的兽头框架。
卧房里和卜观枫一样的红头发的、约摸四五岁的小孩躺在被窝里,床边,憔悴的黑发女人从脸盆里拧干毛巾敷在小孩的额头上。
“阿姨好!这个小弟弟咋了这是?”还没等卜观枫说点什么,小道士就往床边凑,他伸手探了探小孩鼻息,若有所思的吃了口苹果。
“老婆,这是我路上遇到的、隔壁道观下来的小道爷,说是可以帮忙,你先休息下吧,换我来照顾娃娃。”女人被搀扶进隔壁卧房后,卜观枫又走回来,焦急的盯着把苹果转着圈啃的小道士。
“叔啊,”小道士突然凑到卜观枫旁边压低声音问,“小弟弟从五天前就开始这样了?”
“对啊,怎么喊都喊不醒!他姥姥懂点这些,什么揉耳垂、晒太阳,每天喊多少遍名字,他姥姥还带着我大闺女去烧香拜佛了,结果一周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卜观枫越说眉心拧得越紧。
“叔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你先仔细想想啊,五天前他有没有跑哪玩儿啊?”
“好像就是带他去了隔壁,喏,就刚才路过那个岔口另外一边那条河,咱们小时候都在那浅滩上摸鱼,我就带着娃娃去摸了两个钟的鱼,当晚回家娃娃就一直说困,早早睡下就再没起来……唉呀……”
“嗨呀……水gu……”
“什么?”
“哈哈!水……水果挺甜的,叔叔你也吃个!”小道士从兜里摸出三个苹果放在桌上,客气的招呼。然后他窜到院子里到处看,卜观枫疑惑的跟出来。
“叔叔你家有鸡蛋不,掏两个拿上。”小道士抬头看看日头,还没到晌午。“小弟弟那天去摸鱼穿的什么衣服,你用衣服包着鸡蛋拿好咯,和我去一趟你们摸鱼那河边!哦!还有啊,有火柴和纸钱不?”
见黑发女人担忧的跟来院里,小道士笑眯眯的说,“阿姨,您把院门、家门、到卧室的房门都开开,不然小弟弟回家找不到路!我和叔叔出去溜达一会儿,晌午回来!”
说罢他就推着卜观枫往河边走。路上小道士和卜观枫唠了一嘴,他们家是镇里唯一做白事铺的,还真挺容易遇上点什么。到了河边,小道士把一袋子水果小心翼翼放在一边,捡了两块石头打了个水漂,才依依不舍的摸出纸钱在河边开始烧。一边烧嘴里一边小声逼逼叨一些跟在老爹旁边学的一些和那边的东西说的套话,说一半还忘几句词,但也把手里的一打纸钱烧完了。
“叔诶!别发呆了!赶紧小弟弟的喊名字!咱赶在晌午之前回你家!”
卜观枫连连点头,端正的捧着那包着鸡蛋的衣服,一面大喊“卜忘!跟爸回家了!”一面往家里走。路上被许多乡亲父老围观,都被小道士在旁边蹦跶着解围。卜观枫走到自家院子的时候紧张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道士。
“叔,别停啊,一路喊到小弟弟跟前!”小道士小声说。
卜观枫在小道士指挥下一路喊到娃娃床前,把衣服盖在娃娃头上,再让老婆把鸡蛋煮了,喂给娃娃吃。日头中天,小孩倒吸一口气从床上咳起来,眼睛通红的往妈妈怀里扑,边哭边说“妈妈,我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呜呜呜呜”
“没事儿了啊,没事儿了!爸爸和哥哥接你回家了!”女人给娃娃顺气。
卜观枫激动得差点没给小道士跪下,小道士连连摆手,“别别别!叔叔你别这样!多不好意思啊!你真的别!我爸知道了不得在山上追着打我仨小时!”
“那小朋友,我给点钱给你,你看多少合适……”
“别别别,这个真的不能收!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是吧,就是把走丢小孩弄回家而已!我乐于助人功德增加了!我也赚了是吧!回去就和我爸炫耀去,免得这死老登天天说我缺大德,啧啧啧!”
小道士想起什么,从自己脚踝上摘了一条挂着万人钱的红绳套到小娃娃脚踝,“这个给小弟弟,辟邪的!他年纪小,三魂七魄都不稳呢!以后可不能得罪别人或者别的东西嗷!”
“哎呀,你帮了咱们这么大忙还送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小道爷你怎么办?”
“嗨呀,我强壮得很!那些个东西看见我都绕弯跑,不打紧!那我就先去别的地方玩儿了!一眨眼就一个上午过去了!再不跑出去浪一会我爸就要下来抓我了!叔叔阿姨小弟弟再见!”说罢小道士就往外一蹦一跳的走。
“还没问小道爷你姓什么呀?”卜观枫连忙起身追出去。
“姓张!”小道士摆摆手,拿着根香蕉走出院门。
卜观枫跟到门口,还想说些什么,只见那个小道士突然拔腿就跑,速度快得跑出一道灰色的残影。然后另一道颜色深一些的残影紧跟其后。
“张景乾!臭小子你最好别给我得到你!又他娘的偷懒跑出来玩,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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